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2015年,莫敏第一次參加高考,語文作文不及格;2016年二戰,她以644分的總成績考入南京大學,高考作文分數差兩分滿分,並在四年後成功保研。目前,莫敏在瑞士日內瓦的世界氣象組織實習。

莫敏說,即使自己考上瞭南京大學,也僅僅引發瞭一時轟動。幾年過去,鄉裡輟學、打工的留守兒童並沒有變少。當年的小學、初中同學裡,不乏懷孕生子者。前段時間,朋友圈裡有老同學在水滴籌給孩子籌錢看病。那一刻,她不寒而栗,似乎看到瞭自己在命運迷宮裡的B面。

對留守兒童來說,缺乏開拓眼界的土壤,也缺乏“改變賽道”的資源。追求短期回報的思維方式讓他們被“恐怖遊輪”式的循環釘在原地。

在某種意義上,這種思維方式也是“內卷”的原因之一。《奇葩說》裡,劉擎教授這樣定義“內卷”:“在一個低水平、缺乏創意的層面上展開過度的投入和過度的競爭,造成生產性、創造性不足的狀態。”

以高考為例,考生往往投入一年甚至更多的時間重復學過的知識,來爭奪高校發放的入場券。

經歷過超“卷”高考路的莫敏,最終圓夢聯合國,走在瞭一條更寬敞的路上。她漸漸從“卷”中解脫出來,開始思考,開始探索。

口述:莫敏

1998年,我出生在江西省九江市修水縣漫江鄉。父母常年在外打工,因為薪水微薄,路途遙遠,一年隻回傢一次。我在鄉裡學校連著念完瞭小學和中學,當時每個年級隻有一個班。

△ 最下排左二:童年時期的莫敏

大山裡的日子在田間地頭緩慢行進,有時我會跟爺爺奶奶去拔花生、掰玉米。爺爺是村裡的“社牛”,農閑時就在傢門口擺上搖椅,招徠鄉親們聊天。有一次對面鄰居也擺瞭幾把椅子,爺爺馬上“吹胡子瞪眼”地開玩笑:“別和我搶‘生意’”。童年的耳濡目染讓我對陌生環境毫不怵頭,總能迅速融入。

△ 漫江鄉的村莊

△ 漫江鄉的街道

小時候,因為天生的白頭發,我走在路上經常被嘲笑“白頭翁”或者“怪物”。上初中後,我變得非常叛逆,媽媽為瞭管教我,專門辭掉外地的工作,回傢開瞭一個餐館。

其實媽媽小時候的成績很好,但為瞭給傢裡籌錢蓋房子,很早就輟學結婚。此後她一直在佛山的傢具廠打工,還做過裁縫,她成瞭傢裡的主要經濟來源。她生我的時候,親戚們說,連著生兩個女孩,真沒用。在他們眼裡,生女孩子沒用,女孩子讀書更沒用。但媽媽在讀書學習上,一直對我和姐姐非常嚴厲。

有一天,我在房間寫課外練習題,奶奶買來香蕉給我吃,我吃著香蕉看向窗外,幾個同學正在鄰居傢的房頂上丟石子玩。那一年,全鄉參加中考的隻有二十多個人。我沒有辜負傢人的苦心,考上瞭縣裡的高中。

△ 莫敏初中時,參加當地職高學生組織的舞蹈表演

剛進縣城,接觸到五六點就起床夾頭發、畫眉毛的同學時,我覺得她們好時髦,成天和她們混在一起。那時同學們中間流行聽艾薇兒、泰勒·斯威夫特的歌。她們斑斕的發色、自由不羈的樣子,營造出一種對國外環境新奇、包容的想象。我想,國外或許沒有人會在意我的白頭發。

一次回傢,我看到初中時和我成績差不多的同學,在輟學打工後變得黝黑、瘦小,人字拖裡的腳掌上泥斑遍佈。昔日同學的落魄讓我下定決心,一定要走出去。

2015年,我第一次參加高考。當時的心情像箭在弦上,既緊張又興奮。苦讀十年,終於到瞭見分曉的時刻。隻要正常發揮,我就不用暗無天日地做題瞭!

考完語文後,坐上回傢的公交車,我聽到其他考生在討論作文題目:“今年居然要求寫書信體……”我一臉懵,因為自己寫成瞭議論文。我直接哭瞭,覺得“完瞭,達不到600分,上不瞭985高校,我要復讀”。當天下午,我流著淚考完瞭數學。

出分瞭,語文 89,數學130,英語135。語文作文沒及格的我,總分隻比一本線高15分。

當時,學校老師為瞭升學率勸我報考,我就隨便報瞭某工業大學。被錄取後,我進瞭舍友群,突然覺得,我就直接去讀本科吧,大不瞭以後再讀個研,復讀一年太累瞭。

△ 高三畢業後,莫敏與班長合影

但是我不甘心。高中畢業前,除瞭初中假期在東莞打過工,我從沒離開過縣城。很多傢人甚至不會講普通話。我想去大城市看看,於是和傢人提出去上海旅遊。

也是因為這一次出行,徹底堅定瞭我復讀的想法。我們一傢人到瞭上海,在地鐵站,我表弟一個人跑上瞭地鐵,拍打著車窗被帶走。當時姑姑著急壞瞭,帶著哭腔說:“為什麼要和小薇(我的小名)出來啊!”我強忍焦急和委屈,向地鐵的保安求助。他問,你弟弟什麼樣子?我說,我弟弟的衣服上寫著....征村鄉希望小學。在艱難地吐出“希望小學”四個字後,保安的眼神閃過一絲不屑。他什麼都沒有做。

我的自尊心被刺痛瞭。我想要被人尊重,想在說話時直視對方的眼睛。

我決定復讀。

到瞭高四,在學校的補助下,我不用走讀,住進瞭宿舍,每個月還能領一些生活費,基本不花傢裡的錢。但媽媽還是擠出錢,讓我買瞭近1000塊的輔導書,堆起來有半人高。每天,我從早上六點學到晚上一兩點,困瞭就用圓規戳自己、用冷水臉洗。在早自習後的45分鐘裡,我在去食堂的路上背單詞,在10分鐘內吃完飯,跑回教室後,再做一份理綜卷的選擇題。

第二年,我以總分644的分數考入南京大學。其中,語文117,數學130,英語141,理綜256。語文作文我寫瞭擅長的議論文,差2分滿分。

在考場上做題隻敢“求穩”,我寫瞭一篇總、分、總結構的“八股文”,具體內容我已經完全忘記瞭。

高考留給我的“遺產”隻剩夙興夜寐拼搏的感受。

2016年夏天,我一大早坐班車從漫江鄉到修水縣,再坐大巴到九江市,然後連夜坐火車到南京。與其說到南京,不如說到學校。作為大一新生,從火車站到學校宿舍,一路都有南大的志願者接引。

△ 2016年,剛剛進入大學的莫敏

在南京時,食堂裡最便宜的窗口,一頓鐵板飯大概8塊錢左右。爸媽一個月給我1500元生活費。隻要不常在外面吃飯,錢就夠用。此外,學校還有很多獎助學金可以申請。大一上學期,我拿到一個補助,可以免費領一件真維斯的外套。那是我第一次去大商場裡“買”衣服。

在學校度過的第一個“雙十一”,我買瞭電腦。我擔心有人質疑貧困生怎麼有錢買電腦,還特意去跟輔導員解釋。當時有一個博士生,是2015級的輔導員,常常給我發各種獎學金、交換項目的信息。後來我知道他傢在甘肅,傢境比我還差,相似的成長環境讓他格外體諒鄉村學子的不易。他很少給我發實習信息,因為他覺得,在高校裡深造能讓我走得更遠。

△ 莫敏在講座上與諾貝爾獎得主合影

△ 莫敏和同學送別加拿大留學生

2017年的冬天,命運又一次眷顧瞭我。 12月,我參加的社團AIESEC(國際經濟學商學學生聯合會)接到一個項目,要安排13個外國學生到中國支教。因為雨雪天氣和學生的安全問題,南京的支教合作方毀約瞭,而這些外國學生已經抵達南京。

怎麼辦?這時,我想到瞭江西老傢的鄉村學校。

當時我翻出通訊錄,給從前的同學、老師挨個打電話。一邊拜托他們幫忙聯系,一邊自己挨個聯系當地的公立學校。被拒絕後,我索性死馬當活馬醫,又去聯系私立學校。最終,一所私立學校不僅同意瞭1月份的支教,還給我們提供瞭住宿。

同樣在2017年12月,那位博士朋友告訴我有一個貧困生專項的“瑞華圓夢獎學金”,可以為歐美的交換項目提供4萬塊經費。當時我被他叫到辦公室,沒收手機,“緊急培訓”瞭一個小時。我們都知道,獎學金是我獲得出國經費的唯一機會。

答辯順利通過後,我興奮得一夜沒睡好。那是我離傢以來最快樂的時刻。

春節過後,我帶著外國青年們來到縣城。為瞭讓他們更好地體驗中國生活,我找到兒時的朋友們,提供瞭host family(寄宿傢庭)。這是我第一次在跨文化交際中結識到朋友。

2018年三月,我開始申請交流項目,五月,我通過瞭杜克大學的面試。南大為我提供瞭學費補助,我自己隻需要再出一兩萬。八月份,我到達位於美國南部的校園。校園裡風景開闊,有大片蔥鬱的森林,整體有點像“幹凈的大農村”。因為當時芝加哥發生瞭槍擊案,除瞭白天上課,我基本不敢出門,也很少和同學交流。兩周的交換時光就這樣匆匆而過。

回國後,我參加瞭2018年南大舉辦的國際組織人才暑期訓練營,在這裡我結識瞭我的一對一語伴——一位聯合國紐約總部的雇員, 她常常分享工作中的軼事趣聞。我就這樣第一次觸碰到瞭聯合國。

△ 莫敏和來自聯合國的“語伴”

當時的我並不是最優秀的學員,但同組的學長學姐堅持把上臺匯報的任務交給瞭我。那是我第一次在那麼多人面前用英文演講,到後半段,我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九月份,我駕輕就熟地申請瞭意大利的交換項目,踏上亞平寧半島。2018年底到2019年初,在半年的交換接近尾聲時,我報名瞭南大參訪歐洲國際組織的活動,作為候補人選的我,居然又一次成功入圍。在歐洲,我品嘗瞭各國的美食,現在還記得瑞士的餅是法國的五倍大。

除瞭見識到餅的參差,我也結識瞭許多優秀的同伴。 我的室友是當時已經拿到瞭UNICEF(聯合國兒童基金會)錄取通知的德馨學姐。我不敢奢望自己像她一樣優秀,但看到新朋友的動態裡金光閃閃的標簽,我再一次有瞭“不甘心”的感覺。

回國我就開始投實習簡歷。我在教學立方實習過,也獲得瞭德勤、埃森哲這類咨詢公司的機會。

我也開始留意聯合國相關的實習。前幾次申請,我在簡歷篩選階段就被淘汰瞭。但我覺得,我本來也“have nothing to lose”(沒什麼好失去的)。於是堅持不懈地投遞。

2019年底,我申請瞭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紐約總部的實習,在面試和筆試後,遲遲沒有回音。當時,非洲分部也在招這個崗位的實習生,南大就業中心的老師就推薦我去試試。我覺得紐約我恐怕是去不瞭,不等瞭,那就試試非洲唄。出乎意料的是,非洲分部的面試一下就通過瞭。我看著錄取申請,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麼簡單就到手瞭?

生活有時就像歐亨利的小說。 答應非洲後不久,我就收到瞭紐約的錄取。我想,自己已經見識過不少光怪陸離的大都市,但還沒體驗過非洲的生活,於是仍然選擇瞭非洲。

但2020年初,正值新冠疫情最嚴重的時期,很多人都被困在原地,我也不例外。就這樣,我與聯合國失之交臂。 這份“麥琪的禮物”在我手裡輕飄飄地打瞭個旋,又被狂風吹跑瞭。那一刻,我很難分辨自己失去的究竟是玳瑁梳子,還是表鏈。我似乎賣掉瞭頭發,也失去瞭名貴的懷表。

△ 莫敏收到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的通知

其實,頻繁的交換和社團活動在一定程度上影響瞭我的學業。大一時,我的績點是4.6,班裡有96個人,我排前十,還是微積分的“課代表”。當時,有朋友跟我說,哇塞,看不出來啊。你每天這麼忙,還能排前十。大二以來,我為AIESEC的社團活動翹過好幾次課。

2020年畢業時,我的績點下滑到4.4。當時那個博士朋友為我狠狠捏瞭一把汗,所幸,這個成績最後還是讓我順利保研瞭。

△ 莫敏(左一)和同學在西北畢業旅行

步入研究生階段,我仍然沒有放下心裡那個“聯合國夢”。 我再次開始申請UNV(聯合國志願人員組織)。面臨著學校裡優秀的競爭對手們,我壓力很大,哭著給媽媽打電話說,如果19年順利去瞭UNICEF(聯合國兒童基金會),我還有點把握,但是我什麼都沒有……從南大、團中央到UNV,終於闖到最後一關——聯合國秘書長青年特使辦公室,我還是在面試環節被刷掉瞭。

申請過程中的磋磨讓我對聯合國的態度變得非常復雜。一方面,自信心在不斷被捏扁搓圓,另一方面,自我認知也在競爭中變得更加清晰。我始終覺得,我值得,不錄用我是他們的損失。

在收到UNV拒信的當天,我馬不停蹄地填寫瞭WMO(聯合國世界氣象組織)的申請,機械地重復著提交簡歷、筆試、面試的流程。為瞭不讓自己被焦慮的等待淹沒,我還找瞭一份互聯網公司的實習。

一個平平無奇的周五,我被早上6點多的手機鬧鐘吵醒,正想關掉鬧鐘再睡一會兒,突然看到屏幕上赫然彈出一封郵件: Internship Contract - Controller''s Office - Ms Min MO.(實習合同-財務總監辦公室- Min MO女士 )

我沒再睡著。

那天,坐在互聯網公司的實習工位上,我腦子裡全是WMO的上司水谷先生說的話:“teleworking(遠程辦公)行不通,一定要去瑞士實地工作。”

這一次,沒什麼能阻攔我飛往日內瓦。

來到日內瓦,我開始瞭“半工半網課”的生活。除瞭在財務主任辦公室處理審計建議、跟進進度之外,我還在信息系統處工作,負責用Grafana(一款用Go語言開發的開源數據可視化工具)收集數據,最終合成圖表,並對網站狀態作出預警。瑞士使用的網站和數據工具和我之前接觸的差別很大,有的使用方法甚至不兼容。我頭疼瞭很長一段時間,好在現在慢慢上手瞭。

△ 莫敏在聯合國世界氣象組織

之前在國內的德勤實習,公司要求我們去外地出差,早上七點到項目處,晚上11點才下班。其實工作早就完成瞭,經理卻要求員工“無效加班”。

在瑞士,工作環境裡幾乎不存在“內卷”。無論是“PUA”員工、以權壓人,還是性騷擾,都會受到嚴厲的懲罰。我從來不會被要求加班,更不會在周末上班。每個月有2.5天假期,即使部門老板再忙,也不會在假期給員工發郵件。

在日內瓦,最低工資是時薪23瑞氏法郎,按每周工作40小時算的話,一個月最低工資是四千瑞氏法郎(約合人民幣三萬)。而瑞士傢庭中如果有子女上學,稅收也會有所減少。

△ 莫敏在瑞士租住的公寓

△ 莫敏在瑞士通勤的交通卡

在瑞士寬進嚴出的教育體系中,隻要通過(高中)最終考試的及格線,就可以隨便選擇諸如蘇黎世聯邦理工學院、洛桑世聯邦理工學院這樣世界聞名的高校。

但他們的觀念中不存在“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他們認為,隻要精通一門手藝,過好自己的生活就足夠瞭。如果生活遇到困難,可以申領每月一千法郎(約合人民幣七千元)的經濟援助,申請門檻並不高。因為職業歧視並不嚴重,瑞士學生基本都會選擇自己喜歡的專業。

國內的評價機制在這裡全部失效瞭。我突然覺得,曾經自己夢寐以求的一系列標簽不過是填滿瞭機構的名額。我從來沒有思考過“自己真正想做什麼”。

我開始改變此前交換經歷中走馬觀花的習慣。敞開心扉,感受生活。在公交上,我認識瞭為瞭孩子拋棄事業的緬甸明星Kate; 在聚會上認識瞭出生在科學世傢卻對科學不感興趣的Arno、獲得全球經濟學競賽大獎,但計劃去發展中國傢為小孩做社會福利的Lory......隨著朋友增多,我發現,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節奏裡不斷探索自我。

△ 莫敏和朋友滑雪

△ 莫敏為便利店的老板拍照。這位老板會在莫敏給手機卡充值後請她喝飲料、吃零食

我有一位瑞士朋友,從初中開始就對編程非常感興趣。他開發的軟件中,有不少已經開始投入使用。高中畢業後,他開始研究公交車上的語音導覽系統,並把這份愛好變成瞭創業方向。為瞭創業,他在兩所大學裡掛科,讀瞭兩年大一,又gap(間隔年)一年,然後在全球頂尖的酒店管理學院學習商科,現在還在上大三。傢人不僅完全支持他的選擇,還為他感到非常自豪。

我們聊起過一個很有趣的問題:為什麼瑞士的車都小而舊,中國卻不乏車身高大的豪車。他說,瑞士占地面積小,公路也比較狹窄;另一方面,充足的社會福利保障下,人們不會把代步工具當成彰顯身份的象征。一切以經濟、舒適為主。

目前,老板把我的工作延期到瞭12月底,又把我推薦給瞭另一個聯合國單位,我有機會在2023年繼續實習6個月。這段工作經歷對我來說,也是停下來休憩、思考的珍貴時光。

從漫江鄉到南京,再到日內瓦,我眼中世界的厚度在不斷增加。我想繼續看看更大的世界。

△ 莫敏近照

莫敏談起從父母那裡習得的生存智慧,說: “不卷就無法生存。” 父母的青年時期,正處於改革開放後生產力亟待提高的階段,因此有瞭外出工作的機會,但也最大程度地被壓榨瞭體力、精力。為瞭生存,她的媽媽一個人打幾份工,爸爸穿著鞋底都快掉瞭的鞋,幾年都不添置新衣。他們的生活裡從沒有“輕松”二字。

莫敏說,傢人的經歷讓她很少畏懼艱難。在經歷過一次次篩選和競爭後,她終於為自己贏得瞭 放慢腳步的機會。 下一段人生,她準備開始找尋自己真正熱愛的方向。

撰文 | 杜一冉

實習生 | 林沐雨

主編 | 許譯予

總監 | 吳曙良

鳳凰新聞客戶端 鳳凰網資訊頻道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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