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美日歐發達經濟體所推動的全球化重構,從某種程度上是一次冒險行動。

  全球化前景充滿不確定性,新冠大流行、大國博弈、地緣政治等多重危機交織疊加,“去全球化”風險上升。世界秩序的調整可能將經歷很長一段時期,重點在於國際社會能否適應這種新的變化,正視全球化本身存在的缺陷,共同驅動傳統的國際政治經濟秩序變革,正視並解決全球化的負面問題,為全球化賦予新的動能,否則會落入混亂和無序的窘境。

  過去數十年,全球化之所以取得巨大進展,主因在於二戰後國際分工體系的建立,特別是冷戰結束後全球化得以快速發展,發達經濟體獲得大量廉價商品、能源及全球市場,新興經濟體借此推動本國工業化和城市化。與此同時,發達經濟體的國際地位卻不斷下降,不僅經濟增速長期放緩、貿易份額持續下降,而且在某些領域正在失去國際競爭力,反觀新興經濟體經濟,不但快速發展,而且實力進一步增強。

  全球化出現新的趨勢,發達經濟體內部質疑和反對全球化的聲音出現,“逆全球化”思潮蔓延,貿易保護主義政策頻出,經貿、科技和金融制裁濫用,打壓新興經濟體。

  內在邏輯

  傳統的全球化網絡以發達經濟體為主導。回顧全球化歷史,拋開過去三十多年的“繁榮”階段,過去一百多年來的全球化進程卻並不順暢。1990年代,美蘇冷戰結束,國際秩序進入到相對穩態階段。國際合作漸成為主流,全球范圍內出現資本、技術和人才資源快速集聚,助推世界經濟、貿易、科技和金融出現前所未有的繁榮。新興經濟體借助後發優勢和比較優勢,成為全球化產業鏈供應鏈的重要一環,主要服務於發達經濟體的後工業化、科技創新和消費市場。發達經濟體提供資金、技術和管理,並憑借先發優勢獲得瞭超額收益,同時主導國際政治經濟秩序。

  在全球化進程中,新興經濟體開始崛起,發達經濟體所主導的國際政治經濟秩序受到挑戰。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數據顯示,1990-2021年新興經濟體生產總值(GDP)占發達經濟體的比重從25.4%上升至72.9%。隨著國傢實力的此消彼長,世界秩序變遷驅動全球化加快調整,原有的全球化格局將重塑。但發達經濟體仍力圖維系其主導地位,以G7集團為核心的發達經濟體聯盟開始著手制定新的國際規則。

  全球化轉向折射瞭世界秩序的深度調整。2018年以來,全球化格局開始出現重大調整。以中美貿易戰為發端,經過新冠肺炎疫情、烏克蘭危機和大國博弈等外部形勢急劇變化,全球化不斷遭遇沖擊。過去多年來受益於全球化紅利的跨國企業、國際組織和公共機構將需要重新認識全球化,各國政府也被迫將可能出現“選邊站”問題。以美國為首的發達經濟體加快制定“印太戰略”、“印太經濟框架”(IPEF)以及“芯片四方聯盟”(Chip4)以及等向縱深推進,反映瞭發達經濟體更加主動推進全球化重構,意在重新安排全球化議程。

  兩大趨勢

  發達經濟體不馀遺力推動全球化重構。近年來,全球化的合作共識逐漸被所謂的西方價值觀及意識形態所替代,發達經濟體意圖通過意識形態對抗獲得廣泛同盟,強制性實施出口管制政策,隨意擴大經濟制裁。烏克蘭危機期間,歐盟出臺九輪制裁,美國、日本、英國等陸續推動多項制裁、經濟封鎖,加劇全球化分裂。

  短期來看,全球化重構處於猶豫期。例如,美國在制定出口管制政策和實施制裁時仍有所保留,為跨國企業“討價還價”預留瞭政策空間,而歐盟並未完全切割俄羅斯能源交易網絡,一些成員國仍通過各種方式規避制裁。至於那些嚴重依賴全球供應鏈的企業而言,例如蘋果公司(中國市場營收占比約為18%)、特斯拉(中國市場營收占比約為22.3%)仍傾向於維系全球化,對制裁和出口管制政策持消極立場。

  長期來看,發達經濟體推動的出口管制政策將不斷增加,可能覆製烏克蘭危機期間對俄的全面制裁經驗,這些措施將可能得到強化。筆者預計發達經濟體將可能在更廣泛的領域不遺餘力推動全球化重構,並通過“硬實力+軟實力+巧實力”的組合政策加快進程。

  新興經濟體更加依賴區域全球化。全球化的快速發展對新興經濟體利大於弊,大量的新興經濟體加入到瞭全球化網絡,打開瞭國際市場,以更低成本獲得瞭啟動市場經濟的資金、技術和管理經驗,少數新興經濟體加速崛起,在某些領域獲得瞭巨大的優勢,成為舉足輕重的經濟體。總體上而言,新興經濟體普遍對全球化持正面立場,但同時也對改變舊的國際政經秩序規則抱有很大期待。

  然而,由於發達經濟體致力於主導全球化重構,新興經濟體將面臨更大的外部壓力。而新興經濟體也存在市場開放度、貿易價值鏈地位以及經濟制度等諸多差異,未來如何兼顧高水平開放與普惠、均衡的經貿關系將關系到區域全球化的質量和進程。

  兩大挑戰

  發達經濟體的經濟發展環境將進一步惡化。發達經濟體所推動的全球化重構從某種程度上是一次冒險行動,未來能否在發達經濟體內部達成普遍共識還存在不確定性。事實上,大多數發達經濟體的經濟復蘇增長極為脆弱,很難保持增長韌勁,例如日本、韓國、意大利等發達經濟體的經濟增長連續下滑。而歐美日等發達經濟體意圖通過全球化重構實現新一輪增長,限制和阻礙新興經濟體發展,意味著大量跨國企業將被迫承受更高的投資風險,對外依存度偏高的發達經濟體將很難“漁翁得利”,一旦脫離低成本和高效率的全球產業鏈供應鏈體系,未來的經濟增長前景將堪憂。

  新興經濟體的貿易價值鏈提升將遭遇挫折。全球化分化,新興經濟體無疑將面臨更加復雜的外部形勢。IMF研究指出,全球經濟的嚴重分裂將導致全球產出削減高達7%。面對大國博弈,一部分新興經濟體正在或即將通過區域全球化減輕外部壓力。另一部分新興經濟體選擇追隨發達經濟體,短期看可以獲得更多的投資,但長期看這種趨勢存在潛在風險,一是發達經濟體轉嫁成本的風險,二是過度依附的風險。如果未來新興經濟體仍依托傳統的國際分工體系,將可能加劇經濟增長的脆弱性,導致本國的工業化和自主創新出現倒退,特別是大量承接的低附加值產業鏈,未來產業升級將可能受制於外國資本,貿易價值鏈地位的提升難度或將更大。

  未來前景

  雖然全球化將轉向何方存在不確定性,但全球化加速調整是大勢所趨。傳統上的全球化以貿易作為主要方式展開,進而形成瞭日漸緊密的世界聯系,建立起發達經濟體和新興經濟體的國際分工網絡,通過比較優勢提升全球資源配置效率,發達經濟體和新興經濟體均是受益者。但由於先天性缺陷,依托全球化建立起來的經濟、貿易、金融、科技等國際秩序帶有不平等性。隨著新興經濟體加快崛起,以發達經濟體利益為傾向的國際規則已然不能適應國際格局變化,也難以發揮更大的作用。近年來,聯合國改革的呼聲漸高,世界貿易組織(WTO)改革也屢屢受挫,SWIFT系統(國際結算系統,是由環球同業銀行金融電訊協會管理)的中立性被破壞,這些現象都反映出過去維系全球化的國際規則體系正在失去公信力,發達經濟體和新興經濟體的分歧逐漸擴大。

  以歷史經驗來看,全球化重構將歷經漫長過程,其間必經歷許多挑戰。發達經濟體推動的“貿易陣營化”與“科技對立”將產生很大的負面效應,不僅將全球化置入危險境地,而且也不利於發達經濟體中長期發展,一旦徹底摧毀全球化紅利,將很難尋找新的經濟增長替代。發達經濟體意圖通過再全球化獲得更大的利益,仍不得不依賴全球化網絡。倘若全球化停滯或倒退,發達經濟體的衰退將可能加快。WTO預測模型顯示,如果世界經濟分成兩個貿易集團,從長期來看,全球實際GDP預計將下降約5%。構建包容性、公平性和普惠的再全球化將是最優選項。

(本文僅代表個人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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