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各奔东西的夏天,全美名校的毕业生们,有的上岸多金的金融咨询行业,有的靠坚实的tech背景进了科技大厂。哦,还有相当一部分又成为了留学辅导,庞氏骗局了属于是。

身为一个曾经也有着美本文理梦的留子,想想当年留学文书里大谈特谈的关心社会、公平、正义,还有大学里文史哲课上批判过现代社会的追名逐利;但到最后,还是免不了“屠龙少年终成恶龙”的结局吗?

在从贵族政治向精英政治过渡的过程中,文科教育作为一种道德和智力追求的理想也随之丧失。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喘不过气来的职业化,一种为了金钱利益而将一切工具化的职业化。

 

——哈佛深红报Op Eds:How Harvard Careerism Killed the Classroom

我爱错了专业

 

小A是典型的“曲线救国”上岸top30梦校的准留子一枚。

这所因全球驰名的商学院和工学院的大学,近年排名蹭蹭涨,录取率也是蹭蹭跌,直奔5%以下。

但小A,真的非常非常想进它的商院!小A早就查过了这个学校是投行的重点target school,每年公司都会特地来学校摆摊校招。

所以无所谓,我会用一种卑鄙但有用的方式进入梦校。

在中介的指导下,小A把自己高中做的商科社团经历打造成了一款全女性团队创业活动(其实是因为当时只能拉到女生),又做了几个和性别相关的公益活动,和关于女性消费习惯的研究课题。总之,是给自己的商科项目里统统打上女权的标签,申请了梦校没几个中国学生申的woman gender studies专业。

当录取通知书来的时候,全校都知道了有个录了女权专业top30的学生,小A成了本届申得最好的,也收到了校内媒体的采访要求。

那时候的小A,在面对“你的初心是什么”,“你对大学有哪些期待”时,意气风发地表示自己想要通过学习去了解性别privilege,挑战父权制,支持更多的女性在各行各业取得成功.......

嗯,其实小A已经悄悄看起了大一转入商学院的申请流程。毕竟小A真正的目标,是刚出校门就进投行大门,一年20w🔪起呢。

小A也不是不喜欢gender studies,毕竟为了申这个专业,看过的那些上野千鹤子、波伏娃、伍尔夫也给ta打开了一扇重新审视自己所拥有的特权的窗口。怎么说,虽然理解不深,但也能对其中提到的“第二性”和系统性歧视的概念有共鸣,当成谈话的资本,够用!

但小A身边,都是大一甚至高中就开始卷各种recruiting项目的金融人,性别研究什么的只能是爱好,不能是事业吧!

大一的时候,在上了必修的微积分经济统计之外,小A为了满足学校的divisional requirement,上了一节women gnder studies课。

也就是在那节intro课上,小A发现课居然可以这么好玩儿:在讨论时大家一起对某些奇葩finance bro开骂,从婚嫁观念讨论到恋爱中的权力不平等,有时候也会聊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题,小A有好几次都在想:啊,这是可以说的吗?

还有,就是看各种各样的纪录片和人类学社会学的田野笔记和小说。小A至今还记得读到最受震撼的一篇,是关于极其保守州的美国小学里一个顽强地认为自己是女孩儿的小男孩:因为ta的性别认知问题,简简单单去厕所都会被霸凌,一次次纠正老师口中的pronoun却被当成怪胎。

读着这些学者因为客观冷静、带着一种人文特有的悲天悯人气息的文字,小A想,比起挣大钱,这不才是更有意义的事情吗?

理想vs面包,哪个更重要?

 

相反的,其他微积分经济统计等课程,小A因为修了AP的缘故,全都跳到了高阶课。结果就是学得生不如死:有的教授自己是天才就感觉学生也是,不管小A死活地赶进度,一节课讲了三四章的内容;

有的教授人是特别好讲得也深入浅出,但打分也严,少一个符号多一个字母夺命连环扣,每次作业出分前小A都心惊胆战;

经济的reading量则比小A的文科课还大,还夹杂了很多微积分的内容,学得小A几近崩溃,在图书馆panic attack想放声尖叫的时刻也不是没有。

而申商院的竞争极其严格,小A身边同伴大一就开始做银行PTA(Part-time assistant)的一抓一大把。大伙为了进学校最顶尖的咨询类club,钻尖了脑袋过一轮又一轮的面试,大小panel/career fair都要疯狂networking能捞到一个refer是一个,和人聊天三句话不离买方/quant/bonus等等,一种原始的,对金钱的渴望显得赤裸无疑。

和他们比起来,小A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也没这么想要百万年薪。

而小A摇摇欲坠的精神状态,是被社科教授治愈的。

WGS的教授会在新年的时候给大家带自己做的饺子,会在中秋节特地用中文给小A发祝福。邮件永远秒回,office hour会主动问起小A的家人和朋友,最后总是以笑声结束。天气好的时候,会主动邀小A去晒晒太阳喝喝咖啡。

在有一次小A聊完正经事儿之后,实在憋不住,小小地和教授吐槽了一句商院的氛围时,却发现对方居然能精准地get到自己的点。然后两个人开始疯狂玩一些finance bro的梗,笑得前仰后合。

然后教授也告诉了小A自己的烦恼。作为一节intro课,在来来去去的同学中,教授看到了很多未来的学者、诗人、社会行动者、研究员......在这个本来major不多的小部门,教授当然是尽量地夸夸他们,能留一个是一个,来个minor也好啊。

很可惜,商院就是学校的金字招牌,所有的资源、生源都倾向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楼,而多数挤在小小的旧建筑里的人文学科,还有里面的教授,只能看着课上那些曾经理想主义的年轻人,也早早地被大corp的项目招走了。

他们在人文部门的legacy是很多商院笑话。

小A看着阳光下一身vintage喝着咖啡的教授,想起自己没事翻教授profile的时候看到她在加勒比海群岛上做的关于当地女性面对家暴困境的调研,想起她后来带领当地nonprofit建立起的一个专门给家暴受害者的庇护所。

那个研究一做就是二十年,现在教授也年年暑假前往岛上,和一个个迷茫困顿中的灵魂对话,就像现在和自己一样。

只是面对教授,小A感觉,自己以往用金钱衡量的成功,显得世俗又贪婪。

今天的大学生到底想要什么?

 

一学期平均每天不到5小时的睡眠换到的满绩和活动,成功把商院的offer送到了小A面前。但这时候,这张原本小A梦寐以求的黄金钥匙,突然变成了一个烫手山芋。

如果丢掉这张offer去major一个性别研究的话,家里人的质疑肯定会把自己淹了。但,如果拿下,小A又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曾经在下午的阳光里,和自己一起大骂corperate文化的教授。

作为两边世界都体验过的人,骂完之后,小A其实并不对人文世界的“清高”太感冒。

他们之中的很多人对金融咨询行业都有误解,批评都停留在高度理论化的层面上:权力、力量、阶级......

但小A看到的是,真正有钱有权的人根本不听这一套;要听了,也只是想做好企业“多样化”、“包容性”形象,然后收割更多韭菜。但想要真正推动改变,还得靠钱。

然而学者们往往一提钱就嗤之以鼻,——好像,你选择了理想主义,就注定得做一个洁身自好的穷比。这样下去,对话永远不会发生。

对于高薪的金融科技行业,站在时代的风口上,竞争虽然大了,但资源也多了!虽然小A做题做得很痛苦,但至少有前辈的面试经验能看,有校友说不定愿意推你一把,想转个码,大部分线上线下的好心人会指给你大量的免费资源。

文学、社会学、语言、艺术,确实看着很美丽,对于留子来说,一头学下去回报率更慢,也更不确定。就拿在美国的情况来说,找到和在金融咨询行业同等体量和质量,针对国际学生的资源很少甚少。

不用说留子了:跟据《哈佛深红报》对哈佛高年级学生的调查,2024 届毕业生进入金融和咨询行业的比例为 34%,而在2022 届和 2023 届超过了 40%。

“想变富”的学生越来越多

根据一年一度的美国新生调查,“经济独立”成为当代大学生最在乎的目标之一,也是远超一系列诸如“成为社区领袖”、“为行业做出贡献”等目标的占比,在过去20年间从73%升到了81%。

然而,但被裹挟在这场泱泱大军中,小A觉得大部分的金融人预备役,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们只是跟着身边的人走,相信风口上谁都能飞起来,相信大企业、身边的同学、收了企业投资钱的学校画出的一个财富自由的美梦而已。

现实是,大多数咨询/银行岗位入职的平均年限只有2年。即使是这么多毕业生挤破头想进去的地方,也远远不是终点。

梦想和现实,只能活一个?

 

小A最终还是选择了进商学院,但是ta minor了一个性别研究辅修。有段时间小A还是很怕看见教授,感觉自己有种背叛的羞耻感。

但,把商业里学到的一些东西带到社科来后,小A发现,其实这两门学科并不是水火不相容。

大二开始,小A做了一个社会企业孵化器的项目,帮助当地的低收入女性卖农产品;商学院营销课的Case study也选了女性经济学的角度,研究女性网购的消费习惯,还拿去WGS的Public Engagement in WGSS课上做final project,也得到了一致肯定。

慢慢地,小A感觉自己好像找到自己的赛道了。比起在象牙塔里批判,小A还是更愿意去做一些实事。如果说大企业不做人,那至少,有抱着理想主义的人进入企业,不改初心,就有重振风气的机会。

后来过节的时候教授又给小A发了祝贺,小A也顺势又约了一次咖啡。见面之后小A说起进商院的时候还是有点儿胆战心惊。但提到自己做的项目的时候,教授眼里的赞许已经掩盖不住,“B school需要你这样的”。

小A也笑了,接着说, “至少,不能把这个世界让给自己讨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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