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毅明,致公黨廈門大學綜合支部原主委,廈門市華僑博物院名譽院長,海南瓊海人,1935年出生於新加坡,1953年回國,先後就讀於集美中學和廈門大學,1961年-1989年在廈門大學任教,1990年調入華僑博物院,潛心研究、傳承嘉庚精神,1999年退休。

回到新中國,我的無悔選擇

我小時候顛沛流離,隨父母輾轉於新加坡、北婆羅洲和廖內群島的七八個地方。11歲才到新加坡星洲幼稚園附小就學。因傢境貧困,15歲就在阜安佈傘行做工,但求學讀書的渴望從沒有消減過。在老師李鴻江(集美師范畢業)和馬來亞共產黨員馮增賢的開導下,我不再心裡苦,也不再讀《苦兒流浪記》之類的書,而開始涉獵西歐、俄國和蘇聯的文學著作,曾有過朦朧的作傢之夢。我傢住咖啡店二樓,晚上九點關燈,而我在10點之後才有時間看書,好在半片窗外的路燈夠亮。工餘時間我在醒華夜校學習,到益群夜校成年識字班當教員助理。讀那些書,接觸那些讀夜校的哥哥姐姐們,打開瞭我認識世界的眼界,使我接觸到左派和民主革命觀念。我崇拜陳嘉庚,同情反殖民統治運動,贊嘆共產黨人的剛強意志,向往五星紅旗飄揚的新中國,強烈的情感催生瞭我回到祖國的熱望。 我在佈傘行的女工中年紀最小,1952年,受一位在夜校搞“工運”的中學生影響,我聯合十多位工友要求老板給女工在三八婦女節帶薪休假,並帶這些工友到老板的汽水廠參觀,在那裡講“爭取婦女的平等權利”。醒華夜校兩周年慶時,我上臺演講,高呼:“打倒英帝國主義,炸爛這個不平等的社會”……就在這一年,我被扣上“與共產黨有聯絡,觸犯《緊急法令》”的罪名,先後被關押在中央警察局、西羅敏女牢和巴生集中營,經歷瞭1年又14天的牢獄生涯。被監禁期間,當局曾派人動員我去“感化院”,接受感化以獲優待和自由,被我拒絕瞭。在獄中,我從獄友們那裡學會用秘密方式傳遞歌譜,從《你是燈塔》《大海航行靠舵手》等歌曲中吸取養分,毅力求光明的音符總在胸中蕩漾著。 在被“遣送”出境前,英殖民當局讓我選擇“去中國臺灣”還是“紅色中國”?我毫不猶疑地回答:回到新中國! 建設新中國,我的畢生追求 1953年7月22日,18歲的我和300多名難友同時被警察押上開往廣州的遣送船。“久在樊籠裡”的我和同伴一起揮舞著國旗、黨旗,望著祖國的方向,許下莊重的誓言——趕不上參加祖國的解放戰爭,就參加祖國的建設。

1953年在“大偉健輪”上,被遣送回國的難僑難掩興奮揮舞紅旗,陳毅明為右側舉旗者。

在廣州石牌難僑招待所,我一開始就登記就業,想和絕大多數難友一起去華僑農場。難僑招待所的幹部們卻耐心地勸導我上學讀書,並安排我補習功課,參加瞭全國華僑學生的中學統一考試。結果被錄取讀初中三年級,而且有五地可任選。我毫不猶疑地選擇去陳嘉庚先生的故鄉,去我啟蒙恩師李鴻江讀書的地方——集美中學就讀。 陳毅明(前排左三)在集美中學就讀時與同學合影。 校主陳嘉庚1918年創辦集美中學,規定南洋華僑小學畢業生,有志回國前來就讀的,持有新加坡本店介紹函,概行收納······此例為優待華僑派遣子弟而設。此例永不廢。因有此例,集美中學成為“僑生搖籃”。1953年9月29日,我成瞭她的學生,也成瞭改變我命運的搖籃。 我沒有傢庭經濟來源,學校給夥食費8元,生活費2元。住校起居有老師照顧,功課跟不上,有同學幫助。同學們絕大多數是來自東南亞的僑生,他們和我一樣,向往新生的共和國而來,為把自己鍛造成祖國的棟梁之材而來,朝氣蓬勃,團結友愛,青春的活力灑滿校園。1955年初,“鷹廈鐵路青年志願築路隊”招募隊員的消息,又激起我當祖國建設者的躁動,一連五次提交參加築路隊的退學申請,但都沒得到批準。葉振漢校長特意找我談話,告訴我建設社會主義是有許多方面的,並不是要所有青年人都去建鐵路,要做有遠大抱負的人,安心學習,將來用學到的知識建設祖國。志當存高遠,從此我讀書更勤奮,終於在1957年考上瞭廈門大學歷史系。

陳毅明在中央電視臺和新加坡媒體上解讀嘉庚精神。

專研華僑史,宣傳嘉庚精神 大學期間,上課、下鄉、煉鋼······我不隻學習成績好,而且得到多方面的磨練。1961年畢業後留校,相繼被安排在廈門大學歷史系、科研處工作。在那個特殊的年代中,我曾幾次受過沖擊,同時也得到過特殊的保護。與貧下中農“同住、同吃、同勞動、同床共被”,到水產造船廠當翻沙工,操起風鉆機挖防空洞……丈夫、孩子、傢庭也得關照著。艱辛的經歷讓我學會堅韌,提升瞭生活能力。1972年廈門大學復課,我被調到教務處,1979年廈大歷史系東南亞史教研室恢復,系主任陳在正認為,我是歸僑,對華僑有感性認識基礎,於是安排我開設華僑史選修課,從事華僑史研究。與此同時,我搜集整理陳嘉庚資料,將陳碧笙教授的初稿,擴充完成瞭《陳嘉庚年譜》,這是我參與學術研究的第一部作品,也讓我對校主陳嘉庚有瞭更深入的瞭解。 與廈門大學毗鄰的華僑博物院,是陳嘉庚先生創辦的,是當年“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華僑歷史博物館”。我多次帶領學生去參觀學習,明白瞭陳嘉庚創辦華僑博物院的宗旨,發覺那裡缺少專業人員,陳列陳舊,便決意去那裡工作。1990年,我調任華僑博物院副院長,主持院務,在知命之年開啟瞭新征程。憑借自己的僑史知識和堅守陳嘉庚文化教育遺業的執著,我堅決阻止瞭華僑博物院商業化,豐富瞭收藏品和展示內容,也初步帶出一個有凝聚力、有活力、有僑史研究成果的學術隊伍,使華僑博物院呈現出更為鮮明的專業特色。 我的生活和工作,總關聯著“僑”。“僑”在我眼裡,更在我心中。我是以東南亞華僑、以新加坡時代特征為背景解讀華僑領袖陳嘉庚的。所以,有幸於2007年5月5日、6日,應邀在中央電視臺“百傢講壇”講述《我心目中的陳嘉庚》,國內外許多觀眾是第一次聽到陳嘉庚的故事,反響挺大的。當我應邀去新加坡時,講演的題目就定為《新加坡成就瞭陳嘉庚》,介紹陳嘉庚從小小集美漁村的小小少年,成長為一位大寫中國人的新加坡因素,及其對新加坡的歷史貢獻與現實價值,《聯合早報》用整版篇幅刊登瞭對我的專訪。隨後,新加坡加大瞭宣傳陳嘉庚的力度。

陳毅明與百歲南僑機工羅開瑚合影。

加入致公黨,實踐僑海報國 “致力為公、僑海報國”是中國致公黨的宗旨,也是我的人生選擇。1985年3月,致公黨廈門大學支部正式成立,支部主委、廈大物理系陳國川老師於1986年12月介紹我加入瞭中國致公黨。從此,我在政治身份上有瞭一份歸屬,更多瞭一份責任,自覺從“僑”的角度履職建言參政議政。我參與起草的關於“籌備陳嘉庚誕辰120周年紀念活動”和“支持廈門大學進入‘211工程’”的建議被省人大采納,我對廈門市的僑務工作提出的重要建議也都受到政府的高度重視。我知道印尼華人唐裕先生是一位“民間大使”。1998年8月,印尼處在嚴重暴亂中的一個午夜,我接到他傢人的電話,覺得這是印尼當局肯定華人的新姿態,立即向致公黨中央聯絡部匯報,並根據指示,以個人的名義支持唐裕先生接受印尼政府頒賜特等功臣勛章。2023年8月,唐裕先生個人收藏的重達5噸的文物由其後人贈送給華僑博物院,我為促成此事,也是不吝心思的。 我身為歸僑,力所能及維護僑益,也是應盡的義務。1998年,一位南僑機工去世,他女兒被不讓報銷醫療費用,找我求助。我意識到,光在雲南有關的大會上呼籲是不夠有力的,要盡快推動南僑機工群體回國服務抗戰的政治認定。隨後我又作瞭進一步的走訪,2000年2月,全國兩會召開前夕,我將整理的南僑機工歷史地位材料分別寄往海南、廣東、廣西、雲南、四川、福建各地僑聯以及中國僑聯,推動南僑機工政治認定和解決經濟待遇問題。經過各方多年的努力,南僑機工獲得瞭應有的榮譽,生活待遇也得到瞭提高。回首30年的奔走、呼籲,盡瞭綿力,於心可慰矣。

致公黨廈門市委會專職副主委李瑞盛(右二)等看望陳毅明。

歲月不居,時光如流。我見證瞭國門內外的無數變遷,經歷瞭幾十年來的人生起伏,感覺幸福滿滿的。祖國的滋養,致公黨組織的眷顧,各個階段遇見的貴人,或指點迷津,或扶掖而行,以至於有今天的我。 歲至耄耋,鮮艷的紅旗仍在我心中飄揚,無怨無悔,無愧於己。 來源:福建僑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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