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處除不瞭臺灣的三害

文 | 風聲

最近有部臺灣電影火瞭起來，就是《周處除三害》，社交媒體討論度極高，甚至有人喊出瞭過去十年最佳華語電影雲雲。

這部由香港導演黃精甫執導、臺灣演員阮經天主演的犯罪動作片上映後，從每天0.9%的排片率，一路逆襲擊敗春節檔各大影片，從票房榜第三位來到榜一位置，隻用瞭三天時間。

該片化用瞭世說新語裡周處除三害的典故，少年周處身形魁梧、武力高強，卻橫行鄉裡，為鄰人所患。後來周處隻身斬殺為禍人間的猛虎與蛟龍，自己也改邪歸正，至此三害皆除。

電影裡則是講述的是一個殺人通緝犯陳桂林被告知生命將走到盡頭，於是決定去警局自首，發現自己在通緝榜上隻排第三。誓要揚名立萬的陳桂林以當代周處自居，決定“幹票大的”，於是自發調查排名在他之前的兩名通緝犯的下落，將他們一一鏟除的故事。

筆者慕名去電影院看瞭這部電影，坦率地說，與社交媒體和一些電影人討論的熱度相比，這部片子的水準顯然達不到什麼神作的地步，更不至於像一些人吹噓的那樣，除瞭芯片之外又發現瞭一件和臺灣差距20年的事情。

更多的人談論的是一個叫尺度的東西，暴力，轟頭，邪教，“這是我應該看到的嗎”這個梗廣為流傳，無非就是想澆沒有分級制度的塊壘。

《周處除三害》講瞭一個說得過去的故事（但也卷入到抄襲醜聞中），故事講的很流暢，中國人都看得懂電影想表達什麼，拳拳到肉的動作看得出香港黃金時代動作片的影子，最後的爆頭群體殺戮很擊中爽點，也就這樣瞭，可以去看，但不必嗨到高潮，這是筆者給想看這部電影的人的個人建議。

電影不是神作，但是涉及到臺灣的一些社會現象，倒是很值得去探討一二。以下涉及劇透。

林祿和，外號牛頭，手上有幾十條人命，包括幾個警察，統計排行榜上排名第一，這樣的人，居然搖身一變成為瞭邪教頭子，張嘴閉嘴就是愛，就是天，就是地，而他則是尊者，從上天吸取營養，被派來拯救蒼生，騙走投無路絕望的母親的錢財，和貌美的女信徒發生性關系，甚至還有電影裡隱晦提到的私生子，都是基本操作。沒有陳桂林飾演的主角出現，他的騙局還會持續下去。

陳桂林的原型，是臺灣當年的頭號殺手——劉煥榮。劉煥榮從小幫派混起，直到加入著名的竹聯幫，成為瞭讓人聞風喪膽的殺手，劉煥榮出手狠辣，臺中“大湖幫”的老大廖龍輝就死在他手上。

但是劉煥榮又是一個矛盾體，臺島的礦山事故，一舉捐出一百多萬臺幣。還曾經孤身一人闖入地下賭場，舉起槍搶走瞭一大筆錢，然後，他把這些錢交給瞭孤兒院，頗有俠盜羅賓漢的色彩。以至於1991年，劉煥榮被法院一審判決死刑並立即執行。而很多臺灣的民眾則是紛紛提筆寫信，向法院求情。然而終究因為牽扯瞭太多的命案，1993年，臺灣最高法院宣佈維持原判，堅決地判處劉煥榮死刑，並立即執行。

劉煥榮的故事，傳奇但並不新鮮。不過必須提醒大傢註意的是，劉煥榮活躍的時間背景，八九十年代是臺灣經濟高速發展的年代，也是政局、人心動蕩的年代。來臺三十多年後，老K的戒嚴體制也越來越難以為繼，昏招頻出，情治系統更是更是幹出瞭在美國暗殺作傢江南的蠢事，給瞭美國涉入臺灣政局更大的口實，在內“黨外“人士也在海外勢力的支持下內外結合不斷沖撞體制，蔣經國在內外壓力下不得不於1987年6月宣佈解除戒嚴。

1988年元旦解除黨禁與報禁。1991年4月，臺灣“國民大會臨時會”召開，制定“憲法增修條文”，廢止“動員戡亂時期臨時條款”。1992年5月，“陰謀內亂罪”和“言論內亂罪”被廢止。

很多人註意到民進黨以及臺獨勢力的成立與成長，沒有註意到的是，此後臺灣社會的混亂，新興宗教勢力的興起與社會治安的敗壞。

1987年，在臺灣被禁瞭幾十年的“一貫道”取得瞭合法地位，1989年，臺灣”人民團體法”出臺，臺灣地區更是完全解除瞭宗教管制，所有宗教團體都可以合法存在。

短短幾年時間，臺灣社會氛圍大變。宗教、政黨、各類人民團體如雨後春筍般冒瞭出來，提出各種主張，收割彼時經濟富裕，但在老k幾十年禁令下循規蹈矩精神空虛的臺灣社會。巨變後兩千萬人口的小島自由但狹隘，各路思潮紛紛湧現，突然地放開，太多人的頭腦不知所措。

我們熟悉慈濟、熟悉佛光山，我們不熟悉的是，臺灣更多的大大小小的大師。作為傳統中國社會，臺灣最不缺的就是大小宮廟，日本人占領臺灣帶來瞭神社，西風東漸，美國人帶來的基督教無數教派，紛紛在臺灣紮根發芽。所謂同時保留瞭中國傳統文化和西方文化的糟粕，就是臺灣的典型寫照。

在臺灣當大師不難，隻需要能說會道加上厚著臉皮的膽大心細。

宋七力，臺灣九十年代最著名的“大師”。1987年出獄的宋七力，正好趕上瞭好時候，自稱最大的本事就是“分身”，很好理解，你面前站著的是宋七力，但他的分身可能跑到其他地方，包括但不局限於美國、加拿大、歐洲。因為那邊有人拍到照片證實他在當地。如此荒誕不經，但是信者如雲，以致電影《黑金》也專門借用瞭他的故事。

宋七力騙錢、玩弄女信眾，但是信徒中不乏知識分子、政界高層、商界精英，最出名的就是歷任過民進黨主席、高雄市長，現在還在日本狂舔的所謂臺灣當局駐日代表謝長廷。

不光謝長廷自己信，老婆遊芳枝也信。還語出驚人地：跟隨宋七力一起修道，她與兒子也會超能力飛天遁地，還能水火不侵。在臺灣政壇謝長廷被公認奸詐卻癡迷宋七力，很多人相信謝長廷被宋七力拿捏住瞭把柄，一如黑金裡，周朝先一度與部長的“相親相愛”。

1996年，時為民進黨“副總統”候選人謝長廷甚至向宋七力下跪，並接受宋對其選舉財務支持，被踢爆後輿論轟動。謝長屈身向宋七力下跪，除瞭臺灣一貫怪力亂神的環境外，更重要的還是看中瞭宋七力對信眾的影響能力，謝長廷的下跪表明大人物的虔誠，更能吸引信眾，信眾更多，宋七力給謝長廷的回饋越多，層層遞進。

黨禁放開之後，臺灣社會迅速從原本的板塊構造，分裂成一個個原子架構，傻乎乎的老K自動退出各種社會場景，人心自然會被各路野心傢擄掠。

宗教或者說借助披著宗教殼的大師抑或邪教自然有著最強大的精神控制能力，送錢、舍身、精神控制，對政客而言自然是三合一最好，人能當投票部隊，供奉的香火錢自然是大師與政客通過獻金分賬，政客上臺後，再想辦法給予更多庇護。這樣的結構，簡單而粗暴。這樣的故事，黑金說過，古惑仔二也說過，但依舊暢通無阻。

臺灣社會，以選舉作為社會動員的中心，四年一大選，兩年一地選。各色人等都有角色，宗教勢力本來就以人心為依托，加上麾下龐大的信眾，更是政客們不可放過的兵傢必爭之地。

專門的宗教聯絡部門主委，絕對是選舉中不可或缺的部門。去各大宮廟上香是每次必跑行程，能否跨入某些意識形態強烈的場所，被視為拔樁與否的關鍵。身段柔軟，跟三教九流來往密切的政客有著龐大的運作空間，前臺灣立法機構負責人，王金平就是此間的絕對高手，一個“公道伯’的外號”道盡瞭他的角色。

而這顯然還隻是開始，政客貪圖大師們的信眾和獻金，大師們開始不斷侵蝕世俗社會，甚至直接出來組黨，準備介入公共空間。

妙天，原名黃明亮，1934年生，屏東縣人，軍官職務退休後皈依隨國民黨來臺的臨濟宗第84代在傢居士宗師敬哉禪師，1974年開始正式修行，閉關清修，1983年在臺北市成立首間道場，此後陸續在各地成立道場、全臺超過54所大學成立“禪學社”或“領袖社”及成立戒毒協會協助土城看守所戒除收容人毒癮，被認為有30萬票的實力。

2018年10月18日成立“國會政黨聯盟”並擔任創黨主席。2020年臺灣“大選”，一舉提名瞭十名立委候選人，妙天本人更是在藍綠之間橫跳，開始時支持電子大亨，又為韓國瑜辦造勢晚會，在和小英會面後，又公開宣佈支持小英，待價而沽不過如此。最後倒向小英很好理解，妙天這樣的大師，多的是把柄，掌握著所謂國傢機器的小英，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能掀翻妙天的道場，自然乖乖就范。

宗教涉入政治，但宗教更希望跳出三界外，徹底脫離政治和社會的桎梏，可進可退。

2018年，臺灣立法機構，排審瞭所謂“宗教基本法”，條文很妙，草案中聲明，

“因為宗教具有使人類具有超世俗之生命醒察力、超越人性弱點之強大心靈超越力、潛移默化之苦難療愈力、善性凝聚力，四項“世俗政府”所缺乏的力量，因此提倡“宗教基本法”，來保障宗教自由的精神。

宗教不但先於國傢、法律而存在，也是一切人類道德與法律的先驗基礎，可以說是比道德和法律更為自覺與自發的社會安定力量”，裡面提出瞭所謂聖俗分離原則（The principle of separation of religion and secularism），指出處理宗教事務的主管機關，不應介入宗教教務。

強調尊重宗教團體的自主性、自律性，而給予自治權，排除政府諸多不當的監督管理措施，以保障宗教信仰、行為與結社自由。”

簡單地說，就是一旦法案通過，宗教機構在臺灣就是無法無天的存在，自治的結果隻能是宗教或者說大師說瞭算，所謂宗教管理機構隻能是一紙空文。

因為爭議過大，法案暫時被撤回，但是法案本身能被提出就證明瞭在臺灣，各色宗教的勢力依舊在不斷膨脹中，看看該案的提案人，王金平、黃昭順、馬文君和林岱樺等33名“立委”，橫跨藍綠，可見宗教勢力日常下的功夫。

回到電影，《周處除三害》在臺灣的票房也就隻有4700萬臺幣,也差不多是1000多萬的RMB，大陸超過4億人民幣。

顯然臺灣人非常清楚，在臺灣的社會現實裡，周處除不瞭三害，尊者可能會被逮捕，但永遠不會消失，臺灣這片土地還會不斷的誕生出新尊者，一槍爆頭，清除邪教的爽感隻是電影的現象，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