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日复一日地努力让他们回去,让他们重新获得一个正常生长的机会。”——刘珍君

  本报记者 安然

  “不用和我爸妈说,说了也没用,没人管我。”

  “我就是喝西北风长大的。”

  “撤销我爸爸的监护权,是不是我就没爸爸了?我还能回家吗?”

  ……

  这样的话,刘珍君最怕听到,特别是当孩子或轻描淡写,或满脸迷茫,却用平静如水的声调说出来的时候。孩子们的轻声细语,如法槌敲击在审判台上一样,重重敲击在她的心上。

  自2021年接手密云法院未成年人审判工作以来,刘珍君在法庭上面对的,要么是作为刑事案件被告人的罪错少年,要么是破碎家庭中家庭暴力的受害儿童。看到这些孩子,她有时会恍惚中回忆起自己小时候在海边玩耍的情景:在沙滩上捡起被海浪冲上来的一条条小鱼,用尽全力把它们扔回大海。“我不知他们到底还回得去回不去,我日复一日地努力让他们回去,让他们重新获得一个正常生长的机会。有些事,不是看到希望才去坚持,而是坚持了才会看到希望。”

  17岁的李明因盗窃被送上法庭。他先后10多次盗窃商店里的烟酒、现金,用他自己的话说:“我是喝西北风长大的,不偷,活不下去。”他自幼父母离异,虽然跟随父亲生活,但父母都不管他。同龄人在上中学的时候,李明经常夜里睡在公园长椅上,或者用他自己的“特长”,撬开一间无人居住的房屋,躺倒在光秃秃的水泥地上。受审期间,李明甚至有精神抑郁的症状——抵触身边的每个人,从来不信任任何人。

  法庭上,他当庭认罪。前来旁听的父亲拍案而起,怒骂道:“要什么就给你什么,你还缺什么?我亏待过你吗?”刘珍君听不下去了,“你儿子在离异家庭中长大,本就缺少母爱,你什么时候真正地关心过这个儿子?你现在就知道忙自己的事儿,你说他现在缺什么?他最缺的就是你的关心!”

  最终,李明因犯盗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宣判后,法庭当即转成教育模式,专门请来的心理专家先对孩子本人开展心理调节,接着又对他的父亲展开家庭教育指导。刘珍君说,法庭对孩子的父亲提出要求,必须在六个月内,前往专业心理咨询机构接受连续多次的指导,费用由法院支付,这一切都是为半年后孩子出狱做准备。“无论他半年后是什么样,首先家庭要接纳他,否则他大概率会再次出走,越陷越深。”

  “我们最希望的还是孩子能根据自己的爱好,学上一门手艺,在成年的那一刻,获得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刘珍君说。

  身上伤痕累累的小悦是一名非婚子,母亲生下她就离开,她一直跟随父亲长大。但在她的童年里,迎来的不是父爱,而是数不清的殴打。

  2022年,学校老师发现了她身上的伤,在不断询问下小悦说出了实情。于是这起撤销监护人资格的案件,摆在了刘珍君的案头。看着在案的各项证据,刘珍君平时和善亲切的脸上充满了怒容:“作为保护女儿的第一责任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对孩子下这样的重手?”

  根据孩子父亲当庭的表现以及各项证据,刘珍君决定撤销其父亲的监护资格,转由当地民政局作为小悦的监护人。在下达判决之前,刘珍君见到孩子本人,想听一听她的意见。

  “你想不想和爸爸一起生活呀?”刘珍君问。

  “他爱发脾气,一发脾气就哇哇乱叫,总是用棍子打我,还拿刀吓唬我!”小悦脸色突变,害怕地直摇头。

  分别时,小悦突然说:“阿姨,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啊!”刘珍君侧耳倾听。

  “我以后还可以回家吗?”

  无言,沉默。

  小悦也不再追问:“阿姨,我要好好学习,以后我也想当法官。”

  握着孩子的手,刘珍君说:“好啊,阿姨等你。”

  从事少年审判工作以来,刘珍君录制精品课程20余个,撰写的论文在全国第七次少年法庭工作会议论文评选中荣获二等奖。刘珍君和她的团队一起,面对一个个稚嫩的脸庞,去关怀、去感化,用心、用情,只希望给他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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