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PO止損哲庫 不過是芯片產業巨震與劇變的開場

馬裡亞納海溝

OPPO旗下芯片設計公司哲庫一夜關停。意難平背後，段永平的表態意味深長：改正錯誤越早越好，不管多大的代價都是最小的代價。

一腔熱忱，付與風霜。其中邏輯與啟示，值得為之記述。

01.通往通用芯片牌桌的3.5條路

半導體產業短暫的歷史顯示，在通用芯片（系統級芯片）研發領域有所成就，通常有3.5條路：

1. 原生公司，技術策源地，先發紅利。典型如英特爾、AMD、ARM。

2. 斜杠公司，新范式引領，變軌紅利。典型如高通、華為、英偉達。

3. 蠻力公司，產業總龍頭，金元紅利。典型如蘋果，和預期中的特斯拉。

3.5. 非典型公司，代表為三星，舉國之力+地緣政治受益+全周期摔打。

英特爾和AMD，分別成立於1968年和1969年，二者分食瞭電子計算機芯片鼻祖仙童半導體的遺產，成為X86時代的芯片技術的兩座山峰，一路絕塵數十載。

ARM敢為天下先，重註Risc新框架，為移動通用芯片鋪平道路。

高通與華為在移動通信基帶領域掌握足夠know-how後，借著ARM的甲板，先後在移動通信時代不同節點（以3G為分水嶺）起飛，劃出與X86並行的芯片新路徑。

英偉達屬另類，看到X86框架下圖像計算的空白區域，幾度沉浮，終以CUDA生態架構做大，成為最為矚目的並行計算（AI計算）之王。

蘋果在成為移動電子設備霸主同時，揮動支票挖空矽谷，反向求解芯片難題（從專利樹上看這仍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不過迄今仍困在基帶通信技術沼澤之中。

總結來說，做芯片，特別是做通用芯片，技術積累、歷史機遇與足夠多的錢缺一不可。

還看OPPO，它還不在上述任一象限之中。

02.哲庫關停，是對一場幻像的即時止損

手機廠商造芯，特別是通用芯片，有幾層顯性意義：

1. 擠上SEP（標準必要專利）專利池的牌桌。通過專利交叉許可獲取知識產權費用的減免，實現產品高端化升級，通過品牌溢價提升產品利潤率。

2. 估值模型從制造轉向科技，繼而帶動品牌形象在消費側認知中的質變，最終會從銷量與利潤率上形成閉環。典型如華為。而這可能正是OPPO造芯的幻像——在華為手機業務冰封之後，在市場地位與市場份額誘惑下，更加劇瞭這種野望。

3. 更高的估值，會在資本市場獲得更高的對價，通過IPO，最終將研發成本轉移給公眾投資者，實現研發開支正向循環。也就是說，或多或少，OPPO造芯有為IPO拉估值的動機。

但手機終歸與芯片不屬同一工程領域，難免“長使英雄淚滿襟”：

1. OPPO在移動通信技術上積累較淺，即使通用芯片做出來，也是一種外部IP的集成，仍要大把地向高通、華為、諾基亞們繳納不菲專利費（主要涉及2G-5G相應的基帶通信、WIFi等專利）。也就是說，中短期內，它至多可以能夠跑通自己的芯片設計能力（架構IP依然是要按代際向ARM購買），在成本側的象征意義大於實質意義。

2. 資本市場對IP集成式芯片設計公司價值的定價逐漸回歸理性，並對高制程技術路線的各種不確定性持續擔憂。在這個超級資本開支的產業，一旦賬算不過來，就會對哲庫在一級市場的持續融資形成制約，現金流承壓。

3. 4nm也好，7nm也好，終究是晶圓廠制造工藝的核心技術，不等同於芯片設計的核心競爭力。制程越高，成本指數級提升，沒有足夠的裝機量難以消化。更重要的是，以哲庫的技術路線來看，是比較典型對2015年左右華為技術路線的跟隨，即使高制程芯片流片成功，距離高通、蘋果的新一代芯片產品仍會存在顯著代際差。

4. 芯片需要軟件技術生態（機器語言生態）適配，以常識看，這還不是OPPO的長處。

5. 還有關鍵的一點是，當前半導體產業正面臨一個巨大的轉折窗口：以語言大模型為代表的人工智能技術的頓悟，我們正處於計算范式大轉折的前夜，舊堡壘開始坍塌，並行計算即將成為主流。這樣的不確定性，加重瞭戰略研判成本。

這些，可能就一定程度解釋瞭段永平所稱的：哲庫關停=改正錯誤。

03.計算范式大轉折前夜

OPPO止損哲庫，隻是時代巨潮裡的浪花一朵。

近期我們看到，本土雲計算巨頭們，紛紛大幅調降產品價格。一定程度上，個中邏輯與OPPO止損庫哲有共通之處：ChatGPT之後，我們已經進入瞭人工智能時代，以GPU、TPU為代表的異構計算芯片，將成為智能化基礎設施。在巨潮成型之前，傳統雲計算廠商選擇主動折舊（降價），最大限度的做大客戶數量與收攏現金流，無不預示著對於未來指數級折舊傳統芯片載體風向的對沖（當然也有被運營商雲強勢崛起沖擊的因素）。

這種現象不止發生在本土，我們當下還看到：

蘋果新一代SOC芯片產品，將大幅集成GPU功能；AMD也正在向微軟靠攏，密謀聯合研發下一代異構計算體系的XPU產品；谷歌則在重註以神經網絡為模型的張量處理器(TPU)；

ARM被孫正義收入囊中後，一度還是香餑餑，但在異構計算大行其道之後，估值持續縮水，而今也正面臨技術路線的代際變革；晶圓廠霸主臺積電，其訂單結構正呈現偏科趨勢，一方面傳統串行計算持續不振，而並行計算的GPU訂單則排到的一年之後。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當作如是觀。寂滅與涅槃，正是半導體新周期的主題詞。哲庫離場，不過是芯片產業巨震與劇變的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