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身穿始祖鳥、頭頂拉夫勞倫棒球帽、腳踩薩羅蒙之後,當代都市潮人的標志又多瞭一項,周末來一場Citywalk。

Citywalk,又叫城市漫遊,是今年社交網絡上最流行的城市運動。

有多火呢?“每個city都在被walk”上瞭小紅書熱搜第一。截至發稿,小紅書Citywalk相關筆記有31萬篇,筆記數是去年爆火的槳板運動的3倍,並且每周以10%的速度增長。

圖源:小紅書截圖

攜程數據顯示,最近一周,Citywalk產品訂單環比前一周增長近40%,熱門目的地有上海、重慶、貴陽、杭州、成都、烏魯木齊等。

之所以大傢對Citywalk熱情高漲,或許是認為這項戶外運動門檻並不高。有網友調侃,Citywalk不就是俗話說的“逛大街”“壓馬路”嘛。

但事實上,Citywalk並非我們想的那麼簡單。

Citywalk該怎麼玩?它會不會像陸沖、飛盤一樣曇花一現?

01

Citywalk,優雅省錢版“壓馬路”?

要想看一項新興運動怎麼玩,第一件事就是打開社交網絡。

通過對比,我們發現目前流行的Citywalk有三種形式。

第一種是漫無目的、開盲盒式瞎溜達。跟目的性極強的特種兵式旅遊不同,Citywalk主打一個沉浸式、慢節奏。

相對於天南海北的旅遊,Citywalk多在自己生活的城市,時間多在周末,不設目的地,不打卡網紅地標,不用考慮“出片”,在路邊隨機發現的一傢超好吃的面包店都可以成為一種“小確幸”。

然而,這種開盲盒式的Citywalk因為隨機性太強也最容易“翻車”。在小紅書,Citywalk熱門筆記留言區點贊最多的是“容易/怕迷路”。

圖源:小紅書@是劇劇呀 筆記評論區截圖

能在迷路或走不動時隨機坐公交或能打車是Citywalk的底線。

除瞭公共交通,城市街道景觀是Citywalk的質量保障。畢竟,相較於傳統自然風景區,Citywalk的可玩性在於“人文”。

在知乎,有業內人士總結,目前世界上最適合Citywalk的城市是東京,國內是上海。“上海是中國城鎮化最早的城市,有大量老式街道,非常適合步行,個體商業也發達,街景也相對豐富。”

“在北京,除瞭二環裡的胡同,其他地方對Citywalk挺不友好的。”在北京生活瞭十年的媒體人徐璐感嘆。

“北京的路很寬,雙向八車道,還很多過街天橋和地下通道,一條大路上有時連個便利店都沒有,walk個啥,開車都乏味。”

此外,城市佈局也對Citywalk有影響。“北京西邊有很多單位大院,容易出現斷頭路,這是Citywalk最糟心的事。而北京東邊的CBD商圈樓間距寬,道路也寬,很多辦公樓都不能隨便進,避暑、避雨甚至廁所都沒有,去那walk就是災難。”

除瞭交通和城市佈局,決定Citywalk質量的第三個要素是氣候。

“六月的廣州,在路上走5分鐘都算酷刑。”

“在錦州,一年刮半年四五級的風,能把你頭吹掉。”

Citywalk是合適的季節去合適的地方。

因為Citywalk“有門檻”,所以在社交網絡上出現瞭很多有規劃的Citywalk攻略。Citywalk也開始跟更多的消費場景產生聯結。

同程研究院與騰訊營銷洞察聯合發佈的《中國旅行消費趨勢洞察白皮書(2023年版)》數據顯示,今年旅行消費的四大新趨勢是小眾獨特、自在松弛、未知驚喜、深度在地。同時,距離近、花銷少、不擁擠、美食多也是年輕人選擇旅行方式的重要參考因素。

需求映射到產品,Citywalk開始出現各種各樣的主題。在社交平臺,Citywalk的胡同路線、賞花路線、文藝路線,一應俱全。與此同時,逛吃、夜遊、掃街也成為打開Citywalk的新方式。

上海的武康路、安福路,北京的鼓樓、雍和宮,天津的五大道、意式風情區、西開教堂、瓷房子等都憑借獨特的城市人文氣息成為熱門的Citywalk路線。

近年來,隨著Citywalk變得越來越火,在內容和組織上也越來越專業規范,於是產生瞭Citywalk的第三種方式——付費Citywalk,也就是花錢雇人陪你溜達。這也更接近Citywalk誕生之初的理念。

Citywalk最早來自倫敦,幾個人在專業講述員的帶領下,有計劃地行走在城市的某條路線上,從歷史、地理、人文、風俗等各方面,感受一座城市鮮活的生命力。

85後媒體人田小曦從上學到買房安傢已經在北京生活瞭十餘年。王府井、前門、後海這些著名景點在她看來已經是“遊客專屬”,毫無吸引力。但去年,田小曦參加瞭一次有組織的“什剎海Citywalk”,半天時間,幾十塊錢,她認為很值。

“如果不是有專人講解,我還不知道什剎海除瞭酒吧,還有十座名寺古剎,在那附近的西海是北京城裡的濕地公園,住在旁邊胡同裡的居民有一套獨特的方式與濕地和諧共處……最有意思的是,講解員說什剎海的火神廟是全國求姻緣最靈的地方。”

目前,像田小曦一樣付費Citywalk的年輕人越來越多。在北京、上海、廣州、深圳、杭州、沈陽等多個城市也出現瞭本地的Citywalk組織。作為旅遊產品,在攜程,Citywalk的形式以半日遊和一日遊為主,價格多在百元上下。

對於“在城市裡走一走要花錢”這件事,目前的觀點是兩極分化。

在從事上海城市研究工作的陳寧看來,付費Citywalk更適合在大城市工作的朋友圈有限的外來人口,更多是一種社交行為。“百來塊低成本打發一天時間,運動的同時又能漲知識,還能認識一群新朋友,發個fancy的朋友圈。”

同時,陳寧認為,付費Citywalk的形式跟研學有點像,這種高文化濃度的活動對於普通人有一定門檻,更適合文史愛好者。

“對於外來人口少的小城市,讓本地市民花錢跟團''散步'',參與熱情不會太高。”

02

Citywalk,能火到明年嗎?

早在十多年前還在武漢上大學的時候,旅遊博主@申請的申同學就已經在文學院學長的帶領下,成瞭一個City walker。

那時候他最愛漢口,遊走在羅馬式、哥特式、俄式或日式老建築間,不時穿過紅墻綠瓦下的咖啡店、餐廳、商鋪。舊時的“東方芝加哥”,今日的新漢口,在他眼裡全是這座城市留給他的故事。

“當時完全不瞭解‘Citywalk’這個洋氣的概念,我們有的隻是對腳下這片土地的好奇心。”申同學笑言。直到慢慢從垂類旅遊平臺上補完課他才發現,這項活動原來早就悄悄在城市裡蔓延開瞭。

最早是主打年輕、小眾旅行線路的稻草人旅行社發掘瞭這一商機,2008年就推出瞭結合城市文化的城市行走旅遊產品。之後的十餘年,城市漫遊的商業化一直都在小步向前,與風風火火的大旅遊市場相比,顯得格外安靜。

但直到2020年以來,面對很多時候的非必要不遠行,更多人開始把視線對準“附近”——居住的城市和社區,Citywalk才真正有瞭一絲走紅的味道。

已經做瞭五六年相關活動的“藝旅文化”聯合創始人劉銳告訴有意思報告,由於有“行傢”陪同,講究更具文化屬性的交流,所以藝旅的“重讀城市”系列活動一般以20人/次為上限。2020年以來,過往可能一個月走一兩次的活動頻率直接升級成瞭每周多達三四次。

最早將Jane''s Walk帶入國內的瓔珞對此也深有同感。

Jane''s Walk發源於加拿大多倫多市,是為瞭紀念作傢、城市活動傢簡·雅各佈斯(Jane Jacobs)而舉辦的一系列城市漫遊行動,不同於城市考古,Jane''s Walk更加側重從城市規劃角度出發的觀察和思考。

從事城市規劃行業的瓔珞與國內關註城市和交通可持續發展的“一覽眾山小”志願者團隊一起,從2019年開始在上海等多個城市陸續發起多場免費的Jane''s Walk,他們關心城市的發展與更新,也願意把Jane''s Walk變成一個市民與城市發展專業人士交流互動的平臺。

而在2020年之後,她明顯感覺到,不論是Jane''s Walk這樣的公益性活動,還是收費的商業項目,更多的市民、更多的年輕人開始參與到這項原本略顯“曲高和寡”的活動中來。

“就像學者項飚談到的‘附近的消失’,很多人意識到瞭自己與附近應該有更深的連接,也願意回歸到自己的生活與社區中來,與這些街道、店鋪、建築和人建立起聯系。”瓔珞表示。

當出行逐漸松動,除瞭本地人,越來越多的外地遊客也開始將Citywalk列入旅行計劃,更具大眾影響力的OTC旅遊平臺也加入到瞭城市漫遊大軍中來。

攜程相關負責人表示,Citywalk的走紅與大傢精神需求的持續增加密切相關,相比過去走馬觀花式的旅遊,更多人開始追求旅途中的互動感和體驗感;疫情期間長途旅遊活動的受限,也讓短距離、小規模的本地遊成為主流,Citywalk這種體驗感極強的休閑旅遊方式得到瞭很多年輕人的喜愛。

由於Citywalk天然具有在城市中遊走的性質,就連運動健身平臺也註意到瞭這項與眾不同的活動。

Keep在去年8月上線瞭《劇情跑·城市漫遊系列》課程,圍繞北京、上海、廣州等八大城市,講故事、說文化,帶著大傢用跑步的方式來漫遊和探索城市,上線首日就有超過20萬次打卡跟跑該課程。

截至2023年6月,“劇情跑·城市漫遊”8節課程共有346萬人次參與,每個月差不多都還有近萬次打卡。

不過,如果說Citywalk曾經的問題是,小圈子裡熱熱鬧鬧,大部分人尚不知情。那麼如今,這項時髦城市運動的問題或許變成瞭,不僅很難做,而且不賺錢。

最難的就是路線規劃。首先需要有一條完整的步行路線,沿途有足夠的可看性和人文深度,還要結合季節、時令等自然條件,裡面存在著許多細枝末節的考量。再加上對專業度有要求,所以邀請的“導遊”通常都是在某一領域極有積累的專傢。

如藝旅最近推出的“營造嶺南”系列行程,邀請瞭建築學教授、考古研究員等,人力成本頗高。這樣的半日遊行程單人收費198元,乍聽起來相當貴,主要的客群仍是有一定消費實力、對本地文化有興趣的少部分成年人。

劉銳表示,團隊一直希望能將這項活動帶給更多人,這些年來他們是將“重讀城市”系列作為品牌活動來做的,不僅沒有賺錢的意願,也確實不賺錢。

而像Jane''s Walk這類用愛發電的活動,每組織一次,從前期規劃到後期執行志願者們更是要在本職工作之外,投入極大的時間和心力。

幾乎所有受訪者都認同,盡管Citywalk越來越火,也具備極大的發展空間和潛力,但當下依然處在發展期。

特別是想靠Citywalk賺錢,幾乎還是不可能的事情。

以藝旅文化為例,過去其較多地以小圈子口碑傳播為主,但現在已經收到不止一傢旅遊平臺的邀約,希望把城市漫遊產品帶入平臺。但劉銳表示,現在還沒有到那個合適的時機。

而她所謂的“不合適”,也正指向限制Citywalk走向大眾化與商業化的兩個重要問題。

第一就是交付能力不足。目前的專業組織少,線路也少,專傢資源更是有限,就算平臺需求大,他們也很難滿足;其次是旅遊者的付費意識尚未完全建立,大傢喜歡和認同Citywalk的價值,但仍然會覺得太貴。

不過劉銳依然樂觀,“能堅持做下來的,要麼是專業度能打,要麼就是能把社交和互動做好,對年輕人有足夠的吸引力。未來如果能有更多元的組織方,逐步提高交付能力,提高大眾的認可度和參與度,共同建設起健康的發展生態,那時Citywalk的商業化或許才是更好的時機。”

瓔珞則從本地社區建設的角度補充道,相比長途旅行,現在很多人還不願意在“傢門口”花錢,但如果能夠和社區商業、教育做好聯動,比如和沿途小店合作、和周邊學校做課程互動等,提高大傢對社區的認同感和歸屬感,城市漫遊可以擁有更大的發展空間。

但說到底,Citywalk大概率也不會是曇花一現的潮流,至少在小眾市場會一直存在下去。因為城市快速變化,永遠有人對城市的過去、現在及將來好奇,想要瞭解它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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