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健曾說,“天王天後是封建迷信”。大清都亡瞭一百多年瞭,哪來什麼王啊後啊的。”

不過,我們還是要承認當年香港四大天王的影響力。並且,“天王”是從佛教用語來的,與封建制度無涉。

1992年,香港發行量最大的《東方日報》便用佛教中的“四大天王”冊封劉德華、張學友、郭富城、黎明四人,此後風行數十年。

1994年,“搖滾新勢力”紅館演出前,何勇接受采訪時說,“四大天王”裡就張學友還行,其他三個都是小醜。一石激起千層浪,不僅多傢媒體嚴詞批評何勇,“中國火”的演出海報和地鐵廣告也被石頭砸瞭。還是何勇在發佈會上服軟:香港這個繁華的地方需要“四大天王”,事件才得平息。

“四大天王”的說法沿用至今,雖然後來內娛也創造瞭諸如“四大三小”的說法,但終究沒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再去弄個“新四大天王”(但千禧年有周傑倫、王力宏、陶喆、林俊傑四小天王的說法)。

然而江山代有才人出,制造話題靠捆綁。既然做瞭中國人,我們就真的很需要“四大名著”“四大才子”“四大發明”“四大美女”……以及每代人自己的“四大天王”。比如最近網評的“新四大天王”:法師華晨宇、雪神Capper、睡神薑雲升、泰褲辣小鬼。雖然由於隻有華晨宇一人不是rapper,“三英戰呂佈”的格局,看起來很像說唱圈捆綁上位的陰謀。

問他們的代表作,好像沒什麼印象,可是普信癲狂的舞臺又確實出圈:Capper頂倆駝峰唱“這麼冷的天”,華晨宇從天而降宛如古希臘想要挑起戰爭的邪神,小鬼一邊搞傢電下鄉一邊鼓勵歌迷做自己……

究竟是新四大天王,還是新魑魅魍魎,這是個問題。但如何在今日華語樂壇出人頭地,他們算是摸到門瞭。

誰評的,我不信

通常來說,什麼四大三大,基本都是裡面最差勁的一位的粉絲群體或經紀團隊想要提咖而捆綁造勢。硬糖君曾論證過“四大名旦”,暗中全由荀慧生的粉絲推動(《京劇飯圈觀察報告》)。回顧《東方日報》當年炒作“四大天王”的文章節點,也是趕著郭富城爆紅的當口,誰主動營銷、誰被迫成團,一望可知。

今年的“新四大天王”,據硬糖君考證是一樁無頭公案。B站上最火的相關視頻“2023年樂壇新四大天王,每位都是逆天存在,華語樂壇完瞭”,由UP主“music你我他”發佈於4月19日。再往前翻,便沒有更早的新四大天王稱號瞭,有也是其他人選。

那麼,“新四大天王”是“music你我他”選出來的嗎?也不是。看視頻UP主用瞭一個模棱兩可的說法“最近被網友評出的新四大天王”,他既沒說誰評的,也沒說在哪個地方評的,誰投的票以及各自票有多少。

我們註意到4月19日,還有JRS在虎撲發帖問“這是不是華語樂壇新四大天王”。他列舉的對象是華晨宇、蔡徐坤、小鬼、王子異。好傢夥,有兩個都和B站視頻不一樣。

這種同一段描述出現不同記載的,文獻學裡叫“異文”。新四大天王的提法,出現的這兩版異文,似乎可以說明是網友在4月初的一場無意識集體創作。隻不過B站版本聲量最大,再經由丁太升這樣的KOL轉發評論,不斷加碼成為一個共識性說法。

到丁太升4月28日在抖音發佈“新四大天王到底褲在哪裡”的時候,他的說法更加模糊化。“最近呢網友們冊封瞭四個歌壇的實力唱將”,已經是語焉不詳瞭。

微信公眾號的反映,較早見於“沙雕研究生”發佈於4月22日的文章《華語樂壇新四大天王出爐(權威版)》,該文的對象是小鬼、Capper、王子異、華晨宇,與虎撲版、B站版有重合也有不同。及至“X博士”“她刊”等大號發文,其四大天王的對象都選擇瞭B站版,這似乎又是微信自媒體的一種站隊定論。

需要梳理的是,虎撲版並非JRS原創,而是從抖音用戶Cassielist那裡搬運的視頻。Cassielist 4月19日下午15:36就發佈瞭小鬼、王子異、蔡徐坤、Capper、華晨宇的五人視頻合集,隻不過沒有提出“四大天王”和“五大天王”的說法。而Cassielist 發佈視頻的時間,比B站版的4月19日下午19:24還要早幾個小時。虎撲版提問“華語樂壇新四大天王”時,又比B站版晚半個小時,不知是否受到過B站版說法的影響。

“新四大天王”的提法,現在來看是一筆徹頭徹尾的糊塗賬。隻不過翻B站“music你我他”和抖音Cassielist 的賬號,都喜歡發各種碰瓷和battle內容,可以推測:“新四大天王”是群眾惡搞視頻孕育出來的產物。

什麼雜技表演,我都耍得有模有樣

新四大肯定不是用歌來評的,而是他們的現場太酷啦!

華晨宇最近演唱會一襲白衣從高處緩緩下降,硬糖君還以為起早瞭眼花看到神仙瞭呢!都是你們這些黑粉老說人傢是法師,現在直接不裝瞭。強烈懷疑,不需要那個升降臺,花花也有法力從上頭飄下來。

雖然覺得“一朝天子一朝臣,華語樂壇永遠神”的說法有點飄,但華晨宇被選入“新四大”,可謂罪不至此。至少《煙火裡的塵埃》《國王與乞丐》《齊天》還是流行性與音樂性兼具的。而另外三位的歌,“哈圈”之外查無此人。氣息和高音什麼的,rapper怎麼比都是個死字。為啥老愛找女歌手唱Hook,因為自己那破嗓子上不去唄。

Capper的rap功底還是不錯的,有《無人區玫瑰》《縱容》等硬核作品。但《雪Distance》唱得太黏糊瞭。“這麼冷的天,離我那麼遠。”可能他想搞點慵懶唱法,但實力不支持,效果像早晨起來對著田埂撒尿打瞭一個冷戰的懵逼感。

背刺乃萬導致多年姐弟情斷,這事硬糖君暫不發表意見,反正說唱圈裡這種“反骨仔”真的很吸女粉(無奈攤手)。可能Capper還覺得後悔呢,因為《雪Distance》是專輯裡唯一一首沒有請人制作直接去買曲子的歌。你們這些俗人,根本不懂本寶寶的創作!

薑雲升的走紅則是復雜的,早期的道士人設、地下battle、高中輟學真可以拍一部不良青年傳記片,就找四字去演。

他曾說自己的性格和太宰治筆下的葉藏有相似之處,會為瞭博得別人的好感,去扮演另一個角色。從被雲南的說唱圈排擠到遠走成都苦修再殺回去奪下雲南KOB冠軍,從懷疑自己永遠都紅不瞭到寫出《流量Rapper》不知道diss瞭誰,相當糾葛難以琢磨。

四大天王裡,法師是裝清純大男孩偷偷造小孩,Capper是躺在乃萬羽翼下背叛姐姐的壞小孩,小鬼是整天瞎蹦躂的神經小孩,唯獨薑雲升最復雜最不像小孩。早期聽《畢業典禮》時,硬糖君還頗為他的叛逆精神感到眼前一亮,這幾年則是明顯討好女粉絲瞭。

而即便如此,《真沒睡》的歌詞也過於三俗。“雖然她送瞭我玫瑰花,但昨晚我真的沒睡她。”這個“雖然”要唱成反切的“酸”才有味道。可能陳冠希巔峰顏值期,唱這種歌才不討嫌。整個歌曲的大男子主義及物化女性的潛意識,特別像玩很大的帥哥。你剛一出門,傢裡就會進別的女人。

尖尖的下巴、迷人的長卷發。小鬼老被說成董明珠,硬糖君反而覺得更像蠟筆小新的媽媽美伢。《偶練》之後,小鬼的《別叫我達芬奇》《Goodnight》都算能聽的歌。隻不過最近像脫韁的野馬,中性風的打扮宛如TS大佬,會從音樂節上把直男帥哥撈回傢的那種。

真的泰褲辣?

不知是不是《藝術人生》看多瞭,硬糖君小時候老覺得藝人應該有藝德,而不該有太多的自我展露。但現在的新四大天王卻有一個共性:越是被批評的越要堅持,這反而讓他們的擁躉更加死心塌地。

華晨宇曾回應:“那些黑粉不是給我起個稱呼嗎?法師是嘛,哈哈哈,我覺得在火星(指系列演唱會)你別說還真有點玄學在身上。”粉絲肯定搞瞭魔女鬥篷,不然法抗不會如此高。

Capper也如出一轍:“那些說我們的歌土的人,說抄襲的人,說我們現場拉的人,說我飯圈的人,他們這輩子也寫不出這樣的歌。”求求你,保佑我下輩子也不要寫出這樣的歌。

小鬼爆梗其本意也是想自我表達,但奈何詞匯量貧乏。“我是一個特別固執的人,我從來不會在意別人跟我說什麼讓我去做,讓我去怎麼做,我不管。如果,你也可以像我一樣,那我覺得這件事情,太酷啦!”

發現沒有,四大的共通之處就是不聽勸。這種音樂市場上青年偶像的亂象,反映瞭年輕一代在信息時代的擰巴心態。社會觀念的極大進步,娛樂內容的極大豐富,讓他們有瞭更多的選擇。但豐富也帶來瞭豐富的痛苦,對未來的不確定以及線下社交的坍縮,增加瞭奶頭樂的甜度。

在這種心態的影響下,面對快消的音樂工業,好像越離經叛道越能體現選擇的權力王杖。為瞭所謂的個性而彰顯個性,為瞭所謂的小眾而拋棄大眾,甚至到瞭一葉障目的程度。當外界加以提醒或批判時,他們會為瞭所謂的自由和權益而捍衛之前的選擇,變得更有黏性。

全球的審美都在下降,這不僅僅是歐美的黑美人魚(無關種族,隻是不喜歡刻意政治正確),也不僅僅是香港男頂流薑濤和盧瀚霆(《兩岸三地已經審美隔離瞭》),女頂流阿儀,更不僅僅是舞臺風格炸裂雷人的新四大天王,它是一種席卷新世代的文化現象。剛開始我們還覺得尊重多元祝福平等,到後來已經不知不覺被卷入這場風暴中。

想當年玩搖滾搞音樂的都是清華北大高材生,李健溫柔地在“水木年華”裡彈著吉他,王小波在《三聯生活周刊》上苦勸外甥姚勇不要玩搖滾。現在呢,一個男孩誕生於1996,夢想做說唱領袖。是身高185沉淀三年的體育生,會唱《雪》《浪漫主義》《苦咖啡》。初中是搖子,高中畢業之後當瞭Rapper,從青春期開始就沒缺過女朋友。遇事“臨時抱佛腳”,自感“帥到沒朋友”。

1993年央視臺慶晚會上,趙麗蓉老師搭檔蔡明、郭達演出瞭小品《追星族》。讓蔡明神魂顛倒的人,就是香港四大天王。蔡明看完演唱會不肯洗弄臟的衣服,當時蔡明對奶奶趙麗蓉說:“這是多麼幸福的泥點子呀!”現在不一樣瞭,這個小品換到現在,孫女得說:“這泥點子泰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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