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财经全媒体记者丁莉 广州报道
近期，由太平洋彼岸Sora掀起的热潮还未褪下，北京又杀出了“月之暗面”以超10亿美元的国内AI大模型公司单轮最大融资震撼业界……
前沿科技在产业界、科技界、资本界“点燃”一个又一个新的话题点，变革“山雨欲来”。新一轮骤变中，广东已听见“满楼风声”。
2月18日，广东在省高质量发展大会当天，宣布将瞄定未来电子信息、未来智能装备、未来生命健康、未来材料、未来绿色低碳五大未来产业。继年前七部委联合发布《关于推动未来产业创新发展的实施意见》之后，广东成为全国首个出台未来产业具体行动计划政策的省份。
为何选定五大产业？怎样实现颠覆性技术突破？如何催动技术落地产业？
“在当下，没什么比谈论未来更加重要。”广东高科技产业商会会长王理宗表示，作为经济第一大省，广东站在中国产业的先行地，一定要对未来的规律和趋势有清晰的认知，借新质生产力驱动高端要素汇集和产业结构升级，“‘弯道超车’可能会导致翻车，因此，我们鼓励尝试‘换道超车’，而前瞻性的未来产业可能将是广东在新一轮全球竞争中抢占制高点的新赛道。”
梳理五大未来产业行动计划文本，其在目标上一致强调创新能力的积淀而非具体产值收益，均提出聚焦颠覆性技术突破，搭建系列重大创新平台；并将“链主”企业培育作为集群由无到有的着手点，为产业真正落地探索丰富场景。
为何选定五大产业
在广东产业科技融合发展成果展上，几台与成年人身高相仿的人形机器人随着音乐灵活扭动身躯。演出结束，它们又上前一步同观众互动，机械臂抬起，五根手指缓缓收拢，准确地、轻轻地握住了旁人的手。但这样微小的一握背后，是复杂的科技支撑。
隶属于未来智能装备产业的人形机器人，其仿生、感知、交互等都需要未来材料、电子信息等领域的支撑。
例如，优必选创始人兼董事长周剑便提出，人工智能时代，人形机器人一定是最大受益者。他解释，“主动交互”是人形机器人最具颠覆性的特征，而这需要大模型的支撑，“我们需要为机器人植入‘智脑’，使其可以观察用户情绪变化，模仿人类表情，主动输出符合场景的‘情感表达’”。
再比如，机器人进一步“拟人化”也离不开仿生材料的支持。达闼机器人（广州）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戚亚平补充，特别是未来随着机器人广泛投身智能制造，“进厂务工”，其双手承重抗压性还要提升，这也需要新材料领域的突破。
无论是人工智能还是新材料，其本身就是广东省已在重点布局的产业。对比二十大战略性产业集群和五大未来产业集群，从先进材料到未来材料，从新一代电子信息到未来电子信息，从高端装备到未来智能装备……规划呈现明显的延续性。
“未来产业不是另起楼台，而是对既有格局的继承发展。”广州市社科院现代产业研究所所长杨代友认为，它是通过颠覆性创新再造产业基础，实现跨越式提级。这也呼应了今年广东政府工作报告“传统、新兴、未来产业并举”的提法。
除继承发展外，未来产业还将以新技术、新业态赋能原有支柱产业。
尤其是未来绿色低碳和智能装备，杨代友表示，其具有高度的渗透性，迎合了广东传统制造体量大、转型迫的省情，为节能、增效提供了新的生产方式和设备。
王理宗也提出，这几大产业恰是短板所在，且面临巨大需求，是实现供应链自主的前提，“比如，在未来电子信息领域，我们长期被‘卡脖子’的芯片，关键点就在于材料和工业软件。未来的竞争是信息处理的比拼，而促进信息流通顺畅，提升信息筛选计算速率，任何领域都离不开芯片。”
多位受访专家认为，在既有产业提供的技术基础和场景支撑下，未来产业一旦“养成”，其本身也将衍生系列新业态，带来难以估量的经济增长空间。
据估测，到2025年，在未来电子信息领域，广东人工智能核心产业规模将突破3000亿元；到2030年，广东未来材料产业将迸现50家以上核心技术能力突出、成长性高、产业链带动力强的领跑企业；到2035年，未来智能装备方面，广东将建成全球人形机器人、空天装备、深海装备、深地装备等的高地……
怎样突破颠覆性技术
2022年的数据显示，广东R&D投入以4412亿元领跑全国，高出第二名近600亿元；但其中，投入基础研究的经费仅占5.4%，比全国平均水平低1.17个百分点。
产业大省欲押注未来产业，需先从摆脱基础科研“跛脚”开始。
“未来产业的发展无不仰赖于颠覆性创新活动的策源。”国家发展改革委创新驱动发展中心主任白京羽认为，颠覆性创新具有风险高、不确定性强、失败概率大等特征，需要更高效的管理和资助体系，例如建立观察清单，定期更新并对各项颠覆性技术的成熟度进行监测分析，适时予以支持。
广东五大未来产业行动计划的出炉，恰是将相关创新纳入管理体系之开端。
从计划文本来看，五大行动计划均注意到“关键核心技术‘卡脖子’”“前瞻性、突破性、颠覆性科研成果不多”等现状，并列举了各自领域内将重点发力的环节。
例如，《广东省培育未来智能装备产业集群行动计划》便提出将针对人形机器人具身智能大模型及多模态智能感知、动作仿真、多机协作和人机协作等共性技术着重投入；《广东省培育发展未来电子信息产业集群行动计划》则瞄准了空天地海一体化、量子加密通信与量子网络、近眼显示等核心领域……
杨代友认为，同二十大战略性产业集群相比，未来产业集群行动计划最大的不同在目标上。对比发现，二十大战略性产业集群行动计划均提出了明确的产值目标，而未来产业集群行动计划则将目标聚焦在研发投入、技术突破、企业培育上。
“前者要做强，后者要培育；前者是‘从有到优到全产业链’的过程，而后者是‘从无到有’的过程。”他解释称，目标差异决定培育措施不同，这也是广东未将几大未来产业纳入原有战略性产业行动计划中而是单列出来的原因。
值得注意的是，未来产业的产业链更长、产业生态复杂，具有明显的跨学科、跨领域性，实现原始创新亦需要多元创新主体的参与。
对此，五大未来产业行动计划均提出了“建设重大创新平台”的任务，囊括技术创新中心、制造业创新中心、质量标准实验室、技术标准创新基地等多元模式。其中，“联盟式”创新特征鲜明的制造业创新中心受到重点关注，其将产业链上下游企业、院校机构集合在一起，上承研发攻关、下启成果转化。
事实上，广东已建有国家级和省级制造业创新中心40余家，均分布在前沿新兴领域，成为颠覆性技术“出世”的主要培养皿。
以落户才月余的新型储能创新中心为例，其重注超10亿元的实验室，向上下游企业、海内外研发团队开放，借此集结了材料、化学、电力、机械、计算机等领域的科创主体。
据透露，今年，创新中心还计划聚焦大容量、高安全、长寿命的规模化储能装备和技术投入10多亿元，开展43项重点任务攻关。
产业如何走出实验室
去年12月29日，身高1.7米的人形机器人Walker S一步步走上港交所舞台，和周剑一起敲响了铜锣，机械手扬起，红锤落下，“人形机器人第一股”诞生了。
全球为数不多拥有全栈式核心技术的优必选，作为其标志性产品的Walker系列机器人在三年间却仅卖出了10台。招股书显示，过去三年半中，企业共产生研发开支近16亿元，占当期收入比长期维持在50%以上，2023年上半年甚至直逼86%。商业化场景不稳定之下，企业仍未摆脱亏损局面。
在此情况下成功上市，得益于港交所18C规则为一批未充分商业化的前沿科创型公司融资“开闸”。这意味着，面对未来产业，扶持思路要大大转变。
广东五大未来产业集群行动计划对此亦有关照。
一方面，对于集群培育，五项计划的共同思路是“‘链主’企业先行”，并制定了各类企业的目标数量。例如，《广东培育发展未来绿色低碳产业集群行动计划》便提出了“十家‘链主’，百家单项冠军、千家‘专精特新’”的目标。
王理宗认为，选对产业“领头羊”十分重要，“链主”往往具备强大的资源整合和融合创新能力，迎合了未来产业跨学科、跨领域的特征。
接下来，为进一步扩大融合的范围，他建议，要支持龙头企业到国外开设研究所，实现智力资源的全球化；并发挥好行业协会的作用，“目前，我们的行业协会仍局限在各自区域范围中，未来一定要建立世界性行业协会总部，招募全球会员，提升开放程度，才能更广聚集资源、制定引领性标准”。
杨代友则更关注对未来产业“链主”进行风险管理。“我们应对其更加宽容，建立完善的容错机制。”他表示，同时要由政府主导建立风险评估和预警机制，及时关注“链主”企业发展状况，适时介入支持。
另一方面，五大行动计划格外注重对应用场景的开拓。多家未来产业领域企业反馈，技术往往已经不再构成首要阻碍，最紧迫的是找到切入场景，获取海量数据并推动产品进一步迭代升级和成本下降，行业发展速度方能实现“一日千里”。
对此，在未来生命健康产业领域，广东计划探索“未来场景+试点示范+推广应用”的全周期场景设计机制，打造创新发展示范基地；在未来智能装备产业领域，广东计划鼓励面向工业制造、家政服务、民爆生产、智慧安防、智慧物流等典型场景加快开展人形机器人及关键技术的应用示范和推广……
“没有应用场景的推动，产业链就无法展开。”杨代友也建议，广东应多在传统产业场景中寻找未来产业的应用空间，同时政企双方可合作加大在基础设施场景的试点；此外，政府还应该牵头举办产业对接会，建立中试、转化、市场推广等公共服务平台，降低产品或技术应用的成本和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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