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有趣的人,尋好玩的答案”。 這裡是十點讀書創始人林少帶來的聊天文化欄目《我問》。 每期邀請一位林少喜歡、欣賞的好友、智者品茶聊天,在閑談中交流彼此的人生難題,在思維和靈魂的碰撞中,探尋彼此的生命故事,用生命影響生命。 第十八期嘉賓是文學博主何楚涵。 何楚涵說,王維的人生下半場,才是大多數人的常態。

幼兒園的時候,何楚涵跟著父親背詩,雖不解其中深意,卻能朦朧地感覺詩歌的平仄、音律很美。

那時讀《早發白帝城》,被流放的李白看到天上的雲彩和兩岸的美景,劃著船唱著歌,讀起來隻覺輕快。

要到許多年後,詩歌裡的意境、情緒、關於人生的喟嘆才會在她的生命裡引發回響。

“如今再讀輕舟已過萬重山,情感要復雜得多。”

本期《我問》,林少對談文學博主何楚涵。

何楚涵是《百傢講壇》主講人、中國傳媒大學藝術學博士、河北大學藝術學院教師。

她的前半生經歷算得上豐富。29歲時,關掉32傢蛋糕店,辭瞭工作賣掉房子,背起書包進校園。從藝術傳媒行業考上文學博士,當瞭老師,又成為博主。

當外人為她的成就感嘆時,隻有她知道,這個考過倒數第一、因為講方言被同學嘲笑的“笨小孩”,為實現理想付出瞭多少心力。

何楚涵深挖從先秦到明清的中國文化聖賢,發現自己不過是沿著他們行徑跋涉:

李白出生商人傢庭,天資超群卻偏偏無法參加科考;曾國藩天資不是很高,後成一代名臣……

鬥轉星移,古往今來,人們所要面對的無非關於理想與現實的差距,關於跋涉,也關於奮力後的無聲,關於生活的平庸和命運的不公。

對話的某些時刻,林少也被深深觸動。他講起自己去年的至暗時刻——一年時間,關掉4傢書店。

後來在武夷山漂流,最後一個轉彎處,原本烏雲遍天,突然就豁然開朗,“那時我腦海裡冒出來的,就是王維的詩,‘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王維21歲考中狀元,走上人生巔峰,而此後的漫長歲月,他不得不面對自己平淡的生活。何楚涵說,王維的人生下半場,才是大多數人的常態。

如果你也對詩詞有興趣,跟隨林少和何楚涵的人生、感悟,一起感受詩詞的美好和博大,感受跨越千年的共鳴。

林少:我很喜歡這個書名,《星河落人間》,這本書的初心是什麼?

何楚涵:我在課堂上講瞭很多古人的故事,發在短視頻平臺上,很多粉絲說覺得很有意思,還有人邊看邊記,希望能出文字版,我就整理下來瞭。

這也是我的第一本書。一開始我寫瞭40個人,後來刪到25個。要問初心的話,我覺得就是個水到渠成的過程。一開始在課堂上講,然後發到網上,往後潤色補充成為瞭書。

林少:這25個人裡,哪個是你特別喜歡的?

何楚涵:25個人當然都很喜歡,最喜歡的可能還是莊子。

我想,莊子最重要的,是給瞭我們一種關於審美的生活方式, 我們一直談的詩意生活,追根溯源就是莊子。

莊子的逍遙遊,和李白喝二兩酒之後開始的逍遙也不一樣。莊子的逍遙是,哪怕我不當官,我沒有錢,內心都能非常充盈。所以我覺得,每個人想要達到的最遠的地方,其實就是最近的地方。

林少:感覺莊子的逍遙更出世,李白的逍遙更入世。

何楚涵:莊子不算完全出世,他不太拒絕日常的,並不是像釋迦一樣,遠離城市,拋妻棄子,拋掉榮華富貴。在莊子看來,靠出世獲得的逍遙不是真逍遙。他是以出世的心態來做入世的事情。

林少:我挺喜歡你講王維。他們都說年輕時喜歡李白,人到中年喜歡王維,你會這樣嗎?

何楚涵:有。年輕的時候向往李白的瀟灑自由,江湖情義。然後經歷瞭一些……經歷瞭一些失敗以後,更能體會王維。

林少:去年,我下定決心關掉四傢書店,還都是在2000平的大商場裡,很糾結的。

後來在武夷山漂流,最後一個轉彎處,原本還烏雲遍天,突然就豁然開朗。那時我腦海裡冒出來的,就是王維的詩,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何楚涵:我也很喜歡王維。王維是個開局很好的人,21歲中狀元,達到自己人生巔峰,之後的軌跡不能說特別坎坷、跌落谷底,但都不溫不火,比較平庸。

這後邊的不溫不火其實更像我們大多數人的生活,不一定那麼高低起伏,更多的是平淡。到瞭中年以後,更多去接受現實,接受自己的無力。

林少:確實像你說的,他少年得志,遇到變故後開始消沉,但後來也找到自己的解法。

何楚涵:對,就是看淡瞭,接受瞭自己的平庸、命運的波折。你看他早年的《少年行》,“新豐美酒鬥十千,咸陽遊俠多少年”。後來變成瞭“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有很大的轉變。

我覺得這是種什麼呢,不是說萬事不關心瞭,而是從關心外界轉變成關心自己。

可能很多人小時候都覺得自己與眾不同,長大後慢慢發現自己也會生病,會做不出題,發現自己就是個普通人。想法就從想要改變世界,變成瞭改變自己。

林少:書裡寫的25位聖賢,哪位讓你特別有共鳴?

何楚涵:曾國藩。他是我老鄉,湖南人。湖南人都說“霸蠻”,有股蠻勁。曾國藩天資不是很高,他覺得自己不聰明,周圍的人也這麼覺得,但他最後成就很高。

我也是,但我覺得能人知道自己的有限不是壞事,從小被誇大的孩子,遇到挫折可能不太能接受,而認為自己不是很聰明的人,抗壓能力可能會更強。

我很少對外說我的成長經歷。我以前性格有點靦腆,成績中上,不拔尖。每次考試偷偷定目標,幾乎都達不到。

奧數還曾經考過全班最低,很丟人。但我的抗壓力還可以。考倒數第一,老師點名,我也不會因此受傷。

包括寢室裡其他人嘲諷我說的方言是鳥語,我也不會因此自卑。改就行瞭,每個人都有很多不完美,要在人生過程中修修補補好多地方。

林少:沒有被選錄進書裡的人物裡呢,哪位是你特別喜歡的嗎?

何楚涵:其實蠻多的,包括韓愈、歐陽修、范仲淹、王安石。這幾人性格都很剛。

像韓愈,他出身不錯的,但3歲時父母雙亡,12歲時唯一的哥哥也死瞭,他跟著嫂子長大,科舉考瞭4回,考官考瞭3回。他入世的時候已經三十多歲瞭,因為心直口快,針砭時弊,懟天懟地懟皇帝,被貶官。

唐憲宗迎佛谷他就寫瞭一個《諫迎佛骨表》,說這個皇帝去迎佛谷不僅不會長壽,還會短命。

唐朝避名諱,李賀因為避父親的名諱而不能參加進士科考,韓愈還幫李賀父親發聲。你會覺得他性格特別有感染力,很多人都沒有這種勇氣。

林少:勇氣確實是很難得的品質。我們看您的書,也是通過故事去感受這些先賢的人格。

何楚涵:對,我們對比他們的人生長河,不管是李白、杜甫,哪怕是莊子,他們的人生都有起伏,白天黑夜都摻雜在一起,但還是可以過得精彩。

像蘇東坡,一生被貶瞭那麼多次,依然可以活得這麼寬廣。

林少:你的人生有過哪些低谷時刻?

何楚涵:還挺多(笑)。我研究生畢業後很喜歡甜品,當時身上隻有五千塊不到,我找我媽借瞭五萬塊,開瞭第一傢甜品店,連裝修都隻招瞭一個工人。

一開始我覺得自己運氣很好,店鋪越開越多。你知道的,開第一傢店是情懷,兩傢也沒問題,但開瞭十幾二十傢以後,考驗的是你的管理。

當時我管理上有很大不足,又遇上疫情,後來32傢店全部關掉。

正好那時我考上博士,所以在我29歲的時候,我把之前工作辭瞭,店也關瞭,房子也賣瞭,整個人離開南京,背起書包進校園。

心情當然是比較低落的。傢裡也都不同意,一個女生,30歲,甩掉一切,重新開始。那萬一開始不瞭呢?還好當時賣房的錢,夠我在北京租兩年房。

現在我回頭看,真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人生就幾十年,隻要你心態樂觀,勤儉勤快,有生存能力,其實無所謂。人生就是一場體驗。

林少:對,就是體驗。

何楚涵:是的,幸福是一種感覺,我看到一些人經濟條件很好,但不幸福。也看到一些人,帶著一傢老小環遊世界。或許有人覺得這種生活不靠譜,但我相信他們有自己獲得幸福的來源。

莊子教會我們什麼,放下所有偏見,不要去評價,每個人有自己的選擇。

林少:自洽就好。我想很多人也會羨慕何老師的博學,但大多數人隻能做好自己,隻能成為自己。

何楚涵:對,我也有很羨慕的人,但或許因為我隻看到瞭他們的某一面,每個人的生活都不會絕對圓滿。

林少:今年過年,看到你在大理直播,感覺特別好。

何楚涵:您可能看到我的小木屋、小壁爐,感覺美麗又浪漫對不對?

但真實的情況是,我當時從老傢湖南到大理,第一天下高鐵就開始發燒,一直到我離開大理。大年初一我隻吃瞭一碗餛飩,初二在醫院打吊瓶。

這也是我讀書、寫書的過程中感悟到的,人生有陰陽兩面,要自洽。但是從知道到發自內心贊同,也還是有很長的路要走。

林少:就像王陽明說的知行合一吧。你在生活中是怎麼去做到的?

何楚涵:知行合一指的是,就像凡事有陰陽兩面一樣,知行本身就是一體的,是一件事。

比如小嬰兒,餓瞭就哭,困瞭就打哈欠,最本能的反應就是知行合一。在生活裡,該吃吃,該睡睡,累瞭就哭,不要撐著,這就是我們可以做到的知行合一。

林少:我之前看《長安三萬裡》,看到李白他們讀著《將進酒》,讀著讀著頭發白瞭,朝如青絲暮成雪。

何楚涵:是,感覺人生很短暫。特別對於李白來說,他可能還沒實現夢想,回頭一看,已變成白發老翁。

寫李白的時候,我挺感慨。他的父親是商人,在唐朝社會極其低下。李白算個富二代,傢裡有錢,但社會地位太低無法參加科考。

然而偏偏這樣一個自出生起就沒有資格參加科考的人,上天賦予他極度的才華。就像鋼琴傢手殘廢瞭。

所以他的理想和人生是脫節的。他到處拜謁,希望通過達官的舉薦讓自己入世,寫瞭很多舉薦詩,都沒成功。

四十歲左右,李白被唐玄宗招進來當瞭個翰林供奉,不算大官。可能傢裡也沒有那種氛圍,他從小沒有官場覺悟,讓高力士脫靴,讓楊國忠磨墨,天天喝得酩酊大醉,得罪瞭很多人,被逐出去瞭。所以他的一生其實挺不得志。

我們看到的李白,那麼耀眼,那麼才華橫溢,但對李白自己來說,他從來沒想當一個著名詩人,他是想當官的,但沒當成。

後世許多人說崇拜他,但也許他對自己的人生未必感到幸福。深挖之後,我覺得李白這樣一個瀟灑的詩人,他的底色是悲情。

林少:莊子一直教我們要活出逍遙,你是怎麼在生活中找到逍遙?

何楚涵:我離真逍遙還差很遠呢(笑),所以還要去看莊子。我覺得真正逍遙瞭,就不用看莊子瞭,莊子肯定不看別人。

莊子提出一個詞,叫“坐望”,墮肢體,黜聰明,內不覺其一身,外不識有天地。我跟萬物是一體的,忘瞭有我,忘瞭有你,忘瞭世界的一切,就是坐忘。

我覺得大傢束縛太多瞭,很多朋友說逍遙以物質為基礎,沒有錢隻能當乞丐。

我特別想回一句,你怎麼知道乞丐不幸福呢?他沒有房貸、車貸,沒有職場壓力……隻不過大傢覺得他沒有體面的衣服、工作、社會地位。

所以真正的逍遙的第一步是,停止對別人的偏見,想不明白就不要想瞭。對別人發表議論的時候,對自己也是消耗。

然後就是,盡量把身上的束縛去掉。我們所有的焦慮都來自身外之物。

我有個朋友,集兩邊傢族之力在北京西城買瞭個40平不到的小房子裡,三代四口人擠著,馬上老二要出來瞭,一傢五口住40平,毫無隱私可言。

你看,我剛剛在講的時候,差點又要評價她瞭,其實沒有必要。

不要評價,不要妄自菲薄,我覺得是相對逍遙的一個方式。世界缺瞭誰都能運轉,沒有一份工作是你必須要做的,也沒有哪本書你不看就會跌入谷底,看瞭就能產生不老。沒什麼是必要的。

林少:前幾天,我們幾十個媒體人去瞭一趟甘肅隴南,那邊有個少數民族叫白馬藏族。

我們就討論說,我們好像帶著大城市的焦慮,去哪裡都風塵仆仆的,但這群人載歌載舞,怎麼就這麼幸福。可能真的是足夠簡單,沒有接觸太多信息。

何楚涵:我特別想問下,林老師,現在科技高度發達,看似方便,您覺得是現在幸福還是過去幸福?

林少:我個人覺得小時候更幸福。

何楚涵:前天北京特別熱,走在街上感覺要窒息瞭。我就在想,這幾十年來科技發展太快瞭,整個地球都像是被重新修理瞭一遍。

可能一千年前的人和兩千年前的人,生活狀態差不多,總體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太陽落下去就吹燈睡覺瞭。

我小時候想法特別簡單,覺得如果傢裡面能夠有一臺大電視機,有個小院子能種點菜,就很舒服瞭。

上大學的時候也覺得,工作瞭一個月能賺一萬塊,就算是神仙日子瞭。但現在在北京,一個月掙一萬,也隻能維持基本生活。

這個時代就是這樣,它已經走到這瞭,你不能拒絕科技。怎樣在現在的時代,盡量控制自己的物欲,讓自己活得幸福一點, 我覺得這個是很重要的議題。

林少:是啊,比如說我,以前修飛機的時候,工資一萬,但我的夢想就是在麗江發個公眾號,每個月賺3000塊,就很滿足瞭。

何楚涵:現在十年過去,賺的錢遠超當時的設想,但好像失去瞭幸福感。

你想賺更多錢讓生活變好,但在這個努力的過程裡,生活變得更糟瞭。你沒有時間鍛煉、旅遊、睡覺,甚至沒時間跟傢人吃飯。

林少:你有沒有哪些小方法,可以讓自己保持更大幸福感?

何楚涵:一直在強迫自己早睡算嗎。我不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天賦也不高,但我敢說我是一個非常努力的人。

我考博士的時候,頂著8個月的大肚子上考場。我嫌桌子窄,還要他們給我拉開。大傢都很驚訝地看著我。

博士三年挺難的,我還是跨專業,從廣播電視跨到藝術學理論,很多東西都要重新學。要寫10萬字畢業論文,還有十幾門課。兩年半的時間要做完這些,其實不太容易。

畢業之後我開始做短視頻瞭。我現在包括課程、短視頻、書在內,所有文案都是我自己寫的,去年一年敲瞭180萬字。

林少:為什麼你可以做到這樣持續的努力?

何楚涵:我沒有覺得我特別努力,我隻是做瞭就想做好,包括感情,盡力瞭才不會後悔。比如我之前的32傢店全關瞭,我也不後悔,我知道我的能力就到這裡瞭。

林少:你說你沒天賦,我挺意外的。

何楚涵:比如咱倆今天的對談,我從前天就開始準備問題瞭。

我每個學期上課的提綱也不一樣,雖然可以用一個套路,但我會覺得不好意思。哪怕我講過很多次王維、李白,再講的時候我也還是會再準備。

我老傢在湖南婁底市新化縣,我上大學之前是不會說普通話的。

上大學之後,也有很多人會嘲笑我的傢鄉話,我就一點一點學普通話,考瞭十幾二十次,考瞭個一級甲等。你說我有天賦嗎,沒有。

包括我做短視頻,也是一點點摸索的。有時候寫文案寫到一兩點才睡,六點就又起來,整天讀書寫文案的時間可能超過15個小時。

就這麼坐著,我長瞭10斤肉,全長在腰上,好幾次睡覺時心臟通通跳,感覺威脅到健康,逼著自己早睡。

我做抖音,從0粉到1000粉用瞭100天,從1000粉到1萬粉用瞭10天,從1萬粉到100萬粉用瞭7天。好多人問我怎麼做起來的,我說你能堅持前面100天再說。

林少:一天寫15個小時,會想要放棄嗎?

何楚涵:確實有過想放棄的時候。但就像蒲松齡,從20多歲考到72歲,考瞭50多年都沒中,放到現在肯定上新聞瞭,被人嘲笑,但他還是寫下瞭《聊齋志異》。

歐陽修考瞭兩次才中,唐伯虎直接被禁考,王陽明也考瞭兩次。這些人都經歷過挫折,但都沒有輕易放棄。

如果我一寫就成功,那我就是天才瞭。但事情往往沒那麼容易。

每個時代,想活下去、活得舒適都不簡單,這種底層的規律從來沒變過。

林少:你有發現自己在某個領域的天賦嗎?

何楚涵:還真覺得沒有,可能我對味覺比較敏感,做甜品還行。

最開始我不會做酸奶,就去傳媒大學旁邊的一傢酸奶店,求阿姨教我,她不肯。我纏瞭三天,她還是不教。沒辦法,我隻能打開知網,找食品專業的研究生論文學做酸奶。

做酸奶,菌種和發酵都很重要。菌種要復配,發酵要根據不同地方的溫度來調整。但我最後還真做出來瞭。

要說天賦的話,可能就是我的學習能力吧,我願意去學習、挑戰陌生行業。

林少:你還記得自己多大的時候,開始對詩詞產生好奇?

何楚涵:大概四五歲,幼兒園大班的時候。我爸叫我背詩,我發現詩歌的平仄、音韻很美,你不知道它到底講什麼,但就覺得很美。

在很多小朋友學詩會先翻譯成現代文去理解,但我不太建議這樣。

詩詞的意思不是特別重要,更重要的是去體會詩中的情緒和意境。翻譯得太精確反而失去瞭詩意,失去瞭朦朧感。

我想同一首詩,五歲和五十歲讀的時候,心境是不一樣的。

小時候讀《早發白帝城》,李白被流放,劃著船,天上雲彩很漂亮,兩岸景色也很美,李白劃著舟唱著歌,一路開開心心回去。

那時感覺輕快,現在再來讀,“輕舟已過萬重山”,情感要復雜得多。

林少:你的性格是怎樣的?

何楚涵:比較叛逆,在外人面前有點靦腆,但內心不羈。

小時候我和男生一起玩,爬鐵門、拔鄰居傢的蘿卜,上屋頂揭瓦,經常被我爸打。我還把傢裡的電視線剪掉,想看看裡面有什麼。

我爸爸希望我學會計或金融,但我堅決要學藝術,學影視。他說傢裡沒人搞這個,以後沒人能幫我,我說我不需要他們幫。

研究生畢業後找工作,我發現我好像什麼都會一點,又什麼都不會。最後實在沒辦法瞭,就去當瞭老師。

我以前特別想當話劇演員,參加過很多話劇比賽和真人秀節目,都沒成功。後來陰錯陽差地進瞭大學,讀瞭博士後又留在瞭大學裡。

所以我的生命裡,每一件事都是計劃趕不上變化。但命運會突然把你帶到瞭另一片桃花源裡。

人生真是這樣的,到瞭水到渠成的時候,自由有相應的東西過來,享受當下就好瞭。

林少:最近一兩年,你會不會有比較困惑的人生命題?

何楚涵:讀書越深入,會看到很多真相,意識到很多努力是沒必要的,很多懼怕的東西是無謂的,看似穩定的其實不穩定。

也許不知道這些會更幸福,但知道瞭就想要改變,改變又是有阻力的。

所以我現在思考的,就是在認知和行為之間找到平衡。

很多人喜歡向上社交,好像逢年過節給朋友圈裡的總裁、領導們發個祝福,人生就會有所改變。

可是我認為資源是對等的,你給他們帶來不瞭相應的價值,你們之間不過是客套。說出來很殘酷的。既然這樣的話,為什麼要讓自己心累,去結交那麼多人呢?

我感覺自己時間也有限,不願意被過多消耗。年輕的時候不斷經歷,不斷做加法,現在都體驗過瞭,要做減法瞭。

對瞭林少,我有個題外話,你最初是修飛機的,後來為怎麼放棄瞭?

林少:修飛機屬於工程類,工資也挺高。但我更喜歡讀書和互聯網,所以就放棄瞭,轉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雖然工資從一萬降到兩三千,但也沒關系。

何楚涵:這可是放棄瞭自己多年所學啊,可能很多人看來,你這是放棄瞭自己優勢。

林少:對,從兩個角度來說吧。首先我喜歡書店、書籍和互聯網,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其次,我有點相信宿命論,感覺像是命運安排,或者自己有使命,可能一輩子就要做好讀書這件事。

我現在又開始做人物采訪,我很好奇一個人可以活成怎樣,為什麼能活成這樣。每個人的人生都不同,很有意思。

何楚涵:我也在尋找人生困惑的解決方案。下一步我打算寫一本書,關於聖賢的經歷和智慧。

他們很多人的初心都不是為瞭當聖賢,隻是有夢想,堅持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堅持瞭很久,就成功瞭。或者也不能說成功,就是歪打正著瞭。

所以我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能不能留名千古,但要對自己的人生負責,留不留名就看緣分瞭。

林少:你對未來的自己,還有什麼期望嗎?

何楚涵:我現在還是被工作、欲望、人際關系等東西束縛,希望有一天能像莊子那樣, 隻專註內心。

不是說要完全與世隔絕,而是不被時代的東西裹挾,不是逃避,而是能在日常中發現生活的美好。

當你聽一場雨就能內心安寧,看公園裡的花就覺得世界美好,在傢吃一頓飯就能享受生活的時候,這個狀態就到位瞭。

點讚(0) 打賞

评论列表 共有 0 條評論

暫無評論

微信小程序

微信扫一扫體驗

立即
投稿

微信公眾賬號

微信扫一扫加關注

發表
評論
返回
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