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中國正式打開降息通道,開啟新一輪逆周期調節。\中通社

   6月份,中美兩國貨幣政策均有“大動作”。中國人民銀行重啟降息,下調7天逆回購利率、常備借貸便利操作利率(SLF)、中期借貸便利操作利率(MLF),市場貸款報價利率(LPR)也相應下調。美聯儲則按下加息“暫停鍵”,此舉意味著過去一年多的激進加息政策進入收官階段。

  從貨幣政策周期的角度來看,中美兩國貨幣政策共同迎來“拐點”。中國正式打開降息通道,開啟新一輪逆周期調節。美聯儲在停止加息後,關註聯邦基金利率(5-5.25厘)能否達到限制性水平,以確定下一步的貨幣政策走向。外界已經開始憧憬下一輪的降息周期。

  從跨周期到逆周期

  去年,中國經濟受疫情影響,下行壓力較大,中央政府實施瞭典型的逆周期調節政策,其中包括:實施寬松的貨幣政策,兩次降息、兩次降準;財政支出明顯擴張,全年一般公共預算支出同比增長6.1%,超過同期GDP增速3%。

  今年一季度,經濟復蘇勢頭明顯,GDP同比增長4.5%,固定資產投資、社會零售、房地產均有所改善。通常,此時逆周期政策逐步退出。但進入4月、5月,經濟復蘇步伐放緩,消費、投資和出口增速均有所回落,CPI分別降到0.1%和0.2%。

  我們如何判斷當前的經濟形勢,決定瞭下一步的宏觀經濟政策是順周期還是逆周期。

  今年一季度貨幣和債務擴張力度較大,呈現逆周期特征。3月末,廣義貨幣(M2)供應量同比增長12.7%,社會融資規模存量同比增長10%;一季度社融增量超過14萬億元(人民幣,下同),為去年全年增量的43%。財政政策靠前發力,發債節奏前置,一季度地方債發行2.11萬億元、同比增長15.62%,發行規模再創歷史新高。

  但令市場感到困惑的是,擴張性政策在市場上的實際效果未及預期,甚至還出現順周期特征。尤其是到5月份,貨幣發行、財政支出、社融及債務擴張的力度明顯下降。

  從貨幣指標來看,政策性利率下降幅度比通脹率下降幅度更小。今年前五個月,政策性利率未下調,市場貸款報價利率(LPR)已經連續九個月“按兵不動”,而CPI下降瞭2個百分點左右,如此市場上的真實利率反而上漲,實際償債負擔反而增加。

  從財政指標來看,廣義財政支出增速比GDP增速更低。一季度,廣義財政支出增速隻有0.6%,低於同期的GDP同比增速4.5%。另外,5月末,專項債發行規模約1.9萬億元,發行進度50%,低於去年同期的56%。5月份,企業債券淨融資減少2175億元,城投債淨融資減少401億元。

  從以上兩個指標來看,今年的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似乎又是收縮的。所以,宏觀經濟政策到底順周期還是逆周期?

  今年4月份,人行在一季度例會上沒有提逆周期調節,而是強調“搞好跨周期調節”。從跨周期調節到逆周期調節,雖隻有一字之差,但內涵迥異。逆周期聚焦於短期,主要通過財政和貨幣政策解決當下問題,政策直接、見效要快,效果顯現後退出。跨周期考慮的是長期目標,目標比較模糊,工具也比較多。

  但到瞭6月7日,人行行長易綱在上海一個座談會上再次強調“加強逆周期調節”。接著,人行下調政策利率,推動LPR下調,重啟逆周期調節。

  人行為什麼重啟逆周期調節?一般來說,抗通脹,政策利率需要跑贏通脹率;抗通縮,政策利率下降的速度要比通脹率更快。通常,通脹能夠稀釋債務,實際償債負擔下降,而通縮容易推高償債負擔和融資成本。當政策性利率不變,通脹率快速下降,真實利率沒有下降反而上升,債務風險反而增加。

  美國上世界三十年代大蕭條就是一個經典的案例。米爾頓.弗裡德曼在《美國貨幣史》中提出一個驚人的觀點:大蕭條蔓延的真正原因是美聯儲實施瞭錯誤的貨幣政策──加速收縮貨幣。美聯儲過度緊縮政策“額外”加劇瞭流動性緊張,加速市場價格下跌,增加償債負擔,惡化債務風險,導致市場出清更加艱難、更加漫長,陷入瞭“債務─通縮螺旋”。

  今年進入5月份,經濟復蘇放緩,CPI迅速下降至零附近,真實利率反彈,實際償債負擔增加,債務風險增加。因此,宏觀經濟政策需要調整,重啟逆周期調節,下調政策利率,推動市場利率下調。

  今次降息試圖緩解兩個問題:一是降低償債負擔,避免債務惡化,降低債務風險;二是降低融資成本,提高市場投資積極性,推動大量滯存在銀行內部的資金流入市場。

  降息化解債務風險

  中國是否將開啟新一輪降息周期?筆者認為,化解債務可能是下一個階段貨幣政策的主要任務。

  截至2022年末,中國政府的整體杠桿率約100%,低於美國的145%、日本的260%,低於意大利、加拿大、法國、英國。不過,中國政府債務以地方政府債務為主,地方債占GDP的比例高達74%,而美國、德國均低於30%,法國、英國均低於10%。

  當前的挑戰在於負債率上升,借新債還舊債的比例越來越高。至5月份,社融存量達到361萬億元,其中銀行貸款、政府債券、企業債券合計接近90%。換言之,新增社融相當於新增債務。而在新增社融裡面,借新還舊的比例持續上升。2010年,利息占新增社融的比重隻有15%左右,去年這一比例增加到36%。去年新增社融一共32萬億元,去掉利息之後,新增社融隻有20萬億元,比2021年、2020年的新增社融還少。今年新增社融規模大,但扣除借新還舊,投入到真實項目和市場中的資金,可能比去年還少。

  借新債還舊債的比例增加,資金大量滯存銀行,投資和消費需求被擠出,經濟面臨緊縮壓力,CPI和PPI持續下跌,真實市場利率上升,傢庭、政府和企業三大部門的實際債務負擔上升;同時,商業銀行的負債端承壓,大量存款滯存,付息成本上升。為瞭降低付息負擔和債務風險,商業銀行選擇降低存款利率,人民銀行選擇瞭降息操作。

  日本在泡沫危機之後,其貨幣政策就被“債務─通縮螺旋”牽引。日本最後走向低利率的邏輯是,當負債率逼近極限,經濟持續通縮,真實利率、實際債務負擔加重,債務風險增加,最後日本央行選擇降息稀釋降低債務負擔。由於債務稀釋的過程很漫長,價格修復的過程很漫長,日本央行不得不多次降息,最後進入長期低利率時代。

  不過,持續降息給匯率下跌帶來壓力。去年美聯儲激進加息,日本實施量化寬松政策,日圓匯率大幅度下跌。降息操作化解瞭債務風險,但可能惡化匯率風險,二者構成一組內外不均衡的矛盾。這可以稱之為廣義的“米德沖突”。

  所以,降息需要關註美聯儲的貨幣周期。6月份美聯儲按下瞭加息“暫停鍵”,人民幣貶值的壓力有所下降,降息的外部空間稍微寬松一些。下半年,美聯儲是否再次加息?5月份,美國CPI同比上升4%,比4月份下降瞭0.9個百分點。美國通脹率下滑速度較快,但預計到四季度可能有所反彈。美聯儲當前的策略是先停止加息,將聯邦基金利率5.25%維持一段時間,觀察通脹走勢、金融風險,然後再決定下一步的貨幣政策操作。

  下半年,如果美聯儲堅持不降息,美國經濟大概率技術性衰退,更準確說是結構性衰退,房地產、金融、科技、制造業較快速下降。最終,決定是否降息的最主要因素是金融風險。如果爆發金融風險,美聯儲大概率降息救市。如果美聯儲降息,中國人行降息的空間擴大,可能會加大降息的步伐。

  所以,化解債務風險可能是人行下一個階段貨幣政策的重要任務。為瞭降低債務負擔、扭轉經濟緊縮,人行將實施逆周期調節,可能會實施多次降息的政策。

  降息操作的節奏可能是:今年6月份是貨幣政策的拐點,美聯儲停止加息,激進加息政策收官,中國開始降息,打開降息通道。今年年底或明年,如果美聯儲降息,中國可能將加速降息,進入利率下行通道。未來兩三年,如果美聯儲開啟新一輪低息周期,重新回到量化寬松時代,那麼人民幣貶值壓力降低,低息外部空間擴大,中國可能進一步降低利率,進一步降低債務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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