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chael Pettis認為,美元主導地位的終結對全球經濟來說是一件好事。但如果不改變全球貿易結構,就不可能發生這種情況。
美元霸權的終結對美國就一定是壞事嗎?
在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教授金融學教授、卡內基國際和平研究院資深研究員Michael Pettis看來,美元霸權的終結對美國經濟可能是好事。
Pettis首先駁斥瞭一種流行的觀點,即:
美元是過去600年全球儲備貨幣歷史中的最新成員。這種全球儲備貨幣最終都會被另一種貨幣取代,同樣地,美元最終也會被一種或多種貨幣取代。
Pettis則認為,這個論點的問題在於,根本沒有這樣的歷史:
美元在全球貿易和資本流動體系中的作用是前所未有的,主要是因為美國經濟在全球貿易和資本中發揮著前所未有的作用。
但這並不是說在美元之前沒有其他重要的貨幣。世界歷史上有各種各樣著名的貨幣,但它們在資本和貨物的跨境流動中發揮瞭截然不同的作用。在美元占據主導地位之前的交易最終實際上是以黃金或白銀結算。一個國傢的貨幣隻能是一種“主要”貿易貨幣,前提是其能夠和金幣或銀幣兌換。哪怕是英鎊,也無法和當今的美元媲美。
他進一步分析稱:
然在歐洲,英鎊確實比其他貨幣更多地用於結算貿易,而且在拿破侖戰爭後,每當英鎊債權相對於英國持有的黃金數量上升時,英國央行就很難獲得將英鎊兌換成黃金的信譽。英國央行的信譽被削弱瞭。
Pettis認為,這種情形不會發生在美元身上:
金本位或銀本位下的貿易條件至少在三個重要方面與美元世界中的貿易條件截然不同:首先,前者的貿易失衡必須與經濟體吸收金銀流入和流出的能力相一致。
其次,更重要的是,隨著貿易失衡的逆轉,逆差國傢所需的需求收縮與順差國傢的需求擴張相匹配。這是因為,雖然赤字國傢的貨幣外流迫使它們抑制國內需求以阻止外流,但相應的資金流入盈餘國傢會導致國內貨幣和信貸自動擴張,進而刺激內需。換句話說,在金本位和銀本位下,貿易失衡不會對全球需求造成下行壓力,因此全球貿易擴張通常會導致全球需求擴張。
第三,在金銀標準下,是貿易推動瞭資本賬戶,而不是像今天這樣相反。雖然交易員選擇瞭最方便的交易貨幣,但從使用一種貨幣轉向另一種貨幣對貿易的基本結構幾乎沒有任何影響。
Pettis認為,由於美國經濟發揮的轉型作用,這些條件在以美元為基礎的全球貿易體系中都不成立。由於其深厚而靈活的金融體系以及管理良好的資產市場,美國——以及英國、加拿大和澳大利亞等具有類似條件的其他英語國傢經濟體——是貿易順差國傢儲存其過剩儲蓄的首選地點。
在傳統貿易理論中,運作良好的貿易體系令資本從先進的資本密集型經濟體流向資本匱乏、投資需求高的發展中經濟體。但是,現實情況是,全球超額儲蓄的七八成都被引導到富裕的英語國傢經濟體。這些經濟體反過來又必須承擔相應的赤字,而通常僅美國就承擔瞭一半以上的赤字。這對美國和其他英語國傢的經濟體造成瞭嚴重的經濟扭曲,它們的金融部門尤其是以制造業為代價而受益。
更關鍵的是,美元的主導地位不僅僅是交易商選擇以美元計價交易活動——就像人們在19世紀可以在法郎、英鎊和墨西哥比索這些金本位或銀本位貨幣那樣;它是關於美國經濟在吸收全球儲蓄失衡方面所扮演的角色。這並不意味著美國必須像許多人似乎相信的那樣保持永久性逆差,這隻是意味著它必須適應世界其他地區造成的任何不平衡。
例如,在以兩次世界大戰為特征的五十年中,美國在輸出儲蓄時保持持續盈餘。由於當時的歐洲和亞洲迫切需要外國儲蓄來幫助重建飽受戰爭蹂躪的經濟,正是美國的巨額順差讓美元在那個時期成為全球貿易體系的中心。
然而,到瞭1960年代和70年代,歐洲和亞洲已在很大程度上重建瞭經濟,它們不再繼續吸收外國儲蓄,而是希望吸收外國需求以進一步推動國內增長。當時,最佳的選擇就是美國——美國有巨大的國內消費市場和安全、有利可圖且流動性強的資本市場。直到後來,這種選擇才凝結成一種經濟意識形態,將不受約束的資本流動視為加強美國金融力量的一種方式。
Pettis認為,這就是為什麼美元主導地位的終結將意味著當前全球貿易體系的終結——即英語國傢經濟體吸收高達70-80%的全球貿易順差的意願和能力的終結,大規模、持續的貿易和資本流動失衡的終結,最重要的是,重商主義政策的結束,允許順差國傢以犧牲外國制造商和國內需求為代價來提高競爭力。
Pettis認為,美元主導地位的終結對全球經濟來說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對美國經濟而言。但如果不改變全球貿易結構,就不可能發生這種情況,並且除非美國拒絕像過去幾十年那樣繼續吸收全球失衡,否則它可能不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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