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人工智能的技術發展一日千裡,對就業市場難免有一定的沖擊。

  技術進步對於就業的影響,從工業革命開始就是社會的焦點和研究的關註點。但無論是從原因窮究結果,還是從本質看到表象,人工智能(AI)就業沖擊這一次來得真的不同以往。面對可能的AI就業沖擊,需要澄清一些認識,確立若幹政策原則。

  AI就業沖擊不再是歷史上反復出現的“技術性失業”幽靈,而是可以替代幾乎所有職業的終結者。從懂科學的企業傢馬斯克,到關心AI發展的經濟學傢薩默斯,都認為AI對崗位的替代將是全面的,一旦不久後通用人工智能(AGI)出現,簡單的、復雜的、體力的、智力的,無論何種崗位將無一幸免。

  AI技術進步的速度之快,愈來愈讓人有一日千裡、一日三秋的感覺。例如,從1770年“土耳其下棋機器人”的騙局到圖靈1950年論文發表,經過瞭180年;再到1997年“深藍”戰勝卡斯帕羅夫,又經歷47年;再到“阿爾法狗”於2017年戰勝柯潔,也相隔瞭約20年。但從ChatGPT問世到Sora的出爐,僅僅相隔一年。

  大模型AI的“發展悖論”註定瞭崗位的大規模損失幾乎是必然的。陣營之間、國傢之間、企業之間都認識到,能否占據AI技術和產業的制高點關乎生死存亡。

  這導致圍繞著AI的發展,形成一種類似冷戰時期太空競賽、軍備競賽、核武器競賽的競爭。而挖掘模型用途、擴大用戶群、提高回報率的必然方向和方式,便是提高勞動生產率,從而減少勞動力和人力資本的使用。

  然而,隻要人類勞動還沒有徹底由人工智能替代或者決定,就仍有一些東西不會發生變化。這些沒變的事物或方面越發彌足珍貴,可以為我們提供一個時間窗口。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人仍然是主導的一方,仍然是“人告訴機器做什麼”。這一點既有技術上的含義,也有制度上的含義。也就是說,人類應對崗位替代的兩條根本出路,迄今尚未發生根本性的變化,雖然也需要與時俱進,不斷校正方向。

  強化勞動者社會福利

  第一,人力資本依然是抵禦AI沖擊的底氣,但是人類需要把揚長避短作為AI時代人力資本培養的基本策略。至目前今為止,人類智能仍然具有優勢的方面在於:1)軟技能而非硬技能;2)科學知識以外的能力,而非認知能力;3)情商而非智商;4)人文的理解力和同理心,而非數理化的解題能力,甚至不是編碼技能;5)隱性的知識而不僅是顯示性的技能。

  第二,社會福利體系仍是根本性的讬底制度,而且履行此類功能的物質條件日益增強。北歐在建立福利國傢之初,在制度設計中就突出“去商品化”,即弱化勞動力作為純私人要素的屬性,強化勞動者及其傢庭的社會權利。在AI的“崗位破壞”日益大於和快於“崗位創造”的條件下,這個理念和做法愈來愈重要。

  就業替代五種出路

  在AI發展大幅提高勞動生產率的前提下,社會對就業替代做出反應的方式,不外以下幾種。

  首先,轉到要求更高技能的崗位。這是樂觀的經濟學傢始終堅信的結果,自從歷史上發生“盧德主義”運動以來,也不斷被事實所證明,隻不過這要求勞動者具有更高的技能與之相適應。包括美國前財長薩默斯在內的許多經濟學傢,已經從以前對技術進步創造崗位充滿信心,轉變為如今認為“盧德主義”自有其道理。

  其次,轉到勞動生產率較低,從而報酬也較低的行業。庫茲涅茨把勞動力向更高生產率部門轉移,是產業結構變化的正常方向,與之相應,生產率降低的崗位則屬於具有“逆庫茲涅茨化”特征的崗位。從客觀上說,新崗位的正規化程度要低於原來的工作。從主觀上說,新崗位的體面程度也要低於原來的工作。總而言之,就業質量被降低。

  其三,轉到少量具有高需求彈性行業的崗位上。這是指那些人們保持著巨大的需求,卻天然具有勞動生產率難以提高特性的行業。經濟學傢威廉.鮑莫爾把表演藝術作為這種行業的典型例子。這種類型的行業和崗位能否繼續存在,以及能否得以擴大的關鍵,在於人們對相應產品和服務的需求及其彈性,但此類行業的規模和崗位數量並不會無限擴大。

  其四,轉到由新的消費所誘致出來的崗位上。人類今天的消費項目,在若幹年之前可能是難以想像,在更早的時候索性就不存在。就業崗位也是如此。未來隨著勞動生產率的提高,人們的品位在變化,新事物新觀念不斷湧現,因而消費的領域不斷拓展,職業類型花樣翻新。鑒於這類崗位的消費歸根結底由供給側生產率的提高引起,是一種“供給創造需求”的現象。

  其五,轉到因重新定義而出現的崗位上。以前不符合就業定義的活動,如今在整體勞動生產率的支撐之下,可以被社會承認為“就業”,並以轉移支付的方式得到補償。舉一個例子,如果一個人自認為是“作傢”,卻沒有作品出版並獲得酬勞,按照失業的調查定義,這種“在過去一周內未從事一小時以上有報酬工作”的狀態,則不被算作就業。但如果社會負擔得起,也完全可以認為這是一種就業。

  與此相類似的情形,還包括那些不再尋求就業的人群,這包括兩種情形。一種是當事人有供養來源,例如索性采取啃老等方式“躺倒”;另一種是無需就業,卻可以得到普惠性的社會福利支撐。例如,如果實施全民基本收入(universal basic income)制度,就形成一種環境,使受到就業沖擊的一些人選擇不再參與傳統意義上的工作。

  根據經濟史上人類應對技術替代就業現象的長期經驗,可以提煉出幾個原則性建議,即通過制度建設、政策調整、體制改革引導技術發展以及市場主體行為,最大限度做到幾個“同步”:1)保持崗位破壞速度與崗位創造速度的同步性,特別是在數量上盡可能使轉崗成為可行的;2)保持各行業生產率提高速度的同步性;3)保持AI替代勞動力的速度與培訓勞動者能力的速度同步性,盡可能縮短再就業摩擦期;4)保持生產率提高與生產率分享的同步性,這也是公平與效率統一的要求和體現。

  從政府職能的角度保障落實以上原則,還可以從若幹既重要且緊迫的應對之策入手。

  加強非認知能力培養

  加快建設中國式福利國傢。對此應該強調幾點:1)以隻爭朝夕的精神,或者說以摩爾定律的速度加快完善社會福利體系;2)按照普惠的原則設計和完善福利制度,這意味著改變以往嚴格識別社會福利受益對象的理念,因為在崗位的加速流失時代,已經愈來愈無法區分一個人是否“躺倒”,而且人工智能驅逐勞動者本身具有強烈的外部性;3)用社會共濟、社會保護和權益保障,抵銷非正規就業的蔓延趨勢及其對勞動者的不利影響。

  大幅度延長義務教育或免費教育年限。與AI競爭的需要,一方面對人力資本提出愈來愈高的要求,另一方面需要更偏重非認知能力的培養。

  哈佛大學兒童發展中心的研究顯示,在人生的最初幾年,大腦每秒鐘能夠建立超過100萬個神經元連接,這在此後任何生命階段都無法重現。非認知能力的最佳培養時間在三歲至四歲,最理想的舉措是把義務教育延長到這個學前教育年齡。勞動生產率的預期大幅度提高,可以顯著擴大教育公共資源,足以支撐更長的兒童在校時間。

  消除在兒童發展、教育與培訓、流動與就業、社會保障,以及其他基本公共服務方面存在的制度性障礙。其中特別是消除流動兒童和留守兒童存在的制度原因。

  研究表明,對於孩子的人力資本培養,特別是對於非認知能力的獲得,以及他們終生的社會流動機會,父母的養育和照護具有學校和社會均無法替代的作用。因此,推動戶籍制度改革,解決留守兒童和流動兒童面臨的此類問題,應該置於最高的優先排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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