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metoo瞭半個多月,直到黃子佼被爆性騷擾,我們微博網友才感受真切的“大新聞”來瞭。

黃子佼承認自己有性騷擾行為。請註意,是性騷擾17歲的未成年女生還拍瞭對方的裸照。

很多人還沒看清他性騷擾的細節,就被他的爆料轉移瞭註意力:因為他說大小S吸毒。

好的,由於大小S在大陸知名度非常高,那麼大陸網友就開始關心——她倆到底吸毒沒有?

很遺憾,從熱搜榜上一眼掃過去,看不出黃子佼性騷擾這件事多嚴重。

為什麼黃子佼會忽然被爆性騷擾,又在指控者發文10個小時內迅速承認然後引爆其他藝人?

首先要交代一下這件事的背景。

最近,臺灣地區已經metoo瞭大半個月,是從政界、傳媒界、文藝界,之後才燒到瞭娛樂圈,燒到瞭大陸網友熟悉的黃子佼。

緣起是謝盈萱和王凈主演瞭一部電視劇,這部電視劇裡有職場性騷擾情節。之後臺灣政界就有女性開始說出自己被性騷擾的問題,跟電視劇裡不能處理的情況一模一樣。

政界性騷擾蔓延開來之後,又波及瞭傳媒和文藝領域。

其中最重磅的、大陸讀者最熟悉的,就是文學史上響當當的鄭愁予。“我達達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

2016年就有揭發鄭愁予性騷擾的文章,但是當時沒有什麼反響,此番臺灣metoo才引發關註。發聲者稱,騷擾發生於2005年在臺灣東華大學讀研究所,鄭愁予為客座老師。課程結束後鄭愁予與同學聚餐時,對當事人毛手毛腳、摸腰摸大腿。當事人後來假借上廁所名義才成功逃過一劫。

另一位被metoo的臺灣重磅文壇人士則是學者陳芳明。他在metoo事件中分外矚目是因為,林奕含在政治大學是他的學生,對他也相當敬重,生前提到他時語氣都是很親切的。

林奕華離世後陳芳明也出面受訪,這幾年也經常悼念林奕含。

陳芳明被揭發的性騷擾行為包括:“堅持”跟女助理單獨留在山上工作(學校的文院在山上),“堅持”在所上聚會後單獨開車載女助理回傢,帶女助理參加餐會,導致女助理在餐會上被其他賓客語言騷擾。揭發者稱:“堅持的意思是旁人(師生)有委婉協助拒絕,但陳芳明不為所動。”更表示老師們都會提醒女同學“自己留心一點”。

此外臺灣文壇還有男老師騷擾男學生的情況也被揭發。

在政壇、傳媒、文學領域都有metoo風波之後,才到瞭娛樂圈。

上周,Facebook有臺灣網友匿名揭發娛樂人士,這些匿名揭發如果能被媒體找到證據或其他受害者轉為實名指控,可能也會有很大震蕩,但目前階段發聲者堅決不透露名人的真名,這部分先略過。

周末開始,臺娛metoo進入實名階段。主持人、綜藝咖許傑輝被多名女藝人指控性騷擾。

許傑輝曾在大陸發展。2012年至2014年間,他在湖南衛視《百變大咖秀》擔任評審、表演指導老師;2015年擔任TFboys網絡劇《超少年密碼》的表演指導老師。

看康熙等臺綜的大陸觀眾可能也記得他。

而許傑輝是被黃雲歆、短今等在內的多名女藝人受害者指控性騷擾,具體行為包括擔任劇情導演工作時要求“用乳溝夾巧克力”,用童子拜觀音方式戳女學員臀部,用表演指導趁機摸女大學生胸部,以及要求女學員穿性感泳裝拍照給他,是“交作業”。

6月15日,許傑輝直接宣佈退圈。

接下來是不太知名的演員宥勝,他參演的電視劇裡《長在面包樹上的女人》在大陸播出過。

6月18日也就是昨天,兩位行業人士在Facebook揭發男演員多次在未經當事人同意下,對不同女性“抓揉胸部”、“強行伸舌頭舔耳朵”、“手伸進內衣內,很熟練、流利地解開內衣”、“從身後突然的環抱”。

當天下午宥勝直接道歉。此前他在臺灣是有好男人愛傢庭的人設。

雖然大陸網友可能對這些藝人不太熟悉,但是能看到,這一輪臺灣地區的metoo中,由於已經在政界燒得非常厲害,公眾意識和憤怒累積得很深,導致事情到瞭娛樂圈的時候,被指控的男藝人都是迅速承認錯誤並道歉。尤其是57歲的許傑輝直接退圈等於定瞭一個道歉的樣板。

以上是黃子佼被metoo後忽然情緒失控的背景。

今天(6月19日)凌晨五點,Facebook上忽然有一篇沒有點名的控訴。

這位發聲的博主本身在臺灣社交網絡是有一定知名度的。她稱自己17歲時被一位演藝圈大前輩性騷擾,對方未經同意就強吻她。之後道歉瞭,當事人也原諒瞭,再去探班時,年僅17歲的當事人被要求拍半裸照。

具體的指控長文見下圖。

當事人稱:“直到我成瞭媽媽,才有那麼一點勇氣,去讓自己承認,當初的我真的是沒有保護好自己。我好想知道,現在的你也有女兒瞭,以後你拿什麼資格去教她好好保護自己?”

一篇不具名的發佈不到十小時後,黃子佼自己承認他就是那位“大前輩”,即,承認自己性騷擾過17歲女性並拍下裸照。

我們大陸網友不知道前因後果,光看那篇長文甚至是驚詫於黃子佼承認之迅速,這也沒說是他啊?

一方面是上文所說的民眾情緒和前面有人退圈瞭。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自己太心虛瞭(下文會給到其他證據)。

除瞭確實默認“性騷擾”存在之外,黃子佼錄瞭20多分鐘視頻,東拉西扯爆瞭十幾個人的料。

(△這則爆料視頻的主畫面是他的手和穿拖鞋的腳)

以下為本博對黃子佼20多分鐘視頻陳述內容的總結。

1.道歉並立刻扯到老婆。第一句話是“太丟人”,之後說“首先還是必須要道歉,辜負瞭很多人的信任和期待”。這就是他關於性騷擾過17歲女性並拍裸照的全部道歉話術。簡短道歉後就開始提妻子孟耿如,說認識瞭十多年時間一直想要改變自己。(翻譯:我都想重新做人瞭也不給我機會。)

2.回顧童年,我媽出軌、當著我面和別的男人上床。你們都說性騷擾是創傷一輩子忘不瞭,那我也忘不瞭我媽強加給我的這些東西。

3.看A片造成我胡思亂想有點變態、偷看女生、有欲望每天都打飛機。

4.對臺灣metoo的看法:網絡公審、有人走瞭、有人還留在原來的位置上,這些被metoo的人,他們的傢人怎麼辦。社會都不給他們機會重新來過。

5.被性騷擾的有傷痕。我也有別的事情,開始爆料大小S。

“我有一些東西被小S發現。”(不知道指什麼,可能指自己劈腿小S戀上曾寶儀?)

“她們吸毒我也一直過不去耶。紅瞭二十幾年就算被周刊拍到也可以否認。范曉萱阿雅周峻偉全部逃過。”

“被硬塞(藥物),我不快樂。”

“在韓國浴室,光頭塊頭很大可以抱我去任何地方,我不得不吃,我不快樂。”

胡瓜庹宗康都坐過牢的。(背景知識:胡瓜庹宗康都是涉毒。)

“他們怎麼可以逃過一切?metoo是不是隻針對某一種事情,我心中的metoo,我的陰影不是那個是這個。”

7.指吳宗憲情史豐富,有Angela有陳孝萱還有葳葳姐(吳宗憲的妻子),吳宗憲對我負面影響很大。吳宗憲給人口舌之爭還去打官司還能勝訴贏錢。

8.曾國城在中山堂主持的後臺抽煙。

9.已婚女歌手跟制作人搞在一起,我的好兄弟婚內出軌,後來形象也好得不得瞭。“為什麼就我跟小S後來形象變那樣。”(大概指自己出軌曾寶儀後千夫所指公眾形象一落千丈。)

10.我在感情路上一直傷害過別人但也被別人傷害。

舉瞭三個例子:“有個姓陶的問我宥勝的事情,你煩不煩啊誰敢跟你講你都拿到節目上講,你當年對我愛理不理的,明明在一起散步你硬要走在我前面。分手還寫瞭一封信把我罵一頓扯東扯西的,這都是我的陰影啊。”

“還有那個姓賈的也是你在追我誒,你在追我又突然消失。”

“夏宇童也是神經病,始終不認承認(跟我在一起)。”

黃子佼總結以上雞毛蒜皮的戀愛經歷:“這些陰影我都放在心裡誒,我也留下瞭深刻的傷痕。”

11.快要收尾瞭再提太太孟耿如和女兒。“我跟她(孟耿如)在一起這九年絕對是改過自新。”“跟女兒說對不起,你還小不記得這個父親也好。”“耿如還年輕還有很多路可以走,大傢多幫忙,這麼好的女孩,女兒也是,小不拉幾的。我可能不再有機會重來。”

他爆料中有一個高頻詞是“let it go”,他似乎覺得自己很配得上這句話,應該讓往事翻篇。

其實這些爆料的中心思想就是:憑什麼是我被爆黑料,大傢不都這麼多黑料,要死一起死。你們說性騷擾是創傷,我覺得我的創傷也很多,比如我媽出軌,有的人追我追著追著不追瞭,夏宇童跟我談戀愛不承認。

黃子佼視頻發出後,“黃子佼爆大小S吸毒”立刻引爆兩岸頭條。在微博上,大小S是否吸毒問題更是完全蓋住瞭黃子佼性騷擾17歲女孩並拍裸照的問題。

那邊廂,黃子佼發完視頻就失蹤,緊接著送到醫院,說是“意識不清”。

黃子佼送醫的監控畫面,被輪椅推出來。

黃子佼爆料後,阿雅發聲明表示自己從未涉毒。

大小S於今天下午同時發表聲明表示自己沒有吸毒。並稱“念在多年情誼與黃子佼先生目前人在醫院急救,本公司將對所有的不是指控保留法律追溯權,以法律捍衛自身的權益。”

大小S聲明中提到的“04年判決周刊敗訴”問題,指的是2001年臺灣某周刊封面曾刊登《露天搖頭性愛派對》的標題,指小S和阿雅有嗑藥的性愛派對。那個派對裡沒有大S,所以後來提告並勝訴隻有小S和阿雅。

2004年的一審新聞:“小S告周刊誹謗,一審宣判小S勝訴。”

2010年的最終結果新聞:“法官認為偷拍私密活動,無法提出證據,未經合理查證就報道。”

而在大小S的聲明出來之後,黃子佼性騷擾案的進展是:妻子孟耿如出來道歉。

啊多麼熟悉的場面,佐佐木希為丈夫出軌道歉,高雲翔在澳大利亞被控性侵董璇還得張羅幫他應訴……另外,背景知識:孟耿如就是扮演李大仁妹妹的女演員,比黃子佼小19歲。1991年出生的孟耿如,今年31歲。

孟耿如在醫院門口對媒體說:“今早的事件,很多狀況還在厘清,認識佼之後很努力做改變,以前的事情還需要時間和空間,謝謝大傢關心,我們是一傢人,發生什麼事都會一起面對,一起彌補犯過的錯誤。因為這空間會影響到很多真正需要使用醫療資源的人,希望大傢得到我的回復之後可以把空間讓出來給需要的人。”

而關於黃子佼性騷擾的其他講述人和新證據還在出現。

第一個發聲者收到更多投稿驗證黃子佼的行為。第一則是說碰到瞭同樣性騷擾的情況,女性在車上被黃子佼親吻、被邀請到黃子佼傢裡拍比基尼照片。

第二則投稿是2018年被黃子佼拍攝過裸照。黃子佼征集的是“人魚”主題拍攝,但是忽然問能不能拍“春夢”,黃子佼讓當事人和假人做類似於性的互動。

——請註意,這則投稿發生於2018年,而今天黃子佼說的是自己認識孟耿如的九年裡一直改過自新。

臺灣媒體總結,黃子佼尋找女孩拍藝術照可能是一個騷擾的模式。

臺灣網友也發現,2002年就有女孩爆料:“黃子佼要我脫內衣驗身材。”

2002年是一個叫李筱喬的演藝圈新人《綜藝戰艦》錄影時,直接自己16歲曾經參加選美活動,被黃子佼要求“脫衣驗身”。而2002年節目播出後,黃子佼的回應是,一臉疑惑問“她是誰?這個妹妹是不是會錯意。”

當年的媒體報道中,當事人李筱喬稱,16歲很想當明星,收到通知立即準時赴約,被帶到一間小會議室,黃子佼就對她說,以後可能要拍泳裝照,得看她身上有沒有疤,所以要她把上衣脫掉,叫她轉圈給自己看。當事人她脫瞭上衣後,黃子佼看瞭一會,要求把內衣也脫掉,被當事人拒絕,之後黃子佼讓她離開。

被黃子佼爆料情史太多的吳宗憲也在接受采訪補刀。吳宗憲稱,黃子佼多年前曾爆出一個新聞是“讓小模特穿泳衣”這件事黃子佼當年曾經打電話給吳宗憲要求幫忙:“當時說憲哥不要講,美言幾句,怎麼經過10年他失控?其實我很擔心他,希望他平安無事。”

——我想說,吳宗憲也是一個,對於女性利益受損毫無感覺的人,他為什麼講到黃子佼讓自己打掩護的事情如此平靜,也沒說黃子佼到底有沒有欺負模特誰對誰錯。

這是一次臺灣演藝圈大人物被metoo的事件。在大陸大小S更有名因此容易被關註也情有可原,但黃子佼舊聞重提至今沒有拿出過硬證據,大小S已經聲明否認。

為什麼部分大陸網友會形成瞭隻要聽到大S負面就去支持汪小菲並到聖基茨和尼維斯籍華人企業傢張蘭的直播間下單的自動反饋機制?

張蘭直播間播的是《好日子》。被指控性騷擾未成年女性的黃子佼爆出前兒媳婦的負面,足以讓這位自詡為女強人的蘭姐高興到這種地步。

目光再投向臺灣,metoo還在繼續。“徐姓大牌主持人”錄節目性騷擾女性已經被曝光瞭。

黃子佼的整個爆料過程,其實是個非常典型的觀察案例。一個從來沒有接受過平權教育的男性,一個從A片認識兩性關系的男性,一個20年前就讓未成年女孩脫衣驗身的男性,終於走進瞭一個控訴性騷擾的時代,他的反應是什麼?

就是:我有錯,你也有錯,大傢都有錯,我爆你們的黑料,我們大傢就扯平瞭。

黃子佼對“metoo”的理解,大約就是“爆名人的負面並使其社死”,至於權力結構、女性處境、性騷擾為何總是上位者向弱勢施加的……這些他完全沒有概念。臺灣都metoo瞭半個月他連基本常識都沒跟上,不得不說他這個主持人的專業素養也很成問題,讀瞭這麼多新聞也沒讀出個所以然來。

他還沒有意識到,這不是張菲隨意刁難女嘉賓的年代,這不是吳宗憲對女主持開黃腔觀眾照單全收的年代,這不是男主持人在節目裡做大哥可以對新來的小妹妹職業命運生殺予奪的年代。這是開始整理錯誤並重新建立規則的時刻。就算他不被metoo,他也該被淘汰瞭。

黃子佼對未成年女孩的騷擾和損害是利用自己名望和優勢對年輕女孩(包括未成年女孩)展開的騷擾和傷害,也是每個行業裡都存在的恃強凌弱。如果隻說一句“演藝圈真亂”,那跟黃子佼的表述有什麼區別?

演藝圈真亂,但大欺小上欺下可恥。演藝圈真亂,但弱者已經開始說話瞭。“誰都不是好人”看起來是多麼平均的打擊啊。不,這不是看待問題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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