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菲特說,出生時人們叼在嘴裡的金湯匙,在太多情況下都變成瞭插入後背的一柄金匕首。

《中國企業傢》記者 張文靜

編輯|米娜

頭圖來源視覺中國

當地時間5月6日,一年一度的伯克希爾·哈撒韋股東大會在“股神”沃倫·巴菲特老傢美國內佈拉斯加州奧馬哈舉行。

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董事長巴菲特和副董事長查理·芒格,以及公司兩位高管一同出席瞭大會,並回答瞭來自全球投資者超過6個小時的提問,內容既包括新能源、AI等熱門話題,也涉及遺產規劃等人生問題。

全球都在關註人工智能,巴菲特擔憂,人們不能在創造AI後,又想把一切恢復到最初狀態。AI可能會改變世界,但無法改變人類的思想和行為。

關於新能源的未來發展,巴菲特提到全球正在從傳統能源向新能源轉變,“我們在這個方面做瞭非常多的投入,不過現在做的還遠遠不夠。”至於傳統汽車行業,他和芒格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認為太艱難瞭,所以伯克希爾不太可能投資像通用汽車或福特汽車這種汽車制造商的股票。

巴菲特依然高度看好蘋果公司,稱“如果讓消費者選擇,是放棄第二臺車,還是放棄iPhone,我想大多數人會放棄第二輛車。這是消費者行為對蘋果公司帶來的機會。”他坦言兩年前賣掉一些蘋果股票的決定很愚蠢。

對於美國銀行的危機,巴菲特認為,恐懼總是會傳染的。他稱,他父親在大蕭條初期因銀行擠兌失去瞭工作,但現在銀行業已經發生瞭變化,聯邦存款保險公司的設立是極具遠見的舉措。如果人們擔心銀行存款的安全,經濟就無法運行。

除瞭取投資“聖經”,人們湧向奧馬哈的另一個目的,是想從這位年逾九十的老人那領悟到生活的智慧。這個周六,巴菲特沒有讓人們失望。

一個15歲的男孩第四次參加巴菲特股東大會,他問巴菲特和芒格,投資和生活中應該避免哪些“重大錯誤”?巴菲特重復瞭他的名言:你應該給自己寫個“訃告”,然後嘗試實現你所寫的人生。

他提醒,不要犯可能讓自己“退出遊戲”的錯誤。花費要略低於收入,避免債務,因為一旦因入不敷出背上負債,就會難以擺脫。巴菲特至今沒有寫過遺囑,因為過早向孩子宣讀遺囑會綁架他們的成長,“我認為這是傢長犯下的巨大錯誤。”

巴菲特今年即將滿93歲,仍然每周工作6天,保持著飽滿的精神狀態。他的次子彼得·巴菲特將這歸結為“熱愛”。4月26日,彼得·巴菲特在接受《中國企業傢》采訪時說,“我每天所見到和瞭解的父親,他真的很喜歡他的工作。他享受工作並不是因為他能賺錢,錢隻是他所做的事情的附帶好處。”

所以,巴菲特也總是支持他的孩子們,希望他們像他一樣,找到自己熱愛的工作。彼得·巴菲特認為這是巴菲特贈予他最珍貴的財富,他說,做巴菲特的兒子比人們想象的要容易得多。

今年3月,彼得的新書《父親巴菲特教我的事》出版。這次股東大會前,巴菲特次子彼得·巴菲特跟《中國企業傢》分享瞭父親巴菲特教他的那些事——關於工作、成功、財富和人生。

“你看起來好普通”

“你是沃倫·巴菲特的兒子?可是你看起來好普通!”

在彼得的一生中,類似的評價他聽到過很多版本。他把這樣的評價視為一種贊美,對他和他傢庭的贊美。

彼得是“股神”巴菲特最小的兒子,現在居住在離紐約兩個小時車程的小鎮上。他在美國內佈拉斯加州的奧馬哈長大。直到今天,他的父親巴菲特還住在奧馬哈那棟60年前買的房子裡,開著十幾年前買的車,穿著同樣的西裝和舊毛衣。

“我們傢和其他鄰居並沒有什麼不同。從很多方面來看,我們在一個非常普通的社區長大。”彼得告訴《中國企業傢》:“雖然我在某些方面有一定特權,但最大的特權是在這樣一個傢庭裡長大,我感到安全、被愛,以及父母很支持我尋找自己的道路。”

彼得是一名音樂人、作曲傢,曾獲電視界最高榮譽“艾美獎”,與他的父親走在兩個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上。不止彼得,他的哥哥豪伊是一個農民、一個攝影師,姐姐蘇茜在奧馬哈養育瞭兩個孩子。當別人知道他們來自巴菲特傢族,或許會驚掉下巴。

巴菲特因為股市上的巨大成功而享譽世界,但對彼得而言,他不僅僅是一個父親,而且是以話語、行動深深影響他的一個先行者。在他寫的《父親巴菲特教我的事》中,彼得稱,他從父親那學到的最重要的價值觀是贏取自尊,他指的是職業操守的培養。

不過,巴菲特傢族的職業操守,可不是說一個人願意在不感興趣甚至討厭的工作中埋頭苦幹。“那不是美德,那是受虐。”彼得說。

在彼得的印象中,他小的時候,父親巴菲特大多數時間都在傢裡工作。父母臥室旁邊那間安靜的小屋子獨屬於巴菲特,那是他的辦公室,每天都會花好幾個小時待在裡面,研讀類似於價值線、穆迪等機構對數千傢公司與其股票所做的詳細的數據分析。

攝影:部夢凡

巴菲特工作時的專註,讓彼得印象深刻,“他就像進入瞭一種‘入定’的狀態,靈魂超然於外物”。彼得在《父親巴菲特教我的事》中這樣形容:“他身著日常所穿的卡其佈褲子與一件穿舊瞭的毛衣出現在辦公室時,整個空間散發出一種近乎聖潔的沉靜感,一種忘我地把自己完全融入手頭事物的人才會有的沉靜之感。”

這些時刻中的父親,讓彼得明白瞭工作的本質——應當滿足無窮無盡的好奇心,把自己的分析拿到真實世界中去驗證,進而發現新價值、開拓新機遇。工作應該是自己熱愛的、願意追求極致、全力以赴的事。

巴菲特今年92歲瞭,依然每周工作6天,保持著飽滿的精神狀態。彼得認為最重要的原因是,巴菲特並不是為瞭金錢而工作——盡管錢最終還是來瞭。但錢隻是他工作的副產品,是錦上添花。

“他極度享受工作帶給他的樂趣,每天都在做自己熱愛的事。讓他最開心的,並不是賺取瞭多大的財富,而是他從中獲得瞭極大的滿足。”彼得說。

“音樂是你的畫佈,伯克希爾是我的畫佈”

作為股神之子,彼得承認,從巴菲特那獲得的經濟起點相對來說並不算高,但依然超過瞭大多數人所能擁有的,他享受到瞭一個聲名顯赫的姓氏所帶來的諸多隱性福利。

例如,“巴菲特”這個姓,加上《華盛頓郵報》發行人凱瑟琳·格雷厄姆寫的推薦信,讓他成功進入瞭斯坦福大學。

但同時,他也一直在思索一個問題,如何把一手好牌打得精彩。在這點上,巴菲特從不給他壓力,總是鼓勵他自己去選擇。而且所做的選擇不在於可以獲得多高的地位、能賺多少錢,而是要看它是否符合本心。

“如果我發現自己人生中的樂事是去撿垃圾,我父母就算看到我整天扒在一輛卡車後面,也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彼得像是開瞭個玩笑,但看看他當農民的哥哥、當傢庭主婦的姐姐,就會知道他說的話一點也不誇張。

彼得並不是沒有想過去華爾街,但這個想法,他考慮瞭十幾分鐘就打住瞭。讀書時,他曾玩過一段時間攝影。剛進入斯坦福大學時,他選修瞭有關攝影的課程,頻繁拍攝照片。可是沮喪感也在悄悄滋長。後來,他終於認識到最愛的還是音樂。

彼得決定從斯坦福大學輟學,用從祖父那繼承的一筆9萬美元的遺產為自己“買”一些時間,想弄明白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在音樂上搞出點名堂。他搬到舊金山,住公寓,開一輛破舊的車,過著節儉的生活。

有一次,他回到奧馬哈看望父母,在與父親聊天時,他試著向父親解釋自己的理想、目標以及計劃。那時,彼得聽從內心的召喚做音樂,但還沒能靠音樂掙上錢。或許,彼得對於自己的選擇還心懷不安、迷茫。

巴菲特隻是仔細地聽著,不做任何評判,也不給任何明確的建議。但那天他走向門口的時候,突然對彼得說,“你知道,其實咱們做的都是一樣的事。音樂是你的畫佈,伯克希爾是我的畫佈,我每天都會在上面添上幾筆。”

來源:視覺中國

寥寥數語,讓彼得珍藏至今。“我的父親,一個成功至此的人,會把他所從事的偉業與我所做的事相比。而且不隻是相比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父親把這兩件事等同瞭起來。”彼得在《父親巴菲特教我的事》中回憶起這次與父親的聊天時說。

這份認可對彼得來說是一份巨大的禮物,它讓彼得明白,不必用同樣的方式來定義成功,不必采用同樣的“記分”標準。

今天,彼得已經可以很明確地向《中國企業傢》闡述他心中對成功的定義,他認為,成功很大程度上取決於自己的幸福感,以及找到自己的人生之路並不斷學習。“最偉大的成功是自己去定義成功,而不是通過別人的眼睛來衡量自己。”這句話他說瞭兩遍。

金湯匙,金匕首

巴菲特有一個金句:“出生時人們叼在嘴裡的金湯匙,在太多情況下都變成瞭插入後背的一柄金匕首。”意思是,唾手可得的財富讓人逐漸喪失抱負與鬥志,剝奪瞭年輕人踏上冒險之旅、追尋自己人生的機會。

因此,巴菲特傢族不設大型信托基金。而彼得和他的兄姐,每個人除瞭在19歲時得到瞭祖父的一筆遺產外,沒有也不會得到更多財富,更不會有豐厚的遺產等待他們。

“我們從未期望得到他的財富,或者能從他的成功中得到什麼,我們一直覺得自己沒有資格這樣做。或者說,這是父親才有權去選擇的事情。我們有我們自己的成功,有自己的生活。”

沃倫·巴菲特(Warren E.Buffett)。來源:視覺中國

彼得告訴《中國企業傢》,巴菲特早就計劃要把來自這個世界的財富再交還給世界。他有時候會跟彼得說,正是他所出生的時代和地方,讓他有機會每天做自己喜歡的事,所以社會應該拿回屬於它們的錢。

“這個想法很有意思。”隻是彼得沒想到,他們姐弟三人也會成為巴菲特向社會回饋的一部分。

1999年聖誕節,巴菲特送給他們每人一個基金會,每個基金會的贈款金額一千萬美元。之後,又不斷追加捐贈金額。到2004年,彼得母親去世那年,他們所管理的資金已經超過瞭一億美元。

最初的一段時間裡,彼得很抗拒這個基金會。他安靜、喜歡獨處,更願意在鋼琴中尋求慰藉,而與社交活動保持一定的距離。基金會不至於難以管理,但作為巴菲特的兒子,無形中會有一種把他拖向公眾視野的力量,“基金會逐漸開始成為制造這種力量的機器”。

2006年,爆炸性時刻來瞭。巴菲特宣佈向比爾及梅琳達·蓋茨基金會捐贈370億美元,這條消息瞬間登上全球各大新聞媒體頭條。彼得和哥哥姐姐每人負責管理的10億美元基金會,則是這個故事中一個小小的腳註。

在巴菲特公開宣告這個消息前,一傢人碰巧在奧馬哈市相聚,在一起飛往紐約的飛機上,巴菲特突然問彼得,“你覺得基金會的事業影響瞭你的音樂嗎?”

怎麼會沒有?彼得不解,但他相信父親一定看出瞭他的抗拒和糾結。後來,他終於懂瞭父親的深意。

在基金會事業中,他嘗試把巴菲特的商業理念——投資估值偏低的資產——運用到管理中去。他思考哪些人類資產在全球被低估,得到瞭一個令人震驚的答案:女孩。於是,他把目光投向西非國傢,在利比裡亞與塞拉利昂援建學校,為女孩們提供教育。

為瞭這個項目,他第一次從美國飛往非洲,這片土地上貧窮與希望的鮮明反差,讓他震撼。回來後,他寫瞭一首歌。這首曲子後來被曾獲“格萊美獎”提名的歌手阿肯聽到,重新混剪錄制後加入瞭自己的演唱。後來,他和阿肯又合作瞭歌曲《血入金》,諷刺販賣非洲兒童的人用孩子的血賺取金子,呼籲制止人口販運,並在聯合國大會上表演。

巴菲特的提問,成為一句預言。彼得的音樂人生與基金會的工作正在越來越緊密地交織在一起,就像DNA的兩條鏈一樣相互交纏。

現在,彼得每天忙於基金會及慈善工作,但仍會留出時間做音樂。他的工作日屬於基金會,周末則屬於錄音棚。

“自從基金會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以來,我很享受慈善工作。但我永遠是個音樂傢,音樂和作曲流淌在我的血液裡,我也熱愛著音樂。”彼得說,“這是一個很好的組合,正是慈善與音樂兩者間的平衡,讓我覺得我的人生是完整的。”

參考資料:

《父親巴菲特教我的事》,中信出版集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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