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新劇《模仿犯》,果然,吸引我的還是那個男人——

吳慷仁。

來,先看張動圖,體會什麼是教科書級別破碎感。

神奇的是,這個40歲的男人在新劇裡不單破碎感爆棚,更是集合瞭當下所有最具吸粉力的氣質:

人夫的安全感、少年的純凈感、斯文敗類的進獄感

不得不說,相比早年《下一站,幸福》《一把青》時期的痞帥柔情,如今人至中年的吳慷仁,氣質有增無減,且戲路越走越廣。

這好像有違演員“隨著年紀漸長,戲路逐漸定型或收窄”的常理。

於是飄不禁好奇:

你說在咱內娛中年男演員裡,能找出哪怕一個能比對的競品麼?

從外來看,吳慷仁在新劇中的角色很像他代表作《我們與惡的距離》裡的刑辯律師——

一個有職業理想、堅守程序正義的檢察官。換而言之,即是眾人的眼中釘,不被上級重視,也不被同事親近。連感情生活,也由於他自發的回避,而寡淡如水。

把異性關心的留言重復聽瞭兩遍,最後還是無力回應

加上少年時至親慘遭殺害,他看上去不止孤獨,還有種深邃的疲憊。就像《東城夢魘》的女主,一邊偵查連環殺人案一邊處理人情社會的裙帶關系,每一天都與社會陰暗面交手,每一天都無以為繼。

P.S.臺灣省實行“檢警一體化”原則,檢察官也負責刑事案件的偵查。

聽上去吳慷仁好像在重復自己?

這麼說吧,如果說《與惡》讓很多內娛觀眾初次記住他的名字,那這部《模仿犯》,則是會讓人驚嘆他演技之純熟的程度。

這部劇改編自宮部美幸的同名推理小說,講述系列由極端自戀型人格殺人犯操控的、針對單身年輕女性的殘酷犯罪,以及吳慷仁飾演的檢察官如何識破這名罪犯的面具,最終將他抓捕歸案的故事。

林心如飾演的新聞主播被兇手用鈍器致死

此前日本出過劇版和影版,但口碑都不及臺灣這版。不誇張地說,慷仁是其中最為關鍵的致勝點。這部劇,實際上也可稱作他個人的表演秀,他把這類正面到有些理想化的角色,演出瞭人之為人的負面,甚至陰暗面。

這麼說可能有些抽象,咱比對下張譯在《他是誰》裡演的刑警衛國平,大概就能更好理解瞭。

為什麼要拿他倆比對呢?這兩個角色身處的外部環境非常相似——

故事背景都是上世紀九十年代,都是有職業理想的公權力機關人員,且各自都因早年目睹過至親/戰友死亡而留下心理創傷,給人觀感都很孤獨和疲憊。

但對相似經歷中人物狀態的理解和闡釋,張譯和吳慷仁的方式很不一樣。

張譯偏愛摳細節,他演戲必須有人物動機做支點,每一個行為背後都關聯著他想讓你察覺的隱意。

譬如劇中時代背景從1988年切換至1996年的第一場戲,他如何快速交代劇情在過去八年間的敘事空白?

深夜查閱資料,打瞭個盹但夢裡仍在分析案情,手指甚至因緊張而突然震顫。

對案件的熟稔程度到瞭做夢都能精準復述的程度,也就表明瞭這名刑警從未放棄過尋找兇手,而且他對這系列連環殺人案深有執念(因為戰友殉職),始終很難平復創傷。

張譯又是如何表現人物的孤獨和疲憊呢?

不止讓你用雙眼直觀看到,更會借戲謔的方式來反襯出人物的執著和不合時宜。譬如當上級命令他暫擱對當年案件的偵查,他不會直接反抗,而是溜嘴皮子耍寶,顯然已被一次次阻擾磨得圓滑。

吳慷仁演戲也摳細節。

劇中一個向兇手喊話的鏡頭,他從猶疑、恐懼、發狠到輕蔑,在短短10秒內借眼神的微妙變化給出瞭四種層層遞進的情緒。

我知道你在看

我一定會抓到你

你玩完瞭

但比起細節,吳慷仁更擅長的其實是氛圍

劇中初登場時,他抓人的不是肢體動作,而是泛紅的眼皮和憂鬱的眼神。前者表現疲憊,後者告訴觀眾這名檢察官的過去並不幸福。

且吳慷仁每次出場,這種孤獨和疲憊都會先於他的臺詞沖擊觀眾。

和張譯隱晦戲謔的闡釋方式不同,吳慷仁善用五官的微妙變化營造氛圍、傳達人物心理,並感染觀眾。

有時,會是檢察官發現新的案情線索,突然從困倦轉為獵人尋到獵物時令人膽寒的神情;

有時,會是案件一籌莫展,對外強裝“我很好”、繼續埋頭查案的苦撐。

這兩者看似為兩種心理,實則都指向同一種由疲憊衍生的病態——

他過於渴望為死者聲張正義,反而擱置瞭自己因至親被害而留下的創傷,輕視瞭每個人心中都有以惡懲惡的樸素沖動。

越是疲憊的狀態下,這種沖動越是可能被觸發,進而失控。劇情最後也正如兇手所料,他舉槍意圖私刑罪犯,也斃掉瞭自己曾篤信不疑的信仰。

到這一刻,吳慷仁營造的氛圍也就到達瞭高潮處,隨著人物的崩塌,觀眾也感同身受到絕望與悲痛。

用五官演戲,需要演員有外貌上的先天條件,不一定非得長相標準端正,但必須能被攝影機所偏愛。

這也是所謂電影咖的優勢與劣勢。

由於大銀幕會把人臉放大,電影演員必須懂得精準調動五官來適應鏡頭、表現情緒。但也正因如此,那些常年拍電影的演員,“下凡”拍劇時便往往會因拿捏不到適合小熒幕的表演分寸,而水土不服。

譬如飄最近寫過的井柏然,以及曾經被群嘲過的章子怡、湯唯、周冬雨等等。要麼像塊木頭,要麼五官亂飛。

神奇的是,吳慷仁入行十六年來,卻沒有什麼好的電影劇本青睞他。不過這張電影臉拍劇,倒是留下瞭不少豐滿角色,讓他一步步演到“臺劇一哥”的位置。

第一部電影《渺渺》時已經很有氣質,但他事後卻說自己沒有被攝影機偏愛的好運

細看吳慷仁的五官,父母其實給瞭他一張適合做演員的雌雄同體的臉。

高鼻梁、方下巴、線條明朗而方正的輪廓,都是標準的男性面部特征。但招風耳、桃花痣、櫻桃嘴、細長眼、雙眼皮,又適當中和瞭他的男性氣質,添上幾抹柔美。

於是他寡言時深情,很有安全感;陰鬱時病嬌,讓人感到危險;嘴角上揚時又如春風吹過,好一個幹凈少年。

所以雖然他和張譯都並非大眾情人型長相,不是那種一眼就讓人沉淪的美男,但吳慷仁有股陰柔、蔫壞的勁兒,張譯難有(除非碰到《滿江紅》這種劇本)。

張譯憨厚的氣質足以讓人相信,他演的角色會是100%的良好公民。但吳慷仁即便演紳士暖男,也會給人一種他會偷摸幹壞事的想象空間,何況他還真的演過。

圖源|《媽,別鬧瞭!》

要在內娛中年男演員裡找幾張雌雄同體的臉其實不難,譬如陳坤、張魯一、胡歌、劉燁、陸毅、王陽、任泉,都和吳慷仁有幾分相似。

但綜合“人夫的安全感、少年的純凈感、斯文敗類的進獄感”這三項指標來看,貌似又很難有一個能高比例契合。

張魯一可人夫可敗類,但不夠少年;

胡歌、劉燁和任泉倒是既有少年感又深情款款,但沒有危險的氣質;

至於陸毅和王陽,中年之後氣質越發飽滿,性感是性感,但不足吳慷仁來得悅目清新,更像是人父瞭。

氣質最為相近的,可能是陳坤。

早年在《像霧像風又像雨》裡,他一雙水汪汪的眼,憂鬱得叫人心顫。

幾年後《雙響炮》,陳坤隻是戲份很少的配角,但有他的鏡頭,都漂浮著氛圍感。

當憂鬱的他換上成熟西裝,便顯出一股蔫壞的勁兒,斯文敗類的進獄氣質瞬間拉滿。

但相較吳慷仁,陳坤的眼部更為深邃,看上去整體氣質也更為陰柔,總體而言他給人的觀感更接近於憂鬱高貴、文質彬彬。

要讓這樣氣質高貴的人演糙漢是很難說服觀眾的,但吳慷仁可以。隻要他適當調整膚色和裝扮,又是完全不同於以上的另一種氣質——

這張倒是和陸毅很像

這讓人上哪說理去?

生得這樣一副百變皮囊,已然具備戲路越走越寬的硬件。更何況,人傢還敢於把自己打碎瞭重建。

第一個挖掘出吳慷仁身上進獄氣質的導演,是《麻醉風暴》的蕭力修。

吳慷仁在這部劇裡飾演的醫生葉建德,是一個白切黑的角色。起初是一心濟世的正派良人,在替醫院背鍋、職業生涯盡毀、目睹學弟自殺後,他轉做醫療保險員,利用制度漏洞設網佈局,謀財害命。

當年,入行隻七八年的吳慷仁,已能演出一個人在信仰崩塌後那種茫然無助與撕心裂肺。

這個角色,也讓他拿下次年金鐘獎的最佳男配角。

自去年《華燈初上》後,他出現在熒幕中的形象大都略帶幾分病態,徹底顛覆瞭觀眾對他痞帥柔情的固有印象。

演在風月場所滾打的媽媽桑,他不單扮成女人模樣,連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切膚入骨。

圖源|《華燈初上》

演心理變態,他平時待女主(賈靜雯 飾)極其溫柔,把女主迷得暈頭轉向。但每到親密戲份,眼神便讓人分不清那是情欲還是病態的占有控制欲。

圖源|《媽,別鬧瞭!》

最具顛覆意味的可能是《她和她的她》裡性騷擾女同事的下賤男,那出強逼妻子(又是賈靜雯)吃意面的情節,看上去既有色情意味,又十分病態。

看完這部真的想沖進熒幕狠揍吳慷仁

而以上這仨角色,不過隻是近乎客串的配角而已。盡管如此,吳慷仁也都給到瞭90分以上的完成度,當成完整的角色去演。

回看內娛,能做到像他這般每走一小步都力求自我突破既能演男又能扮女的中年男演員,似乎很難數出哪怕一個。

但你猜怎麼著?

在吳慷仁40歲生日那天,他發文表示過去一年演瞭太多壞人,近期不會再演同類角色。果然,待映的《富都青年》(李心潔制片),是他此前從未嘗試過的類型——一個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啞巴青年。

他仍在求變,讓觀眾看到更多元的演員吳慷仁。

說到這不得不提一個有意思的現象:其實不止觀眾愛他,不少女演員也拿他當合作首選——從林心如、賈靜雯到李心潔,這些轉做制片的女演員,都鐘愛與吳慷仁合作;小S之前在自己節目聊起賈靜雯和吳慷仁搭戲,也表示眼紅。

不過沒過多久,小S就在《此時此刻》和吳慷仁有瞭激吻戲份

誠然,吳慷仁之所以能被稱作“臺劇一哥”,除瞭個人努力(這部分飄之前寫過一篇,這裡就不展開說瞭),也離不開外部環境的造就。

一方面,同期男演員紛紛轉戰內娛,臺娛所剩戰力不多;另一方面,Netflix、HBO等流媒體相繼投資救市,臺劇不再塑造偶像,開始向嚴肅社會議題偏移,他恰好趕上瞭這班車。

而我們都知道,這類型的劇本,在內娛幾乎沒可能影視化、被搬上大銀幕和小熒屏。

就拿《模仿犯》《他是誰》這種同類劇來比較——

同是講述極端犯罪、公權力系統懲兇除惡的正義故事,《他是誰》至多講述罪犯之邪惡、刑警之無畏,正邪被嚴格地分配在對立的立場兩邊。但《模仿犯》卻敢讓檢察官越出正義的邊界、犯原則性的錯誤,承認惡根植在人心中、黑暗永遠不會消失。

無論是我還是這個世界

黑暗都不會消失

我們所能做的

是用更多的溫暖跟光去平衡

光是這一點,已經決定瞭吳慷仁的演員生命,要比相當一部分內娛中年男演員來得豐滿。

更別說他九年前那部《白蟻:欲望謎網》,為瞭演一個迷失在欲望中、患有戀物癖的男人,他不介意為戲犧牲,真身上演瞭7分鐘自慰片段。

內娛不是沒有和他演技相當的中年男演員,但未必有他那個氣質和外形;同樣,氣質和外形在他之上的,又未必能做到像他一般,有勇氣把自己打碎瞭再重建。

就算兩者都貼近,卻又礙於環境,無法拿到讓演員大膽放飛的同類劇本。

這是內娛的遺憾,也是內娛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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