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下離經叛道，別有笑料”的勸善金科——蓉子的“信箱文集”

“筆下離經叛道，別有笑料”的勸善金科——蓉子的“信箱文集”

小序：近日收到好友、新加坡著名作傢企業傢蓉子寄來的新著《紅塵有夢 蘇州采》（蘇州新聞出版集團古吳軒出版社2024年5月），全書內分《魚尾獅之歌》和《雙面繡蘇州》兩部分。她是新加坡華人，常駐蘇州於新加坡工業園區經營全科診所，名曰“新寧”。事業耕讀寫作幾不誤，文武代打全能。

《該書的勒口印著她的自我簡介：

蓉子,新加坡的文化鐘點工，蘇州的外勞。

曾擔任新加坡作傢協會副會長。寫作超過半個世紀，是新加坡報刊最長氣的專欄作者。《南洋商報》《星洲日報》《聯合早報》《聯合晚報》《新明日報》都占過位,作品榮登過教科書,亦被改編為電視短劇、廣播劇、舞臺劇,秋芙信箱更是掀起熱潮。多年來穿行於新加坡與中國,竭力促進兩國文化交流，樂為馬前卒,一路用文字傳達真情,用文字記錄時代。

她在對自己半個世紀文學創作的概述中，特別提到“秋芙信箱更是掀起熱潮”。不妨走進這個信箱看究竟。

蓉子曾為曾為新加坡《電視周報》《聯合晚報》《電視廣播周刊》《新周刊》《新明日報》等報刊，主持“愛情與生活信箱”（即“秋芙信箱”）長達三十餘年。深受大眾歡迎，名聞獅城。

這些信箱文字結集成 《未瞭情（一）》、《未瞭情（二）》，《你永遠是男人的最愛嗎？》和《別碰！那是別人的丈夫》。

為行文方便，我將其統一簡稱為“信箱文集”。

“信箱文集”透過婚姻、愛情和傢庭中形形色色的問題，直接貼近現實生活和社會脈搏，反映出社會眾生相。她在充當心理醫生角色回答問題時，所呈現出的思維方式、人生態度，語言風格，都深深打著“蓉記出品”的烙印，特色十分鮮明。可謂“筆下離經叛道，別有笑料”的勸善金科。

信箱中的求助者男男女女，女性居多。她（他）們坦率地向蓉子訴說內心無法自我拆解的問題。內容涉及失戀、單戀、第三者戀、同性戀，婆媳矛盾、夫妻失和、對愛情和婚姻的失望，子女教育，領養孩子、閨蜜奪走心上人等等。問題無奇不有，洋洋大觀，隻有沒想到的，沒有不提及的。它們都發生在生活現實中，有共性亦有個性。

摘舉少量文例，冀望能讀出 “信箱文集”的端倪。

比如：關於戀愛，她勸告對愛情幻想太多的女孩要現實：“瓊瑤小說裡的男主角，浪漫多情，專一而溫柔，英俊又多金，才華出眾，責任感強。”但“這哪是人？神仙轉世呢？”“你再多看一些迷情小說，包你一輩子嫁不成”。

有位女士對求婚對象疑慮多多。蓉子告訴她，思考問題要辨證，事物總有兩方面：“他要與你結婚，是深愛你。你猜他是要利用你，你有金山還是銀山？你說他知道沒有別的女人會看上他，所以要與你結婚。當他與別的女人‘對上瞭’，你才後悔嗎？說他學歷低，人又矮。學歷低，可能智慧高；長得矮，也許本事強。學歷與外貌，都不及品德重要。別顛倒瞭！又說他大你幾歲，不過樣子很老。樣子老無所謂，能保持老樣子就好瞭。妻子年輕美麗，丈夫顯得老醜，他守著你還來不及，焉有餘力外頭打野食？醜男安全，令你放心！反正丈夫不是裝飾品！”

另有問：38歲瞭，感情路上還交白卷，該這麼辦？

她回答說：你說，38歲瞭，婚姻感情路上還交瞭白卷。不如說，38歲瞭，我還保留這這份權利。單身有單身的好處，至少是：不生愛情病，完全免疫。不必為傢做牛馬，可專心自己的事業。生活上從心所欲，沒有顧慮沒有牽掛。枕邊無鼾聲，清凈。床夠大，沒有人搶被。如果你不覺得這些是好處，請盡力向外發展，多多放電！可是實話，呆板的女人少嬌媚，哪來吸引力。缺乏吸引力，誰要親近你！別罵我，省點力。花些心思研究電流才是正理。”

有丈夫在外一夜風流嫖娼，妻子為之痛苦不堪，想自殺、離婚，卻又礙於有兩個孩子，為此求教自己該怎麼辦？

蓉子回答說：“為一個一夜生意，去影響兩個女兒的生活安寧．劃算嗎?你丈夫不是愛她，隻是給她一點生意做，不相信的話，你現在問他：那女人叫什麼名字，年紀多大，住哪兒？包管有獎他也答不來。他風流一刻，你痛苦得想去自殺?生命怎可這麼輕拋?豁達的話，下回他出門，就送他一盒安全套。告訴他：行為骯臟，可別把身體也弄臟瞭。他已經為愛情賣身給婚姻瞭，得為你保重身體。若不能忍受他的風流，趁早給他一個警告：再去采野花，就教你永遠伴花眠!這一次，就原諒他吧，否則離婚案多過馬路上的汽車。”

她的每篇釋疑，都不是板著臉、正兒八經向對方灌輸許多大道理，也沒有為之條分縷析深奧探討，而以樂觀、豁達的積極態度，以帶點阿Q精神式的幽默調侃，四兩撥千斤，讓人在憂心忡忡中，突發會心一笑，在會心一笑中，看到穿透濃霧愁雲射來的一線光亮。

心理抒解固然代替不瞭現實問題的解決，但心結若開放，肯定有益身心健康。一個自信向上、充滿活力，笑面生活的人，無論哪個年齡段，都會具有磁鐵般的吸引力。

有位女士寫信，訴說自己的婚後生活的不如意，最後詢問“我該怎麼辦？”

答復：“你想太多往事，每一樁失意，你幾乎都要詳細記錄，回憶又回憶，不斷折磨自己。何不想想，生活的意義是什麼？過去的事能追回嗎？我認為你不應該離婚，婚姻不是兒戲，一時想‘要有個打算，要定居下來’，就找個人開條件結婚：一不高興瞭，便鬧離婚。除非十惡之輩，否則人人都有優點，同樣的，人人都有缺點。嫌枕邊人時，不妨先聽聽他的抱怨，也許自己也甚不合他的理想。婚姻出現不和，乃是萬傢燈火萬傢苦，不是你一人獨有。想辦法，解決問題。他跟你，是因為重視你，愛你！夫妻之間，別要求太多，得過且過吧！他希望你旺夫益傢，也是人之常情，何必羞惱！問題在於你是否有愛？是否有心？”

蓉子的回信，秉持一貫風格，不作無原則的迎合，敢於直率的批評，用換位思考的道理委婉勸告，以過來人的豁達，一句“別要求太多”，一針見血，道盡夫妻相處之道。

其實，何止夫妻，舉凡生活中的一切人際交往，如果大傢都能遵循“別要求太多”的原則，天下豈不太平得多！

生活中，有人會因婚姻亮過紅燈，產生負面影響，扭曲心靈，滿眼暗淡。蓉子是生活中的強者，她沒有為曾遇人不淑，就否定愛情和婚姻，或者變得玩世不恭；反而，正因如此，她對待生活，對待愛情婚姻，越發嚴肅認真，十分傳統。

1998年4月20日新加坡某報曾在“女作傢蓉子的際遇”通欄標題下，有題作《蓉子堅持不做第三者》的一篇小文雲：“十多年來，蓉子不是沒有交過男朋友，但她堅持‘不做第三者’。除瞭不做‘第三者’她也不做‘黑市夫人’、情婦、姨太太和小妾，這也是是她多年主持信箱堅持的原則。”

她在信箱中，從多方面說理，告誡女性，千萬不要當第三者，別碰有婦之夫，最終損人不利己。

援引此類問題比較有代表性的《情丐》篇為例：

秋芙姐：

感謝你在6月11日給我的回復。

其實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從夢中醒來，我隻知道我的內心一直在交戰，理智叫我離開P，離開這段沒有結果的感情，可是在情感上，我無法放開這一切。對愛情我還抱著憧憬，對P我還存有幻想。好友看我這樣拖下去，很生氣地罵我：“難道你要全世界的人都看不起你，要他的太太知道瞭來找你算帳，你傢人知道瞭很傷心的時候才離開他嗎?”

秋芙姐，我從沒要求過他什麼，我沒要他離開他的傢庭，我沒要求他給我很多時間，我錯瞭嗎?

秋芙姐，愛情到底是什麼?愛一個人是不是該隻默默付出，不問收獲?可是如果愛一個人，他卻不懂得珍惜及懂得回報，這種愛是不是可以持久?愛，到底是不是毫無條件地奉獻?我不明白。很矛盾。有時想離開他的心很強烈，有時卻那般不願離開他。隻希望望跟他長相廝守，即使他所能給我的，隻是那麼一丁點。我是個愛情至上的人，願意為愛犧牲。

愛上P到底是不是錯瞭?在我們的社會，這樣的事是不是不為人們所接受?

秋芙姐，希望你能再次解開我心中的疑問。

雲心上

雲心：

要錢的女人，不為名份苦惱。

要感情的女人，身份總是問題。

這世界就是這樣，有人輕松，有人痛苦。

然而，在清教徒的眼中，身份不明的女人，就是黑道。

可是，動人心魄的愛情，專在黑道上出現。

什麼是愛情?

愛情是：沒看到他，你想他，念他。相思綿綿。

知道他會打電話來，你分分鐘拉緊心弦等；聽到他的聲音，就是你靈魂回來的時候。

伏在他肩膀，你會滿心歡喜。聽到他咳嗽，你會為他著急。

他的煙味是香的，他的皺紋是美麗的。

你會因他改變壞習慣，你會為他煮一鍋可口的菜湯。

因為他，世界變得美麗，人生也有瞭希望。

你像女兒般撒嬌，又似母親的慈愛。

他的氣息令你心慌，他的舌尖使你心顫。

這一切，是愛。

它有無比的魔力，吸引你，讓你陶醉、沉迷……你可以享受眼前的一切，不要追尋將來，更不可憧憬結果。

可知道為什麼?

將來是未知數的，它未必有今日的美感。

愛情的結果如何，我們放眼四周，誰沒有看過?多少淒涼!

愛情的結果是結婚，結婚的結果是過平淡的日子，平淡的日子培養不出纏綿的愛情。

總結果是：十對夫婦，八對怨偶。

最後懷疑：我辛辛苦苦，找尋的就是這些?悔不當初!

所以，不要苦苦要求結果。

你還年輕，不像夕陽，一定要在日暮前灑出一抹彩霞。

你有時間，用青春和感情織出錦一般的人生。

若他不懂得珍惜你，你就要更加珍惜自己。

他給你的愛僅是一丁點，你又何必做個情丐，討那殘羹剩飯?

一個女人，要愛得心安理得，對象應該是沒有婚姻牽絆的男士。

你的好友勸你的話是沒有錯的。P的太太，怎會願意讓你介入他們夫妻間?

沒有一個女人肯。

秋芙

（見《情未瞭》（一））

蓉子是能文能武、叱吒商海和文壇、“我行我素”的現代女性，她傳統而不拘泥，嚴肅而不乏叛逆性。

在《情未瞭》（一）自序中，她說：“婚姻制度，可以衛護；真誠的愛情，也應受尊重。所謂理中所無，情中所有。一個人甘冒大不韙，戀得意融心迷，願舍一切。其情的系人心處，就非情外的你我所知。”

“我極不願看到失意者自暴自棄，也認為人類既有生的權利，便有選擇愛的自由。人生有責任，而責任，應該也包括使自己快樂地活下去。”

她告訴讀者：“秋芙亦是紅塵中人，但知生活不易，又極不願隨波逐流，故多時逆來順受，不能受時，則自我調整，不理別人如何說。”

蓉子說自己對世俗的一套“不能受時”，就“不理別人如何說”，這正好道破瞭在有些人眼裡，她有點 “乖張”的根由。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有位苦惱的女士說，無論在夜總會、酒席還是在傢，她丈夫總把她當作“外面的壞女人”般的“調戲”，讓她覺得不被尊重。

這種現象似乎有點匪夷所思。

且看蓉子的如何答復：

你煩惱，你生氣，因為你不瞭解男人的心理。

試看天下婚姻不諧的例子，難道個個女人都不賢淑?卻有外人看來一無是處的女人，被丈夫視如珍寶，箇中原因，你且去細想。（見《情未瞭》（二））

另有問：

有時聯絡我的同學，知道他們嫁的丈夫都很有本事，有些是經理，有些是大學教授，我更感到自卑，我自己的條件不會很差，為什麼嫁瞭一個這麼差勁的丈夫?當初的選擇的確是一個錯誤，但這個錯誤要怎麼改掉呢?請您幫我解答。

答：

女人的幸與不幸，很多是不由自主的!

嫁得好，飛上枝頭，教許多勢利眼的人滿面堆笑去逢迎。

嫁給一個衰男人，不單自己與兒女辛苦，還得“橫眉冷對千婦指”，嘲笑、輕視、謾罵、惡毒的造謠，等等。

你看看周圍左右，你聽聽三姑六婆八卦公的閑話，多少倒楣女人受此罪!

認命吧!人傢命好，嫁個藝術品，嫁個三千年古董，值錢又可以欣賞!那是前輩子有修!

一般女人，嫁的也就隻是個生活的伴，實實在在的，也沒什麼花前月下，傢財門面。

等而下之的，還有野馬、蠻牛、惡狼、猛虎、毒蛇、黑蜂……

哭嗎?沒用!

人各有命!不要去比。所謂人比人氣死人，挖掘他的好處吧!

放棄你心目中的理想與尺寸，重新衡量他，並在彼此間找出共同點。設法搭上溝通的橋粱。

你一定要克服心理的障礙，告訴自己：不管他的文化程度高低，他是個負責任的好人。比上雖不足，比下卻有餘。

夫妻在人生過程中，有時僅是個旅伴，旅途中，有個人可以互相照應，無聊時說說話，跌倒瞭，有人扶一把。當你欣賞地上的花，天上的月，心裡感受卻未必要告訴他。不是每個人都喜歡花喜歡月。大部分人比較重視的是實際生活，大文化人如此，販夫走卒也如此，差不多一樣。所以叫飲食男女，不叫花月男女。

旅伴是人生半途而遇，不是量身訂做，不能要求太多，你焉知友伴們的大經理大教授丈夫沒有令妻子恨得咬牙切齒的另一面?

相處是一門學問，不論文化程度高低，都存在同樣的問題。讀書少，是他父母的責任，不是他笨!錢賺少，你要懂得量入為出，不能怪他!

能否與他相伴走到人生旅程的終站，關鍵在於你能不能坦然接受這樣層次的丈夫?假如你不斷地嫌棄他，你的心理將永無寧日!

有位低收入、傢庭負擔重，“滿身是債”的苦惱女司機，請她指點“迷津”。

蓉子喜歡推己及人，自己能從苦海上岸，相信別人也應該做到，所以給這位求治者開的“藥方”很實際，聽起來卻難免有點“無情”：

“條件不同，不要和別人站在同一水平線上去要求。人傢吃蘋果，你吃皮：人傢拍照，你搬椅子。求生存需要勇氣，勇氣是拿來對付自己；人在屋簷下，龍遊淺水……不能要求這個那個。咬緊牙，努力吧，克制吧。哭也沒用！站起來，站起來！”

斷斷續續主持“秋芙信箱”數十年，她始終不厭其煩，始終嚴肅認真對待每位求助者，冀望以一己之綿薄，盡心竭力幫助求助者。

婚姻愛情中出現的問題，也會與時俱進，緊跟時代變遷。

隨著全球化，新加坡亦湧入不少移民，為情、為愛居留，增加瞭新血液，為主婦們更添煩惱。

蓉子的“秋芙信箱”因其涉獵廣泛社會問題，主持的時間久長，釋疑解惑大膽敢言切中肯綮，文筆機智幽默情采並茂，所以其效果作用和影響力幾乎蓋過她的其他作品，收獲瞭不少好評：

“我時常閱讀您的信箱專欄，從中學習到許多人生的道理，有時她們的遭遇，就猶如我的親身經歷”

“自從讀瞭秋芙信箱後，華文也進步瞭”

“看瞭你給讀者回答的來信，感覺上你是個很爽快時代女性。”

“拜讀解答，非常風趣，暫忘煩惱，心靈深處，真是過癮。”

“您秘方多，第二黃蓉，鬼計百端。”（“黃蓉”是金庸代表作《射雕英雄傳》裡的女主角，古靈精怪，絕頂聰明。）

“我是‘秋芙信箱’的忠實讀者，很欣賞你的處世態度與豐富的人生經歷，使我從中獲益不少。秋芙姐，隻有在你的面前，我才可以如此坦率相告。”

蓉子從小喜歡中國古典文學、民間文學，更酷愛戲劇。這些偏好，對她影響至大，尤其“信箱”中的書面語言風格，甚多直接受益。其行文修辭有話本痕跡，韻律感強，當得之於戲曲。

在為廣大讀者釋疑解惑同時，她還利用業餘時間在新加坡肅毒局當輔導員，以幫助誤入歧途的青少年早日回歸社會和傢庭。也使她的知名度和影響力逐漸超出瞭文學創作的范圍，直接體現瞭作為作傢的社會價值。

2024年8月8日（舊作新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