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goon

11月3日,是香港組合MIRROR正式成軍五周年的日子。

在本地,這可謂如日中天的現象級男子團體,十二人裡還不乏可以獨當一面的人氣偶像,比如薑濤、楊樂文、柳應廷、陳卓賢、盧瀚霆、江熚生、呂爵安,各有所擅。

但很顯然,在內地,他們的知名度接近路人。

一句縈繞他們多年的評論,是「紅不過羅湖」。

對,也不對。

不對是因為不能說隻在香港當紅,好歹他們已經開始在海外獲得肯定。2021年,被韓國「Mnet亞洲音樂大獎」評為「最佳亞洲新晉藝人(大中華區)」的盧瀚霆,拿下瞭香港外的首獎。

今年推出組合第一首由國際班底打造的英文單曲《Rumours》後,他們還實現瞭香港歌手首度在紐約時代廣場Spotify廣告牌上宣傳的目標。第一次海外演出,則在馬來西亞的五月完成。亞洲市場的擴張,他們有在逐步推進。

因此這句評論還是要拉回深圳羅湖——出道五年,他們仍是內地娛樂圈的陌生面孔。音樂、影視、綜藝等港式娛樂之於內地的全面式微,沒有辦法予以他們前輩藝人走紅香港就能迅速打開北上市場的關鍵門票。

他們成團後的作品,無論是集體的還是個人的,都還欠缺在內地生根發芽的機緣。那出道之前,十年前很有觀眾緣的《狂舞派》,即便是影迷也未必記得住男配楊樂文這個舞者、演員,而網劇《PTU機動部隊》雖有內地平臺聯合制作,但顯然更不可能讓客串的陳卓賢被人關註。

《狂舞派》

對很多人來說,恐怕頭一次留意甚至聽到MIRROR,是因為去年7月28日的紅館事故。

當晚,懸掛舞臺高處重達600斤的巨型屏幕松動落下,砸中兩位舞者,其中年僅27歲的李啟言情況危殆。三個多月過後,刑事調查組才對外公佈,五名相關人員被拘捕,因為涉及人為操作,有人面臨刑事犯罪指控。

不止一次的舞臺事故,引發外界對這當紅炸子雞牽涉利益的紛爭揣測。相關團隊,尤其是背後的東傢ViuTV及其背後的電訊盈科集團,在市場急功近利地淘金過後,也確實把商戰燒出瞭別的戰火。而MIRROR當晚表現被顯微鏡放大後,確實中斷瞭兩個月的公開活動。

在內地看客眼裡,MIRROR再度吸引到的註意力,仍在關聯負面。林俊傑紅館開唱,邀約全員做嘉賓,但當發現隻有陳卓賢一位上臺彩排,另有六子在臺下捧場時,便想要他們一起熱鬧,結果對方認為不被尊重,甩臉走人,雙方粉絲一度交惡,引發一場不止是所謂當紅後生與糊咖前輩的鬧劇。

後來雙方公開致歉,推說溝通問題,但羅生門真相變得毫不打緊。若說林俊傑前段時間頗有輿論壓力,那麼這次在內地多少有點逆風翻盤,而MIRROR的狂傲印象,連帶後來粉絲嘲弄劉德華提及自傢哥哥是蹭流量等風波,愈發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

特別是,「香港頂流」薑濤和劉德華合影,前者被批耍帥臭美、甩大牌,後者被誇敬業、謙恭,加上本在內地高聳的正派形象,再度鞏固MIRROR在路人眼裡淺薄、傲慢、無能的印記。

這裡當然有粉圈文化的常規討嫌操作。不隻是說粉絲為瞭給薑濤慶生,在銅鑼灣豪擲千金、大肆宣傳且提議把地名改為「薑濤灣」的狂熱,還要說,當粉絲自發擰成圈地自萌且渾身帶刺的小團夥,很多時候容易產生反噬。

也就是說,飯圈在給偶像帶來無比巨大的流量、紅利的同時,也把他們架到無與倫比的刑臺之上,但凡捕風捉影都可以千刀萬剮。這樣的邏輯,我們都再清楚不過。

那麼,不妨先找個熟悉的坐標來定位他們。對比來對比去,韓國的防彈少年團(BTS)是更多人眼裡最為接近的參照,或者說,內裡更希望可以成為的目標。非要在內地探尋的話,大概可以往TFBOYS身上靠,畢竟時代少年團還沒到這個火候。

是這樣位置的藝人,可想而知難免人紅是非多。不過內娛談及MIRROR,因為有這些「前科」,幾乎都是唱衰口吻,連帶對港娛毫不留情的奚落,倒也成瞭個挺值得思考的現象。

這得回到本源上,介紹一下MIRROR的歷史。

香港造星,在新千年,輸送完Twins、林峯、薛凱琪、鄧紫棋、陳偉霆、周柏豪等等之後,有點難以為繼,何況後面幾位不乏依賴內地綜藝,甚或事業重心順理成章傾向內地。

Twins在《乘風破浪》

走紅模式基本上都是要求藝人出道之後,影視歌三管齊下,再加上廣告攻勢、年底沖獎,高曝光推動高人氣。在神仙打架的年代,更是一刻不能停。

MIRROR有所不同。如果說傳統制式,通過TVB的藝員訓練班,新秀歌唱大賽(後交由TVB8),香港小姐、香港先生選舉等等推出明星,已經在當下失去活性乃至資質,那麼TVB的反面,年輕、銳進的ViuTV把選秀本土化後推出的《全民造星》,則順利地迎來本地新星的崛起。

《全民造星》

漫長賽制帶來的藝人、粉絲雙向育成,以及年輕觀眾舍棄TVB老派模式後的群體遷移,讓MIRROR以及ViuTV吃到第一波流量紅利。

團隊裡頭最年長的陳瑞輝,生於1988年,成團時30歲,最年幼的邱傲然,跟他相差瞭11歲。不說很多人錯過瞭所謂偶像出道的所謂花期,單說這個機遇,本身就含有勵志成分,須知隊長楊樂文這些,之前已經在娛樂圈裡瞭,跟新人一起獲得二次機會,並不容易。

成團的理念,就值得一說。ViuTV董事長兼總經理魯庭暉起名「MIRROR」,是說鏡子能反映成員真實面貌,多面鏡更是可以反射無限可能,而每位獨特成員既能單打獨鬥,又能成團群戰。

這樣的定位很微妙,既有雞蛋不都放在一個籃子裡的保障,也有良莠不齊需要預支的臺階。

最終事實證明,MIRROR勢如破竹。

成團49天,他們就創造瞭香港歌手團體出道後最快舉辦演唱會的紀錄。雖然馬上迎來世界性的幾年低谷,全員參與的勵志電視劇《男排女將》在2020年意外飄紅,逆轉瞭MIRROR出道小火旋即沉寂的命運。

《男排女將》

2021年元旦,作為依然重要的人氣音樂指標,叱吒樂壇流行榜頒獎典禮給他們頒出六大獎項,雖說遭到質疑,但是坊間熱議。

他們或組合或個人的音樂作品不斷推出,甚至有過每周一首新歌的暑期企劃,再加上黃偉文時隔三年再為新人作詞的噱頭(呂爵安《E先生 連環不幸事件》)、各路名人跨界推介等契機,還有必不可少的演唱會與小商演,迎來不少熱望。

電視劇方面,日本人氣作品《大叔之愛》被翻拍成《大叔的愛》,呂爵安、盧瀚霆與邱士縉主演,大受歡迎,甚至讓收視被力壓的TVB引入劇本審批制度。

《大叔的愛》

電影方面,薑濤、柳應廷的《阿媽有咗第二個》(內地譯為《巨星養成記》)是去年第三部票房超過4000萬的港片,位列香港華語電影票房榜29位。呂爵安的《闔傢辣》、他與盧瀚霆的《過時·過節》票房都破瞭千萬。

楊樂文在跟林傢棟對手的《命案》裡,表演頗受肯定。

《命案》

不同傳統藝人需要從頭積累粉絲,MIRROR在人氣護佑下攻城略地,更得便宜。

也正因此,鋪天蓋地的廣告代言順手拈來,隻要你身在香港,幾乎沒法回避視聽上的轟炸。

所以ViuTV自打2016年開播以來,主要借助MIRROR的吸金能力,在2021年,首次實現瞭盈利。用電訊盈科的話來說,MIRROR的大熱,提供瞭「未來增長機遇的成功方程式」。

可即便這樣稱王稱霸瞭,MIRROR還是沒有辦法在內地走紅。且不說他們現階段是否需要這樣的市場,因為可能不可能的探討,更有意思。

傳至內地的新聞多是負面,加上大眾挑剔其作為偶像團體的顏值、實力,MIRROR很難迅速翻盤。

再說,盡管矢口否認,他們還是跟韓國男團、K-POP有諸多對照,而對方堪稱標桿的高基準,會讓現場屢屢翻車的MIRROR雪上加霜。

加上內地已經走到粉圈競爭愈發白熱化,而大眾卻對飯圈文化愈發警惕、鄙薄的階段,一方面,「鏡粉」能否在經驗如此豐富的內地粉圈突圍、拓展,難度很高,另一方面,內地等待流量相繼塌房的興致,似乎高於坐視他們左右逢源的艷羨。

而且還要看到,當經濟位置帶頭變動的時候,我們屢屢發出,甚至過度劃一地發出對香港娛樂黃金時代的追憶,這誠然是在圈定乃至重塑經典,但也幾乎是整齊地浮現排他心理。現實裡頭,有文化的自覺,也有精神的勝利。

於是楊千嬅這類中生代現役歌手,孜孜不倦地把廣東歌帶到非粵語區巡演,並自定義輸出方向,就顯得格外特殊,並且滲透寶貴性、悲壯性以及嘲諷性。

楊千嬅在《聲生不息》

在淤塞的現狀裡,曾比特、炎明熹的小火,凸顯出不是白紙的MIRROR的一個矛盾,即沒有辦法二次出道。

而無比特殊的MIRROR,矛盾不止這些。

本身的紅與黑,成與敗,基於他們身上每一個不管是否承認、能否表達的標簽,也因此,當他們演化成一股潮流、一種現象的時候,團隊不再僅僅代表娛樂,或者本土。

MIRROR帶有的勵志性,促使他們許多合唱曲目,也帶有這種絕地反擊或者無畏戰鬥的氣勢。在低迷時期,這些當然是有打氣的作用,可是過度走紅,除卻廣告入侵容易招惹的大眾反感,也會削弱他們曾經草根所帶有的情緒投射。

而且,他們的天時地利,又關乎香港民眾在這幾年的彷徨。他們不僅是新鮮事物的趣味本身,而且是情緒表達一個相當安全的落腳點,是註意力轉移的重要介質,甚至是帶有反叛性的某種象征。

一旦他們不夠友好、健康,一旦沒法去代表、去承載這樣的意象和功能,在這樣一個需要姿態的時候,栽跟頭不是太難想象的結果。

這跟內地的境況,像,也不像。他們紅不過羅湖這邊,內地的流量同樣紅不過羅湖那邊。

那要是把MIRROR放到十年,或二十年前,他們可以在內地走紅嗎?當然不會,因為,他們甚至沒有在香港走紅的機會。

這自然不止關乎娛樂審美的變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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