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傢好,我是Eva,一名00後學生。 在內卷下,花十幾萬、二十幾萬,乃至上百萬找個能進名校的大學申請顧問,成為瞭剛需。 一到發榜季,每個曬出來的名校offer背後,都站著一位位明星顧問。 彭博社近期一篇報道發現,為瞭爬藤,富豪傢長們早早從小學或初中就為孩子聘請升學顧問,收費高達500萬人民幣。

在教育奢侈品化的當下,哪怕是中產也避之無形。 雖然我的父母付不起上百萬的中介費,在我準備申請的三年前,也為想爬藤的我簽瞭一傢中等價位的知名顧問機構。 簽約原因也很簡單,「戰績」不錯,曾帶出過一些名校生。機構報價從20 多萬到百萬不等,因為我有拿好成績沖榜單的潛力,所以給瞭16萬人民幣特別申請的「優惠價」。 一開始,我們對未來的展望非常美滿,仿佛隻要我按部就班按照規劃就能妥妥進入藤校一樣。 可惜的是,這樣的承諾不僅沒有兌現,反倒讓我離名校越來越遠。

「你不是一直在玩兒嗎?你的成績當然不好啦。你看別人,都是學習優先。」  半夜,我站在走廊上學習,顧問十分嚴肅地「教育」我。 我是一個認為「學一寸有一寸的歡喜」 的人,在意我在學校的體驗。畢竟那些學業知識,明明我隨時打開網站自學都可以,而碰撞、交流和探索的樂趣,隻有在學校才能發生。 所以兩年IB高中,在老師建議選6門課,因為割舍不下且希望自己迎接挑戰,我選瞭 7 門。然而第一次模擬考試,我的成績出現幾個5/7。 顧問知道後批評我學習不用心,於是就有瞭開頭的那一幕: 「既然志存高遠,那麼就應該對自己更加嚴格地要求。如果要去藤校,選課就不要選那麼難,保證GPA,門門滿分是必須的。」 這樣的沖突也出現在我的活動規劃上。 「你為什麼要做這個活動?你的申請列表上並不需要它。這個東西能放在你的簡歷上嗎?你能做起來嗎?為什麼要浪費時間?你很有時間嗎?你有這個時間為什麼不去做題?」 當我唯唯諾諾地告訴中介老師,我想去做一個關註女性權益的公益活動,她對我發出瞭機關槍般的質疑。

不可否認,顧問老師說的也不是錯的。 我的小學和初中都是在一所體制內名校度過的,這樣的邏輯已經刻在瞭我的骨子裡。我的成績也很不錯,我也能適應這種學習的體系,一路讀上去也能考個不錯的大學。 但我選擇轉軌到體制外的一所海外高中,正是希望體驗一種全新的教育模式,用一種新的視角來看待學習本身。學校也影響瞭我對於自己、對於教育的判斷價值—— 為瞭門門滿分,而不去挑戰自己、或者享受高中生活 ,這樣的轉軌值得嗎? 但顧問老師當時是我心裡的權威。 盡管我察覺到這件事情有點不對勁,我的第一反應仍然是是質疑自己,且壓制住心中的難受,按部就班完成爬藤清單式的任務。 我去參加瞭很多的比賽、活動和科研。但我發現隨著活動的結束,所有人都斷聯系,回想我得到的,也隻是一個看似有用的證書。

我逐步變成瞭一直要花錢去喂各種「機會」成長的巨嬰式學生,顧問老師成為瞭我的 babysitter,安排我去做她們眼中值得去做的事。 隨著申請季的臨近,當我開始寫文書的時候,我發現根本寫不出來任何心聲。或許我自己的心聲,早就在在一次的質疑中消失瞭。 而當我呈現出「我知道我分享我的想法也沒用」的時候,她們開始抨擊我,說白教我瞭,並跟我說,我流的都是「鱷魚的眼淚」。 為瞭逃避,我一次次拖延瞭交初稿的時間,卻因為不配合,就被標簽為老師和傢長眼裡叛逆的學生。更令我難過的時候,這時候父母仍非常迷信顧問的權威,甚至把我鎖在房間裡,寫不完就不能出門。 我隻能編得讓老師們更加滿意。但讓未成年的我去編一套假的東西,並說得跟真的一樣,這令我非常難過。

同時,我的中介在選校時,給我選瞭許多在我看起來我知道錄瞭我也不會去的學校。 雖然我的申請材料一定能被錄的上。 「你有書讀就去讀,越拖越沒有未來。」 在老師們一遍遍類似的話語中,我又進一步開始懷疑我自己是不是我真的不行? 雖然我認為沒有未來,恰恰是聽信瞭隨便定義一個人“沒有未來”的恐嚇。 後來,我發現和我相似背景、成績的同學也都去瞭一些很不錯的大學,但我的申請材料大多都是奔著那幾所奔著“必錄”但我並不感興趣的學校去的。 機緣巧合,我認識瞭一個做留學的學姐。她告訴我,這就是這是許多公司的常規套路。 剛開始簽合同時,對你笑臉相迎,誇贊你,告訴你肯定能錄取美國排名前50或者前100大學。但等真的申請會發現,這些大學對一個成績尚可的中國學生來說,都是非常好進的。 到瞭申請季,就安排一些必進的學校,說服你就是這個水平。不管你想去不想去,合同裡早就將這個“決定”歸為你的個人因素,也就不能退款瞭。 所以,哪怕你認為中介做得不到位,但合同明確寫瞭隻要有錄取結果,那麼這次中介服務就算數。當你想要詢問補錄的機會時候,他們會很禮貌告訴你,你可以向我們問問題,他們可以“額外無償地回復你”。 難道付瞭那麼高昂的國際高中學費和中介費後,卻迎來這樣的結果嗎?到底是哪裡出瞭錯呢? 或許,這些事情早早就有瞭伏筆——在老師們說出「你這樣做沒有未來」的時候,不允許我想做的事情發生,源自對我的不信任。 當中介老師打著都是為我好的旗號,來指揮我的生活和活動安排的時候,我很敏銳的感受到他們對我、以及我所踐行的學習、生活的不理解。 他們並沒有從心底真正相信我是一個能安排好自己的優秀學生,但卻又需要我表現得像好學生一樣,這其實是在要求我成為一個荒謬的悖論—— 若老師一開始沒有給足學生足夠信任和尊重,學生也不信任老師和老師對自己的下的粗暴判斷,怎麼可能成為老師眼中的好學生呢? 但是,她們也不是錯的。於是我當年被說的啞口無言。 我們之間的分歧並沒有對與錯之分。更像是一位導師形容的,是不同的人之間意識形態的不同。 而這種意識思維的不同,哪怕花再多的時間,金錢和精力,都不一定能解決這樣的沖突。誰都有他們的道理,誰都是對的。 比如,在老師們看來極為重要的刷簡歷的行為,我卻完全不能理解隻是為瞭簡歷好看而去做事的邏輯——
若我一開始都沒有做這件事的熱情和沖動,我如何才能在日復一日的日常中,面對困難、瓶頸期而保持一貫的堅持、韌性和創造力呢?當沒有外力的支撐時,我們還有自發的動力,去為之而奮鬥嗎? 我知道這並不是一個要麼做乖孩子,要麼做自己這樣簡單粗暴的二極管問題。 若有瞭更好的引導和父母的支持,十七八歲的我,一定能有比當時順從後爆發的抗爭,有更好的處事方法。

在我幾乎對自己完全喪失信心的時候,學校的老師給瞭我很多鼓勵。 我覺得學生是最會看人的,尤其是在一些老師眼裡的「叛逆少年」,反倒可以迅速分辨哪些人是可以服的。 我服氣的老師是什麼樣的呢? 在他們看來,學習和生活,本來就是應該是我自己安排的,他們隻是起到一個被詢問者的角色。 當我有任何觀點,告訴我最喜歡的人文社科老師時,他都會用支持的神態很認真和耐心地傾聽,我的成績都是滿分。 他知道,雖然我在課堂上偶爾會開小差,但我卻經常在課堂外思考這個學科提到的概念,如什麼是“權力”?什麼是“權力的平衡”?並將其應用到生活裡發生的事裡。 比如我們傢的權力結構是什麼樣的,我自己有什麼“硬實力”和“軟實力”?書上的理論就一定是對的嗎?會不會太過時和表意不全瞭? ■我們學校凌晨三點的校園。 在有的課上,我沒有考到滿分,但老師說這並不能說明我沒有不好好學習,我投入和思考都很認真,但確實在這門學科上沒有天賦。 老師也很喜歡我的發言,還破格單獨給我開瞭個小會,送瞭我1分(滿分7分),她告訴:在你身上考試不是一切,分數隻是暫時的。你是誰並不會被這個分數定義。 當年被中介質疑停下的活動,我也積極去參加瞭,辦得很成功。 非盈利的營地、線上的課程和線上的分享會都上瞭線,反響很好,也幫助瞭無數人。
在這個過程中第一次系統性地瞭解到關於性別和身份自由的先鋒知識和書籍,比如伍爾夫的《一個人的房間》,波伏娃的《第二性》;甚至試著和其他領域的朋友夢幻聯動,講莎士比亞戲劇裡面的女性主義。 身為一個學生,我逐漸意識到,教育能給一個學生最漂亮的東西——勇往無前的自信和堅持下去的好奇心。 比如一些不靠譜的活動,或許是有大用處。運動冥想畫畫寫字都能提高關於創造力、專註力和正向感知的前額葉的活力,並且縮小關於恐懼的杏仁核的大小。 老師還告訴我,最重要的不是教綱有多精妙、老師專業性有強,而是「不要失去樂趣」。 我後來自己學的很多東西,劍道、探戈、古琴、手鼓等等,都不是為瞭專業和獎狀學的,無外乎下雨天被關在屋內,可以操起傘和朋友對打消遣。

再比如,好的教育源自認可。在模仿老師對我的認可之後,我逐漸開始認可我自己。

或許所有人都喜歡花瓶,美麗動人,需要精心呵護,外界看起來完美無瑕。但我做不瞭、也不想做一個隻被外在系統觀賞和有選擇地獎勵的對象。 相較於擺在商場裡的花瓶,或許我還隻是一隻不完美、有瑕疵、用稚拙手法捏出來歪歪扭扭,還沒成型的陶藝。 若我的顧問能像最開始那樣接納我原本的樣子,告訴我能行,鼓勵我一點點探索、長成自己形狀的話,我可以保證,不管申請結果還是成長經歷,都會比現在美妙得多。

點讚(0) 打賞

评论列表 共有 0 條評論

暫無評論

微信小程序

微信扫一扫體驗

立即
投稿

微信公眾賬號

微信扫一扫加關注

發表
評論
返回
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