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34天,2010年9月30日-2023年6月8日。
昔日千億房企泰禾集團終究還是要退市瞭,股價從43.69元跌至0.43元,讓人不勝唏噓。
今年5月19日,泰禾集團董事長黃其森在廈門考察廈門院子和汀溪院子時說,泰禾的產品贏得瞭客戶的高度認可,泰禾的股票卻沒有得到資本市場的認可。從2020年債務違約到現在,“其實泰禾已經從最艱難的時刻走出來瞭”。
就在當日,泰禾股票已經連續10個交易日低於1元,總市值不到18億元。
黃其森不僅考察自己的項目,今年4、5月,他還帶隊在長三角參觀學習瞭藍城、綠城的項目,以及古北壹號、龍湖冠寓等項目,可謂馬不停蹄。
6月5日,《每日經濟新聞》每經頭條記者(以下簡稱每經頭條記者)與泰禾方面相關人士的采訪地點約在瞭西府大院的泰舍書局。采訪快結束時,黃其森突然現身,他正在地調研項目物業和客戶服務工作,行色匆匆。
當天上午9時30分,泰禾股票正式停牌。
6月8日晚,深交所向泰禾下發《事先告知書》,“擬決定終止你公司股票上市交易”。
圖片來源:ST泰禾公告
泰禾方面向每經頭條記者表示,目前是根據規定走流程,希望順利進三板,退市對股票交易的影響比較直接,但對公司層面沒什麼實質性影響。目前的經營情況已經比去年要好,主要是解決債務和復工復產等問題,也在繼續尋找戰略合作方。
不同於泰禾還有最後的等待,另一傢昔日的千億房企藍光發展的退市已經塵埃落定。
6月6日,藍光發展正式終止上市暨摘牌,公司股票不進入退市整理期交易。此後,A股市場再無600466.SH。
藍光發展也成為A股首傢因觸及交易類退市情形被終止上市的房企。
數據來源:企業公告
6月15日,深交所發佈公告,中天金融股票因觸及交易類強制退市情形被該所作出終止上市決定,不進入退市整理期,公司股票將於該所作出終止上市決定後15個交易日內摘牌。
就在前一日的6月14日,又有兩傢房企*ST宋都和*ST海投,因股價連續20個交易日低於1元,觸及強制退市規定而停牌。
而此前,已觸及強制退市規定而停牌的房企有*ST嘉凱、ST美置、ST粵泰和ST陽光城。其中陽光城2019年的銷售額曾超過2000億元。
此外,截至6月26日收盤,A股還有12傢房企的股價低於2元/股,處境堪憂。其中,曾位列千億房企陣營的金科股份、中南建設和榮盛發展,當日的收盤價分別為1.14元、1.38元和1.56元。
A股房企批量退市的大幕正徐徐拉開。
瘋狂的起點&地王的代價
酷愛圍繞中國傳統文化做文章的黃其森,2014年曾主編出版過一本書,書名是《院子裡的中國》,還找來馮小剛作為總導演拍瞭一部同名宣傳片。
這本書中精選瞭55篇以院子、園林文化為主題的名傢文章,黃其森說,這本書“就是為瞭向時代傳遞中國居住文化的自信和價值”。
作為閩系房企的巔峰代表人物,黃其森是一個絕對自信的商人。他對中國文化的自信,也投射到瞭自己的項目裡。時至今日,除瞭綠城,似乎還沒有哪傢房企能像泰禾這樣集中火力開發中式住宅項目。
正是從2014年起,黃其森帶著他的院子系產品開啟瞭全國巡演,所到之處,無不留下絢麗的發佈會現場和靜水流深的院子意境。
泰禾開發的深圳院子 圖片來源:每日經濟新聞資料圖
泰禾院子系產品的高調出道,離不開此前的瘋狂。
2013年1月,泰禾斥資18.5億元奪得北京朝陽區孫河地王,樓面價達2.84萬元/平方米;4月,以19.3億元競得北京通州臺湖鎮地塊,溢價率達112%;5月下旬,又以11.25億元拿下北京通州臺湖鎮另一宗地塊,成交樓面價1.9萬元/平方米。
在那個年代,高杠桿、高負債等並不是可怕的詞匯,很多開發商的觀點都是:隻要周轉夠快,一切都不是問題。
然而,當激進拿地遭遇樓市放緩,潛伏在各條線的隱患還是悄然埋下瞭。
到2017年,泰禾轉向並購。當年年報顯示,泰禾土地拓展全面轉入到以並購為主的階段,通過並購方式獲取土地可以降低拿地成本和風險,縮短項目開發周期,快速擴張公司土地儲備規模,有利於公司快速發展。
這一年,泰禾共計獲取36個優質項目,合計投入資金552.40億元(含土地拍賣和收購資產),其中26個是通過並購及購買資產方式獲取的,占比超過70%。
泰禾的並購方式也沒有褪去此前拿地王時的影子,最經典的案例便是,通過兩次收購(49%+51%),以約108.6億元接盤華僑城北京豐臺地王項目,而這個項目,就是如今的金府大院。值得留意的是,華僑城當時在轉讓剩餘51%股權的條件中有一條——要求一次性付清款項,即56.8億元。這筆資金的來源,根據泰禾方面相關負責人當時的說法,為自有資金以及融資款。
2017年12月,黃其森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喊出瞭“2000億元”的銷售目標,一度引發深交所發出關註函,以至於後續泰禾方面在回復關註函時解釋這“屬於董事長黃其森對公司發展的目標和願景,不構成本公司的預測和承諾”。
圖片來源:泰禾集團公告
有人評價,黃其森其實不是一個善於用宏大敘事來講故事的人,更多的是事無巨細和親力親為的管理風格。他在泰禾各個院子逗留的時間比任何地方都要長,對於項目案名、開盤節點,甚至是定價方案,有時候都會一一過問。
直到現在,黃其森依然還會在看項目時因為幾十厘米的問題對墻的高度提出意見。用員工們的話說,老板在這方面是專業的。
“和一般的福建老板不太一樣,事無巨細、親力親為、精力旺盛”,這是熟悉黃其森的人對他的評價。畢竟“大學本科,工程師,畢業於福州大學建築系,而後成為經濟學研究生”這樣好看又硬核的簡歷,在眾多房企老板中實屬一股清流。母校福州大學這樣評價他:“黃其森是一個對理想、細節、完美、規范這些詞和理念帶著挑剔性的情感偏好,並以此激勵和要求自己的團隊的人。”
隻不過,當理想、細節、完美這些詞糅合到一起,碰撞出的另一面可能並不那麼理想和完美。如前文所述,黃其森的管理風格在有些人看來過於高壓,也被詬病為當年泰禾眾多高管離職的誘因。
“老板不躺平不是虛的”
泰禾的業績高光要數2018年,且股價一度觸及43.69元高峰,在一眾上市房企都達成不披露年度銷售數據和銷售目標默契的當口,黃其森主動表示, 2018年賣瞭1300億元,回款金額在700億-800億元,不算太差。
“2019年的目標比較保守——1500億元,但更看重回款,希望不低於1000億元,甚至更高。”彼時,黃其森在回答《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提問時信心滿滿。
這一天是2019年6月14日,泰禾剛剛從深交所問詢風波中脫身,在位於北京通州的中國院子舉行瞭一場媒體會,期望以一種溫和而犀利的方式來撫平創傷,“我對泰禾目前的股價不滿意,並未反映出泰禾的真實價值”“我覺得泰禾這幾年運勢挺好的,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好的地方”。
同年10月11日晚上,在全北京最貴的國貿CBD區域,泰禾搭瞭一個金光閃閃的舞臺,開瞭一場新品發佈會,開售北京公館。
黃其森在2019年10月北京公館發佈會上 圖片來源:泰禾集團官微
一切都是熟悉的味道。
後來的事情大傢都知道瞭,以2020年7月6日為節點,因未能完成中期票據“17泰禾MTN001”本息的按時兌付,泰禾首度宣告債務違約,成為這一輪地產周期中較早出險的房企。
黃其森從此開始全力化債,在讓出第一大股東的真誠態度之下,泰禾官宣引入萬科作為戰投,但兩者的緋聞一直傳到現在,因為這一合作的前提條件始終未能達成:泰禾必須順利完成債務重組並恢復正常生產,泰禾債務及業務等不存在影響公司可持續經營的重大問題。
2021年起,泰禾方面陸續宣佈與多傢銀行及金融機構簽訂協議,華融資產、長城資產、信達資產、東方資產、興業資產、浙商資產成為六大債權人。期間,黃其森本人一直保持著與政府部門的溝通頻率,其中不僅包括福建省相關的主管部門,還有公司項目所在城市的區級政府部門。還有市場消息稱,黃其森一度長住北京金融街的一傢酒店,目的是方便與金融機構進行溝通。
但2022年3月,黃其森突然被相關部門帶走協助調查,隨後泰禾股票也因為業績虧損而被ST。當年11月,黃其森結束配合調查回公司繼續帶隊經營,泰禾股價連拉數個漲停板,月度漲幅一度超過33%。
根據泰禾披露的最新數據,截至2023年4月底,公司已得到批復的政策性紓困資金額度為22.18億元,其中已收到10.09億元,未收到部分將隨工程進度而逐步發放。
2022年5月,黃其森在給泰禾集團高管的批示中寫道“等年底、等政策”。其實黃其森是希望也是願意改變的,他一直給員工們傳遞的理念就是“不躺平”。
“老板不躺平不是虛的,我覺得是很實在的。他會和一些金融機構、建設企業溝通,見方方面面的人。我覺得難能可貴的是,他在這個時候始終還是強調要做品質提升。”
“今年我們引進瞭數位龍湖、中海等優秀開發商背景的高管,老板希望他們能把優秀企業的經驗和思路帶來泰禾,這種改變還是很積極的。”
泰禾北京院子施工現場 圖片來源:泰禾集團官微
據介紹,今年5月,泰禾與債權人五礦信托就大興泰禾中央廣場項目債務問題簽署正式和解協議,涉及債務本金12.25億元;與盛京銀行就雙方債務償還及北京公館項目復銷初步達成意向。
此外,備受關註的北京院子二期,泰禾方面的說法是,目前“保交樓”部分結構全部封頂,疊拼部分二次結構已完成90%,復工以來實現工程款支付約3億元。
“大股東一直在尋找資金”
但這並沒有換來資本市場的認同。
5月8日,泰禾股價跌至1元以下,上市地位岌岌可危。5月15日,泰禾回應投資者質疑時表示,公司大股東與管理層正在討論穩定股價的措施,如達到信披標準,公司會及時按照監管要求履行信披義務。
很快,5月20日,泰禾發出第一封面值退市的風險警告公告。到6月2日晚,泰禾公告公司股票收盤價已連續20個交易日(2023年5月8日至2023年6月2日)低於1元/股,將被終止上市,6月5日起停牌。
泰禾股價最終定格在0.43元 圖片來源:百度股市通
根據最新數據,截至4月末,泰禾集團已到期未歸還借款本金為582.03億元,對外擔保中實質性逾期債務對應的擔保餘額為54.16億元。截至目前,泰禾集團及各方尚未形成全面債務重組解決方案。截至2023年第一季度末,泰禾總資產為2155.87億元,營業收入為9.69億元,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凈利潤為-6.07億元。
“沒想到市場信心會這麼悲觀,其實泰禾大股東是一直在尋找資金的,積極尋找新的戰略合作方,比如引入國央企,也不排除這個可能。”有接近泰禾相關人士向每經頭條記者表示,黃其森本人在結束配合調查回歸崗位後也積極奔走,看項目,向同行學習,尋求合適的合作方,節奏很快。
“保交樓的前提是復工復產,但是現在大環境看銷售情況不好,市場信心欠缺。我們也希望市場能給我們一些時間和更多信心。”泰禾方面表示,現在一些金融機構對房企的態度發生瞭變化,對我們越來越理解和支持。作為開發商角度,我們也希望能有更多針對性的政策出臺。
泰禾方面多次表示,未來會收縮規模,深耕北京、上海、廣州、深圳、福州、廈門等9個城市,目前泰禾在核心城市、核心地段的一些核心資產,才是黃其森信心的最大來源。
不過就在6月6日,泰禾進京的標桿之作中國院子剛剛成交瞭6套法拍房,順利的話泰禾可以入賬1.72億元,雖然這次的成交單價相比市場掛牌價要低瞭好幾萬元。
“泰禾最困難的時候已經過去瞭”,這是黃其森今年多次說過的一句話。
A股再無600466.SH
而在黃其森之後,早年間兜兜轉轉才紮進房地產行業的藍光發展創始人楊鏗,也面臨著同樣的遺憾。
從進軍房地產行業,到成為2023年首傢A股強制退市房企,藍光發展用瞭31年;而從偏居一隅的地方房企到成功登陸資本市場,藍光發展用瞭8年;但從盛極一時的“四川房企一哥”到如今的落寞告別徒留一地雞毛,藍光發展僅用瞭3年。
圖片來源:每日經濟新聞資料圖
在成都核心商圈春熙路上,一棟打造於上世紀90年代初的26層高樓——藍光大廈(曾用名“蘭光大廈”)如今依然屹立,這是楊鏗打造的第一個地產作品。彼時,成都二環路尚在建設,26層的高度足以俯瞰這座正在新興發展的城市,藍光發展借此打開瞭商業地產的大門,玉林生活廣場、藍色加勒比、香檳廣場等,都是其開發的標桿商業項目。
創立10年後的2002年,藍光發展開始進軍住宅領域,並開發瞭首個住宅項目成都禦府花園。在當年在四川省第一宗國有土地拍賣會現場,藍光發展一舉斬獲兩宗地;次年,藍光發展又在成都國土局出讓的21宗土地中拿下8宗。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是楊鏗多次引用的一句話,這種理念,也深植在藍光發展的基因裡。
在高周轉還未開始盛行的2009年,成都藍光花滿庭項目從拿地到首次開盤隻用瞭57天,創下瞭當時的最快開盤紀錄。此後,藍光發展一路高歌猛進,成為川派房企的領軍者。
然而,藍光發展的欲望並不局限於成都。2008年和2010年,藍光發展先後在重慶、北京拿地,開始佈局全國。2015年4月16日,藍光發展在A股借殼迪康藥業上市,股價一度達到13.56元/股,而彼時其銷售額尚不及200億元。
需要註意的是,早在2013年,楊鏗就提出“九年破千億”的目標,並走上瞭“高增長、高杠桿”的快速發展之路。上市後的藍光為瞭規模的快速擴張,更為堅定地奉行“3461”高周轉模式,即拿地後3個月內開工,4個月開盤,開盤當日銷售率達到60%,1年內實現項目正現金流。
上市僅4年後,藍光發展就成功躋身千億房企陣營,2019年銷售額達1015億元,較上市之初翻瞭5倍,這一年,楊鏗在福佈斯中國400強富豪榜的排名升至第296位。
圖片來源:中指研究院
也是在這一年9月,藍光發展在上海設立總部,形成“上海+成都”雙總部發展格局;10月,藍光發展旗下物業公司藍光嘉寶服務在港交所掛牌上市,形成瞭“A+H股”的雙資本平臺。藍光發展迎來巔峰時刻。
然而,誰能料到,千億神話的覆滅隻在頃刻之間。
2020年,藍光土地投資計劃總額不超過400億元,但實際上當年獲取土地60宗,拿地金額達526.6億元。隨著當年“三道紅線”政策出臺,藍光發展的財務狀況已持續惡化,年報顯示,2020年末藍光發展資產負債率為82.04%。
同花順財經顯示,2020年10月,藍光發展在廣東佛山裡水項目中,因管理與溝通問題,未與平安旗下公司達成一致的還款時間,進入平安銀行的黑名單,成為債務危機爆發的前兆。
在強大的債務壓力下,藍光發展推進保交樓、與金融機構洽談、制定化債方案、“精兵簡政”等工作,卻並沒有實質性進展。為化解債務危機,不得已之下,藍光發展選擇出售資產,2020年9月將迪康藥業全部股權以9億元轉讓;2021年又折價賣瞭藍光嘉寶服務與土儲項目,獲得數十億元。
這對於總體債務超百億元的藍光發展而言隻是杯水車薪。
隨著債務危機的顯露,為隔離風險,楊鏗辭去藍光發展董事長職務,楊武正接任董事長,一個月後又兼任總裁;楊鏗還將其所持藍光發展全部股份轉移到藍光集團,作徹底切割。
但這並未能阻止危機的爆發。2021年7月12日,藍光發展首次出現公開市場債券違約。盡管此後一度傳出有萬科、融創、華潤以及四川省的部分國有企業洽談合作,但均無實質性結果。
數據來源:藍光發展公告
雖然楊武正曾堅定地表示“不會轉讓股權,不會甩賣公司”,但在債務違約壓力之下,這些承諾顯然無法兌現。藍光發展及其控股股東的股票自2021年開始就被輪番擺上瞭拍賣席。截至2023年4月22日,藍光集團持有藍光發展3.56億股,占比為11.72%,除瞭質押外,其餘均處於凍結中,後續拍賣將可能導致藍光發展控股權的變更。而在2021年年末時,藍光集團持有藍光發展的股份比重還在50%以上。
與此同時,藍光發展的債務狀況仍在持續惡化。2022年,藍光發展的合同銷售金額不足50億元;歸屬上市公司股東凈利潤為-249.41億元;總資產約1323億元,同比減少24.21%;凈資產約-238.69億元,同比減少1858.96%。截至今年5月15日,藍光發展累計到期未償還債務本息合計425.56億元。
數據來源:藍光發展公告
從正式爆發債務危機到如今退市,近兩年時間裡,對於債務問題,藍光發展一直未能拿出合理的解決方案,就算是在股價連續多日低於1元的情況下,藍光發展也在未公開市場做出任何努力來提升市場信心。
在藍光發展2023年傢書中,楊武正曾說:“2023年我們會面臨更艱巨的挑戰,但是勇氣與光芒會伴隨在身旁。懷揣勇氣與光芒,一起去翻越每座高山。”
如今,藍光發展已從A股退市。根據藍光發展公告,公司股票終止上市後,所有股票將進入全國中小企業股份轉讓系統有限責任公司依托主板券商代辦股份轉讓系統設立並代為管理的兩網公司及退市公司板塊掛牌轉讓。“預計可轉讓時間大概為8月10日,具體要看公告。”
面對商海的瞬息萬變以及藍光發展的應對之道,楊鏗曾說:“我們盡可能找到一絲絲引路的光,在黑暗中摸索這頭未知的大象。”如今,藍光發展這頭大象,是否還能等來那一絲光亮,以引導它走出黑暗、重回資本市場?
保衛1元面值
如今,等候宣判退市時間的不隻泰禾。
中指研究院報告指出,目前,A+H股中有35傢上市民營房企逼近退市(A股14傢+H股21傢),其中9傢房企基本鎖定退市。
房企退市對房地產行業、股東、員工和合作夥伴都會帶來不良影響。目前,A+H股中上市房企數量高峰已過,未來上市房企進入、退出股市的流動將更強。部分企業退市,行業加快出清,也為其他房企的發展提供瞭更多空間。[1]
截至目前,A股總共有154隻ST股,其中地產類占瞭20隻,占比高達13%。除藍光發展已退市外,6月15日,*ST中天因觸及交易類強制退市情形被深交所作出終止上市決定,不進入退市整理期,其股票將於深交所作出終止上市決定後15個交易日內摘牌。
此外,*ST宋都、ST粵泰、*ST海投、ST美置、ST泰禾、ST陽光城、*ST嘉凱均已觸發終止上市條件而停牌。在停牌後的15個交易日內,根據上市委員會的審核意見,交易所將作出是否終止上述7傢房企上市的決定。
截至6月26日收盤,A股共有12傢房企的股價低於2元/股,其中泛海控股已經連續12個交易日低於1元/股,可能觸發終止上市條件。而其餘股價高於1元的企業中,也有部分企業的股價此前曾經跌至1元左右,隨時可能面臨退市風險。
“2021年下半年開始,房地產市場進入深度調整階段,高杠桿企業風險不斷暴露,數十傢民營房企發生債務違約,行業進入加速優勝劣汰階段。觸發退市風險警示的房企多數是出險房企,上市公司退市對公司融資、銷售等經營活動具有嚴重的負面影響。”
中指研究院企業研究總監劉水向每經頭條記者分析指出,A股房企的“戴帽”原因,主要是涉及上市公司“退市及風險警示”條款,集中在“財務類強制退市”警示、“其他風險警示”警示的條例。從行業競爭格局看,優勝劣汰機制將助推房地產行業股市表現分化加劇。當前房企由於經營虧損以及債務違約等多種因素疊加,被實施退市風險警示的企業迅速增加。
面對即將到來的退市危機,部分房企選擇瞭奮力一搏,股東增持成為瞭最常見的護盤舉措。
以金科股份為例,5月下旬開始,金科股價持續下挫,逼近退市的1元面值。對此,金科股份宣佈瞭控股股東的增持計劃,即金科控股將在6個月內增持金額5000萬元到1億元的金科股份的股份,增持價格不高於1.5元/股。此後,包括金科股份董事長周達、總裁楊程鈞等在內的18名董監高及核心骨幹也宣佈,在6個月內增持公司股份500萬元到1000萬元,且增持價格不設上限。
5月24日,金科股份收盤價首次跌破1元面值,而當日金科股份就宣佈,金科控股指定財聚投資增持金科股份。5月26日,金科股份終於在股價觸及跌停、最低報0.77元後罕見上演“地天板”,收盤價來到0.95元。6月2日、5日、6日,金科股份三個交易日收獲兩個漲停,股價來到1.07元,重回1元上方,隨即宣佈停牌謀劃資產重組。最終,金科股份8個交易日累計大漲39%,回到安全線。
圖片來源:中指研究院
暫時轉危為安的還有*ST新聯。6月8日,*ST新聯上漲4.82%,收盤價格為1.74元/股,較2023年5月19日的收盤價0.97元/股漲幅達79.38%。而在前一日,*ST新聯公告稱,控股股東新華聯控股於5月25日-6月7日通過深圳證券交易所交易系統集中競價方式累計增持公司股份逾3793萬股,增持股份比例已達公司總股本的2%。
不過需要註意的是,重回1元線於房企而言並非意味著警報解除。
如*ST泛海,原本其股價已連續15個交易日低於1元,在不斷漲停拉升後股價於5月11日收於1.01元/股,之後再度走低跌破1元。5月底,*ST泛海股價連續漲停拉升但股價仍不足1元,5月31日收於1元之下,已經連續14個交易日不足1元,退市警報再度拉響。但在6月2日,*ST泛海股價再次回到1元以上,6月7日再次跌回1元以下,6月26日的收盤價為0.96元/股,已經連續12個交易日低於1元/股。
而此前,泛海控股的控股股東已在5月11日-6月2日完成增持約8912萬股,截至6月2日已經增持瞭8476萬元,完成瞭此前的增持計劃。在該項增持計劃完成後,6月3日,泛海控股再度公告稱,控股股東自6月5日起3個月內再擬以5000萬元-1億元增持公司股票。
在劉水看來,“這些救市措施如大股東增持、裝入優質資產,短期對提升公司股票價值有幫助,避免瞭股票價格快速下跌。長期來看,公司要盡快完成債務重組、盤活存量保交樓、加快銷售回款,盡快恢復經營,才能避免退市發生。”
狂飆的苦果
復盤近期面臨退市危機的房企,它們都有著一條相似的發展軌跡——激進擴張,高溢價拿地,沖擊千億規模,但最終被高負債反噬。
如藍光發展,2019-2020年,藍光發展分別實現營收391.94億元和429.57億元;歸屬上市公司股東凈利潤34.59億元和33.02億元;同期償還債務支付現金分別為385.46億元和381.06億元,嚴重吞噬利潤。
而在2018年底,萬科已經高喊“活下去”時,藍光發展當年的拿地數量卻達到創紀錄的85宗。此後的2019年和2020年,藍光發展的拿地數量分別為48宗和60宗,其中2020年溢價率超過50%的地塊就有21宗。
再看已於6月12日停牌的ST陽光城。
2016年陽光城定下瞭“3+1+X”的擴張策略,開始向二、三線城市進軍,然後又通過招拍掛、收並購、一級整理、三舊改造、產城融合等多方式獲取優質土地,土儲規模不斷增長。憑借著這一激進的運作手法,陽光城在2016-2018年連續3年保持著50%以上的銷售額增速,2018年實現銷售額1628.56億元,躋身千億房企陣營。2019年,陽光城繼續保持29.58%的增速,全年銷售額達2110.31億元,邁入2000億級別,躋身中國房企銷售額TOP15。
不過,“狂飆”突進不僅為陽光城帶來瞭千億業績規模,也帶來瞭高負債、資金吃緊的隱患。2018年,陽光城的總負債超過瞭2000億元,截至2022年末,這一總負債規模達到瞭2746億元,其中流動負債高達2530億元,短期借款為40.94億元,應付票據及應付賬款為290.5億元,一年內到期的非流動負債為542.1億元,三者合計達到瞭873.54億元。而同期,陽光城的貨幣資金僅為83.49億元。
然而,在房企資金來源的主要渠道融資方面,盡管2022年底房企融資放開,融資端“三支箭”開閘曾使房企股價大幅上漲,但出險房企並未受益。
2022年,ST陽光城取得借款收到的現金為7.97億元,2023年一季度低至1.79億元,而2021年則有377.2億元。2021年,*ST藍光取得借款收到的現金147.55億元,2022年斷崖式下跌至5.04億元,今年一季度為0元。
即使沒有在退市邊緣掙紮的房企,信用較弱的民營房企的融資狀況也沒有明顯好轉。
克而瑞統計顯示,5月80傢典型房企的融資總量為263.29億元,環比減少56.4%,同比減少60.4%,創下瞭2020年以來單月融資的新低。其中,房企債券發行瞭178.46億元,環比減少49.3%,同比減少59.8%。而發債企業仍以招商蛇口、金融街、保利等國企央企為主。[2]
克而瑞分析指出,雖然融資環境有所優化,但是短期內僅能惠及白名單優質企業,部分財務困難的房企仍較難獲得支持,因此未來仍可能有更多房企曝出債務違約事件。再加上當前房地產銷售仍未全面復蘇,房企的流動性問題仍需要行業註意。
記者手記 | 房企退市,2023年度行業關鍵詞
不出意外的話,房企退市,可能會成為2023年度行業關鍵詞。
從4月初的新力到6月初的藍光,再到最近的泰禾、陽光城等等,享受過風口紅利的房企們,正以一種不太優雅的方式告別資本市場。比如泰禾,股價從43.69元到0.43元,令人不甚唏噓。
復盤近期退市或正面臨退市危機的房企,它們都有著一條相似的發展軌跡——激進擴張,高溢價拿地,沖擊千億規模,但最終被高負債反噬。在那個高杠桿、高負債的年代,很多開發商的觀點都是,隻要周轉夠快,一切都不是問題。
時代變瞭。
藍光創始人楊鏗曾說:“我們盡可能找到一絲絲引路的光,在黑暗中摸索這頭未知的大象。”隻不過藍光沒能等到光明的時候。資本市場還有很多藍光、很多泰禾,它們正在那條1元的生死線上掙紮,危機四伏。
在操作這篇稿件的過程中,我們直接或輾轉采訪瞭一些出險房企內部人士,能得到的說法都類似於“公司運營層面不受影響”,更多的情況是,品牌條線已經不復存在,或者隻留一人來對接公共事務。
有人形容這一波房企退市潮的實質,是房地產行業史詩級的去產能、從資本市場歷史性的大撤退。客觀說,退市也並不一定意味著破產,隻是不符合公開上市流通的條件瞭。整體而言,利於行業加速出清,對整體行業格局會產生一定變化,這也符合當下地產供給側出清的大邏輯。
其實,隻是時代變瞭,房地產行業早已不是當初那般草莽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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