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瞭,他來瞭,他跳著比《漫長的季節》更魔性的舞步來瞭!

曾憑借一身中年橫肉在KTV包廂忘情搖擺的彪子,用他那片刻的歡愉消解瞭時代的傷痛。

而穿著一身喇叭褲,扭著騷氣舞步的呂軍,用這種方式挑戰著那個保守的年代。

秦昊是懂表演的。

就讀中戲時文化課成績經常第一。

畢業後卻成瞭班裡最不會找工作的人。

因為秦昊覺得還是要站著把錢掙瞭,中戲畢業的那還是得搞點藝術,不能什麼戲都接。

這麼耗瞭好幾年,終於接到一部戲。

沒想到這頭一部戲就帶秦昊走瞭一回戛納紅毯。

這部戲就是中國第六代導演王小帥2005年的電影 《青紅》

要說秦昊在裡面飾演角色的悲劇性,那比《漫長的季節》裡的彪子慘多瞭。

因為那個時代要更加揮淚無聲。

01

上世紀八十年代初,貴州。

幾個年輕姑娘排著隊在鏡子面前化妝,一根口紅前面的人用完瞭給後面的用。

她們準備去“蹦迪”。

是的,你沒有聽錯。

而她們要去的“夜店”則是一個胡亂裝飾瞭一下的工廠廠房。

雖然簡陋,但裡面放著當時少見的英文歌曲。

在那個口號不離嘴的年代,英文歌直接將廠房的逼格拉滿。

來這種場所的肯定都是不安分的男女。

一對男生假裝跳交誼舞,晃蕩晃蕩晃到女孩旁邊,其中一個男生一把抓住旁邊女孩的手。

女孩有些驚訝,但最後還是害羞地掙脫瞭男生的手。

兩個男生又成雙成對跳著交誼舞,晃蕩開去。

接下來秦昊飾演的呂軍出場,一副時髦浪子+混混頭子的派頭。

朝這邊瞄瞭一眼後,呂軍給小弟使瞭個眼色。

夜店頓時響起瞭節奏感更強的《Gotta Go Home》。

伴著這首經典的迪斯科舞曲,呂軍騷氣的舞步無比辣眼睛。

呂軍一邊跳還一邊伸手去牽另一個姑娘。

這個姑娘叫小珍。

小珍像一個鵪鶉一樣害羞地低著頭。

全場氣氛炸裂,擺頭、晃肩膀、吹口哨。

年輕人壓抑已久的荷爾蒙在老舊工廠彌漫開來,濃烈程度不輸現在大城市的王牌夜店。

有人說夜場無真愛。

但偏偏呂軍和小珍就在這個時候看準瞭對方。

房間裡突然停電,眾人亂作一團,呂軍趁機把小珍按到墻邊,兩人擁吻在一起。

小珍的好友青紅 (高圓圓飾演)在混亂中無意看到瞭這一幕。

三人目光相對,愣瞭一下。

更過分的是,呂軍根本就是一個“極品渣男”。

他之前還把一個姑娘的肚子搞大瞭。

每個時代都有戀愛腦。

小珍在來舞會之前其實就知道呂軍的事,但聊到呂軍的帥氣時還是兩眼放光。

好像呂軍的玩世不恭以及搞大別的女生的肚子都算魅力加成。

這看起來似乎比現在一言不合就墮胎的校園戀情劇還狗血。

不會吧,這呂軍都跟別的女人亂搞瞭,你還在舞會摸黑跟他親嘴?!

這難道不是極品渣男的完美受害者?

但,小珍也不是因為呂軍高超的顏值就一門心思往他身上撲。

這裡要註意一下時代背景。

因為更重要的是,呂軍的傢庭也是從大城市來貴州偏僻山區進行三線建設支援的。

這意味著如果政策改變,他們就有可能回到大城市,永遠逃離這個窮鄉僻壤,過上原本城市人的生活。

02

在六七十年代中蘇交惡的背景下,三線建設是將沿海的重工業轉移到內地三線的一項重大戰略舉措。

隨之而去有大批知識分子以及技術人才。

他們響應號召,或是被動或是自願前往三線偏遠地區支援。

有的人無法離開,一輩子都待在那裡,子子孫孫也再沒有回到城市。

有的人則在改革開放政策松動時企圖離開。

小珍是這樣的傢庭,呂軍是這樣的傢庭。

青紅也是這樣的傢庭。

這群從城市來的人,真正想永遠待在這裡的恐怕沒幾個。

離開這裡不光是出於對故鄉的思念,更是因為他們的文化素養與當地的鄉村生活格格不入。

而最重要的是,回到城市就有瞭城市戶口,子女也都將成為城市人。

城鎮戶口能享受的東西他們也都能享受到瞭。

比如城鎮戶口才有的商品糧,或者優先進國營工廠當工人。 (就像《漫長的季節》中的樺鋼,曾經真香)

回傢,回到城市,回到城市就有無限機會,回到城市就有瞭一切。

青紅的父親就是這麼算計的。

但沒想到青紅被當地的一個小夥子看上瞭。

小夥子叫小根。

小根話不多,但細心,一直默默關註著青紅。

在那個年代,小根買瞭一雙亮眼的紅色高跟鞋,偷偷送給瞭青紅。

青紅知道瞭小根的心意,穿上高跟鞋的她,開心得就像一個公主。

這件事被青紅脾氣急躁的父親發現。

在父親眼裡,一旦談戀愛就得結婚生娃,拖傢帶口,到時候根本不可能離開這個地方。

這可不是普普通通的長輩幹預年輕人的自由戀愛。

因為你們年輕人一旦在這種情況下戀愛,就真的沒有自由瞭。

父親必須阻止小根對青紅的追求。

他先是找小根談話。

之後做出瞭更極端的舉動,他把青紅鎖瞭起來!

這個做法讓本來就對父親有所抱怨的青紅徹底心灰意冷。

她哪也不去瞭,她要絕食。

03

《青紅》這部電影多少有點王小帥對自己親歷時代的剖析。

王小帥出生於上海,但兩個多月之後就隨參加三線建設的父母一起到瞭貴陽,在貴陽一直成長到13歲。

電影中,青紅一傢也是從上海搬到貴陽。

有幾個片段,青紅父親母親之間吵嘴時會時不時蹦出幾句上海話。

上海話的腔調透露出大城市特有的精明和世故,這在寧靜的貴州山區顯得格格不入。

青紅的父親說為瞭離開這裡,自己像條狗一樣討好領導。

他對青紅的控制與其說是出於某種傳統門當戶對的觀念,不如說是希望給自己的孩子一個更好的未來。

他是在贖自己犯下的過錯。

在父親面前,青紅也漸漸退讓,約小根出來,想跟他講清楚。

但沒想到在那個晚上,小根在得知自己與青紅的戀情不可能有結果之後,死死抱住青紅。

悲劇終究還是發生瞭。

小根強奸瞭青紅。

在昏暗的路燈下,青紅崴著腳,流著淚,滿身臟兮兮地回到傢。

父親看到青紅,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第二天拿著鐵棍就去找小根。

要不是小根的工友攔著,小根很有可能會被青紅父親打得半死。

但小根最後還是死瞭,不是死於青紅父親的鐵棍之下,而是因強奸罪被判死刑最後槍斃。

青紅父親得知後也有些震驚。

因為在那個時候,第一次嚴打開始。大大小小的犯罪行為統統被一網打盡。

第一次嚴打持續三年,審訊過程較為簡單,全國被槍斃的所謂犯罪分子有3萬多人。

而搞大別的姑娘肚子的呂軍,則在父親的逼迫下跟懷孕的女子結瞭婚。

呂軍的父親不介意呂軍跟當地的女子結婚。

但呂軍一時的生理沖動讓這個喜歡穿喇叭褲的時髦青年永遠無法回到城市。

他或許真的愛著小珍,但人和動物最大的區別就是人要為自己犯過的錯負責。

最後,呂軍隻能穿上一身土氣的中山裝,在照相館木訥地和新娘合影。

對於即將離開貴州的小珍,她隻能對呂軍死心。

《青紅》是王小帥獻給父輩的一曲悲歌。

在時代的裂縫裡,總有人奮力掙紮。

能逃過去就過去,逃不過去就是大浪淘沙,永遠湮沒在歷史長河之中,再也無人問津。

無論是青紅和小根的悲劇,還是呂軍與小珍的悲劇。

都源於他們的父輩在時代的一聲號令面前被迫前行。

他們做出瞭應有的貢獻,但時代卻沒有給他們應得的回報。

所以他們要回傢,回到原來的地方。

時代從來不是過去式。

假以時日我們再次回頭,原來我們已經被時代推著走瞭這麼遠。

隻是,當我們回頭再看時,希望我們是被溫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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