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中國大陸‘以人民為中心’的制度的品質顯然超越臺灣‘以選票為中心’的制度。”
“臺灣所謂的‘民主’經過瞭多年的異化、變形,與政治理想漸行漸遠。”
“未來民進黨會持續推進‘去中國化’,我們能用什麼方法來消除負面影響?”
1月13日,臺灣地區進行領導人選舉。如何通過這場地區選舉來觀察臺灣社會的變遷,如何展望未來的臺海關系,在東方衛視1月29日播出的《這就是中國》節目中,復旦大學中國研究院院長張維為教授和臺灣知名政治人物、前“立法委員”、海南大學“一帶一路”研究院資深研究員雷倩老師,共同探討臺灣和兩岸問題。
張維為:
2024年1月13日,臺灣地區進行瞭領導人的選舉,我也和大傢分享一下自己對這場選舉的觀察和思考,一傢之言,僅供參考。
這次選舉的結果和之前多數兩岸問題專傢的預測沒有太大差別:民進黨得票率是40.05%,國民黨得票率是33.49%,柯文哲的民眾黨得票率是26.46%。簡單地說,就是民進黨的40%對峙國民黨加民眾黨合在一起的60%,結果是40%贏瞭,這種結局似乎有點荒謬,但這就是臺灣選舉中多次出現的情況。早在2000年那場選舉中,藍營被李登輝分裂,結果陳水扁以30%多一點的票就當選瞭。
從選舉制度的設計來說,不少國傢和地區的做法,我認為似乎更加合理,也就是第一輪候選人得票如果低於50%的話,需要進行第二輪投票。這樣一來,分裂的反對派往往會抓住這個機會重新整合,結果可能會完全不一樣。但現在臺灣的政治生態已經高度極化,進行選舉程序的“改革”是難以想象的,結果隻能是大多數民眾的利益受到損害。
這背後是“以選票為中心”的西方政治模式的危機。在這種模式下,不同的“部分利益黨”競相爭奪選票,而每個政黨都力求保住自己最關心的“關鍵票源”或者叫基本盤,對基本盤以外其他群體的利益,要麼是視而不見,要麼是開一些空頭支票。
與此相反,在我們中國大陸,我們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政治模式,以絕大多數人民的整體和長遠利益為依歸。我們這個模式使中國大陸得以以人類歷史上最快的速度全面崛起,也使絕大多數大陸民眾成為這個過程的受益者。
我認為“以人民為中心”的制度的品質顯然超越“以選票為中心”的制度。我們不妨比較一下兩岸的發展情況:臺灣的經濟規模曾一度占到大陸規模的45%左右,但從30多年前的所謂“民主轉型”開始,這個比重就一路下跌,跌到現在的4%左右,這還是根據美元官方匯率計算的,如果按照購買力平價計算的話,估計為2%左右。
大傢可能也看到瞭不久前的一個報道:臺灣選出的2023年代表字是“缺”——缺蛋、缺電、缺水、缺藥、缺安全等等。這正是臺灣多數民眾希望“下架”民進黨的一個主要原因。然而國民黨不爭氣,選舉程序也不給力,結果少數黨仍然得以繼續執政。
臺灣這次總投票率,據我看到的截止1月13日的報道是69%,也就是說100個選民中69個人投瞭票,而民進黨拿到的實際上是這69人中的40%,也就是總選民的28%,以此類推,國民黨是23%,民眾黨是18%。什麼叫少數人的民主,這就是少數人的民主;什麼叫“部分利益黨”政治?這就是“部分利益黨”政治。這樣的制度怎麼能不一路走衰呢?
我由此聯想到今年將要舉行的美國的大選。美國選舉的總投票率一般不會超過55%,所以美國你死我活的黨爭也是為瞭確保能夠獲得55%的參選選民中51%的選票,也就是55個選民中的28、29票。由此可見,“以選票為中心”的政治制度與我們講的“真民主”“實質民主”“人民當傢作主”等等,可謂風馬牛不相及。也有人說,我這個民主就是民主,因為我們的民主制度就是這樣設計的,如果這個邏輯可以成立的話,那麼世界上所有自稱為民主制度的都是民主制度,因為他們那兒的做法都符合他們自己制定的遊戲規則。
臺灣人口才2300萬,比上海還少,但現在是社會深深地分裂,族群高度對抗,民粹主義盛行,經濟嚴重滑坡,多數人的實際薪酬二十來年沒有增長。就像我2011年與“歷史終結論”的作者福山先生辯論時所說的,西方這種民主模式日趨衰落,甚至沒落,是必然的,它可能隻是人類歷史長河中的曇花一現。我當時還這樣說,我說你美國這個民主制度的設計是前工業革命時期的,你們要進行實質性的政治改革,否則你們會選出比小佈什還要糟糕的總統,美國的國運也將一路走衰。這不就是過去十多年美國所經歷的一切嗎?
當然今年美國還要再經歷一次這樣的劣質民主。美國民主黨人士已經發聲瞭,如果特朗普這次當選的話,美國可能會變成世界上最大的“專制國傢”。其實2021年美國皮尤中心的民調就顯示瞭,今天72%的受訪的美國人也認為美國民主不再是世界的榜樣。
臺灣民眾排隊投票 圖自法新社
從這次臺灣地區選舉中當選的“立委”的組成來看,民進黨拿到51席,國民黨是52席,民眾黨是8席。這樣一個結果意味著國民黨成為所謂的“立法院”第一大黨。這種狀況又被描繪為“朝小野大”,也就是說,朝廷的勢力小,在野的勢力大。很多人認為民進黨政權進入“跛腳”執政的局面,但我認為我們不能高估國民黨的力量。畢竟在2008年的時候,藍營“立委”的總席次曾經高達81席,國民黨當時還是完全“執政”,但後來國民黨還是一步一步敗下陣來。
坦率地說,今天的國民黨是一個沒有靈魂的政黨,早把孫中山先生的“民族、民權、民生”丟到溝裡去瞭。在整個競選過程中,國民黨候選人不講理念、不講路線,投票前兩天,馬英九先生接受外媒采訪時說瞭這麼一句話,兩岸要和平,我們要相信大陸領導人,要相信大陸,結果侯友宜立刻與馬英九“切割”,不邀請馬英九參加國民黨最後一次拉票集會,我想這很能反映今天國民黨這種喪魂落魄的敗像。
從三個政黨選舉造勢的活動來看,藍營活動的參加者年長者居多,柯文哲的白營則是年輕人居多,而綠營則是老中青都有一些。本來國民黨期待出現所謂叫做“棄保效應”,也就是說支持柯文哲的人最終發現民眾黨不可能出線的時候,就把自己的選票轉投給國民黨,但這種情況沒有出現。顯然臺灣年輕人中間反整個建制的比較多,他們眼中的民進黨太貪,他們眼中的國民黨太迂腐,很多人都把票轉投給瞭有機會主義性質的柯文哲。本質上,一個沒有靈魂的政黨怎麼可能吸引年輕人,當初國民黨連阻止臺灣教材中“去中國化”的勇氣都沒有,結果使“臺獨”勢力得以誤導一代年輕人,國民黨今天也隻能自作自受。
我不由回想起2013年3月,我的好友、臺灣著名政治學者朱雲漢教授邀請我去訪問臺灣,我們當時討論過一個問題,就是回望臺灣的所謂“民主轉型”,當初有沒有可能選擇一條以協商民主為主,而不是選擇美式對抗性民主的道路;他說非常難,因為臺灣政治精英和知識精英的眼中隻有美式民主,再加上一批人過去被國民黨迫害過,他們對抗性非常強,而且得到美國的大力支持。他把我介紹給臺灣政治學的泰鬥級人物胡佛教授,我們相聊甚歡。胡佛先生雖然是一位自由派學者,但有強烈的民族情懷,他反對“臺獨”,支持國傢統一。他握住我的手說,“一位神秘的大陸朋友送給我一本你寫的《中國震撼:一個“文明型國傢”的崛起》,我讀後也受到瞭震撼。我一直期盼著有一位中國學者能寫出這樣的著作,現在終於有瞭,我非常高興”。我說看到您81歲高齡,身體如此硬朗,我也十分高興。他說 “心中有民族利益,人也延年益壽”。
胡佛曾經參與推動臺灣的所謂“民主轉型”,但當他看到這種轉型帶來“臺獨”勢力日益猖的時候,他開始旗幟鮮明地站出來反對“臺獨”。他告訴我,那些披著民主改革外衣的人,一旦大權在握,就開始玩弄特權,搞分贓政治,扭曲法治,迫害政敵,操弄民粹,掏空瞭民主的實質內涵。
他還談到孫中山與胡適的最大的不同,他說孫中山先生是完整地認識到三民主義中的三個方面是相輔相成的,如果中華民族無法獲得自由,無法獲得獨立,那麼所謂民權和民生就沒有保障,所以胡佛先生不能接受隻講個人自由,不講民族獨立的這種民主觀,他認為這是一種脫離瞭現實的虛無主義,甚至就是代表西方勢力的文化買辦。他反復告誡臺灣的政治人物,如果割斷瞭臺灣與中華文化的關系,那麼臺灣將變成失根的蘭花,隻能隨波逐流,任由國際強權擺佈。今天回頭看,他的這些見解都是相當深刻的,一點也不過時。
同樣,今天大陸人民對臺灣地區選舉的關註度也越來越低,大陸百姓的普遍感覺是:無論哪個黨上臺,要麼是“明獨”,要麼是“暗獨”,與其讓“暗獨”利用“九二共識”來蒙騙或者忽悠大陸,還不如讓我們直面“明獨”的挑戰,盡快下決心徹底解決臺灣問題。從大陸百姓的視角來看,最為國人所不齒的是臺灣這三個政黨都唯美國馬首是瞻。
其實,我一直說這個世界早已進入瞭“後美國時代”。今天美國的軟硬實力幾乎在以肉眼可以看見的速度在下滑。就硬實力而言,美國拱火引起的俄烏沖突,但美國自己似乎已經打不動這場“代理人戰爭”,因為長期沉迷於錢生錢的金融遊戲,導致大規模的去工業化,我們看到的資料是俄羅斯一個星期使用的彈藥,如155毫米的炮彈,美國兩年都生產不瞭。
就軟實力而言,美國也是開年不利,這邊是“蘿莉島”愛潑斯坦醜聞扯掉瞭所謂“民主法治”和西方權貴的遮羞佈,那邊是美國國防部長進瞭ICU,居然總統不知道,五角大樓也不知道,這種國傢治理的亂象令人發指;更不要說剛剛交付的波音飛機,交付才兩個月,一上天就掉瞭艙門,使人不得不質疑今天美國制造的質量及其背後的企業文化。當然還有巴以沖突爆發後,美國政府一邊倒地支持以色列,無視巴勒斯坦人民的生命權,為全世界絕大多數人民所不恥。
雖然美國還在亞太地區竭力地拼湊各種反華聯盟,但西方世界人心散瞭,隊伍不好帶瞭。這些所謂的盟國心裡都有自己的算盤,一旦面臨真正的沖突,絕大多數都是靠不住的,怎麼能指望美國這麼一個“泥足巨人”及其所謂的盟國到臺灣海峽為“臺獨”勢力賣命?這是不可能的。
大傢可能註意到,大陸進入新時代以來,我們對許多重大挑戰的處理方法都是先讓子彈飛一會兒,甚至讓它瘋狂一會兒,然後開始釜底抽薪地解決問題。比方說,“港獨”勢力曾猖獗一時,但2020年中央通過《港區國安法》等一系列舉措,釜底抽薪地解決瞭“港獨”的挑釁。同樣,網信詐騙曾猖獗於一時,但2023年我們多管齊下,通過強大的軟硬實力,釜底抽薪地解決緬北網信詐騙危機。現在民進黨在選舉中出線,“臺獨”勢力又開始興奮起來,但我想不久的將來,我們也將多管齊下,通過強大的軟硬實力,釜底抽薪地、徹底地解決“臺獨”的挑釁,早日實現祖國的完全統一。
我今天就和大傢分享這些,謝謝大傢!
雷倩:
我是一個在臺灣出生的江西人,長期在歐美媒體、科技金融領域工作,過去20年參與兩岸事務,我想從自己的經歷跟大傢分享一些臺灣的深層結構問題。
自十五世紀以來,在中國與東西方海權國傢碰撞中,臺灣因為地理位置與資源條件,先後成為西班牙、荷蘭與日本殖民者的貿易與資源基地。十九世紀中期以後,另外一批海權大國則因為軍事價值而覬覦臺灣。在史料中,他們指出臺灣軍事位置重要、物產豐富,最重要的是與清廷關系疏遠,可以從清朝統治中“剝離”,成為他們的基地。
二十一世紀的西方列強最近幾年忽然口徑一致地在各種國際場域中稱頌“臺灣價值”,說明臺灣地區跟中國大陸的“分立”,討論臺灣地區科技在世界供應鏈中的重要性,其底層邏輯難道不是正如十九世紀的海權國傢一樣?他們的核心關切豈不也是中國的崛起嗎?
我深知今天大陸的觀眾和網友對臺灣有些人、主要是政治人物,不認同中華民族血脈、中華文化道統感到憤怒。但是或許我們需要小心西方海權國傢長期佈局中的“臺灣陷阱”,並且認知到日本殖民者現在在臺灣地區的“代理人”,他們的作為與說辭並不能代表真正的臺灣經驗與所有的臺灣人。
剛才張老師提到瞭朱雲漢和胡佛老師。我和胡老師的另一位大弟子周陽山教授有幸多次到胡佛老師的府上,長夜談話。
朱雲漢(左)和胡佛的合影
如果你隻看現在的西方和臺灣媒體,可能會誤以為1945年臺灣地區在日本統治者離開之後,隻經過瞭“二二八事件”和“白色恐怖”,快轉瞭60年,忽然在2000年民進黨上臺,從此人民過著“民主”“自由”“幸福”“繁榮”的日子,一筆勾銷瞭中間幾代人的努力。這是2016年蔡英文“就職典禮”的主要表演。
但真相是,國民黨執政當局在1945年到1949年迅速恢復瞭日本人離開時破壞的電力系統,穩定瞭經濟和商業機能,建立瞭醫療和教育體系。其後,先後完成土地改革、出口貿易轉型、十大基礎建設、高科技產業發展,這些正面的臺灣經驗都發生在2000年以前,沒有一件是民進黨完成的。
至於開放報禁、黨禁的政治民主化,真正的推手是胡佛老師這一輩的意見領袖們,他們雖然有不同的政治立場,但是共同奔走倡議,希望能真正實現孫中山先生的政治規劃。當然,他們當年無從想象現在的民進黨會假“民主自由”之名,大肆行威權、鬥爭、剝奪人民權利之實。不過,民進黨的前主席許信良、施明德先生先後黯然離開,也間接地說明對民進黨失望的,不隻是胡佛老師們。
盤點民進黨兩度執政,在陳水扁任內,忽然停建核四、重創臺灣經濟,“三·一九槍擊案”摧毀瞭公平選舉,他在第二任內挑起族群對立,掩蓋個人和傢人的貪腐,召喚出“紅衫軍”倒扁的狂潮。在蔡英文任內,借著“前瞻計劃”、新冠疫情等等成立各種公司,挪移預算,假轉型正義之名成立各種單位,剝奪人民的權利,更以改革為名,赤裸裸地改變退休軍公教人員的退休給付、攫奪清朝以來農民在“農田水利會”名下的巨額資產;凡此種種,不一而足。
所以,民進黨現今被美國人吹捧的“民主、自由、人權”,經不起現實的檢驗,因為他們的執政,已經將臺灣變成沒有自由的民主,更在貪腐中,摧毀瞭臺灣良善的社會文化根基。
剛剛結束的2024年選舉,固然是對當下各政黨的體檢,更顯現瞭臺灣所謂的“民主”經過瞭多年的異化、變形,與孫中山先生“人民有權、政府有能”的“權能區分”、更與經由選票“選賢與能”的政治理想漸行漸遠。
過去數個月,在臺灣各種“大陸介選”或“美國介選”的報道中,我們不難看出兩岸究竟是內部矛盾還是敵我矛盾是一條最深的意識形態鴻溝,令臺面上的政治人物避之唯恐不及。但是在競選最白熱化的時刻,竟然有一位臺北市第一女子高中的語文老師區桂芝,用最直白的語言挑戰瞭民進黨“去中國化”的作為。第一次,所有的候選人以及“政府首長”都必須正面回應這個議題。
區桂芝並不是特例,臺灣各界有許多反對民進黨“親日去中”作為的志士。他們或許沒有臺面上政治人物的媒體曝光度或是網絡聲量,但在推動“去中課綱”的“杜正勝”對面,有更多反對“去中課綱”“無恥課綱”的區桂芝、段心儀、吳昆材們。在聲稱“釣魚島是日本”的“李登輝”對面,有更多集結在“釣魚臺(島)教育協會”旗幟下的陳美霞和宜蘭的漁民朋友們。在歌頌日本殖民者的“賴清德”對面,有更多當年抵抗日本殖民的抗日志士的後人,他們,才是真正的臺灣人。
胡佛老師曾經說:“臺獨是不道德的。”眼下臺灣地區新選出的領導人在勝選時引用瞭“民主對抗威權的選擇”、“不會轉向、不會走回頭路”等高度象征性的符碼,呼應西方鋪排的“價值對抗”。但在中國大陸成功地走瞭自己的現代化道路,正借著“一帶一路”倡議與三大全球倡議,領導“全球南方”改變世界格局的此刻,我相信今日中國已非當年清廷,有實力改寫西方鋪陳的戰爭劇本,更有智慧、也有能力和平解決兩岸問題。到那時,期盼臺灣地區在中國大陸與東、西方海權國傢碰撞的幾世紀以來,一切所經歷、所孕育出的以中華文化為底蘊的多元並蓄臺灣特色,能夠成為民族復興的助力。
謝謝大傢!
【圓桌討論】
主持人:雷老師出生成長在臺灣地區,我想先從宏觀上請您給我們做一個分析,就是這一輪選舉跟以往幾輪的投票率相比,有什麼變化?
雷倩:這一輪最重要的變化是當你有三個可能的候選人,而且人人都知道是關乎未來的選擇時,照理說它的投票率不該那麼低。
同時在最後的選民結構裡面,民進黨喪失瞭大量的年輕選民。民進黨的選民在每一次民調中顯示的是,年紀比較長、小學文化程度為主的這些選民是非常固化、僵化,絕不動搖的。剝離出來,去支持白營的絕大多數是年輕選民,所以簡單來說,我認為這一次與其說是柯文哲召喚瞭年輕人,不如說年輕人選擇瞭柯文哲。
主持人:您的意思也就是說即便柯文哲是馬文哲、李文哲,年輕人可能也會做選擇,因為他就是不喜歡那兩個陣營,他要換一個新的。
雷倩:是的。
張維為:從民調來看,臺灣年輕人給賴清德和侯友宜的支持度都非常低,都沒有超過20%,我估計很多臺灣人都感到選舉結果肯定是民進黨領先,而他又改變不瞭這種局面,他覺得沒有意義瞭,投票幹什麼?
主持人:所謂的那一票根本也改變不瞭整個趨勢,所以就不投。既然說到瞭年輕人的議題,我們就繼續來討論,看一下年輕人選擇非常重要。臺灣的年輕人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觀點?
雷倩:我認為這一次的年輕人比較特別的是,更多的人決定去參與政治,比以前我們所觀察到的要多,但是他們決定參與政治的主要訴求是改變。
主持人:他們是不是很明確地知道要改變什麼?
雷倩:他們知道他們不要什麼。在任何一個體制裡面,提出改變的方向本來就是政治領袖的責任。他必須要給一個未來的藍圖規劃,讓年輕人或者是一般選民知道我要帶領你往哪裡去,今年的選舉恰恰在這個部分完全付之闕如,從2023年3、4月開始,一直到11月底,通通在討論什麼人選,討論藍白合不合,壓縮瞭所有討論未來方向跟政治議題的空間。
柯文哲舉辦的選前造勢晚會
主持人:所以即便站在選舉政治的這個邏輯上看,像這樣的做法都是非常短視的,因為你沒有實質性的內容來吸引選民。但剛才雷老師說到一個觀點,年輕人比較在乎的是改變,我想聽聽您平時對臺灣年輕人的觀察,他們在期待什麼?
雷倩:我20年前回臺灣,當時他們告訴我說,臺灣的年輕人都在追逐自己的“小確幸”,希望開一個非常文青的咖啡廳,我是不相信的,所以我回我的母校臺大去演講,那時候我就問他們說你們想要幹嘛?很多人舉手跟我說要開咖啡廳。
因為他們所看到的未來沒有那種大開大合的機會,所以決定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選擇自己認為最自在的、安身立命的未來出路;也不能說他們不對,但是我想做一個對比,2005年前後,我有一次到北大去,畢業生協會的那些幹部們帶我去看未名湖,在路上走的時候,我就問他說,你們北大學生都關心什麼事?這幾個孩子看著我,覺得我問的很傻,他說我們是北大的,當然是經世濟民。可見,在同一時間,北大的學生在討論經世濟民,臺灣的孩子在討論自己的文青咖啡廳,這個差距是非常大的。
我是1980年大學畢業,當時我們雖然在臺灣生長,可是臺大的孩子,當時問自己的是,中國往何處去,不是臺灣往何處去;我們思考的是在中國的大未來裡面,我們自己有什麼角色。所以我覺得臺灣的孩子在目前狀況下,進入瞭一個比較狹小的世界,這個世界有一部分是事實,有一部分是媒體所塑造的,有一部分是他們欠缺瞭像張老師、像胡佛老師這些領路人,把他們的眼光打開,讓他們知道21世紀是一個中國人的世紀。以前的臺灣精英是經略中國的,現在的臺灣孩子為什麼留在一個那麼小的世界?我自己覺得非常遺憾。
張維為:我看瞭最後一場國民黨候選人侯友宜的記者會,這是一個格局問題,侯友宜非常明確地說,我們就是根據民調民意,並形成我們的立場;用當年毛主席的話就叫做“尾巴主義”,政治傢要有leadership,要有領導力,但現在民進黨也好,國民黨也好,都沒有這一點,所以嚴格來講這些年輕人希望新的面貌,但找不到領袖,真的,他們不少人甚至希望有一場革命,但是沒有革命導師,就是這麼一個情況。
主持人:包括這麼多年民進黨對教材的改編,可能不斷地讓這些年輕人的視野變得越來越小。就像張老師說的,年輕人的活力內在是有的,但需要一種激發,需要一種引領,所以我們就特別關心臺灣島內的年輕人,您覺得他們有沒有機會再打開視野,可以讓自己成為一個有歷史感的人?
雷倩:完全可能,因為我們現在是處於一個關不住的時代。就算民進黨關掉瞭中天,它關不掉網絡,同時臺灣有很多年輕人是很優秀的。他們自己會去尋找自己的出路。在我的那一代,不是去日本就是去美國,後來的一代很多人去歐洲,現在的一代很多人選擇到中國大陸的不同地方發展,
張維為:過去我們經常聽到一個詞叫“天然獨”,就是講臺灣的年輕人受瞭民進黨的影響,包括教材的變化,“天然獨”的比例非常高,但現在逐步開始有一個新詞叫“天然統”,就是有些年輕人開始認同大陸。
隨著中國大陸更強勢地崛起,讓臺灣民眾更瞭解大陸,但這需要時間。我們一定要保持強大的壓力,我們現在反腐叫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反“臺獨”也要這樣,就是不敢“獨”,這一點我們現在做到瞭,公開“臺獨”就是滅亡,然後不能“獨”,這就要通過一系列的安排,這是我們需要加強的,包括制度安排。比如,臺當局從美國買瞭一批武器,我們的懲罰措施馬上就啟動,該演習就演習,該封鎖就封鎖,它搞“漸進臺獨”,我們就推動漸進統一,甚至加速統一。最終,我們要通過強大的軟硬實力使他不想獨。
2月1日,國民黨“立委”韓國瑜當選新任“立法院長”。
主持人:您剛才演講當中說到,臺灣的“立法機構”當中,是一個“朝小野大”的格局,這會對後續比如說臺灣地區的治理帶來什麼影響?
張維為:如果你看全世界的政黨政治,采用西方政治模式的地方,一般出現這種情況的話,總體上就是個“跛腳”政府,政府的政策執行力或者推動力,都會受到影響。
我曾去臺灣“立法院”旁聽過幾次,你發覺臺灣的高級官員沒有多少時間真正做事,幾乎一半時間都花在回答各種各樣問題。我曾經在這裡調侃過,臺北建造一條通往機場的50多公裡的地鐵,花瞭20年,在這種制度安排下,做事很困難。現在大傢比較關註的是柯文哲這個民眾黨有8席,這8席能不能成為“關鍵少數”。
雷倩:我做兩個觀察,首先是要跟大傢說明的是,我們的“立法權”是一個被閹割的“立法權”,臺灣的“立法部門”隻審預算,沒有辦法主導它的實際支出。在陳水扁時代,有一年我記得非常清楚,我們的預算到11月都沒有過,但他們照樣政府天天開門,照樣運作,因為經常性的預算可以使用,業務性的預算他借支,所以在一個比較有限制的“立法權”裡面,就是要看執政者願不願意接受監督。
第二點,在臺灣的“立法”結構裡面,有8個不同的“委員會”,就是針對不同的部門做一對一的對應。剛好民眾黨有8席,它有兩種戰略,一種是8席都分配各一個,因為兩個政黨都需要跟它合作,所以至少每一個可能都可以得到一席“召集委員”的位子,“召委”在“立法院”運作裡面非常重要,他可以排議程,可以決定邀請哪個官員到“立法部門”來備詢,所以它可能會擁有超乎8席的權利。第二種是,如果到瞭“委員會”,大傢協商沒有結果的話,就會出“委員會”,進入所謂的“朝野協商”階段,民眾黨的力量就更放大瞭,因為一個黨隻有一票,民眾黨的8席也是一票,於是就變成三足鼎立。可見,在這兩個層面上,民眾黨都會有超出8席的影響力。這個時候就看它現在的規劃,它可以玩得轉現在這些制度裡面對它有利的部分。
主持人:雷老師把這個分析得非常透,也是給大傢介紹瞭臺灣地區的政治生態,所以在這樣的一種情況下,對臺灣地區的未來而言,特別是民眾黨這股力量的發展,會把臺灣帶往哪個方向?
雷倩:白營是一個制衡綠營的力量,尤其是年輕人,但是賴清德的核心沒有變,當他說我的路線不變時,其實就是一個高度親日的路線,也是高度服膺美國方向的路線,也是一個高度“仇中”的路線。
主持人:大傢也很關心,臺灣問題的背後是中美關系,美國2024年要進行總統選舉,假如是特朗普獲選的話,特朗普對臺灣的一些政策思路之下,賴清德會做出一些什麼樣的反應?
張維為:如果你看特朗普本人,我覺得他本質上是一個美國孤立主義者,他看得比較清楚,美國國力已經不行瞭,應該盡量往回退,你要叫我幫助,那你要付錢,否則我不幫你。
所以他很可能會先虛張聲勢,然後搞極限施壓,然後跟你私下談,談一個交易,某種意義上就是“出賣臺灣”。但是共和黨裡邊,極端的右翼,支持“臺獨”力量非常大,假設特朗普當選的話,最終可能取決於是特朗普的自主權大,還是周邊共和黨人對他的制約大。
雷倩:我比較主要的觀點是特朗普絕對會是一個戰略收縮者。他如果收縮的話,勢必需要管控“印太戰略”,而不會像現在這樣用“五眼聯盟”,再加上日本、韓國、菲律賓繼續不斷擴張。如果從戰略收縮的角度來看,賴清德有沒有可能鋌而走險,我覺得不會,原因並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沒有實力。
今天他如果真的鋌而走險,馬上就要面對中國大陸的強大實力,這個實力還不光是軍武實力,是國際上面的經濟、金融、外交、軍事等等的所有實力,所以他應該被框列在一個比較小的范圍之內。
現在臺灣地區的老百姓還真的相信如果有軍事沖突,美國會派兵來保護臺灣地區,美國會來救我們。所以如果真正發生瞭這樣的問題,臺灣老百姓可能會大吃一驚地發現他們所相信的美國,居然不是曾經被民進黨承諾的這些部分。因此,我覺得我們真的有很大的責任,要讓大傢看清楚,就像蘇起老師寫的書一樣,是在中美兩個大國所界定的世界格局中,來討論臺海問題。
【問答環節】
觀眾:兩位老師好,主持人好。我是來自上海大學馬克思主義理論專業的一名研究生,我關註到在這輪選舉之後,臺灣的經濟實際上也受到瞭影響,大量的外資撤離,在此前大陸方面也宣佈瞭部分中止ECFA(兩岸經濟合作框架協議)下面對臺灣的關稅讓利政策,請問在賴清德上臺之後,根據臺灣的經濟現狀來看,如果失去ECFA的話,會有新的替代嗎?謝謝。
張維為:ECFA的簽訂是建立在“九二共識”上的,民進黨現在否定“九二共識”,“九二共識”是蘇起先生對當時海協會與海基會達成一個中國共識的概括。“九二共識”使兩岸可以簽訂ECFA。ECFA給臺灣帶來的好處是巨大的,如果你算一下臺灣的貿易順差,去年大概是800多億美元。現在趨勢是朝著全面終止發展,因為當年雙方接受的這個基礎已經不存在瞭,我們給你這麼多的順差,你拿去買美國武器,這是不行的。
雷倩:張老師剛剛提到瞭ECFA的歷史背景,我們回顧一下,在談ECFA的早收清單這個部分時,其實大陸在很大程度上同意瞭臺灣的要求。第一個,有一些產業可不可以給它在中國大陸市場有相對優惠;第二個很重要的要求,就是考慮到雙方的經濟條件差距,首先勞工不能開放,其次農產品最好不要影響,再次有一些大的低階工業門類不要影響,這三點其實中國大陸都同意瞭,所以就並不是對等開放,已經根據兩邊體量的差異做瞭一定處理。今天如果全面終止,臺灣地區經濟立刻就會面對全世界無情的沖擊和無情的競爭。
再者,真正的影響是就業人口以及產業發展的未來。臺灣的前沿產業,包含高科技的研發、制造等等,過去就是因為跟中國大陸在一個產業鏈裡面,所以開發出來的東西有中國大陸這個大市場,然後一起去經略全球,如果這個中間斬斷瞭,這些前沿產業就永遠就留在實驗室裡面,留在一個非常小的格局裡面。我認為它對於臺灣的經濟影響,不單是今天的就業、今天的GDP,更是明天的發展可能,這個影響是非常非常大的。
張維為:我這裡要補充一句,臺灣是在蔣經國時期實現經濟起飛的。當時蔣經國時期啟用瞭一批非常優秀的產業和經貿人才,包括做產業園、做科技,許多人後來也來過大陸,雙方有很多交流,回頭看歷史,臺灣的十大建設都是那個時期的,國民黨還有這麼一批人才,民進黨很少。
臺灣高中老師區桂芝批評臺灣教改“去中國化”
觀眾:兩位老師好,主持人好。我叫吳金戈,是浙江理工大學的一名大三學生。未來民進黨會持續推進去中國化”,島內的教育、輿論、政治體系會繼續基於所謂的“一中一臺”的定位運轉,我們能用什麼方法來消除這種負面影響?
雷倩:從李登輝時期開始,臺灣地區的親日趨勢已經越來越明顯瞭,但是回頭來看,今年突然出現瞭一個曙光,就是像區桂芝老師、段心儀老師跟吳昆材這樣一批人,段心儀是從2005年中文教材修改時就投入的第一批反對杜正勝課綱的人。這批人一直存在,但是過去沒有聲音,今年選舉期間,忽然他們有瞭聲音,所以我對於臺灣會不會有一種民間的自我更正能力,產生瞭新的信心。
因為這麼平凡的幾個人,高中老師、普通大學老師能產生這麼大的影響,表示人民之間、傢長之間,都知道我們如果不認中華民族的血脈、不認中華文化的道統,我們喪失瞭什麼,所以希望大傢還是要對中華文化源遠流長的這種“長”的影響力有信心,它是整個臺灣所有遺民經歷的底蘊。
張維為:對,我第一次去臺灣是1996年,當時雖然李登輝已經主政瞭,但那時候你感到是濃濃的中國文化氛圍無處不在。我還記得當年“行政院長”郝柏村,跟這“臺獨”分子辯論,“臺獨”分子圍攻他,說你反對“臺獨”嗎?他說我不是反對“臺獨”,我是要消滅“臺獨”,當時還很有底氣。
雷倩:是強的。
張維為:我相信中國文化的根基都在、底蘊都在,臺灣還是中國人的這套生活方式,所以用中國大陸的說法就是我們兩手都要硬,軟實力要硬,現在大陸電視劇、各種各樣的APP在臺灣都非常受歡迎,這是很自然的,這是非政治的,但有利於臺灣民眾瞭解真實的大陸。硬實力也是一樣,你看那次羅援將軍在我們節目說過如果你不承認你是中國人,那你就離開臺灣,把寶島還給我們,如果我們要解放臺灣,我們不是打臺灣同胞,而是跟搞臺獨的外國人在打仗,是這麼回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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