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特約記者 溫棠
發自臺北
4月3日上午7點58分，中國臺灣花蓮縣海域發生7.2級地震，震源深度12千米。
此時臺灣適逢清明連假，原本從4月4日開始，民眾正準備回傢探親或外出遊玩。
不料遇到強震，假期不得不取消的同時，也不免為這次地震中罹難的人感到悲傷。
到目前為止，這次花蓮的大地震已造成9人罹難：1名刷坡工人在省道上遭落石砸中、3名登山客在太魯閣遭落石砸中、1人在礦區罹難、3人在車內遭落石砸中，還有一名住在天王星大樓的女教師，逃出後為瞭營救自己的愛貓折返危樓，最後被壓在風管與水泥下，不幸罹難。
此外，還有上千人受傷、上百人受困於礦區、景區乃至車上。
而就在發稿之前，身處新北市的我，還是不時可以感受到餘震。
被地震震醒
4月3日早上快8點的時候，傢住臺灣新北市的我，被地震搖醒。
因為臺灣經常地震，加上一早昏昏沉沉，剛開始我並沒有警覺。但是很快，整棟房子開始劇烈搖晃起來，擺在書架上的物件紛紛掉落在地。我急忙跑到門口打開大門，打算做好逃生的準備，而我的小狗站在我腿邊，一邊嚇得發抖一邊漏尿……
民宅傢裡倒塌的衣櫃 /圖源：受訪者供圖
天搖地晃的強震大約持續瞭1分鐘。停下後我立刻打開當地的新聞：花蓮發生7.2級地震，這是繼921大地震（指1999年9月21日凌晨1點47分發生在中國臺灣中部山區的7.6級地震）後最大的地震。
我收到同樣傢住新北市的朋友發來的照片。因為住在19層，震感更強烈，她傢裡的吊燈、紅酒等都碎瞭一地。與此同時，餘震一直在持續，朋友在群組裡紛紛表示：太可怕瞭，晃得人頭暈。
很快，震中花蓮的災情消息開始傳來：位於花蓮市中山路口的天王星大樓整棟倒塌傾斜；位於花蓮市北濱街的一棟民宅也塌陷傾斜；花蓮女中多處鋼筋裸露成為危樓；東華大學實驗室化學物品掉落起火；花蓮港碼頭出現陷落和凸起，船隻碰撞提防、油管破裂，港區停止作業……
天王星大樓因地震嚴重傾斜
在交通方面，前往臺灣東部的陸路交通全線不通。因為巨大落石導致鐵軌變形，所以鐵路無法通行。公路方面，蘇花路廊大清水隧道前20米的橋梁整段斷掉，連橋基都不見瞭。因為花蓮的地理位置，蘇花路廊是通往花蓮的交通動脈。一時之間，花蓮成為“孤島”。
而在北部地區，新北市中和區一間塑膠工廠大面積崩塌；新北市新店區有社區地基下陷；新店山區也有道路大面積塌陷，8間民宅在塌陷邊緣，多輛汽車墜落；新北市有地鐵發生位移……
根據當地新聞，強震之後，全臺灣餘震不斷。截至4月4日早上7點，餘震就超過300起，其中有顯著震感的地震就高達96次。
而在花蓮，4月4日凌晨開始，平均10分鐘不到就會發生一次餘震，最大規模的餘震達到5.4級。氣象部門預計，未來3天仍不排除6.5級以上的餘震，也呼籲民眾做好防災準備。
民眾：不敢回傢睡覺
小可住在距離傾斜天王星大樓約莫6公裡的高樓內。地震剛開始的時候，她並沒有很擔心，畢竟，花蓮常常地震，通常不會太嚴重。但是很快，書櫃上的東西開始一個接一個掉到地板上，書櫃也開始位移起來。
小可趕緊從床上爬起來，但怎麼也站不穩，她隻好先躲在床尾墻角接縫處。等到站穩後，為瞭防止門變形而逃不出去，她想趕緊打開房門。可是位移的書櫃擋住瞭門，小可十分驚慌，“我靠著腎上腺素才把書櫃推開”。
民宅傢中破碎的玻璃門 /圖源：受訪者供圖
來到客廳，小可的第一件事是先確定母親和妹妹是否安全，但傢裡似乎沒人，應該是母親送妹妹上學去瞭還沒回傢。小可傢裡還有一隻狗和四隻貓，當時餘震不斷，貓都躲起來瞭，小可隻好牽著狗從10樓沖到1樓。
“到瞭1樓我覺得超後悔，沒有帶貓出來，還有我的電腦，我是研究生，報告都在裡面。”
等到和母親匯合後，母親決定上樓去找貓。約莫20分鐘以後，母親連籠子加洗衣袋抓瞭3隻貓下來。強震過去後，餘震不斷，小可和從學校回傢的妹妹匯合後，一傢人先躲在瞭車上。因為大樓住戶有瓦斯外泄，等消防員排除瓦斯泄露後，母親又上樓救瞭最後一隻貓出來。
小可的妹妹就就讀於受災嚴重的花蓮女中。因為妹妹上學遲到瞭一些，所以強震當下，她就在學校危樓的附近——這是學生每天都會經過的地方。小可的妹妹當時非常恐慌，所幸有老師看到她，讓她趕緊去比較空曠的地方。
花蓮女子中學建築受損嚴重
“我不知道我們兩個誰比較怕。”小可說。
地震當晚，小可和妹妹都不敢回傢睡覺，於是母親將他們安置在朋友開設的一間旅館內。而母親覺得晚上不會有更大的餘震，便決定先帶著四隻貓回去。
“很多樓都變成危樓，災情相較於0206倒是好一點點（0206指的2018年發生在花蓮深夜的6.4級地震，花蓮市震央高達7級，總共17人罹難）。但我看到常常經過的建築物倒塌瞭，心裡還是蠻難過的。”
石材業和旅遊業：損失慘重
阿媛是花蓮石材工廠的業者。強震來襲時，她正在傢裡準備去上班。隨著傢裡的東西噼裡啪啦往下掉，阿媛心裡的第一反應是：工廠的石板怎麼辦？因為是上班時間，會不會有工人在工作的時候受傷？
強震停下後，阿媛請廠長趕緊盤查，讓所有人通通離開工廠，不可以接觸石板區。“後來政府宣佈停班停課，我就讓工人都回去瞭。工廠的話，簡單的清理可以，但清理石板的工序就沒辦法瞭。”
“損失的話，估計也要有上千萬（新臺幣）。因為還沒清點，每種石頭的價值也不一樣。地震來瞭，這裡的石材工廠都會有損失的。”
石材工廠裡破碎的石板 /圖源：受訪者供圖
愛玲做的是石板代工廠。因為花蓮常常有地震，所以石板都會做安全措施，一般3-4級的地震比較沒問題，但這次的地震實在太大瞭。
地震發生的時間剛好是開工前，愛玲正在交代員工今天要做什麼，並且開始解開安全鎖準備動工。突然地震來襲，大傢都愣住瞭，廠長讓工人趕緊往外跑。
“就連系住安全鎖的石板也倒塌瞭，我們估計損失在200-300萬（新臺幣），現場也不敢去清理。”
花蓮擁有豐富的大理石和花崗石資源，從50年代開始發展，經過幾十年的發展，目前是花蓮的主要產業，年產達300億元新臺幣。在2018年2月6號的大地震中，石板像骨牌一樣一塊撞一塊，變得破碎不堪，當年據48傢業者估計，損失達到40億以上。
愛玲表示，這次石材業的損失也不會小於2018年的地震。“我們有一個通報群組，損失超過500萬的就20幾傢，小於500萬的都還沒通報。”
不僅是石材業者，旅遊業者也損失慘重。臺灣適逢清明連假，4月4日開始休假，花蓮一直都是度假勝地。而4月3日突如其來地震打亂瞭民眾的計劃，原本要前往花東（花蓮和臺東）旅遊的民眾，紛紛取消行程。有旅遊業者表示，訂房率退到剩不到兩成。
臺北市部分列車停運，乘客們在列車中等待
與此同時，也有正在花蓮的旅客匆忙“逃離”花蓮。地震時，李嘉正在七星潭海邊的酒店休息。她心想，到底要不要跑，但因為自己在3樓，所以覺得也沒什麼好跑的。“但酒店裡的老外都還蠻驚恐的。後來大傢吃早餐的時候，大傢都把早餐帶到外面的馬路上吃。”
李嘉決定趕緊離開花蓮回臺北。但是因為蘇花路廊有橋梁斷掉，所以李嘉隻能繼續往南開，再從南部繞回北部。原本隻要4個小時的路程，往南繞一圈變成原本的3-4倍時間。
“很多人都要離開。雖然開瞭很多路，但還是想要回去，因為卡在中間更崩潰啊。”李嘉說。
與李嘉通話的時候，她才剛開到屏東而已。
（文中人名皆為化名）
文中配圖部分來源於視覺中國
發表評論 取消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