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海,每走100米就能看到一傢咖啡店。據2022年上海咖啡文化周新聞發佈會的數據,目前上海擁有7857傢咖啡店,穩居全球城市首位,平均每3164人就有一傢咖啡店。如果說咖啡店的數量可以評判一個城市的“卷”度,那上海“卷王”的稱號可謂“實錘”瞭。

在上海,咖啡滲透到這座城市每個人的血液裡,傳說叫醒上海人的可能不是五個鬧鐘,而是“早八”晨會上的大杯加濃冰美式。上海人喜歡喝咖啡的習慣,是1843年上海開埠後外國人帶過來的。外國人喜歡喝咖啡,於是和外國人打交道的上海人也開始慢慢適應喝咖啡,久而久之就形成瞭一種海派生活習慣。

△電影《花樣年華》還原瞭那代上海人的神韻。/電影劇照

過去,在南京路、霞飛路、四川北路、陜西南路上的那些老咖啡館,或許還能遇到魯迅、鬱達夫、潘漢年、葉靈鳳等文藝界的名人。走進咖啡店,就能感受到上海的各種“嗲”。在上海話中,“嗲”的含義不再單單形容女孩在撒嬌,更多的是對美好事物的贊美,例如“那傢店的咖啡很嗲!”中,“很嗲”就是“很棒”的意思。

在上海,咖啡店就是人間煙火氣

對於上海人而言,咖啡可能是日常散步、遛狗時歇腳的停駐點,也可能是出門買菜時順手購買的一杯飲料。街角迎風口,咖啡的香氣滲透在城市的空氣中,與周邊小吃檔、雜貨鋪、五金店共同生長的社區咖啡館,客似雲來。沒有華麗的裝修,也沒有“高大上”的機器,隻有忙碌的咖啡師和寒風中裊裊升起的咖啡香。

有許多獨立精品咖啡小店,咖啡師就是老板本人。點單時,咖啡師會用淺顯的方式引導客人“喜歡花香味的還是果香味的?”,讓客人選擇喜歡的風味後,再開始制作。據客人們的反映,喝起來的確感受到瞭期待中的風味。有的老板始終以平易近人的價格和用心的出杯,感染著周圍的客人。

△南京西路街景,這條不足4000米的道路上共有79傢咖啡館。/圖蟲創意

就是這種人情味,可以讓一間不起眼的小鋪,不靠任何宣傳,也能吸引不少回頭客每天來喝上一杯。Manual Espresso Bar就開在菜市場旁邊,老板是兩個活力十足的年輕人。店裡的裝修樸素,和菜市場融為一體。墻壁裸露,水泥和金屬材質的自制傢具,很多都是從廢品站裡搬回來翻新的。

咖啡機的操作面沖著客人,一杯咖啡的制作過程一覽無遺。盡管一切從簡,但卻活力十足。位於老滬太路的Nana Coffee,同樣是一傢煙火氣十足的菜市場咖啡店,使用瞭許多舊物裝潢,完全融入瞭古老的環境中,有種“咖啡界五條人”的感覺。

咖啡店的常客凱文說:“平價又美味,靠手藝贏得尊重,聯結起和睦的鄰裡關系,這才是我心目中溫暖的社區咖啡館。”走到各國領事館林立的烏魯木齊路,你可以找到各類美食,從夏威夷的波奇到雲南的米線,從重慶火鍋到美式比薩,從咖啡店到冬日裡的羊肉火鍋店,錯落緊致地搭配在一起,毫無違和感。

△上海成瞭咖啡界內卷風暴中心。/視覺中國

位於太原路的O.P.S Cafe則是一個“老網紅”瞭,開店許久依然經常需要排隊。它被稱作“國內特調天花板”,也是眾多咖啡愛好者心中的“白月光”——哪怕排隊到街角,也要喝上一杯。在五原路212弄1號的Mercy Coffee&Wild,小花園就在小區弄堂進門右手邊。

室內、室外都可以坐,有時候會辦一些展覽,整體上花園、咖啡的氛圍讓人感覺藝術感拉滿。如果你在最近逛到新樂路的聖母大堂,便會發現不少上海年輕人都熟悉的Paras報亭咖啡館。門口的報攤,並非擺設,每天供應七八種報紙,早晨售出的每杯咖啡還會附送一份《新聞晨報》。

而捆紮成坨的廢舊報紙代替瞭座位,不趕著離開的客人可以坐在臨時的板凳上“喫喫咖啡、嘎嘎訕胡”。周圍的爺叔阿姨們似乎對這裡格外感興趣,開始時因為陌生隻是駐足停留,怯生生地往裡張望。

△上海咖啡店還能碰見不少精致阿姨。

一來二去熟悉瞭以後,他們便會趁店裡人少時進來聊上幾句,聊聊近日的新鮮事,甚至還會認真地聊聊咖啡,這樣的氛圍恐怕是互聯網無法取代的。類似的社區咖啡館在上海非常常見——上海人喝咖啡,喝的是一種生活態度。

拿著保溫杯去排隊“拷咖啡”的上海白領

走在上海的街頭,總能看到手中拿著一杯咖啡邊走邊喝的人,喝咖啡的人甚至比拿著奶茶的人還多。街頭匆匆飛馳而過的外賣小哥,車頭也掛滿瞭用紙袋打包好的咖啡。上海人對於咖啡,永遠熱血、永遠真誠、永遠熱愛。無論哪裡有新開的咖啡店,朋友之間總會互相通氣,再相約去喝咖啡。

居住在上海的咖啡愛好者雯雯說:“我最喜歡在工作日的早晨去傢附近的咖啡店,除瞭音響播放的鋼琴爵士樂、咖啡師制作咖啡和烤箱加熱司康的聲音,再無其他聲響。咖啡的香氣和輕柔的背景音樂在空氣中交融,就像散文一樣流暢。你可以在這兒度過一段‘體驗咖啡’的美妙時光。他們隻顧專心做咖啡,我們負責專心喝咖啡就好。”

△上海咖啡文化,精致又不失人間煙火氣。/圖蟲創意

咖啡品牌顧問Yihan住在靜安區,那是上海咖啡店最密集的地方,她每天出門都會去傢附近衡山路的No Nay和Marmalade喝上一杯。Yihan說:“我每天都要喝兩杯咖啡,可能是兩杯黑咖啡,或一杯黑咖、一杯奶咖。我不是一個喜歡咖啡外賣的人,因為咖啡外賣送到手上可能也要30分鐘瞭,而最美味的階段是它剛做好的時候,所以我一定會自己去咖啡店買咖啡。”

中午休息時段,淮海路的很多白領會帶著自用空杯上街“拷咖啡”,為下午的工作“續命”。在咖啡店內,繁忙時段還可以看到各種各樣的杯子在吧臺上排著隊,有星巴克咖啡杯、保溫杯、高腳杯,甚至還有陶瓷碗。在他們眼裡,咖啡外賣隻稱為“活著”,自帶杯子“拷咖啡”才是生活。Yihan介紹說:“上海的咖啡文化還有一個特色,那就是‘自帶杯文化’。

這個活動的緣起是當年Manner Coffee開業的時候,連續做瞭三天的自帶杯免費喝的優惠活動,有的白領會帶奇形怪狀的杯子來排隊,那個畫面還是挺有趣的。開業後,Manner Coffee依然延續著‘自帶杯減5元’促銷方式。後來,越來越多的咖啡店都有自帶杯減5元的優惠。”

小紅書上一篇“自帶杯+自帶熱水+點一杯意式濃縮”的5元咖啡攻略,曾獲得無數上海人點贊。如今,上海年輕人中,一股“復古”的生活方式在回歸,流行起瞭“零拷”。所謂“零拷”,本是上海話,是“零賣零買”的意思——購買單位較小,可以按需購買。

△2022年11月2日,上海。咖啡館就像個恒久、穩定的光源,日復一日地沖煮出好喝的咖啡,去溫暖到訪的每一位客人。( 圖 / 視覺中國)

論省錢,上海人是最“卷”的。經濟生活不夠富足時,油、酒、醬、醋等都要帶著自傢容器去“拷”,打醬油也就是“拷醬油”,還有“拷雪花膏”“拷墨水”等。而買咖啡時自帶杯子“拷咖啡”,可以省好幾塊錢,一年下來也能省上千元。這種“自帶杯文化”也把上海人的“精致摳”體現得淋漓盡致——真實、坦然地承認自己的需求,在省錢和精致間達成平衡。

一場全上海人的咖啡

互助堪稱“虹橋第一”的日式咖啡小屋蜂蜜屋,隱藏在一個居民小區裡。老板娘Yuki親自操持著一切,店裡的甜點,包括果醬,都是她親手制作的,而咖啡也帶著古樸的味道。今年5月,Yuki在社交媒體發瞭一篇推文說:“蜂蜜屋還是幸運的,得小區鄰居們的照顧。因為顧客們一直守護著蜂蜜屋,凝聚瞭更多忠實顧客,小咖啡店也浴火重生。”

客人則在下面回復她:“感謝蜂蜜屋,封控期間是蜂蜜屋的咖啡豆‘救’瞭我的命。”Yihan說:“在居傢期間,我買不到咖啡,樓裡的人知道我喜歡咖啡,都紛紛貢獻瞭一些咖啡給我。我看著收到的這些不同牌子、不同包裝的咖啡,它們可能日期早已不太新鮮瞭,但依然是鄰裡互助的一份心意,我也還是很感動。

△早期的上海人自己煮咖啡是這樣的。

沒咖啡的時候,就算速溶咖啡我也喝。”在那段日子,Yihan聽到最多人說的一句話,就是“解封後我們約杯咖啡吧”,這也體現瞭上海人對於咖啡的依賴——飯可以不吃,咖啡必須要喝。Yihan說:“那時候堂食還沒完全開放,在上海的街頭你能看到很多人買瞭一杯咖啡後,就站在咖啡店門口,邊喝咖啡邊聊天。當你很久沒喝到熱乎的現磨咖啡,在街邊見到很久沒見的人,那一刻會覺得異常感動。原來,每天能喝上一杯現磨咖啡是如此幸福的事情。”

在Yihan看來,上海的咖啡店就是一個碰頭點。“約瞭朋友在這裡碰頭,買瞭一杯咖啡就走,也算是上海的一種路邊文化。就像上海著名的‘公路商店’,一群很年輕、時髦的人站在路邊喝咖啡,這是咖啡店自己經營的一個小社群文化。每個咖啡店都能吸引和自己氣質相投的一群人。”

△上海咖啡店的氛圍濃厚。/視覺中國

疫情並沒有澆滅人們在上海開咖啡店的熱情,甚至在解封後,上海有更多咖啡店冒瞭出來。“老上海人”凱文說:“幸而在上海這樣快節奏的城市,我們還能遇到一群認真的咖啡師,(他們)能夠耐下心來,用匠心運作小小一方天地,沖調每一杯咖啡。這樣的咖啡館,就像個恒久、穩定的光源,日復一日地沖煮出好喝的咖啡,去溫暖到訪的每一位客人。而能生活在這座城市裡,每天乘著薄暖暉光,穿過梧桐密佈的小路,在街角咖啡館點一杯拿鐵,入口是安心不變的熟悉味道,恰足以開啟元氣滿滿的清晨,這便是我愛上海的一萬個理由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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