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劉沐軒
全國性的酷暑早早降臨，而湄南河畔的泰國曼谷，晚風依然涼爽。
今年3月21日，泰國曾因人身安全爭議登上熱搜，大量網民表示不願再去泰國。但爭議事件過後，前往泰國的中國遊客在4月出現瞭短暫的高峰，在5月有所減少。
到瞭6月，在廣州前往東南亞的值機櫃臺前，仍然有工作人員詢問並核實旅客身份證件，確保遊客出遊沒有被詐騙。
泰國著名的鄭王廟，屹立在湄南河畔的晚霞中。（圖源：時代周報記者 劉沐軒攝）
泰國旅遊與體育部數據顯示，截至今年5月21日，泰國共接待外國遊客978萬人次，其中中國遊客103萬人次，遠低於預期目標。泰國旅遊協會主席西薩迪瓦表示，正常情況下，今年赴泰的中國遊客預計會達到700萬人次。
但“噶腰子”的爭議似乎並不是中國遊客減少的主要原因，西薩迪瓦認為，主要是網上簽證申請手續不夠精簡，團體簽證申請需耗時15天，讓承接大型旅遊團的旅遊公司經營風險增高。
傢住曼谷的泰國人凱特對時代周報記者表示，她未曾聽說過此前在中國瘋傳的男模餐廳“噶腰子”事件，不過她也能明顯發現，比起疫情前，遊客確實少瞭，尤其是中國遊客。
“對本地人而言，最直觀的就是暹羅廣場的那些網紅餐廳不排隊瞭。”凱特調侃道。
旅行預訂平臺飛豬在6月14日發佈的端午假期大數據中，日本已取代泰國，成為國內遊客最熱門的出境遊目的地。
未恢復的遊客需求
“還遠遠沒恢復到以前，所以你是要去清邁還是普吉島？什麼時候來？幾個人？”泰國導遊南希不願浪費時間閑聊，在這個遊客銳減的大環境下，她有些急迫地想促成交易。
早在1988年，為瞭滿足歸僑、僑眷及相關人員的探親需要，泰國成為中國國務院首個批準中國公民出境旅遊的國傢。
可以說，泰國是中國出境旅遊產業的起點。
無論是在著名的大皇宮、鄭王廟，還是熱鬧的拉差達火車夜市、考山路夜市，隨處可見中文標註的價格表和景點宣傳牌。攬客的店員和泰國摩的“突突車”的司機也幾乎人人會講簡單的中文——起碼會說討價還價中常用的那幾句。
東南亞摩的“突突車”，上面甚至掛著中國藝人的廣告。（圖源：時代周報記者 劉沐軒攝）
這不僅僅因為當地本就居住著大量的華裔，還因為長期以來，中國遊客就是泰國最大的遊客來源國，其旅遊服務業長期依賴著著中國遊客的消費。
2019年，泰國迎來瞭近4000萬外國遊客，中國遊客最多，入境人數達1100萬人次，占比超過瞭1/4。
但今年以來，截至5月21日，泰國僅接待瞭978萬外國遊客，不足2019年的四分之一，中國遊客數量不足2019年水平的十分之一。即便是按照社交媒體的熱門旅行攻略去遊玩，在這些理應是自由行散客最多的路線上，時代周報記者遇見的國人遊客也不多，餐廳、景點基本不需要排隊。
在泰國，中國傳統小吃小油條也能做成米其林推薦。（圖源：時代周報記者 劉沐軒攝）
值得一提的是，在外國遊客數量整體下滑的同時，馬來西亞也超過中國，成為瞭泰國旅遊業的第一大客源國。
爭議事件發生後，時代周報梳理3月前後赴泰的中國遊客數量發現，3月有27萬人次，4月達到32.8萬人次，5月截至21日僅有18.5萬人次。按照比例估算，5月中國遊客數量應該也不及4月。
數據表明，中國遊客4月赴泰的熱情似乎並未被3月的傳聞所影響。
為瞭排除今年五一假期因調休安排，導致4月遊客數量虛高的可能性，時代周報梳理瞭2017-2019年每月中國遊客赴泰數量發現，中國遊客數量並未圍繞五一、十一等長假而出現明顯波動。
正如不少媒體總結的，國人選擇東南亞國傢旅遊，無非是兩大理由，簽證方便，和較低的物價。但如今的泰國，不僅物價漲瞭起來，簽證也收緊瞭。
焦躁的小販和司機
今年1月，泰國副總理和兩位部長曾親自到機場迎接年內的第一批中國遊客，這是其他國傢的遊客從未受到過的禮遇。
官方的表態十分熱情，但泰國民間從事旅遊服務業為生的小販們，似乎有些急於求成。
鄧恩經營著一傢銷售手機配件的商店，在2019年旅遊最火爆的日子裡，他這傢小店每天的銷售額能達到15000泰銖（約合3000元人民幣），現在已經跌至6000泰銖（約合1200元人民幣）左右，下降瞭整整6成。
“最近生意不太好，這種情況已經好幾個月瞭。”鄧恩表示。
泰國王宮外，人們在領取免費的晚餐。（圖源：時代周報記者 劉沐軒攝）
在附近賣運動鞋的薩楚解也抱怨道，中國遊客最近很少來這裡買鞋瞭，而且他們還經常會討價還價。在她的眼中，中國遊客仍然是那個“有錢任性”的群體，似乎不該和她講價。
誠然，依賴旅遊業為生的泰國小販們正面臨著艱難時期。
泰國去年通脹同比增長6%，食品價格上漲近8.9%，能源價格上漲近14.6%。今年由於旅遊業復蘇艱難，截至6月，泰國經濟增速僅為2.3%，是近五年來的最低增速，急需大量遊客來為其經濟打一針“強心劑”。
但中國遊客也不甘心當“冤大頭”。時代周報記者與多名中國遊客交流發現，不僅泰國景區的食品價格普遍上漲20%-30%，打車也經常被坑，旅遊體驗不如往年。
路邊攤每公斤超過300元的龍蝦，在國內也稱不上劃算。（圖源：時代周報記者 劉沐軒攝）
打車被“宰”也算是東南亞旅遊的通病之一，但宰客的不僅是泰國出租車司機，被宰的也不一定是中國遊客。
在泰國用被稱為東南亞版滴滴的Grab打車，普通小轎車的價格幾乎和國內乘坐六座商務專車的價格相當，是普通出租車價格的兩到三倍，高峰期甚至逼近10元人民幣每公裡。因此，泰國的出租車司機一見到是遊客，經常要價比grab還高，而且是一口價，不打表。
一對從德國慕尼黑來到曼谷休育兒假的伊朗夫婦，也向時代周報記者吐槽，“突突車對遊客的要價也很高，我們都是以他報價的一半或三分之一為基礎去砍價，不然1公裡50泰銖（折合約10元人民幣）的價格有點太貴瞭。”
此外，曼谷的幾個著名夜市也逐漸被千篇一律的火山排骨等網紅小吃所占據。酒吧和夜店門口更是堂而皇之地擺放著中國嚴禁的毒品——大麻與“笑氣”，令人望而卻步。
對此，本地人凱特提醒，在泰國的一些專門服務外國遊客的區域中，的確有很多酒吧和按摩店存在銷售套路。她對時代周報記者表示，“不要相信為瞭拉客而帶你去小巷子裡的人，旅遊區主街的大型店鋪一般都是比較好的，不敢做非法生意。”
收緊的簽證
事實上，導致中國遊客近期赴泰熱情降溫的主要原因，是簽證問題。
今年4月，泰國駐華大使館發佈公告，要求所有中國遊客赴泰均需辦理個人簽證，團體遊客也不例外。
對於申請費為每人1000泰銖（約合206元）的電子簽證，泰國駐華大使館不僅要求出具機票和酒店訂單，還要求提供工作證明、銀行流水、護照全本復印件、過去12個月的國際旅行記錄等繁復的文件。費用更貴的，達到每人2000泰銖（約合413元人民幣）的落地簽，雖然手續上簡便瞭不少，但遊客還是需要在機場排長隊。
不僅如此，泰國還要求旅行社持有的“黃卡”（由中國國傢旅遊局頒發的一種資質證明）和允許簽證申請的認證在兩年內有過更新記錄。然而經歷瞭疫情後，很多旅行社的認證早已過期，泰國政府的這一系列舉措無疑將大批中國旅行團拒之門外。
對此，泰國旅行社協會（ATTA）曾收到許多泰國和中國旅行社的投訴，聲稱此舉會勸退來自中國的遊客，並可能使泰國損失2500億泰銖（約合516億元人民幣）的收入。
位於泰國曼谷的唐人街，夜晚11點仍是人頭攢動（圖源：時代周報記者 劉沐軒攝）
該協會負責人透露，簽證新規實施後，審核效率極低，每個旅行社每天可以申請的簽證數量被限制在30個以內。該機構在去年一項針對中國遊客的調查發現，對於43%的受訪者而言，獲得簽證的容易程度是他們選擇下一次出國旅行目的地的主要因素。
對於簽證的收緊，泰國外交部發言人6月14日表示，政府正在尋求安全與旅遊業之間的平衡，已經對簽證所需材料進行瞭簡化。目前，電子簽證系統每年可以處理多達500萬份申請，未來將增加到1500萬份。
泰國官方並非不知道此舉會導致遊客減少，但他們認為，收緊簽證要求有利於整治旅遊市場。
泰國旅遊局局長表示，以往較為寬松的簽證規定經常被濫用。一些無資格獲取簽證的人通過申請團體簽證，經常參加部分旅行社組織的“零元遊”，或借機前往泰國從事灰色產業。
值得一提的是，“零元遊”是近年來泰國政府嚴厲打擊的一種旅行模式，一些國內旅遊社收取極低的團費招攬遊客，到瞭泰國後又將遊客引導至指定店鋪進行強制消費。
有泰國旅遊業激進人士指出，這種旅行團堪稱“一毛不拔”，遊客們很可能一分錢也沒有留給泰國的旅遊業。
2016年，泰國政府決定取締“零元遊”，指出其每年導致泰國損失20億美元（約合144億元人民幣）的稅收。有關部門關閉瞭3傢公司，扣押瞭2155輛公共汽車，並逮捕瞭多名經營者，罪名是洗錢和經營非法低質量旅遊。
但最終，泰國刑事法院宣判涉事的7人和6傢公司無罪，認為“零元遊”隻是競爭激烈的行業中的營銷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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