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和一位演藝行業的朋友聊天時,他說:

今年很多國內城市對在當地舉辦演唱會音樂節愈來愈不感冒瞭。

聽到這我大為詫異。

這兩年演唱會音樂節以黑馬姿態橫空殺出,在刺激城市文旅新消費方面可謂引擎般的存在。在國內,2023年僅僅是周傑倫海口演唱會,以一己之力給當地引來近10萬人次異地客流和足以媲美海口全市半個端午節體量的文旅綜合收入。在海外,今年3月泰勒斯威夫特新加坡演唱會給這個城市國傢帶來的直接旅遊收入就達到26.7億元,助力新加坡一季度GDP同比暴漲,更不用提新加坡為此在全球獲得的海量曝光量與關註度。

按照正常邏輯,迫切希望快速且有效刺激文旅新消費的國內城市應該瘋狂內卷,拼命鼓勵與扶持演唱會音樂節在當地舉辦才對啊,怎麼就態度180°大轉彎,突然由熱轉冷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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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國內演唱會音樂節出現一個明顯趨勢,那就是越來越洶湧的“取消潮”。

截止目前,今年宣佈取消的明星演唱會就超過30多場,其中既有陳奕迅、張學友、郭富城、五月天、鳳凰傳奇等國內當紅一線大咖,也有品冠、譚詠麟、光良、梁詠琪、金志文等老牌實力派歌手,還包括“來吧搖滾演唱會”和“天籟女生 穿越經典”音樂會這類拼盤演唱會,涉及到的城市包括上海、蘇州、深圳、南寧、濟南、武漢、杭州、金華、合肥、深圳、鄭州、烏魯木齊、南昌、福州等地。

今年宣佈取消的音樂節更是一大堆,公開可查詢取消公告的就有重慶醒春紀嘉年華、重慶永川雲谷音樂節、寧波鮮氧音樂季·春見、廣州星巢秘境音樂節、泰州飛龍湖迷笛音樂節、溫州楠溪江星巢秘境音樂節、佛山愛瑪追星·海潮宇宙音樂節、新鄉太陽星球音樂節、無錫太湖九龍灣音樂節、宜昌稻田麥谷音樂節、無錫蕩YOUNG音樂節等。

仔細查閱這些演唱會音樂節取消的原因,除瞭個別場次是因為歌手身體、天氣等常規原因之外,絕大多數給出的理由都是“不可抗因素”等模棱兩可的理由。

所謂“不可抗因素”隻是一個幌子,真實的原因隻有一個——賣不出去票。

演唱會音樂節賣不出去票的原因或許有很多,例如報復性消費熱潮漸退、缺乏有票房號召力的明星等,但請大傢註意,國內城市並不關心原因,它們隻在乎結果。

雖然國內沒有明面上的統一標準,但各個城市對於在當地舉辦演唱會音樂節應該帶來多大的客流量和刺激多少潛在文旅消費收益,多多少少是有一個心理預期的,這一點在各地對演唱會音樂節的補貼標準上有隱晦表達。

以國內某熱門旅遊目的地對演唱會音樂節補貼標準為例,對於在當地舉辦演唱會音樂節,累計售票總人數不低於2萬人次時,會給予最低檔次50萬元獎勵,分別達到3萬人次、5萬人次和10萬人次後,會有100萬元、200萬元和300萬元的獎勵。

這裡的潛臺詞很明顯,該旅遊目的地原則上支持大大小小所有類型的演唱會音樂節在當地舉辦,但是每一場演唱會或者音樂節最好能夠吸引超過2萬人次的客流,這樣才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

特別是對刺激當地文旅新消費格外迫切的國內中小城市,對演唱會音樂節到底能刺激多少客流量有非常高的要求,它們甚至希望通過某一場演唱會或者音樂節讓城市“一炮而紅”,實現文旅經濟彎道超車。

隻不過,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去年一批國內城市就在報復性演出的浪潮下快速上馬過一批演唱會音樂節,舉辦過後已經發現,大部分演唱會音樂節的真實表現與預期相差懸殊,這是今年上半年大批演唱會音樂節不再受國內城市青睞而紛紛取消的直接促因。

02

退一步來說,就算演唱會音樂節無法給國內城市帶來充沛客流量,至少也在文旅營銷上幫這些城市們宣傳瞭一把,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說真的,有國內城市的確這麼想,但打臉總是來得很快。

去年至今,演唱會音樂節的負面輿情就沒斷過,泛濫的黃牛票、混亂的會場組織、實名不符的演出陣容、貓膩不斷的票務系統……河南南陽舉辦的中原迷笛音樂節就是個典型案例,雖然南陽的確因為這次音樂節在輿論上出圈瞭,但出圈方式著實讓所有國內城市再也不想辦演唱會音樂節瞭。

一位國內城市文旅部門負責人向勁旅君抱怨,原本想著在當地落地一場演唱會音樂節,最起碼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文旅政績”,誰承想,整場演唱會音樂節的口碑基本毀在購票者在各大社交媒體上發佈的種種差評上,而且問題全部出在細節,最後導致領導認為舉辦演唱會音樂節浪費太多城市公共資源,大眾認為演唱會音樂節水平太差,隻有堅持引入演唱會音樂節的文旅部門受夾板氣,自此再也不敢輕易再提演唱會音樂節舉辦事宜。

明目張膽的騙補貼行為是讓國內城市對演唱會音樂節心生不滿的另一個重要因素。

現在操辦一場演唱會音樂節有多輕松?

大多數國內城市依靠自己的知名度和市場基礎,是請不起一線大牌明星或者樂隊來當地開演唱會音樂節的。但是這些國內城市又急切想通過演唱會音樂節實現文旅破圈,至少也在大傢都內卷的時候不落下風,所以對演唱會音樂節的要求不會太高,原則上能搞即可。

有些人抓住瞭國內城市這一心理,根本不用專業團隊操盤,通過層層轉包的方式,東拼西湊的快速搞出一場有模有樣的演唱會或者音樂節,尤其是拼盤類的演唱會或者音樂節,這也是為什麼國內拼盤演唱會或者音樂節能夠大行其道的主要原因。

這種拼盤演唱會或者音樂節賺錢的大頭是國內城市通過當地文旅國企或者旅投公司對此類項目的補貼或者投資。隻要拼盤演唱會成本相對控制的不錯,加上一部分賣票收入,最後再拿一筆政府補貼,最後至少是能小賺一筆的。

至於演唱會音樂節口碑如何,是否能刺激文旅新消費,不好意思,沒有人為此事負責。

今年開始,隨著越來越多地方拒絕文旅內卷,這類拼盤演唱會音樂節率先被國內城市拋棄,成為取消浪潮中的一大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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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國內城市對演唱會音樂節態度轉冷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政策因素。

今年3月,中央紀委國傢監委《關於堅決糾治部分地方基層搞“新形象工程”問題的工作提示》(以下簡稱《“新形象工程”問題工作提示》)中明確提出,要限制國內城市豪華“辦節”,片面追求“人氣”,不計成本跟風大辦音樂節、以城市命名的論壇、旅發大會等,為場地建設、樂隊出場支付高額費用。

文旅業內曾熱議過一個話題:

中國城市是否可以復制泰勒斯威夫特新加坡演唱會的成功經驗?

勁旅君與多位演藝行業資深人士交流後得出一個明確結論是:

不能。

新加坡為瞭能夠引入泰勒斯威夫特演唱會動用“舉國之力”,不惜為此“得罪”周邊國傢堅持拿下東南亞獨傢舉辦權,而且圍繞“泰勒斯威夫特”這個全球頂級IP進行多輪國傢級文旅營銷宣傳,這在某種意義上就是一種“國傢形象工程”。此外,新加坡大搞“泰勒斯威夫特經濟學”從某種意義上湊齊瞭“天時”(疫後東南亞旅遊大復蘇)“地利”(新加坡全球旅遊目的地城市定位)“人和”(官方強力主導+當地民眾全力支持)。

國內城市想要復制“泰勒斯威夫特經濟學”,有兩個問題根本回答不瞭:

如何避免此類項目成為官方背書“新形象工程”?

如何避免國內城市內卷大肆跟風“新形象工程”?

過往兩年,從文旅局長COSPLAY秀到各地文旅局瘋狂內卷,再到淄博引發的城市文旅競賽,乃至哈爾濱引發的東三省、山河四省文旅大亂鬥,已經充分說明,“新形象工程”存在很強生存土壤,國內城市們尤其是著急文旅出圈的中小城市非常容易把這條路走歪瞭。

《“新形象工程”問題工作提示》就是給國內城市潑瞭一盆涼水,讓大傢冷靜冷靜。

從這個政策的發佈機構到言語之間的態度,都能夠看出國傢層面對這一問題格外重視。

在這種情況下,沒有哪個城市願意當出頭鳥,今年演唱會音樂節的熱度必然會受此影響大幅降低,市場回歸理性。

04

如此說來,國內城市今年是不是幹脆別搞演唱會音樂節算瞭?!

這倒不至於。

無論是市場自我調節,還是官方政策引導,目的都是為瞭讓演唱會音樂節與國內城市文旅經濟之間形成更良性的循環。

中國演出行業協會公佈的最新數據顯示,今年一季度全國營業性演出(不含娛樂場所演出)場次達11.90萬場,同比增長72.71%;票房收入108億元,同比增長116.87%;觀演人數3886.99萬人次,同比增長77.88%。

中國演出市場整體還是欣欣向榮的。

不過,今年下半年,演唱會音樂節與國內城市之間的關系會發生一些微妙的變化:

演唱會音樂節的舉辦會更加尊重市場邏輯,國內城市直接參與或者涉足的力度會大幅減弱。說白瞭,官方依然鼓勵演唱會音樂節在城市舉辦,但這更多是商業機構的市場行為,而非官方政府行為。

國內城市對於演唱會音樂節的補貼政策會更加嚴格,而且會進一步明確補貼獲取的詳細要求。簡而言之,依靠政府補貼的演唱會音樂節的好日子要到頭瞭,各類低品質拼盤演唱會音樂節將被大洗牌。

“二八法則”之下,演唱會音樂節的頭部資源會進一步向超一線、一線城市聚攏,三四線國內城市的演唱會音樂節會大幅度洗牌,一批低品質的演唱會音樂節會被淘汰出局,外界看到的取消的演唱會音樂節場次持續增加。

迫切著急利用演唱會音樂節文旅出圈的國內城市會更註重一些小眾、創意、創新的玩法或者形式,謀求“四兩撥千斤”的效果。例如,華晨宇的山東煙臺日出演唱會,成都的春遊音樂節等,都是通過創意取勝,同樣也能幫舉辦城市實現文旅破圈。

希望國內城市、演唱會音樂節操盤手們能夠理性看待當下行業現狀,共同推動國內城市文旅新消費健康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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