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時間11月5日,第60屆美國總統大選將舉行全民投票,這也是今年以來備受全球關註的“黑天鵝事件”。如何分析特朗普和哈裡斯的選情、兩黨團隊組成及其國內外政策,中美關系的未來走向如何?
觀察者網推出“觀學院直播廳”特別節目——美國大選前夜透視,在大選前夕邀請該領域重磅專傢到瞭上海外國語大學傑出教授黃靖老師以及中國人民大學吳玉章講席教授、長江學者特聘教授金燦榮老師,就以上話題展開辯論與深度解讀。本文為直播實錄下篇。
觀學院直播廳——美國大選前夜透視活動現場
上篇:觀學院直播廳| 金燦榮、黃靖:這次大選異常現象很多,中國觀眾做好吃瓜群眾就行
【整理/觀察者網 鄭樂歡,校對/觀察者網 郭涵】
冬曉:兩位候選人都在競選過程中向選民開出一定承諾,假如特朗普上臺,他曾提到的很多國內工業振興方面的政策,會真的落實嗎?包括之前很多人猜測的大舉加關稅、硬性規定企業必須在美國國內設廠等措施。從第一個任期情況來看,他推動這些政策的效果似乎不是特別好。
黃靖:至少特朗普相信他要這樣做。關於第一個任期政策效果不好,特朗普的主要理由是那些部長都不是自己選的,而是建制派替他選的。直到第一任期結束,美國150多個駐外大使職位,他隻任命瞭50多個。
這一次特朗普下定決心要自己任命自己的團隊。至於能不能做到,要看施政團隊裡都有誰。現在大傢還不太清楚,但有幾個人是一定要回去做官的。
第一位就是特朗普的首席經濟顧問萊特希澤(Robert Lighthizer),他寫瞭本書叫《No Trade Is Free》,即“沒有自由貿易這一說”。他認為美國要對所有的制造業大國,如德國、日本、韓國還有中國加稅,加稅的目的就是要“借”制造大國的錢來還錢。
很多經濟學傢批評萊特希澤或者特朗普不懂經濟,認為如果要維護美元霸權,制造業是一定要外流的,即把賺的錢流到美國這裡來。外國用美國的錢來建廠,東西造出來以後賣給美國,再把他們賺的錢存到美國的銀行裡來,這就是美元霸權,所以美元霸權一定是要承受貿易赤字。
尼克松在70年代的全球經濟危機後單方面宣佈廢除金本位,從此以後,美元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個經濟衡量尺。1971年廢除金本位,建立美元霸權的時候,美國的制造業占GDP的比例將近30%,跟今天的中國差不多。從那以後這個比例一路下降,特朗普上臺的時候提出振興美國企業,那時候美國的制造業占GDP還有11.7%,現在特朗普和拜登兩任政府宣佈要讓制造業回流,但占比連11%都不到瞭,反而降瞭一個百分點,為什麼?
這是個不可克服的矛盾,你要想賺大傢的錢,叫大傢貸款也找你,賺到的錢也存到銀行裡去,並且用你的錢來借貸、消費,你的制造業就一定是這個情況,除非你把美國的整個經濟結構都改過來。
最近美國人又寫瞭一篇文章說,美國的稅收制度、福利制度、分配制度等等制度都是有利於金融業作為主要產業的這樣一個經濟結構,要改變經濟結構談何容易。所以很多人說如果特朗普上來一定會推動什麼政策的話,有三點是可以肯定的。
第一,會給整個世界經貿體系帶來巨大的災難性沖擊。所以美國的盟友,歐洲、日本都在瑟瑟發抖。現在歐洲都按瞭暫停鍵,因為不知道怎麼應對,這是第一點。
第二,一定會給整個世界貨幣體系帶來巨大的混亂。不可能美元又要做全世界的唯一本幣,又想讓制造業全部回流美國,這樣不但貿易亂瞭,金融也亂瞭。那麼對中國還有歐洲一些大的國傢而言,最怕的就是美元匯率不穩,更糟糕的情況是美元匯率急劇下降,就像1971年那樣,屆時世界就全亂瞭。所以說,特朗普上臺當然對美國是災難性的,對整個世界也不好。
特朗普經濟政策的核心主張包括征收高額關稅來保護美國制造業,以及減稅。 視覺中國
經濟就四個層次,最高層次是玩資本,其次是搞大宗產品,第三個層次是搞制造業,最小一個層次才是搞貿易的。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我傢祖傳做醬牛肉,我鹵一鍋醬牛肉到街上賣,我就進入貿易中瞭。接下來,我在賣牛肉的過程中發現跟別人買牛肉很虧,我就自己養牛、殺牛,把醬牛肉的成本降下來,我就進入到制造業瞭。
後來,我又就發現整個上海都沒有醬牛肉,我本事再大我也隻能養100頭牛,我就把整個上海的牛都包下來,這樣我就進入瞭期貨市場,即大宗產品。
但我在買牛之前發現,需要去銀行裡貸款,賣牛肉賺的錢還要存到你銀行裡面,我幹脆就自己做錢莊。這樣幾代人下來以後,你就隻會辦錢莊,既不會買牛賣牛,也不會養牛,更不會做醬牛肉。
荷蘭、英國、美國走的都是這條道路。而中國的金融業一定是為實體經濟服務的,美國的實體經濟是為金融業服務的。
所以我認為所謂的去全球化、脫鉤,從經濟上來講一定是個偽議題。因為隻要搞市場經濟,就有三個永恒的追求:資源的最佳配置、生產的最高效率以及利潤的最大化。特朗普最大的危害就是他要把這些內容全部打散,既想做醬牛肉,又想做殺牛的,還要做大宗牛產品,最後還要把錢都賺到自己口袋裡。哪有這麼好的事情,這肯定是要天下大亂的。
金燦榮:大傢可能註意到,上個月初有23個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表態反對特朗普,支持哈裡斯,他們就覺得特朗普經濟政策的打法違背常識。
特朗普的政策簡單粗暴,具體講有幾個要點,一是讓企業減稅,二是準備恢復傳統的石油生產,期待可以降低能源成本。三是高關稅,不光是對我們征稅,是對全世界征稅,但是對中國征的比較狠。特朗普的想法就是這麼簡單粗暴,通過減稅降低能源成本,通過制造貿易壁壘實現一個目標——制造業回歸美國,這樣工人就有工作機會,或者說有尊嚴,是吧?然後資本傢也高興,工人也高興,但問題在於有沒有可行性?
制造業離開美國是由好多因素決定的。克林頓時期就開始呼籲制造業回歸,後來奧巴馬也說同樣的話。所以這就是一個問題,特朗普正在追求一個他完全實現不瞭的目標。
反正特朗普上臺肯定會帶來很多意想不到的變化,但是他個性很強,所以真的會去做。
冬曉:這次選舉結果會對美國外交政策產生哪些影響?具體到巴以、俄烏兩場戰爭,不同於哈裡斯,特朗普曾說過,他隻需要24小時和一通電話就能結束俄烏戰爭。真的有可能實現嗎?
金燦榮:今年是大選年,大概有74個國傢在選舉,涉及全球一半以上的人口。除瞭俄羅斯、歐盟等比較重要的國傢,最引人註目還是美國。畢竟美國還是目前全球GDP排第一、綜合國力最強的國傢,它的動向影響著全球。現在結果快揭曉瞭,每個國傢當然都在觀察,結果可能對自己產生哪些影響。
我按照一般的常規邏輯推理,如果是哈裡斯當選,大部分政策還是延續拜登時期,隻不過可能內政外交都會“左”一點,其中內政可能“左”的更狠,但外交也會偏“左”一點,意識形態方面的元素會強一點,但是外交上大部分是延續性的政策,比如會加強盟友、抱團跟中國鬥,對於兩場戰爭也不會妥協,會繼續打,然後朝鮮半島的危險性也大一點。
但如果特朗普上臺,就會產生總的方向性變化,從現在拜登政府的國際主義回到新孤立主義去瞭。
美國歷史上有很強烈的孤立主義傳統,剛才黃老師也提到瞭,美國傢裡的位置太獨特,東西有兩洋,南北無強鄰。對不對?北邊是他們傢親弟弟,加拿大真的是美國親弟弟,他出門瞭可以把鑰匙交給這個弟弟,幫他看門。南邊是他們傢永遠的奴仆,知道吧?一生氣就揍人傢,所以美國周邊特別安全,這是地理因素,而且美國心理上有點優越感,覺得自己是天選子民,有點像猶太人,出身環境好是因為上帝喜歡我,這是美國很奇怪的一個心理上的孤立主義。一方面是地理的特點,一方面是心理特點,知道吧?什麼山巔之城啊,人類燈塔啊。
那麼特朗普代表瞭新孤立主義,他一上臺就會做出政策調整,不願意承擔戰爭責任,要趕緊結束戰爭。在這個過程當中做點讓步就讓瞭,丟點面子也無所謂。對他來講賺錢重要,面子值幾個錢?所以特朗普的意識形態傾向不是那麼強,非常有可能在俄烏沖突上施壓烏克蘭讓步。我看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都急瞭,說你們投降吧,我們不投降。所以特朗普能不能妥協還不清楚。
英國《金融時報》10月底透露,俄烏雙方正就停止相互攻擊能源設施開展初步談判。
我們隻能說,特朗普要回歸孤立主義,減少美國的海外責任,有可能施壓烏克蘭來做交易,但是不一定能做成。
還有一個問題,特朗普也可能加大對阿拉伯國傢的壓力,上屆任期我就看到他老嚇唬沙特,讓他們去從中協調、解決巴以的問題。
至於說朝鮮這邊,特朗普會不會再像上次那樣發力還不好說,但是有一點他與哈裡斯都有共識,就是要對付中國。在這個問題上,兩個人隻會在戰術層面有點區別。所以要對特朗普可能帶來的戰術沖擊做一點準備。
我的感覺,從長期來看,特朗普的孤立主義可能會損害美國利益。因為現在美國已經變瞭,單單靠自己可能不行瞭。我是研究美國的,從歷史角度看,美國最厲害的時候是1945年,是吧?那個時候他的制造業占全世界一半,造船業占世界的90%,軍艦像下餃子一樣建造。但現在制造業中心是在中國。我們的軍艦開始下餃子,反而是美國的餃子憋瞭半天憋不出來。這是一個基本情況,就是美國一對一是真不行瞭,他要依靠盟友體系,而特朗普其實在傷害那個體系。
特朗普宣稱上臺後要以他的方式結束俄烏、巴以沖突,還要求盟友承擔責任。他搞的貿易戰會帶來很大一輪沖擊,但我覺得對中國來講,沖擊可能就是短期的,長期看可能他還比較好對付。
哈裡斯屬於建制派,思考的要細致一點,沒有那麼簡單粗暴。所以短期看對中國沖擊比較小,但長期看可能建制派的打法就更復雜一點。但我偏樂觀,無論美國是建制派的打法還是特朗普的打法,我覺得中國應對的問題不太大,別的國傢確實不好說。
美國就像一個老大個,瞎折騰遊泳池,你知道吧。旁邊矮個子的可能就淹死瞭,但中國無所謂,我們慢慢滑兩步就遊過去瞭。
所以坦率講,現在世界越來越亂,包括美國這個世界老大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風險比以前更高。但是從國際比較的角度來講,中國肯定是相對比較安全的。
黃靖:整體看來,可能是特朗普(不管是對外還是對內政策)當選的不可預測性和負面影響更大一些。
如果哈裡斯當選總統,基本會繼承拜登的那一套,無非就是繼續把中國看成主要競爭對手,繼續打壓俄羅斯,繼續搞一種拉幫結派、抱團打壓的做法,搞“小院高墻”,“再造供應鏈”。
但是有一點,不管從哈裡斯自身的能力、經驗,還是外界預測她的執政團隊構成來看,哈裡斯政府的表現不會比拜登政府的更好。盡管她的政策依然非常敵對中國,但隻會比拜登做得更弱。
此外,哈裡斯如若當選,將會繼承拜登在去年舊金山峰會上同習主席達成的穩定中美關系的共識。這不僅對中美,對全世界都是好消息。盡管面臨競爭,但中美都不希望對方垮掉,都要穩定,這具有重大戰略意義、世界性的意義。如果美國自己不穩定瞭,跟美國談穩定和維護雙邊關系就毫無意義,對不對?
如果是特朗普上臺就很糟糕瞭。對內來說,他會推翻美國自二戰結束,尤其是冷戰結束以來的整個官僚體系已經習慣的生活方式,簡單說就是美國建立在霸權之上的一套體系,他可以坐在傢裡不用幹活,靠收管理費(也就是給各國提供安全保障)維生。特朗普上臺恰恰會拿掉這一點,美國不管別的國傢瞭。
這會讓他同美國的整個官僚系統人士產生極大沖突,因為這些人已經過慣瞭之前的生活。他們習慣瞭吃牛排,你突然要他們改吃面條,這是受不瞭的,會產生非常大的結構性矛盾。美國現在的職業官僚,不管是搞外交還是管經濟,一旦特朗普上臺他們都不知道該怎麼玩瞭。按照特朗普的做法這就是自斷筋脈,對外部的沖擊更大瞭。
過去全世界就像一個大村莊,無論美國霸權給人留下什麼印象,他依然是這個大村莊裡唯一有能力當警察的人。中國也在發展壯大,但坦率地說還沒有當世界警察的能力。我們的軍隊還沒有全球作戰能力。美國軍隊有全球作戰能力,盡管他這個警察過去比較霸道,搞“雙標”也不好好幹,但畢竟每天還會巡邏一下,努力想做點事情,想收保護費。
特朗普的最大問題是,他既要當警察,又要坐在傢裡天天喝啤酒,不出去巡邏瞭,然後他要求你繼續交保護費。這對整個村子(全世界)都是危險的,尤其是村裡房子越大、越富裕的傢庭來說,他們更加擔心會不會有一大堆流氓隨時來搶劫,因為警察不幹事瞭,自己又管理不好。
對於俄烏戰爭的問題,實話實說,我感覺特朗普當選對中國構成一個潛在而且很大的危機。關於巴以戰爭,特朗普上臺後一定會精準打擊,抓住三個重點,一是以色列,特朗普政府會給內塔尼亞胡政府極大的壓力;第二,一定會集中所有的負面壓力針對伊朗;第三,抓住沙特,之前特朗普和沙特王儲的關系就很不錯。特朗普認為,隻要能壓住內塔尼亞胡、壓住伊朗,通過給點好處把沙特拉回來,那麼他就能夠把中東地區的沖突停下來。
加沙地帶資料圖 央視新聞客戶端
至於俄烏戰爭,特朗普知道普京的要求就兩條,第一,烏克蘭保持永久中立,永遠不能加入北約,要制度上的保障,這是俄羅斯不會讓步的。我認為特朗普可以在這方面滿足普京的要求。
第二,俄羅斯不會退出已經占領的烏克蘭土地,但這個問題其實可以談判。一方面俄羅斯拒絕讓步,另一方面烏克蘭也不承認俄羅斯對那些土地的主權,就像板門店談判,雙方可以談個10年8年。如果任何一方想要改變現狀,美國可以通過切斷對烏克蘭的援助、重新實施對俄制裁來威懾雙方。
這裡還涉及歐洲的問題,過去幾年來,歐洲對待俄烏戰爭的立場出現瞭巨大轉變。戰爭初期,他們堅持一定要打敗俄羅斯,現在的口號是不能讓俄羅斯贏。歐洲認為,如果俄羅斯在烏克蘭贏瞭,就一定會度過第聶伯河向西推進,包括立陶宛、波蘭,最後甚至柏林和巴黎都會受到威脅。所以歐洲方面一定要從俄羅斯得到保障,不能越過第聶伯河。但普京說的話他們都不肯信。
中國進行瞭居中協調,歐洲人還是不信,所以一定要美國人跟普京達成協議,向歐洲人做出保證才行。特朗普可以起到作用,他隻需要跟普京擁抱一下,證明普京說瞭不會再擴展。因為在歐洲人的眼裡,隻要沒有恢復當年的蘇聯、隻要沒有吞下烏克蘭,他們就認為俄羅斯沒有贏,頂多是打瞭個平手。這是特朗普可以做到的。
至於為什麼說這對中國構成瞭巨大壓力,時間關系就不展開講。可以說,自冷戰甚至是建國以來,美國最傑出的戰略操作就是尼克松訪華。當年尼克松也是39歲當瞭副總統,是一個以反華反共出名的、堅定的麥卡錫主義執行者。當初就是在他主持下,美國同臺灣的蔣介石集團簽訂瞭軍事聯盟條約,這是中國人當年非常反感的一個美國政客。但是尼克松的突然訪華,令全世界都大吃一驚。
現在的特朗普、萬斯還有去年去世的基辛格,包括剛剛來中國人民大學訪問的約翰·米爾斯海默教授,這些人的立場非常清晰:中國才是美國的主要敵人,美國應該“聯俄抗中”。萬斯就說過好幾次。
所以如果發生瞭“尼克松2.0”現象,美俄一旦和好,中國的整個安全環境就會逆轉。這一屆中國領導人主政以來開的兩個重要會議,一個是全國外交工作會議,一個是全國周邊工作會議,2014年就提要穩定周邊,這是我們繼續發展的一個必要條件。中國周邊就4塊,俄羅斯、日本、東南亞和印度,現在俄羅斯處在俄烏戰爭當中,肯定是比較依賴我們。中國同俄羅斯的關系肯定好,日本則陷入瞭最艱難的安全環境。
2013年安倍當首相時主持寫瞭一個《國傢安全保障戰略》,第一條就是日本不能同時與中俄為敵,這對日本來說是死無葬身之地。現在俄烏戰爭一打,日本同時與中俄為敵,它的處境是很艱難的。大傢看到日本右派一跳,中俄就舉行聯合軍事演習,中俄聯合艦隊就穿過宮古海峽繞一圈,美國人裝作看不見。
但是如果說可以想象,假設美俄一和解,日本肯定第一個跳上去擁抱俄羅斯。當年尼克松訪華後,美國跟中國的正式建交拖瞭整整9年,但田中角榮第二年就來跟中國建交瞭。日本這個國傢就是這樣,一旦看到好處,他一定是沖在最前面的。這樣日本就可以專心致志地對付中國,不用擔心俄羅斯。
印度也一樣,莫迪靠民族主義上臺,在古吉拉特邦鎮壓過國內穆斯林,是真的手上沾有鮮血,整個伊斯蘭世界是恨他的。印度的西北部,從沙特阿拉伯一直到土耳其全都是伊斯蘭國傢,所以印度面臨的最大國傢安全威脅是來自於我稱之為伊斯蘭帶的這一片區域。去年莫迪花瞭很大力氣辦G20峰會,當時就有兩位國傢元首公開跳出來反對,土耳其的埃爾多安和沙特的本·薩勒曼。巴基斯坦就在那裡,阿富汗就在那裡。過去美國在阿富汗,印度可以支持。現在美國從阿富汗撤軍,在這裡最有實力的就是中國和俄羅斯。這就是為什麼莫迪不敢跟中國撕破臉,更不敢跟隨西方制裁俄羅斯。
這不是因為印度需要俄羅斯的石油和武器,實際上印度最大的武器供應商是以色列,已經不是俄羅斯瞭。印度就是擔心中俄對伊斯蘭帶的巨大影響力。假如美俄和解,印度也解套瞭。這次上合組織峰會有兩國首腦沒去,一個是普京,一個是莫迪。莫迪去訪問瞭莫斯科。在上合辦峰會的時候,他在跟普京擁抱。如果美國能同俄羅斯和解,莫迪也可以,印度就可以專心對付中國瞭。中國的安全環境不是一下子就逆轉瞭嗎?
還有一個現象我們要記住,當年裡根上臺以後,歐洲也是右翼回潮,雖然在貿易保護主義問題上,美國的右翼同歐洲的右翼存在劇烈矛盾,但雙方在部分理念上是一致的,排外、搞保護主義、憎恨所謂的非民主國傢等等。當年的裡根很快跟英國的撒切爾夫人形成瞭結盟,給蘇聯造成巨大壓力。所以未來不但可能會出現“尼克松2.0”現象,還可能會出現“裡根+撒切爾2.0”。現在歐洲也是右翼得勢,這些我們都要未雨綢繆,萬一特朗普上臺以後,在極短時間內出現這兩個2.0現象,對中國的安全環境將有很大沖擊。
當地時間10月17日,歐盟峰會在比利時佈魯塞爾舉行 視覺中國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個人認為特朗普上臺不但對整個世界、對美國是災難,對中美關系實際上也是件壞事,因為最大的問題就在於特朗普的不確定性。
觀網讀者提問
冬曉:我們在網上收集瞭一部分網友的提問,希望兩位老師能給網友們解答一下。首先是來自風聞社區ID叫“半截煙頭”的網友,他問假如特朗普當選瞭,是不是因為競選上花的錢比哈裡斯多?他可能感覺特朗普的活動搞得特別多,場面特別大。接下來的問題是,如果特朗普真的當選,會不會受制於猶太集團?
金燦榮:其實自大選開始以來,一直是民主黨的籌款比特朗普的多,拜登4年前是這樣哈裡斯也是如此。
這後面應該是體現一種社會結構的變化,原來大傢都以為民主黨代表窮人加知識分子,很清貧的。共和黨是富人的黨,現在還真不是。
現在的華爾街還有矽谷大佬,特別是好萊塢的大佬都支持民主黨,所以網友的觀察可能不太準確。實際上特朗普陣營的籌款金額挺少的。一方面是籌的錢少,另一方面是他花瞭大筆錢去打官司。因為他老被人傢告,面臨一大堆官司。
黃靖:實際上競選雙方都是花錢如流水,但是民主黨籌的錢更多一些,因為資本最喜歡的就是穩定,最不喜歡的就是不確定性。從這個意義上說,資本給拜登哈裡斯捐款更多,就是因為他們的政策具有可預見性,而特朗普是不可預見的。
你剛才說到猶太集團和特朗普,這個事情我要非常嚴肅的說一下,我認為說猶太集團掌握美國是有點誇張瞭。其實從歷史上來看,整個西方都是基督教立國的,他們最大的敵人一直都是伊斯蘭教,包括十字軍東征打瞭很多年。
二戰結束以後要處理猶太人問題時,實際上是給猶太人另立傢園,當時有很多地方可以選擇,比如說德國,現在的烏克蘭、土耳其,甚至有些人說到印度去立國的都有。為什麼最終選擇瞭在阿拉伯世界的大門口建立猶太國,這是有盎格魯-薩克森戰略學者的長遠規劃的。佈熱津斯基寫的《大棋局》就提到,要關註西方未來的發展,必須要解決伊斯蘭教和基督教之間長期的宗教仇恨問題。佈熱津斯基知道這是解決不瞭的,隻能讓伊斯蘭世界永遠發展不起來。
所以把以色列往那裡一放,從1948年建國到現在,他們的三大目的都達到瞭:第一,成功轉移瞭伊斯蘭世界對基督教的仇恨,現在伊斯蘭世界恨的都是猶太人,是以色列。
第二,成功阻礙瞭整個伊斯蘭世界的工業化和現代化。因為以色列老打仗,一打仗就不敢有人在周邊投資,今天跟埃及打,明天跟敘利亞打來打去,大傢都認為這是動亂之地。就連沙特自己那麼有錢,都不敢去敘利亞投資,他都要去美國,因為資本是最不喜歡動亂的。
第三,非常成功地分裂瞭阿拉伯世界。我們知道,一旦面臨強敵,組織內部就會出現不同的主張,如果彼此之間是世俗層面的分歧還好說,但現在什葉派和遜尼派存在根深蒂固的意識形態分歧,這是中東地區的最大分裂。也導致瞭一個非常奇怪的現象,長期以來在美國的操縱下,沙特和以色列是最好的盟友,共同對抗伊朗。所以以色列猶太人對他們起到瞭巨大的、歷史性的戰略意義。正因為如此,以色列才敢在美國和英國之間有恃無恐。
反觀德國、法國對以色列的態度就和英美的態度完全不一樣。實際上,與其說是以色列猶太集團綁架瞭美國政權,不如說是英美對以色列感到有虧欠,以色列幫他們完成瞭巨大的歷史戰略任務。所以你看,以色列國內不管是左派還是右派,在英美政客的面前都是非常理直氣壯的。
內塔尼亞胡當年趕到奧巴馬的辦公室,給他上瞭45分鐘的課,還曾當面訓斥拜登,你問誰給他的底氣?美國這麼大的國傢被猶太人綁架瞭?實際完全不是這樣。我認為美國的戰略決策界心知肚明:以色列是他們化解伊斯蘭仇恨的一個釘子。這個釘子的必要性是由歷史決定的,是整個西方戰略決定的。
冬曉:一位名叫“阿蒙”的網友提問,誰當選美國總統更有利於海峽兩岸實現“永久和平”?
金燦榮:我們剛才反復講,這兩位候選人在戰略上的一致之處是都要整中國,但戰術上應該有不同。
那麼落在兩岸關系,可以這麼說,兩岸關系本質上是中國內政,是內戰遺留的產物,但美國因為歷史原因確實一直插足其中。無論誰當選,美國總統都會打臺灣牌這個大趨勢是不變的。
假如說,最後遇到我們的強烈反彈,我感覺特朗普做交易的可能性更大,比哈裡斯願意做交易的可能性大,她那邊更講原則一點。
上周特朗普還說,假如中國大陸攻打臺灣,他要把對華加征關稅從100%增加到200%是吧?我看中國網民一片歡呼,說“這太便宜瞭,趕緊成交吧?”
所以大概就是這樣,兩個人都要在戰略上整中國,都會打臺灣牌,但具體打法應該不太一樣。
但我最後還要講一點,不管美國誰主政、打什麼牌,都不會影響我們中國大陸解決臺灣問題的決心和大方向。我的直覺就是我們大概決心已下,其實統一的進程已經開始瞭,因為我們已經具備瞭能力,然後有些事兒做得再完善一點。我覺得在臺灣問題上,美國的因素在邊緣化。最後還是取決於我們自己的決心和具體做法。
金燦榮教授參加觀學院直播廳——美國大選前夜透視活動
黃靖:我補充一點,我同意金老師剛才說的,維護臺海永久和平不是由美國決定的,是中國決定的。隨著中國越來越強大,中國的控制權越來越強,不要對美國抱任何幻想,美國是不會叫你和平的。
但說到兩岸問題與兩岸關系,主要是中美力量對比的問題。如果美國在西太平洋的力量仍然強於中國的話,在臺灣問題上使用非和平手段就要非常謹慎,因為你畢竟面對的是一個更強的對手。但是如果這個力量對比發生瞭轉移,中國比美國強,並且這個轉移是越來越不可逆的,那麼臺灣不用打就會收回來。它就像一個開不走的航空母艦。
所以現在對臺灣來說,我認為隻要保持住壓制,在軍事上完全碾壓它,經濟上勝過、壓倒它,文化上拉住它,不戰而屈人之兵可能是更好的打算。
長話短說,現在我知道,美國從拜登政府開始已經在臺灣政策上有瞭一些小小的修正,因為當中美領導人在舊金山會晤時,拜登政府出瞭個新說法,即隻要中國能夠和平解決臺灣問題,美國不持立場。你要問他不持立場是什麼意思?他會悄悄告訴你,我們的實際立場是一中政策,這不同於中國講的一中原則,美國的一中政策就是不支持臺獨,這就是一個立場。
還有一個非常微妙的變化。自從佩洛西躥訪臺灣以後,中國大陸在臺海進行大規模的軍事演習。你會發現,每當中國進行軍事演習或開展軍事行動的時候,你拿著望遠鏡看,一個美國兵都找不到。過去是大陸這邊一有動作,美軍就來伴隨,最典型就是1995-1996年我們的大規模軍事演習,美國兩個航母戰鬥群過來。就是說美國一方面要控制住“臺獨”,把這個韁繩拉緊,但是“臺獨”沖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現在情況變瞭。美國控制不瞭,“臺獨”再往前沖他就不去瞭。比如我們現在搞“聯合利劍”系列演習時,美軍撤得遠遠的,航母戰鬥群也撤出,那就是一個新的態度,就是說你自己去取舍。但是從中國的角度,對臺動武的問題是一個長遠利益計算的問題,是否符合復興民族大業利益最大化目標的問題。
就像金老師剛才講的“蟒蛇政策”是一個最重要的突破,這個突破令臺灣當局很頭疼,我估計美國也很頭疼。我們不光搞軍事演習,我們也開始在臺灣水域執法,海警進入到瞭臺灣水域進行執法。我們知道臺灣水域漁船多,商船多,包括那些挖沙船、采沙船。海沙是最重要的戰略物資之一,比如說像新加坡這些國傢都特別需要海沙。但我們也知道大陸的禁漁法跟臺灣的禁漁法之間有三個多星期的間隔,那段時間大陸漁船還不能捕魚,臺灣在南邊的漁船就可以出來捕魚瞭。那時候我們的海警船就進去把人抓起來,因為你違背瞭我們的《漁業法》,這會讓臺灣方面很難受。
如果大傢回顧一下,日本跟中國在釣魚島問題上徹底撕破臉的時候,不是在釣魚島被所謂“國有化”的時候,而是2009年大陸一個漁船船長到釣魚島附近打漁,沖撞瞭日本的海警船。日本方面把他抓住,要在東京進行審判,這是我們絕不能接受的。因為你用日本的法律來審判中國的船長,相當於是我們承認釣魚島是你的瞭,你在那個地方具有執法權。而如果我們的海警船進入臺灣海域,在那裡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法律,“一國兩制”就沒瞭,都是“一國一制”瞭。
黃靖教授參加觀學院直播廳——美國大選前夜透視活動
你會發現第一次使用海警船的時候是在廈門,在金門那個水域巡航。這次進行“聯合利劍-2024B”演習後,我們參加行動的海警船噸位提高到上萬噸,我們直接進瞭臺灣水域,這是個非常具有實質性的重大的突破。這個突破我認為表明瞭一點,臺海的局勢是完全在中國大陸的掌控之中。隻要能夠掌控住局勢,臺灣能跑到哪裡去,對不對?
以前是臺灣省的法律管他們的漁船,現在大陸的海警可能抓臺灣漁船,這會令臺灣方面非常難受。因為我們的海警船動輒是幾千上萬噸,他們“海巡署”最大的船也就不到一千噸。如果他們派“海巡署”的船出來就是雞蛋碰石頭,如果動用軍艦出來,對不起,你先動手,我打你沒商量,畢竟我們有《反分裂國傢法》在那擺著,對不對?
我感覺,過去為瞭爭取臺灣回歸大陸、祖國和平統一,我們盡量地給臺灣那邊很多甜頭,和平發展的甜頭。但隨著世界形勢的發展,尤其是賴清德這樣的“臺獨”分子上臺,我們要給臺灣施加很多搞“臺獨”的苦頭,大陸有很多實際手段。我認為在臺灣問題上,完全可以做到不戰而屈人之兵。
冬曉:一位來自名為“pray(祈禱)”網友的問題,專門問金老師。特朗普當總統是否有利於中國和非美的其他國傢好好打交道?會不會比拜登時期經濟上的日子要更好過一點?
金燦榮:特朗普上臺會帶來一波沖擊,包括對我們的股市,但他是個“王八拳”,知道吧?後面沒有後勁,你基本上能挺住第一波就行瞭。
剛才黃老師用瞭很大的篇幅講危險,所謂“聯俄制華”其實特朗普上一任期時班農就講過,然後基辛格老先生興奮得不得瞭。但問題是這樣的,想象很美好,現實很骨感。我覺得他做不到。如果特朗普真的要去犧牲烏克蘭,拉攏俄羅斯,歐洲國傢不幹瞭,尤其是東歐國傢不會接受。
東歐國傢對俄羅斯的仇恨是大傢很難理解的。剛剛提到的佈熱津斯基就是波蘭人,他在《大棋局》一書裡面講到,波蘭人對俄國人的仇恨是娘胎裡面帶出來的,都不用教育。我覺得特朗普想做這個交易的難度很大,歐洲有牽制,美國國內的建制派也會反對,另外普京也不一定會上當。
從普京的角度來說,萬一跟特朗普做交易,這老兄4年以後退休瞭,再上來一位總統反悔瞭,怎麼辦?所以黃老師講的危險存在,但是實現的可能性挺小的。而且,如果特朗普把很多朋友得罪瞭,俄羅斯又沒有拉攏過來,長期來說對美國不是個好事。
最近不是有一篇文章說中美之間GDP的差距拉大瞭。從2021是77%,今年會掉到60%左右。但這是按照現行匯率現價計算的,如果大傢都回到2011年的不變價格,那麼中美GDP的差距還是接近瞭從,77%到79%。
如果按照購買力平價計算,按照中央情報局的算法,我們已經是美國的160%瞭。我建議大傢有空可以去看一本書叫World Fact Book,實際上就是世界概況,中情局每年都要出版的。這本書是早就開始用購買力平價比較中美GDP,認為中國2014年就超過美國瞭。
當然我們國內有一批人,我看“汪濤純科學”他們就用生產力的標準,按照那個標準更沒法算瞭,對不對?我們的鋼鐵產量13.5億噸,美國是7000萬噸,差不多是他的20倍瞭,水泥是35倍,這沒法算瞭。你看彈藥的產量,大傢不是說現在俄烏戰場缺155毫米炮彈。
告訴大傢,如果中國開動生產那要嚇死人瞭,我們大概可以占到全世界產能的75%知道吧?什麼概念?中國發動起來的炮彈產能是全世界的三倍,你怎麼搞?所以說,如果特朗普真的當選瞭,我覺得挺好的,他就是“王八拳”亂打一通,你有的時候跟他讓一下,或者適當阻止一下,頂過這一波就沒事瞭。
所以結論就是,由於美國一直搞金融,身體虛瞭,一對一他真的不占優勢。如果特朗普真的搞新孤立主義,把美國的聯盟體系放棄瞭,美國是不會占有優勢的。
冬曉:美國大選到底會是什麼結果?很快將會揭曉。今天的直播也到此結束,非常感謝兩位老師的精彩分享,也感謝線下和線上的觀眾們聆聽瞭兩個小時,感謝大傢的收聽,我們下次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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