圖:擴大中等收入群體是擴大消費或走向共同富裕的基礎。

  對於任何一個經濟體而言,都會存在各類風險。一般而言,在經濟增長強勁的時候,抵禦風險的能力較強;當經濟增速下行的時候,經濟體自身的“抵抗力”減弱。因此,如何合理、穩妥地去防范風險,就顯得尤為必要。

  每個月官方都會公佈各類經濟數據,不少專傢都會根據這些數據提出政策建議。例如,為瞭降低失業率,通常要通過擴大投資的方式增加就業機會,但過多的投資又成為地方政府債務上升的主因。同時,又由於地方債務的還本付息費用不斷增加,使得地方政府用於公共部門的財政淨支出能力減弱,使得國內的就業壓力並沒有因為投資拉動增長而減輕。

  因此,有必要對中國經濟面臨的各種風險進行度量,用“穿透式監管”的方法,分清哪些是淺層風險,哪些是底層風險,各類風險之間的關聯性究竟如何。

  美國2023年的國內生產總值(GDP)增速為2.5%,中國為5.2%,但美國的失業率卻屢創新低。為何美國的GDP增速不到中國的一半,但失業壓力反而很小?

  從經濟結構看,美國的服務業在GDP中的占比達到80%,84%的就業人口在服務業;而中國在服務業的就業人口不足50%,服務業對GDP的貢獻為54%左右。從增長模式看,美國是一個典型的消費拉動型經濟,貢獻率在80%左右,而中國的最終消費對GDP的貢獻長期徘徊在52%至56%之間,顯著低於全球平均水平。反觀投資對GDP的貢獻,中國長期保持在40%以上,是全球平均水平的兩倍。

  也就是說,中國經濟發展的模式,無論與發達國傢還是發展中國傢相比,都有很大不同。而這種迥異之處,在投資回報率較高的階段,可以用來解釋中國為何能快速崛起;當投資回報率顯著下降的時候,是否又可以成為地方債務風險和就業壓力加大的原因?

  不能為瞭破滅一個風險而又制造出另一個風險,這就需要對風險或潛在風險進行評估,找出其由來,采取有針對性的舉措。而不是反復用穩增長、穩投資的逆周期政策來簡單應對。

  大增投資或致產能過剩

  因此,並不是說隻要GDP增速提升,失業問題就迎刃而解,更不能把投資當成萬能藥方,遇到風險都用擴大投資去應對。這就需要提高政策的精度。

  例如,現在大傢普遍認為中國經濟面臨的困難是有效需求不足,但有效需求包括有投資需求與消費需求,今年1月到8月份民間投資增幅為零,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長率為3.4%,那麼更應該去刺激投資需求還是消費需求呢?

  有人認為,民間投資拖累瞭整個固定資產投資,因此,要擴大財政赤字,加大政府在基建投資規模。問題在於投資不屬於最終需求,投資會增加供給,變成鐵路、公路、港口、產業園區、機床和生產流水線等,進一步加劇瞭運能過剩和產能過剩問題。因此,應對有效需求不足的正解應該是通過增加居民收入來促消費,而不是擴大投資。

  大傢經常講的一句俗語叫“頭痛醫頭,腳痛醫腳”,意思是隻治療表面的疾痛,而沒有去徹查病源,治標不治根。例如,工業生產者出廠價格(PPI)和居民消費價格指數(CPI)的長期低迷,既有供給過多的原因,又有需求不足的原因,但必須找出主要原因。去年底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把有效需求不足放在六大困難的第一位,這是否意味著需求不足已經成為當前經濟面臨的主要問題?

  從邏輯上講,需求與收入分配有關,在國民經濟的三大部門中,居民部門的收入分配比例越高,則消費需求就會越強。從國傢統計局公佈的抽樣調查數據,2023年,全國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達到39218元,乘以2023年人口數量,除以2023年的GDP總額,為43.9%。

  由於上述數據是抽樣調查的結果,存在高收入組實際收入被低估的可能性,但不改變居民可支配收入在GDP中占比偏低的結論。根據國傢統計局的數據,從去年以來居民可支配收入增速快於名義GDP增速,說明居民收入在國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有所提高,但要讓占比在短期內大幅上升的可能性不大。

  擴大消費或提高消費對經濟增長的貢獻遇到的第二個挑戰是,中低收入階層的收入占比偏低。從國傢統計局公佈的抽樣調查數據看,2023年中國中等收入戶、中低收入戶和低收入戶占總人口的60%,但可支配收入占比隻有30%,與10年前相比隻上升瞭1%,隻有擴大中等收入群體才是擴大消費或走向共同富裕的基礎。

  及時遏制需求收縮

  不過,從長期的實踐案例中不難發現,淺層風險容易化解,但需要評估:化解淺層風險所付出的代價有哪些,是否為瞭化解淺層風險而又加大瞭底層風險?

  例如,中國的GDP增速的走勢變化幾乎是全球最穩定的,過去40年來沒有出現過負增長,這主要歸功於逆周期投資工具。如在過去三年房地產投資增速大幅下滑的背景下,制造業投資和基建投資逆勢增長,使得投資對GDP的貢獻居然沒有降低,這是十分罕見的現象,但代價則是這幾年地方政府的債務增速加快上升。

  根據國傢金融與發展實驗室的數據,2023年中國的宏觀杠桿率水平達到287.8%,與西方國傢的債務水平相若,但中國的人均GDP水平隻有高收入經濟體平均水平的四分之一。故需要評估一下維持GDP增速穩定所付出的成本大約有哪些?

  中國的金融體量很大,過去經常詬病的是“大水漫灌”,即長期以來廣義貨幣供應量(M2)的增速大幅超過GDP增速。如今,M2增速已經降至6%左右,M1(狹義貨幣供應量)則連續且大幅回落至負7%左右。由於房地產步入長周期下行階段,那麼,金融收縮也就變得順理成章。

  從2024年上市公司的中報看,淨經營性現金流比去年同期下降79%,如果剔除銀行,則淨經營性現金流增速為負17%。這反映出銀行業務的收縮十分明顯,上半年上市銀行的營業收入合計下降2%。伴隨著淨息差減少,貸款增速下降,以及中間業務收入下降等周期因素,現金流就出現相應的下降。從今後來看,銀行不良率上升可能是大勢所趨。

  對於非金融類上市公司而言,淨經營性現金流的下降實際上體現瞭現金流量表的風險,一方面,需求萎縮、銷售下滑,導致企業的現金流入減少;另一方面,應收賬款不能及時收回、庫存積壓等又使得業務鏈的運行難以變現。

  導致現金流風險的最主要原因,還是受房地產長周期的下行,故建築業首當其沖,連不少央企都出現瞭明顯的現金流危機。此外,長期形成的產能過剩和運能過剩問題,遇到經濟增速放緩、消費者信心不足的時候,就會更加突出。目前看,無論是PPI還是CPI,都長期處在收縮區間內。

  進一步改善居民收入

  由於歷史原因,中國經濟體量和科技發展水平長期落後於西方國傢,改革開放後采取瞭投資拉動的“經濟趕超”模式。這種模式的優點是,基礎設施建設與工業迅猛發展,高儲蓄、低人力成本在工業化早中期提供瞭便利,但到瞭後期,由於勞動生產率增速的放緩,債務增長拖累,其投入產出比明顯下降。

  由於供需失衡的長期性,即需求不足、供給過剩,這就使得投資和消費兩端都存在意願不足問題,在前文已經作瞭充分表述。這就可以解釋從2021年到2023年連續三年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都提到瞭“預期轉弱”和“預期偏弱”。而要改變預期,就應該重點從需求側發力,而不是反復以擴內需的名義來拉動投資,因為投資不是最終需求。

  7月30日召開的中央政治局會議,已經明確把增加居民收入和擴大消費作為下一階段的重點。希望國傢各部委形成共識,切勿以本位主義立場來應對和處置與本部門相關的風險,從而忽視瞭深層次風險的應對。

  更須重視的是,今年前三季度部分公共財政和部分企業利潤的增加,是通過“減法”來實現的。如1月到7月份國傢非稅收入增長12%,其中有一部分或是通過罰沒來實現;而企業利潤的增加,則可能部分是通過裁員或降薪來實現;再加上“政府過緊日子”等財政支出的減少,使得最終需求出現瞭下降。

  因此,通過超量發行國債來補貼居民收入、提高社保水平、刺激消費等應該是當前應對預期偏弱和經濟收縮的最有效手段,盡管根治結構失衡的底層風險是需要通過改革來實施,但前提是要遏制住當前經濟收縮的乘數效應,以緩解通縮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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