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則消息震驚電影界。
《燃燒女子的肖像》女主角阿黛拉·哈內爾，宣佈正式退出電影圈。
她譴責法國電影界對「性侵略者」的不作為。
並點名電影界多位受到爭議的大咖級人物。
包括，法國著名演員熱拉爾·德帕迪約、波蘭頂級導演羅曼·波蘭斯基、法國電影局局長多米尼克·佈托納。
「他們攜手保護他們，受害者的聲音被他們視作麻煩。」
即便對哈內爾不瞭解，也能感受到她「退圈宣言」的振聾發聵。
實際上，這段讓人驚愕的發言也正是哈內爾一貫的性格。
無論現實生活還是電影角色，她一直以「剛勇」著稱。
而這次退圈，更是像她過去一直在做的那樣，向法國電影圈一直「縱容性騷擾者」的現象發起控訴。
法國電影界到底出瞭什麼問題？
哈內爾又為什麼要退圈？
借這個機會，魚叔想和大傢好好聊聊這件事。
以及，這位全球最剛的女演員——
阿黛拉·哈內爾
Adèle Haenel
89年出生的哈內爾，今年34歲。
是法國近些年極具潛力的一名年輕女演員。
國內觀眾第一次認識到她，大多是在2019年。
一部《燃燒女子的肖像》，讓不少中國觀眾認識瞭這個身材高挑、美麗且不失硬氣的法國女演員。
作為一部LGBT題材的電影，哈內爾在《燃燒女子的肖像》中的表現足以讓很多人尖叫。
她飾演一位富傢小姐，遇上瞭前來給她畫像的女畫傢。
孤島之上，兩個女子逐漸對彼此萌生愛意。
盡管註定沒有結果，但那股執著而熱烈的愛情卻張力十足。
這段禁忌之戀，讓觀眾看到瞭她的美。
也看到瞭，她氣質上的「剛」。
哈內爾的角色反抗母親，反抗被安排的婚事，反抗那些給她畫肖像的畫師。
在這一切的背後，是那個時代下女性普遍面臨的不公。
這種反抗，恰是對那個時代的控訴與抗爭。
電影上映後大獲成功。
入圍瞭第72屆戛納電影節主競賽，並贏得戛納酷兒金棕櫚獎。
這也是該獎項歷史上第一部由女性執導的獲獎電影。
同時刷爆金球獎、英國學院獎等各大榜單。
而哈內爾也先後獲得歐洲電影獎最佳女主和法國凱撒獎最佳女主的提名。
《燃燒女子的肖像》中那股不斷燃燒的精神氣質，既屬於角色本身，也合乎演員現實中的個性。
回看她的從影經歷就會發現，她始終將自己現實中的理念融入進作品和角色之中。
哈內爾入圈很早。
早在2002年的處女作《惡魔的孩子》裡，13歲的她就獨挑大梁，出演瞭一個歷經殘酷的少女。
2007年，《水仙花開》。
是哈內爾與《燃燒女子的肖像》導演瑟琳·席安瑪首次合作的長片。
電影入圍瞭戛納電影節「一眾關註」單元。
年僅18歲的哈內爾，也借此獲得瞭法國凱撒獎最具潛力女演員提名。
在片中，最出彩的便是她分不清愛情還是友情時，那種青春曖昧的少女情懷。
2013年的《蘇珊娜》，同樣是與女導演合作。
憑借此片，哈內爾斬獲瞭第39屆法國凱撒獎最佳女配角。
次年，哈內爾主演《初戀戰士》。
片中，她的角色不再是純情少女模樣，而是體格健壯、性格奔放的叢林戰士。
憑借這樣一個「反常」的角色，哈內爾贏得瞭第40屆法國凱撒獎最佳女主角的桂冠。
2017年，一部以救助艾滋病運動為題材的《每分鐘120擊》斬獲諸多國際大獎。
而哈內爾雖然隻是配角，但戲份絲毫不弱，表演也十分突出。
從影二十一年，出演30部+作品。
共16部電影作品入圍戛納，6次提名法國凱撒獎，並兩度獲獎。
如今34歲的她已然成為法國最受認可的實力女演員之一。
因此，她的退圈無疑給法國電影界造成一次不小的震動。
而且，也顯示出瞭哈內爾對於反性侵的決心與勇氣。
一直以來，哈內爾在反性侵事件上非常強勢。
這與她的經歷分不開關系。
哈內爾自己，也是一名性侵受害者。
之前，我們提到過她的處女作《惡魔的孩子》。
影片雖然收到不少贊譽。
但在幕後，卻藏著一個「惡魔的導演」。
電影拍攝期間，13歲的哈內爾曾遭到年近40歲的導演克裡斯多夫·盧基亞的性侵。
據哈內爾的回憶，最初盧基亞隻是摟肩膀、說悄悄話、親吻臉頰等行為。
在劇組成員看來，兩人就像父女般親密。
也曾有人質疑他的行為不妥。
但，盧基亞總是以給小演員說戲為由解釋。
在拍攝期間，我隻有12歲，被迫和盧基亞保持過於親密的關系。每周六到他傢，兩人單獨在一起，他會靠近、親吻並撫摸我。我對他的感情，從感恩崇拜逐漸變成恐懼怨恨，我感到羞恥和骯臟，一度試圖逃離生活。
這件事直到2019年才被法國媒體報道。
消息一出，法國電影界一片嘩然。
一直以知識分子形象示眾的盧基亞，偽善的面孔瞬間被戳破。
在被警方拘捕後，他也成為瞭歷史上第一位被法國導演協會除名的成員。
之所以隔瞭十多年才說出這段過往，是因為這段經歷對哈內爾的傷害實在太大瞭。
在拍完《惡魔的孩子》後，作為影壇新人的哈內爾一夜爆紅，被視作法國影壇的明日之星。
但為瞭逃離盧基亞的控制，她選擇瞭中斷自己的電影事業。
整整5年，她都沒有拍過電影。
直到2007年，她才用一部《水仙花開》回歸影壇。
外貌上脫離瞭5年前的稚氣，演技也逐漸熟稔。
最大的改變，則是她的性格變得更為剛強。
之前那段黑暗歷史沒有壓垮她，反而造成瞭如今堅強的她。
自那之後，哈內爾頻頻用作品驚艷觀眾，更用現實中的一系列舉動一次次贏得大傢的歡呼和掌聲。
2014年，哈內爾在凱撒獎頒獎典禮上公開出櫃。
交往對象正是女導演瑟琳·席安瑪。
兩人曾在《水仙花開》《燃燒女子的肖像》中兩次合作。
兩人的相識交往，給哈內爾帶來瞭許多勇氣。
在過去，她多次參加法國反性騷擾的示威遊行。
許多場合下，她都堅持為女性發聲。
也因此，哈內爾成為法國電影界反性侵的代表人物之一。
最有爭議的一幕，發生在2020年的第45屆凱撒獎頒獎儀式上。
這一晚被不少人稱為「法國電影史上的恥辱之夜」。
事情起因，是凱撒獎將「最佳導演獎」頒給瞭拍攝《我控訴》的羅曼·波蘭斯基。
羅曼·波蘭斯基在電影界鼎鼎大名，但同時也極具爭議。
他曾被指控在1977年性侵一名13歲兒童。
事件在2008年被曝光後，很快遭到瞭美國通緝。
由於當事人表示已經原諒瞭羅曼·波蘭斯，並要求取消對他的指控。
此後，波蘭斯基一直定居在法國，並依然受到業界的追捧。
紀錄片《羅曼·波蘭斯基：被通緝的與被渴望的》
到瞭2019年，又有一位法國女演員爆料波蘭斯基於1975年在瑞士強奸瞭她。
當時她隻有18歲。
然而，由於法國有20年的追訴期，波蘭斯基再次逃脫瞭法律制裁。
因此，凱撒獎這次將導演大獎頒給波蘭斯基，立馬引起瞭激烈的輿論爭議。
場內的《燃燒女子的肖像》主創們紛紛憤然離場。
哈內爾離場時，還邊拍手邊高聲地說出一句諷刺意味極濃的話：
「丟人！戀童癖萬歲，戀童癖真棒！」
場外，也有大量民眾抗議。
哈內爾來到場外，加入瞭抗議隊伍，憤慨地向媒體表示——
「這是向全世界的女人臉上塗瞭一口痰！」
自那之後，哈內爾就再也沒拍過電影。
她對如今的法國電影界大為不滿。
在她看來，法國電影界完全以男性為主導，面臨著嚴重的性別差異。
在2022年接受采訪時她就表示，自己將有限度地參與電影事業，但仍將繼續戲劇演出。
而這一次，她的態度更為堅決——退圈。
除瞭我的身體和我的正直，我沒有其他武器。你們有錢，你們可以沉浸錢權之中，但你們沒辦法讓我成為你們的旁觀者。我把你們從我的世界中取消。我離開，我罷工，我加入我的同志們，ta們比起追求金錢和權力，更追求意義和尊嚴。
法國電影界近年來一直飽受詬病。
像被控訴性侵的波蘭斯基還能贏得凱撒獎的青睞，某種意義上也反映出瞭法國電影界根深蒂固的矛盾環境——
藝術高於一切。
他們太看重一個人的才華，不願好的藝術傢因為醜聞而被封殺。
當然，這種爭議也不僅僅存在於法國。
在世界各地的藝術界，都存在這樣的矛盾。
波蘭斯基的《我控訴》，也曾在前一年入圍瞭威尼斯電影節主競賽。
並獲得瞭評委會大獎，以及費比西獎最佳影片。
對於影片入圍的爭議，時任評委會主席的阿根廷女導演盧奎西亞·馬特爾，如此解釋：
「雖然不贊同波蘭斯基本人
但讓他的作品入選，提供瞭一種討論問題的可能」
阿根廷女導演盧奎西亞·馬特爾
而作為世界藝術電影的中心，法國電影界更是將作品放在高位。
除瞭波蘭斯基，不少導演都有著相似的待遇。
比如法國導演呂克·貝松。
他曾被女演員桑德·范·羅伊指控，在下藥昏迷後對其進行性侵。
案件一波三折，呂克·貝松始終否認指控，隻承認自己出軌，並稱二人是「自願的性關系」。
在近5年的時間裡，案件多次審理，最終巴黎法院判決無罪。
雖然指控被駁回，卻依然擋不住民眾的怒火。
在不少人看來，這無疑是對法國電影界權威人士的又一次保護。
再比如伍迪·艾倫。
他曾16次獲得奧斯卡最佳劇本提名，贏得4座小金人，在好萊塢飽受贊譽。
但是，他從1992年起就一直被指控性騷擾養女。
盡管他一直否認指控，也從未定罪，但性騷擾的醜聞卻一直困擾他。
直到MeToo運動爆發，伍迪·艾倫事件再度發酵。
不少好萊塢演員都聲明永遠不和他合作，其中就包括瞭邁克爾·凱恩、科林·費爾斯、蒂莫西·柴勒梅德等知名演員。
在鋪天蓋地的輿論風暴下，伍迪·艾倫在好萊塢幾乎消失。
但是，他在以法國電影界為首的歐洲卻依然深受歡迎。
這也是為什麼他將自己的收山之作《Wasp 22》放在巴黎拍攝的原因。
法國電影界所表現出來的「寬容」，還和法國法律條文有關。
相較其他國傢，法國在性侵方面的法律定義更為寬松。
就比如「性同意年齡」。
在相當長的時間裡，法國一直沒有明確規定法定性同意年齡，也缺乏訴訟時效的相關規定。
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法國甚至流行著「完全自由」的口號。
1977年，甚至有人公開主張，希望將成年人與未成年人自願發生性關系的行為無罪化。
在當時，還受到瞭不少人的支持。
這也是為什麼波蘭斯基放在美國會牢底坐穿，但在法國卻相安無事的重要原因。
這一狀況直到2021年才得到改變。
法國政府明確規定將法定性同意年齡設為15歲，彌補瞭法律上的空缺。
哈內爾的離開，難免讓人感到可惜。
但也讓人對她的「剛勇」，感到深深的敬佩。
希望此舉能刺痛法國電影界的神經，使其重新審視一直以來對待失德藝術傢的曖昧態度。
一向標榜藝術至上的法國，如今卻倒逼一位傑出的女演員退圈。
不得不說，也是一種極大的諷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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