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龍過去這麼多年涉獵瞭太多領域,我們不是先聊的當下,而是順著樂夏,先聊到瞭「創作」,「生活裡的刺激」。

在梁龍過去的經歷裡,這對他似乎很重要。重新聊起當年的事,他頻繁地提到兩個詞,「有勁兒」,「力量感」。他似乎一直試圖在生活中尋找一些新鮮感、一些刺激。

哪怕別人不能完全看明白,或者「賠完犢子」,梁龍也會笑著說那些事。有句「世界名言」梁龍聽過很多遍,「人一輩子隻能幹好一件事」。他不信這個。在他的人生觀裡,人可以做很多事,也可以都失敗,但不可能隻幹一件事。梁龍的信條是,「不把失敗看得那麼重要,多幹幾件事沒毛病」。

梁龍和他的二手玫瑰,早就邁入中年,也喊過「解散」,但心中的火苗兒依然還在。

文|聰聰

編輯|楚明

圖|(除特殊標註外)受訪者提供

「不玩瞭」

《樂隊的夏天》第三季(以下簡稱樂夏3),二手玫瑰拿到瞭冠軍。這個結果在很多人的預料之內。作為這一季最老牌的樂隊之一,二手玫瑰成立至今已有24年,如今的五人陣容,也穩定瞭14年。節目錄制之前,網上傳出名單,二手玫瑰的參與被網友稱為「降維打擊」。

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時間倒回6月25日,錄制的前一天下午,樂隊在新疆演出,主唱梁龍把四個樂隊成員叫到房間,大傢坐下,他開口說道,「我不想做瞭」。

晚上就要上臺,第二天還要飛到北京錄節目,他突然想宣佈樂隊解散,「不玩瞭」。再回憶起那個下午,梁龍說,「他們以為我瘋瞭」,經紀人還接瞭句,「梁總你是不是喝多瞭?」

「大下午的,我沒喝酒。」在梁龍腦子裡,他一直不想走到這一步。

但在此之前,他不是沒有感受過危機。作為一個邁入中年的樂隊,過去幾年,雖然成熟,但給梁龍的感覺卻是伸展的可能性越來越少。五個人相繼進入40歲,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有人在樂團還有工作,有人在傢帶孩子,做「傢庭主夫」,「不像剛來北京那會兒都是單身漢,怎麼咕嚕都行」。現在柴米油鹽,上有父母,身體不好還得照顧,精力被一件件瑣事分散出去瞭。還有人在畫畫,也有很多自己的事想做,「生活反正也挺忙的」。

大傢雖然還在一起排練,但給梁龍的感覺是,「各自對生活的體感不一樣」,沒多少共同探討的話題,想法很難再聚到一起。這讓他心裡犯嘀咕,剩下的隻是完成那些老歌,大傢都太安逸瞭,沒那麼多刺激,也就沒有創造力,「有點死豬不怕開水燙,一般的事兒也弄不疼你,挺麻煩的」。

樂夏找過梁龍三次,今年是他最糾結的一年。頭一年,不知道這個節目要怎麼做,擔心尷尬,第二年檔期沒錯開。到瞭今年,這些事堵在心裡,他想象不出來上節目還能給樂隊帶來什麼變化,給觀眾帶來什麼驚喜。

相反的,大傢湊在一起參加這麼個大型的節目,密集的創排,以前五個人的分歧還能擱置,一旦上節目,就不得不面對。結果會是什麼樣,矛盾會不會進一步被激發出來,梁龍心裡也打個問號。

單單要不要上節目,五個人就沒有達成共識。孫權有很多顧慮,覺得前兩季都沒參加,第三季就更沒必要參加瞭。吳澤琨也這麼認為,「這麼大歲數,參加這種競技類節目好像是年輕人幹的事」,萬一名次不好,他怕自己接受不瞭。

5月份,馬東找過梁龍一次。他們在北京吃瞭一頓日料。那場飯局上,梁龍把這個困惑拋給瞭馬東,樂隊短期內集中曝光,樂手的心理發生變化,產生不良狀況怎麼辦?

隔瞭一天,馬東給他回瞭一條微信,大概意思是說,我們都得往更大的方向走,未知的風險誰也控制不瞭。梁龍想瞭幾天,五個人投票,少數服從多數,他答應瞭下來。但沒想到,還沒等樂夏開始錄制,他預料的結果就發生瞭。

25號那天下午,幾件事擰到一塊,梁龍感覺問題和麻煩滾著滾著到瞭臨界點,「心力交瘁」。他在宣佈解散的房間裡說道,「24年對於我來講意義遠大於在座的各位,有些問題我不想解釋瞭,不想像父母一樣循循善誘聊啊聊啊聊」,「夠瞭」。「把簽過的合同和演出履行完,就散瞭吧」。

上臺演出前,二手玫瑰經常會湊在一起喊個口號,「玫瑰同心,其利斷金」。但那晚站在臺口,幾個人明顯都還在消化這個消息,梁龍把大傢聚在一起,手伸出來,還是喊瞭這八個字。但這是五個人走到一起的16年來,「喊得最辛苦的一次」。

第二天,也是懷著同樣的心情,他們飛到北京,開始瞭這場長達3個月的節目錄制。

「我說這事得幹啊」

今年十月份,樂夏錄制結束後的半個多月,《人物》在北京的一傢錄音棚見到瞭梁龍,他穿著皮衣,剛錄完視頻,臉上還留著妝,打瞭底,畫瞭眉毛。

專訪隻有兩個小時,但梁龍過去這麼多年涉獵瞭太多領域,我們不是先聊的解散,而是順著樂夏,先聊到瞭「創作」,「生活裡的刺激」。

在梁龍過去的經歷裡,這對他似乎很重要。重新聊起當年的事,他頻繁地提到兩個詞,「有勁兒」,「力量感」。他似乎一直試圖在生活中尋找一些新鮮感、一些刺激。

事實上,梁龍也總是給人愛折騰的印象。在他身上,並存著多個title,音樂人、藝術傢、導演,甚至美妝博主。

比如2004年,梁龍突然對藝術產生興趣。在此之前,在北京苦熬四五年,他終於做出瞭第一張專輯。拿到第一張卡帶和CD的那天晚上,梁龍突然覺得「沒有想象中的力量感那麼強」。

那晚樂隊的人一起吃火鍋,大傢慶祝專輯的發行,但坐在飯桌上,梁龍的感受不是興奮。而是「完事瞭?」「一點感覺也沒有,好像這東西錄瞭就是錄瞭。」

他高中開始喜歡搖滾樂,野心勃勃覺得自己要幹一番大事業,成為一個superstar,幻想有一天有自己的專輯,有自己的樂隊,但一切成真,生活也並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演出一個月就一場,甚至沒掙著錢。

一次梁龍坐大巴車經過城鄉結合部,坐在窗戶邊發呆,窗外是去趕集的大爺大媽,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幹嘛。

窗外的人生龍活虎,奔著自己的目標去買東西,「就像奔著生活在前進」。梁龍回憶,那一刻,他就在想,這一群人聽搖滾樂嗎?搖滾樂能覆蓋的人到底有多少?他不知道,隻覺得離生活挺遠的,沒勁兒。

也是那兩年,他認識瞭一幫做當代藝術的朋友,天天跑到他們工作室,白天藝術傢們畫畫,他就在那看文藝片DVD。一年半的時間都這麼過的,到瞭晚上,擺點酒,大傢「坐一塊兒開始吹牛」。

在藝術傢們的工作室裡,梁龍冒出瞭做當代藝術的想法,用他的話說,被「熏陶」的,「想體驗體驗,飛得高是啥樣?」畫傢名字都背不上的梁龍,也不懂流派,就去做瞭。

2007年,梁龍做瞭第一個藝術作品。這一年二手玫瑰到美國演出,他帶瞭一雙紅色高跟皮鞋,這雙鞋是他2000年買的,穿過很多次,也是二手玫瑰風格的象征。已經舊得「邊都撕把瞭」,一直沒扔。一個朋友提醒他,應該把它帶去美國,它已經陪你走完瞭它該走的路,應該帶它出去走一走。

這句話觸動瞭梁龍。從美國背回來後,有天在北京的畫室,外面剛下完雪,他把這雙鞋擺在瞭水渠邊上,底下薄薄一層雪,他就開始拍。照片修成黑白的,用顏料再把鞋塗成紅色,最後用刀在鞋子上方腿的位置刮瞭幾刀,就完成瞭。他給這個藝術作品取名《lover》。「還賣得不錯,賣瞭好幾張」。

耿軍跟梁龍認識二十多年,他形容梁龍,行動力特別強。很多時候,梁龍做事靠的是一種「感覺」,「所有的事兒都是感覺對瞭,就開始弄,一邊弄一邊摸索,而不是徹底想清楚,那就沒意思瞭。」

當代藝術給瞭梁龍「感覺」,他理解,「當代藝術這東西在想象力上有大於音樂的空間感」,「那種創造力、思考性一點不比音樂小,甚至更大。」這種事讓他興奮。之後幾年,他還辦瞭兩場個人藝術展。一個叫《串門》,一個叫《紅配綠》。

在《紅配綠》的那場展覽中,梁龍做瞭一個浴缸的裝置,塗成大紅色,找瞭兩個畫傢在浴缸的邊上畫上紅配綠的大花,出水的位置放上綠花。梁龍想表達的是,「沖涼都是要把臟東西洗凈,但是我覺得留下的臟東西給你帶來的可能是一種希望。」

他在紐約辦瞭一場fashion show,一位亞洲女性穿著紅配綠的衣服,出現在紐約的各個街頭。他還集結瞭幾個音樂人,發起瞭一個項目,「你在紅樓,我在西遊」。他想把當代藝術跟音樂也做個結合,找瞭十個樂隊和音樂人,翻唱《紅樓夢》和《西遊記》的老歌,比如,用重金屬的音色來唱《葬花吟》。

耿軍說,梁龍不管做什麼事,他都不會驚訝和意外。梁龍不僅行動力強,想法也多。

有一年,二手玫瑰到德國演出,看瞭一個德國戰車(Rammstein)的mv,特別喜歡,想買一張專輯帶回傢。結果在唱片店,找瞭半天沒找到。店裡一哥們兒告訴他,你去古典音樂那欄找。他很驚訝,為什麼給它放在古典欄?對方說,因為它是國傢藝術品。

這事給梁龍很大震撼。「我坐在那就傻瞭,我說這事得幹啊。」

後期在北京798藝術區展出的紅配綠浴缸。圖源視覺中國

公共理想

2013年,二手玫瑰簽到瞭新的經紀公司,摩登天空。樂隊發展平穩,這年12月,二手玫瑰「搖滾無用」的演唱會開進瞭工體。

但不妨礙梁龍繼續在藝術上的探索。他給自己想瞭一句slogan,「我的個人理想時代結束瞭,我的公共理想時代開始瞭。」個人理想說的是樂隊,在他的生活裡,已經形成瞭一條成熟的表達途徑。

他把更多探索投入到瞭「公共理想」裡。在北京做「兩岸三地音樂華人搖滾展」,把音樂人剛到北京時住的地下室還原到展覽上,讓更多人理解搖滾樂文化。

舉辦搖滾運動會。最初的想法盛大且簡單,集結幾十支樂隊,像接力一樣從東北到北京到內蒙再到西北巡演。梁龍對此寄予厚望,還拉到瞭贊助。

他把這些叫做「公共理想」,他想為行業做點公共的事。搖滾運動會開完發佈會的當天,十來支樂隊在梁龍的畫廊後院聚餐。至今回憶起來,梁龍都覺得那個場景讓他滿足。喝到最興奮的時候,好幾個樂隊來跟他敬酒,說梁哥,這種一群樂隊一塊喝酒的畫面已經十幾年沒有瞭。

梁龍也時常懷念世紀之初的那個時代。當時才20歲出頭,新鄉舉辦音樂節,開設搖滾專列。「搖滾專列去看一個演出,那時候你知道這四個字對我們來講是什麼呀?那就是打雞血都不夠,就覺得我真是沖吧,你的人生無限希望。」梁龍說。

之後賀蘭山舉辦瞭中國第一個賺錢的搖滾音樂節,「那會就感覺沒幾年就會有一個事件或者一個人物,有個浪花式的東西」。梁龍對時代的發展感到失落,市場好瞭,音樂節遍地開花,但沒有什麼事再讓大傢印象深刻。

「但終究一種文化是需要刺激的,是需要一些事件來討論的。」梁龍自己做瞭這個造浪者。他當時一度想最後再搞一場真正的搖滾類運動會,讓樂隊主唱撇標槍,樂手撇鉛球,「最後一看搖滾圈全病秧子,沒一個能跑起來的」。

2010年,沈陽棋盤山秀湖搖滾音樂節上的梁龍。圖源視覺中國

2014年,梁龍又連續做瞭五屆的藝術唱片,每一次找一個歌手,把他的專輯做成一個藝術展覽,一直做到瞭2019年。

對梁龍來說,很多事是先做再說,一邊做一邊摸索,未知意味著興奮,也意味著風險。

錢就是風險之一。做「你在紅樓,我在西遊」那年,他就把兜裡的錢都揮霍沒瞭。搖滾運動會、藝術唱片,都需要自己花錢。藝術唱片做到第五屆就沒做下去,「幾乎賠進去瞭身傢性命」。

梁龍坐在一個黑色皮沙發上,重新講起這些事,感慨這些年「可遭瞭老罪」。「我那些朋友啥的好多都因為幹著幹著,最後都反目走瞭,我真是賠瞭夫人又折兵」,再也不想「造浪瞭」。但他還是希望有人去做這些事。

那幾年,身邊也有很多人不理解。「團隊的人就覺得我在得瑟,不想好好過日子。」日子剛好瞭兩天,那時候梁龍還有個司機,有天來接梁龍,看到他累得不行,一回頭,說,「你圖個啥啊,你遭這個罪,挨這個累在幹嘛?」

他不是唯一說這句話的人。有次梁龍請郝雲來給展覽做藝術創編,郝雲也一直問他,「你要幹啥?你天天這麼折騰花這個錢,扯這玩意幹啥?」

那天梁龍跟郝雲喝瞭一宿酒。天快亮瞭,梁龍最後說瞭一句,「音樂可以走進美術館,聽懂嗎?他(郝雲)說,啊,我好像聽懂瞭,我說就這麼地吧,不聊瞭。」藝術唱片辦到第四屆,梁龍叫馬條他們去看展覽,他們才說,老梁,我好像大概知道你想幹什麼瞭。

這次他找來的是鳳凰傳奇,把「最炫民族風」分瞭六個軌,放瞭六面鏡子,每面鏡子面前放瞭一個捕捉器,前面有人時,鏡子會發出聲音。第一個鏡子是「留下來」,第二個鏡子是「動次動次」,需要六個人站在鏡子前,配合跳舞,歌才能完整播放。直觀,好玩,但「都快辦不動瞭」。梁龍承認,他沒想過太多,商務層面的東西不太懂,「結果把自己玩死瞭」。

2019年又辦瞭一屆就「黃攤瞭」。

梁龍的舞臺風格,也一直延續瞭「藝術性」的宗旨。圖源視覺中國

「不把失敗看得那麼重要,多幹幾件事沒毛病」

梁龍也經歷瞭一場自我懷疑。

特別是2021年參加綜藝《導演請指教》,他拍的短片《瘋狂外星人》沒放完就被80名觀眾按下離席鍵,按照規則,片子停止播放。

這部黑白的默片在現場的大眾觀影(員)和專業影評人中獲得瞭兩級的評價。專業影評人喜歡他的表達,代表大眾的觀影人覺得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麼。

這是梁龍不想看到的場面。這讓他回憶起過去的很多事,是不是自己確實沒想明白,也沒給人講明白,他也迷糊,但不重要。

但有一次,他和一幫人聊藝術的那些事,一個做音樂的經紀人突然說瞭一句話,讓梁龍釋然瞭。他說,老梁聊的全是賠錢和失敗的事兒,但他臉上一直掛著笑容。

「他那句話已經完全回復我瞭。他說他不遭罪,你們不用勸他。他聊最遭罪的那件事時,他還在笑,這就夠瞭,他願意。」梁龍回憶起那句話對他的沖擊,很多事不能用講明白來衡量。「全想透的事可能也就不用你做瞭」。

梁龍小時候看過一個民國電視劇,讓他印象很深。故事發生在一個動蕩的年代,劇情總是剛有點希望的走向,主人公就被敵人抓走,替人傢打架才能掙鬥米,生活剛好一點,傢裡就出什麼事瞭。每次看到這些,他就覺得「哎呀,好泄氣」。

有次在同學傢寫作業,他又擺出一副泄氣的樣子。同學爸媽看到,問他,怎麼瞭梁龍?這麼點孩子怎麼擺出一副泄氣的樣子?梁龍說電視劇裡他們傢又出事瞭。

「我就記得他父母說這不就是生活的常態嘛,說天天過日子不就這點事嗎?」這件事時隔這麼多年還停留在梁龍腦海中,「我突然發現對美好的憧憬可能就是一種誤解。我們想的都是美好的東西的時候,發現美好的時間就會變得非常少。」

梁龍還是想到什麼就幹什麼。包括做電影,他也是突然有的興趣。

有幾年大鵬找他演屌絲男士,進到劇組,接觸到瞭拍片子的流程。之後陸續接瞭幾個角色,他也說不上來,哪個點瞬間就全打開瞭。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表達欲音樂和藝術都覆蓋不瞭。

他一直想找機會記錄一下在哈爾濱當保安的一段離奇經歷。這段經歷是他要做的電影《大命》的主題。他跟很多電影圈的人講過,每次對方聽完,都跟他說,這應該拍出來,這是老天爺給你的東西。2018年,他就開始寫劇本。

電影《大命》概念海報圖源豆瓣

梁龍有旺盛的精力,他可以同時做很多事。耿軍形容他「很無恥的」,在他們一幫朋友裡,梁龍從小就早晨六點多起床,先逛一遍早市,再尋思弄點什麼,「他就是比我們多出小半天的時間」。

他同時在做藝術唱片,各個城市巡演,還總是在巡演途中給耿軍打電話,說這兩天又有瞭一點感覺,修改瞭幾場戲。

和之前做事一樣,沒有受過正經的電影訓練,朋友送瞭一本關於電影的書,至今沒開封,梁龍有他做事的風格,用他的話說,特別野路子。有人找他演電影,不管什麼類型,科幻的也行,什麼都不懂就去,去看看現場到底什麼樣。

耿軍形容他是「海綿型人格」,善於吸收各種有營養的知識。演瞭幾年戲,梁龍把整個劇組的流程七七八八瞭解個大概齊瞭。

一邊說著「公共理想都結束瞭」,「賠完犢子」。但真的面對藝術唱片、搖滾音樂會的事,梁龍還是覺得心裡的小火苗還在,「隻要我能突破那個點,我還是要再突圍一次」。

今年,梁龍在哈爾濱又發起瞭一個新的項目,冰城之夏。他想再做一點「公共」的事。每年都回哈爾濱舉辦一場嘉年華,二手玫瑰演出,發揮自己的特長,請一些東北走出去和依舊在東北的班宇、耿軍、趙曉佳等,回來跟傢鄉做一次對話。

「可能現在我們能演一個萬人場,再過幾年就能演個千人場,再過幾年也就是個百人場。我覺得不重要,堅持做一件事,這個東西時間長瞭可能就挺有價值的。」

有句「世界名言」梁龍聽過很多遍,「人一輩子隻能幹好一件事」。他不信這個。在他的人生觀裡,人可以做很多事,也可以都失敗,但不可能隻幹一件事。梁龍的信條是,「不把失敗看得那麼重要,多幹幾件事沒毛病」。

梁龍新近在沈陽宣傳自己參演的電影《瞭不起的夜晚》。圖源視覺中國

還不到結局的時候

樂夏錄制結束,梁龍沒再提解散的事。

三個月,一些新的東西出現瞭,梁龍感覺到,大傢都在找一些變化。

第二場改編賽,他們選瞭《偶遇》。這是正式進入賽程後的第一場,吳澤坤說,幾個人都還沒有完全適應,面對這樣一首風格和二手差很遠的歌,大傢心裡都沒概念。正巧那段時間二手玫瑰在各地巡演,很多改編的細節都是在路上想的。

對梁龍來說這是一個很大的挑戰,也是五個人最難融在一起的一首歌,不在過去大傢習慣的邏輯裡,每個人想象的方向都不一樣。直到正式比賽,音樂響起之前,他心裡都還沒譜兒。吳澤琨要在舞臺上吹巴烏,也是改瞭好幾輪,從嗩吶改到管子,最後才定下的。

梁龍印象裡,沒上臺之前,幾個人都不在狀態。前采的時候被問到,今天這首歌有把握嗎?他們回答的也是,就這樣吧。

但到瞭舞臺上,燈光亮起,設計效果一出來,大傢就找到瞭這首歌的感覺。這場舞臺從未知到享受的轉折讓梁龍興奮,「這還不夠刺激嗎?我覺得人生最美麗的就是這樣。」

在歌詞裡,原本他想把「情死於無趣,愛生於無懼」,調換一下,他更想表達的是,「情生於無懼,愛死於無趣」。「這個情產生的那個愛,最後可能更多的是死於無趣。一無趣瞭,這個愛就無趣瞭」,梁龍解釋。

第三場合作賽的《小紅小綠》,也是二手玫瑰很多年沒演過的作品。2019年,這個歌名曾是梁龍個人藝術展的名字。節目播出後,他在網上看到瞭一則這樣的評論,說從這個舞臺上,「感受到瞭梁龍對紅綠元素藝術符號的探討及哲學思考」。

「我覺得終於有人管我叫藝術傢瞭,哈哈哈」,提到這條評價,梁龍很開心。他感覺到,一些東西在樂夏被放大瞭。

三個月結束後,總決賽上,他們拿到瞭冠軍。這個結果對二手玫瑰來說並不意外。但梁龍依然覺得這三個月就像那句歌詞唱的,「必然的偶遇,不計較毀譽」。節目給樂隊帶來瞭新的可能性。節目錄完,梁龍沒再提過解散的事。「但我也沒有回復過不解散」,梁龍說。

耿軍聽梁龍說解散的事時並不意外,在他眼裡,梁龍對生活的透徹在歌詞裡都寫盡瞭,對他們來說,人跟人突然散去,「不是一個天大的事兒」。但以他對梁龍的瞭解,二手玫瑰還不到結局的時候。「我覺得對他來說可能也是情緒上來瞭,他還是特別珍惜樂隊。」

三個月的時間,對每個人都是一個自我治愈和療傷的過程。梁龍還不知道結果,「可能自愈的結果是大傢接受瞭散攤子,也可能是大傢都改變瞭一些不同的想法,我不知道」。

但他記得張亞東在現場說過的一句話,大意是,樂隊是分分合合的,在你們最好的時候,一定要努力留下點東西,因為明天都是未知的。

樂夏3《偶遇》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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