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東組詩：《堆：生命的旋轉》評析 |著名藝術評論傢、詩人 鄒昆凌

堆：生命之旋轉

 

鬱  東

 

引——

世界總是在不斷地堆

於是有新生命的生長

 

00：開篇

懸崖上的樹

石縫裡長出的苗

飛鳥把種子

種在絕壁

 

01

土堆土是土

石堆石是石

土石相堆是山

山與山對峙

就是萬丈深淵

 

02

雨堆雨是水

雪堆雪是雪

雪崩

無數個奇跡出現

生命完好如初

 

 

03

火堆火是焰火

劍堆劍是金鋼

冷鐵在爐火中

吐出鋒利之詞

 

04

雲堆雲是皇天

地堆地是厚土

眾山之上

是山高人為峰的

廣告詞

 

05

聲音堆著聲音

從前的聲音

無論多麼嘹亮

總被最後的聲音

覆蓋

 

06

最早開放的梅花

引來瞭山雀

歌聲

喚醒世上百花

梅花在燦爛中

隱藏在綠葉下

 

07

身上最堅硬的

不是骨頭

身上最有力的

也不是拳頭

而是寧可砸碎骨頭

也要尋找到真相的

勇氣

 

08

雲追著雲

堆起來

有時潔白如雪

有時黑浪滔天

黑雲白雲一笑

它們就是彩雲

去掉修飾

天上隻有一個字

雲

 

09

花堆花是百花

果堆果是百果

一萬裡藍天上

鷹追趕著鴿群

 

10

準時響起的

是垃圾車的音樂

它們在尋找堆

在熟悉的旋律中

我們拋去生活

多餘的部分

那些堆在餐桌上的

美味的細枝末節

 

11

沙子跟著沙子

一條河流領著一群沙子

在水裡玩太陽

沙子的父親叫石頭

年年頂著日光月光

它拒絕風暴

它不讓自己的孩子

飛到天空裡

它把沙子交給河流

帶它到大海的故鄉

 

12

沏茶時

我往杯裡添水

無非是讓

堆起來的清香

贈你一個舒心

 

13

浪追趕著浪

前赴後繼的水戰士

奔向天涯

浪爬到浪的

潮頭

追逐

跳躍

那就是大海

一望無際

 

14

樹追著樹生長

山谷裡大樹參天

灌木叢在山頂

離天最近的地方

迎接風

招展著旗幟

 

15

人追趕著人

不斷攀向高峰

前面的人下來

後面的人上去

仿佛後來者

堆在前人身上

沿途風景各異

各自把心事

藏在心中

 

16

言多話雜

詞的含義外延

堆起來的話

昨天說過

今天再說

人民和同志

是不是稱呼的原味

堆在同一個人身上

 

17

月堆月月白

風清裡的露

那是唐詩的故鄉

宋詞的傢

今年秋天

被鳥啄破的

一顆紅柿子

 

18

星星與星星閃耀

星從來不堆在一起

但星空燦爛時

在更遠的地方

有星星藏著

閃著光芒

 

19

日堆日是幻影

一萬顆太陽

在露珠裡閃光

水裡的月亮

天上的太陽

照我千秋神州

亙古久長

 

20

山堆山萬裡河山

水堆水浩浩江水

人民的鋼鐵長城

國之大者

惟我中華

【作者簡介】鬱東，原名李毓東，中國作傢協會會員，“新新詩”寫作倡導者，主張“人與世界、人與社會、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的和諧寫作。先後在《詩刊》《詩選刊》《星星詩刊》《世界詩人》《新華文學》《邊疆文學》《滇池》《延河》《鴨綠江》《雲南日報》等發表大量作品。著有詩集《追趕春天的花朵》《鬱東的詩》《風在滿世界找傢》等10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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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東組詩：《堆：生命的旋轉》評析

             著名藝術評論傢、詩人 鄒昆凌

 

      《堆：生命之旋轉》這是鬱東的一組以自然為意象的詩歌。每個片段就是一首短詩，有引子、開篇和尾聲，加上二十節，形成瞭整體的氣度。

   這首詩的狀態，總是在找自然物理和生存的變化，許多風光都在詩中閃耀，大則宇宙，小則土地，具體到樹木山巒，河流雲天，以及人在其間的運動和悲喜。詩中呈現的每個形象都是躉的，好像可以觸摸，視覺感又簡明清晰，如擺下棋子般各就各位，給人的印象是確定，但形象隻是詩的元素之一，而我們最終接受的是語言代碼。那麼就隨意舉例一則，看他詩歌的風格及指涉：03“火堆火是焰火／劍堆劍是金鋼/冷鐵在爐火中吐出鋒利之詞”，這個片段是純意象的，隱意一種功力或修為。再如06：“最早開放的梅花/引來瞭山雀/歌聲/喚醒世上百花/梅花在燦爛中/隱藏在葉下”。這首又是另一種以人世為本的個體道德姿式；再如20：“山堆山萬裡河山/水堆水浩浩江水/人堆人就是人民/血肉的堅硬／不倒的長城”，這就有瞭烏托邦的傢國情……他的整首詩羅列的意象或形象極多，但很單純，幾乎沒有那種過於哲學的柏拉圖洞穴比喻的深奧，也沒有很叛逆的情感維度，所以這些詩的情趣，還是在傳統的自我、風物、索取和理想層面。

他這組詩能列出那麼多天然的和人工的物象，是詩心很豐富的表達，而且語言又幹凈清晰，但一個平常的詞，一旦調動到詩裡，就會延展成某些復雜的東西。精彩的片段如11：

沙子跟著沙子

一條河流領著一群沙子

在水裡玩太陽

沙子的父親叫石頭

年年頂著日光月光

它拒絕風暴

它不讓自己的孩子

飛到天空裡

它把沙子交給河流

帶它到大海的故鄉

 這裡使用的手法就很高明，將物人性化，從“沙子”“石頭”“太陽”“河流”“大海”巧妙地貫穿起來，表達的是一種人世間細微事物或普通人的高遠向往，顯得十分純粹。它傳遞出來的是生活最本質的東西。這種寫法，與那種大起大落，悲天憫地的所謂宏大敘事相比，既不顯得空泛，而且直擊心靈。夢是什麼？遠方在哪裡？讀罷有一種讓人恍然大悟的感覺。

鬱東的詩雖然是那種短小清明的漢語組織的，但從意味上看，在變形的語感中，又出現瞭多元和豐富，這是他這組詩的價值和審美的理由。說到這裡，他詩歌的元素也寫到人，寫到登山時人摞人的結果，寫到沏茶時的文人氣和安逸的心態，同時，人一集中，就得把心事藏在心裡，對人間便有一種保留和危機感。總之，這些詩每一節都有新穎的取向有預設的意味，是可以用豐富或開闊來說的。這些詩手法上是表現性的，它有物象，但不在意細節的深入，提供的形象和語言隻要達意就行瞭，其實是主觀的詩法。這組詩的詞語，在某種角度說，幾乎是浪漫的和唯美的，雖然調動瞭一些現代詩的象征和白描手法，但式樣上還是傳統，由於語言的梳理幹凈簡潔，聽起來到有一種笛子從山林和鬥室裡傳來的清音。

     鬱東的詩，我也看過他寫蒼山洱海的，水鳥風雲，都寫得甜然，很有古人寫景的畫面，但由於現代漢語詩的自由度，這些詩就有瞭別具一格的靈動和活力。這裡，要建議鬱東的習慣詞削弱些，不然這詩會寧靜在所謂的風花雪月裡，打開更新的體驗，選用生存和生活的詞匯，會使詩歌的樣式更出彩。

   鬱東其實是很有實力的詩人，生活積累又厚實，隻要打開想象，挖掘更深的哲學意義和生存感悟以及形式探索，是能夠寫出好詩來的，我對這種可能充滿期待，因為這組詩已為他的詩歌寫作上升到一個更高層次的空間開啟瞭新路。這組詩其實很空靈和風格化，再調一種方法，或敘述的或超驗的，把活著的悲喜寫得超過許多已有的式樣，並說出存在的真諦，是有可能的，而應是不要把詩當習慣，而是要像量子糾纏似的展現更玄妙更真實的東西。

       鬱東的詩，無論寫法如何，都具有一種純真，這是童心和理想的創造，很有存在的必要，並發揚成好的詩歌語言和生命結構。

(2023年12月於昆明）

 

【評論傢簡介】鄒昆凌，雲南昆明人，詩人、畫傢、藝術評論傢，二十多歲畫畫，三十多歲寫詩，並在《詩刊》發表處女作。昆明市文聯《滇池》雜志社原詩歌資深編輯，扶持培養瞭雲南及國內一批重要詩人。著有《碎片與顯影》《人魚同體》《向著車站的蟋蟀》等詩集和詩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