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清秋佳日,咱們到北京有兩件重要的事。一件是去找鬱達夫的秋,另一件是去赴個期待瞭很久的文化與藝術之約——從北京再次啟程的卡地亞全新LE VOYAGE RECOMMENCÉ高級珠寶展。
想起上一次為瞭卡地亞來北京還是2019年,卡地亞與故宮博物館聯合舉辦的那場隆重盛大的“有界之外”特展,這一次卡地亞的高級珠寶展也在紫禁城裡選瞭個很有意思的位置——北京郡王府。
這座清代王府距今也有400多年歷史瞭,曾記載過清王朝最鼎盛時期的宮廷故事,最初是清朝開國“八大鐵帽子王”之一順承郡王勒克德渾的府邸。可以說,郡王府的廳榭樓閣、一磚一瓦,都凝練著深厚濃鬱的東方記憶與中式文化的氣息。
在展覽之前,我還有點擔心卡地亞作為一個歷史悠久的法國品牌,會不會和此地不搭。但走進之後完全多慮。
這次高級珠寶展中展出的,無論是百年前就已誕生的以中國文化為靈感的卡地亞古董珍藏,還是全新的高級珠寶作品,絲毫沒有東西方差異的生硬拼貼感,即使放在郡王府這樣獨特的文化氛圍裡依舊很和諧。
如果熟悉奢侈品或高級珠寶領域,其實跟中國有過“情緣”的品牌並不少,在西方世界癡迷於“東方風潮”的階段,含有中式元素的作品一度是某種時代的浪潮。
卡地亞卻是其中一個相當特別的存在。卡地亞的歷史上不僅僅有過相當多的中國風格作品,可貴的是,百年至今,卡地亞與中國的緣分還在繼續,而卡地亞對於中國文化的探究,似乎一直存在於它的風格基因裡。
卡地亞的風格旅程中,為何中國會有如此濃墨重彩的一筆?
放在大的時代背景下,得回溯到整個西方世界深受“中國風”(Chinoiserie)影響的年代。不過早期在歐洲盛行的中國風,多少帶點勉勉強強,霧裡看花的意思。
17世紀,歐洲正值巴洛克藝術盛行時期。太陽王路易十四對神秘的異域東方風情十分熱衷,彼時的皇傢裝飾設計從天使雕塑半獸人,漸漸開始流行猴子寶塔山水畫……他還在凡爾賽宮大開中國主題Party,為自己的情人修瞭一座被稱為典型“中國風”建築的大特裡亞農宮。
銅版畫《特裡阿農瓷宮》,1675年
▲但後世看來,大特裡亞農宮唯一看得出跟中國有聯系的大概就是宮殿裡貼瞭大量的藍白陶磚,勉強看起來像是青花瓷……
國王都這麼愛瞭,上流貴族們自然也受到審美趣味的影響,以擁有來自中國的收藏為最時髦最新潮,當時的中國藝術品價比黃金,是真正的奢侈品。
法國貴族們對中式藝術的滿腔熱情持續瞭近兩個世紀。後來貴族落魄,奢華的宮廷幻夢破滅,那些隨之流落四方的禦用瓷器、貴重傢具、刺繡絲綢、珍本、工藝品等等,成為藝術愛好者與風雅人士追尋的珍寶。
十九世紀到二十世紀的諸多時代名流都是知名的東方藝術品藏傢,卡地亞第三代繼承人路易·卡地亞就是其中之一。
▲ 路易·卡地亞肖像畫
Archives Cartier Paris, Emile Friant © Cartier
熱衷於將不同地域的歷史文化與珠寶藝術結合在一起的路易·卡地亞,還會將自己收藏中形形色色的中國古玩、雕像、考古殘片等給卡地亞工坊的設計師使用,這些用在卡地亞珠寶上的材質會被稱為“素材”。
印章胸針表,卡地亞巴黎,1929年,卡地亞典藏
▲咱們在這次高級珠寶展上看到的這枚卡地亞典藏胸針表,就是鑲嵌在一枚源自19世紀的翡翠印章上,印章上部雕刻著佛教的獅子圖案,卡地亞在翡翠印章的基礎上還加入瞭帶來強烈視覺對比感的紅寶石、縞瑪瑙等。保留瞭中式韻味的前提下,也能一眼就看出這是卡地亞鮮明的裝飾主義美學風格作品。
可以看出,卡地亞對在作品中融入中式風格或者中國文化這件事上,並不滿足於淺層的好奇與想象,而是有意識地將蘊含其中的美學元素拆解、改造和創新重構,將其融入西方的審美韻味裡。它們其實已經是一件件擁有全新姿態的作品瞭。
要達到這樣的境界其實並不容易。
早期西方世界裡造出來的“中國風”,往往很難從那些如夢似幻的奇珍意象中抓住其根植的文化本源。但卡地亞不一樣,既然遠遠觀望容易誤讀,那就乘風浪渡重洋,真正走一走那片遙遠的廣袤土地。
現藏於卡地亞檔案部的《旅行日記》書影
Archives Cartier Paris © Cartier
▲ 1908年到1909年間,卡地亞派出瞭最出色的銷售專員於勒·格列恩澤,途經新加坡、暹羅、西貢,以及中國的香港、廣州,最終抵達上海。他還把此行的見聞體驗寫成瞭此後對卡地亞創作影響深遠的《旅行日志》,至今還收藏在卡地亞的檔案部裡。
所以,比起同時代的珠寶商,卡地亞的中國風作品總是精彩很多。
一方面體現在題材上,並不局限在一些人人都在做的常規題材,而是包羅萬象。中國古建築裡的樓閣寶塔、神話世界的仙人瑞獸甚至起源道傢宇宙的陰陽八卦等等各種各樣的文化元素,都可以點綴上玉石彩鉆,以珠寶作為眼睛,打開那個如夢如幻的世界。
另一方面也體現在材質和配色的運用上,東方魅力與西方審美趣味兼容。也難怪那些鐘愛卡地亞中國風設計的客戶們不僅僅局限於西方上流,也有像黃慧蘭、愛新覺羅·載掄這樣時髦的中國貴族。
他們或許有著不同的文化背景,對待珠寶卻有同樣先鋒且挑剔的審美,還會經常購入或委托卡地亞參與制作一些當時並沒有那麼主流審美的珠寶材質。某種程度上也給瞭卡地亞更多的創作靈感。
例如20世紀上半葉,西方名流淑女們中大肆流行的具有鮮明中式風格的翡翠珠寶,就一度是卡地亞的熱門材質。
彼時世界上最富有的女繼承人芭芭拉·霍頓在自己21歲結婚當天收到父親贈送的一大箱珠寶中,就有一條著名的翡翠珠鏈。由27顆純凈無瑕的翡翠玉珠組成。
▲卡地亞翡翠項鏈,1934年,卡地亞典藏,Marian Gérard, Cartier Collection © Cartier / 芭芭拉·霍頓肖像,Cartier Archives © Cartier
根據《天國瓊路》一書作者的考究,這串玉珠其實正來自北京德源興珠寶鋪掌櫃,“翡翠大王”鐵寶亭天價購入的一塊名為“藍水綠”的翡翠原石,霍頓的父親委托卡地亞制作瞭鉆石搭扣,後來霍頓再次委托卡地亞改成瞭紅寶石。
作為巴黎“咖啡公社”裡著名的藝術品與珠寶收藏傢,霍頓對卡地亞的審美與工藝水平相當信任,自從入瞭“翡翠坑”,她就經常將自己從古董賣傢手裡收集到的珍貴翡翠玉料交給卡地亞重新設計。
▲芭芭拉·霍頓委托卡地亞改造與制作的翡翠珠寶設計圖稿,1934 年,Archives Cartier Paris © Cartier
不過,更令我驚嘆的,還有卡地亞在漫長歷史中的風格傳承與探索。即使有著超前於時代的審美,卡地亞的風格也並非一成不變。在卡地亞的中國風作品中,同一個主題,在每個不同的時代有不同的講述方式。
例如“龍”這一中國人無比熟悉的主題,其實也是卡地亞一個非常經典的珠寶題材,關於“龍”卡地亞積攢瞭大量的靈感故事,並且至今從未間斷。
20世紀20年代,“龍”這一神秘的東方意象隨著裝飾藝術運動的發展風靡一時,奢侈品珠寶商有不少都做過與龍相關的作品,卡地亞也不例外。
但比起以獵奇的視角勾勒“龍”這一異域生物的奇異風情,卡地亞不僅用“藝術”的眼光欣賞它的姿態,也在用“文化”的眼光追溯深入它的源頭。
所以早期卡地亞關於龍的作品,大多以直接植入中國工藝品,或者采用典型的中國材質或者工藝技法去創作。這些源自中國的元素,使得作品的質感與意蘊更加協調完整。
插屏式座鐘,1926年,卡地亞典藏
Nils Herrmann, Collection Cartier © Cartier
▲這個時期關於“龍”的創作,這座白玉浮雕的插屏式座鐘就是其中的經典之作。這座白玉浮雕原件,應為清代中期放置在文人案頭的玉質插屏,被卡地亞的設計師重新以鑲嵌珊瑚的黑色琺瑯鑲邊,並設計瞭歐式數字。兩面的指針都是“龍”的紋樣,一面是以紅黑琺瑯演繹的中國傳統文化裡典型的龍圖騰,另一面則是根據當時歐洲時興的鉆石鑲嵌風格重新創作的更纖細更精致的龍紋。
除瞭直接取材自富有歷史淵源古董藝術品,卡地亞的中國龍作品之所以能長盛不衰的另一層原因其實是“理解”。
那些盤踞於樓閣之上,被篆刻被描摹被刺繡進一件件偉大手工藝品裡的珍奇異獸們,被世代傳說著什麼?在守護或隱喻著什麼?它們為何會生出如今的模樣,又以何種姿態根植在人們心裡?
細細品味卡地亞中國風格珠寶作品中用到的材質或色彩,就能感受到卡地亞的珠寶大師們同樣找尋著這些問題的答案,並自然且生動地在創作中升華出屬於卡地亞的味道。
中國圖騰龍紋化妝盒,1927年,卡地亞典藏
Nils Herrmann, Collection Cartier © Cartier
▲我印象十分深刻的卡地亞關於龍的作品,就有這隻中國圖騰龍紋樣的化妝盒,是裝飾藝術時期上流名媛們出門不離手的簡約便捷的現代制式。在如此精巧的物件之上,卡地亞使用瞭濃烈的紅黑與金色,點綴上藍綠祥雲,從色彩上便還原端莊穩重中式風格。
隨著時代的發展,卡地亞對龍的解讀與創作,也逐漸從形態上的接近到神態上的融合,再逐漸融合卡地亞的工藝與風格特色,進行更加大膽也更符合當代的創作。
卡地亞高級珠寶系列項鏈
▲例如這條龍形流蘇項鏈,龍的形態逼真地融合到密繞串珠的項鏈形態裡,同樣是經典的卡地亞珠寶款式。
今年在郡王府的LE VOYAGE RECOMMENCÉ高級珠寶展上也有一枚關於龍的全新高級珠寶作品 BAILONG胸針。
“BAILONG”這個名字也很有意思,這不是一條普通的“龍”,其名源自流經郎木寺,連接甘肅與四川的一條蜿蜒河道——“白龍江”,古稱恒水,是嘉陵江右岸的支流。它途經的地域地勢復雜,卻有著叢林青草青天白雲,最原始未經打擾的自然生態。白龍江沿域居住著眾多民族,也是不同的信仰故事裡的守護者。
▲LE VOYAGE RECOMMENCÉ高級珠寶系列 BAILONG胸針
有時候還蠻佩服卡地亞對異域文化世界鉆研之深,這條頗有意思的“龍”或許在咱們中國人的敘述裡都甚少提及,卡地亞卻能想到以它作為珠寶的題材。
最初欣賞這枚胸針,第一感覺是十分寫實逼真,密集鑲嵌的鉆石勾勒出龍脊到龍鱗,再到白龍流暢自然的身體線條。
它的利爪環抱著一枚黃色鉆石,與閃爍凌厲目光的眼睛是同一種材質。側立的姿態像是忠誠地守護著下方一顆重達30.11克拉八邊形碧璽,純凈通透的綠意仿佛把白龍江流經的那片蔥鬱天地濃縮起來。
整個作品有一種難得在西方珠寶品牌的作品中窺見的端莊與正派,無論上下左右都保持著一種中式風格裡常見的幾何平衡之美。它會讓我們很容易聯想起中國傳統建築中穩穩守護一方的神獸,威風凜凜傲然立於天地間,親切卻也使人敬畏。
對於中國文化的探索是根植在品牌歷史中濃墨重彩的一筆,但卡地亞對世界之美的探索卻不僅僅著眼於中國。除瞭東方神話裡的神奇動物外,今年的高級珠寶作品中還有兩款以世界之美為靈感的作品挺讓人印象深刻。
不得不感慨卡地亞在鉆研各地人文藝術與異域風情的目光甚是“刁鉆”——這一條名為SAMBULA的項鏈,以墨西哥尤卡坦半島的一處天然井為靈感。
▲LE VOYAGE RECOMMENCÉ高級珠寶系列 SAMBULA項鏈
天然井其實是地質變化過程容易被侵蝕的巖層在地下水的腐蝕下形成的大大小小的空洞,水流從大大小小的孔洞中穿過,匯聚成清澈的藍綠色水池,是沒有自來水的時代當地人最主要的生活水源,而天然井的頂部,往往覆蓋蔥鬱植被,在古老的瑪雅的文明裡,天然井也是“聖井”,用來祭祀雨神。
在卡地亞的這件作品裡,天然奇觀與神秘迷幻的特質交織,兩枚主石祖母綠如井中水源幽靜且深沉,是古老神明的眼睛。
大量的藍綠材質鋪陳開來,藍寶石、變色歐泊與鉆石的光芒交融,呈現卡地亞的經典孔雀配色,而且寶石之間有機交織出高低錯落的立體結構,就像天然井裡豐饒的自然風光與起伏蕩漾的斑斕景象。
還有這隻名為COPTOS的手鐲腕表,名字起源於古埃及城市科普特斯。在卡地亞悠久的歷史檔案裡,也早早就存在過一款“蘇丹”風格的開口手鐲。
LE VOYAGE RECOMMENCÉ高級珠寶系列 COPTOS手鐲腕表
▲頂端鑲嵌祖母綠,尾端綴以紅碧璽的珊瑚圓珠造型,也是卡地亞非常經典的設計。
無論是異國文化還是自然奇觀,在卡地亞的珠寶語言裡,自然萬物最動人的部分正是它們豐沛鮮活的生命力,生命的本真正是無需浪漫矯飾,那就用肆意爛漫、突破想象的手法去捕捉它們。
蘆木化石上可以雕刻出目光炯炯的豹首:
▲ LE VOYAGE RECOMMENCÉ高級珠寶系列 PANTHÈRE HYPNOSE項鏈
即使是非寫實創作,絢爛的彩色寶石與和諧的幾何圖案也能刻畫出生命的神韻:
▲ LE VOYAGE RECOMMENCÉ高級珠寶系列 LUTEA項鏈
卡地亞還會把目光聚焦在那些不常被世人矚目,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兀自生長的美麗植物,例如這條名為KURINJI的項鏈就很有趣。它得名於印度次大陸山地高原上的一種獨特植物,約12年才盛開一次,遵循著自己的生存之道。
LE VOYAGE RECOMMENCÉ高級珠寶系列 KURINJI項鏈
▲從一顆斯裡蘭卡藍寶石出發,一系列的鉆石圖案從兩側延伸,就像是開出的花瓣,藍寶石與縞瑪瑙的加入,使其更富有韻律之美,整件作品有種令人過目難忘的生機。
就像獨具風格的藝術傢都有自己常用的手法,在這些極具辨識度的作品中,咱們也能品味出卡地亞風格語言的關鍵——純粹線條、平衡構造、勻稱比例及和諧佈局,寶石切割成具有視覺張力的幾何造型,不同色彩勾勒排佈出立體的視覺效果。
▲ LE VOYAGE RECOMMENCÉ高級珠寶系列 ATTRARE戒指 / ONDAGE項鏈
這些“語言”巧妙地藏在每一件卡地亞的作品當中,無需過多註解,也能一眼認出是出自卡地亞的作品。
LE VOYAGE RECOMMENCÉ高級珠寶系列NAUHA項鏈
▲這條名為NAUHA的高級珠寶項鏈,對比鮮明的綠黑配色即能感知到是卡地亞的標志配色風格。整條項鏈的線條與幾何排佈,圍繞著一枚造型獨特的祖母綠與一顆形狀相近的鉆石展開,我們似乎可以聯想到卡地亞的風格旅程中那些充滿色彩與幾何張力的作品。
每一件卡地亞的高級珠寶作品,都是一件屬於卡地亞的風格切片,似乎也是一段時空旅程的濃縮,無數過去滋養著現在,當下又啟發著未來。
從遠古神話到人文風情,從自然叢林到車馬人間,大千世界裡卡地亞風格旅程始終是進行時,循著珠寶留下的流光印記,這一站的目的地是北京,也會是新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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