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千年海風拂過的廣州南沙新區,獨立成為行政區才滿五周年。於廣州而言,南沙既是一個嗷嗷待哺的新生兒,也是一個被寄予厚望的“未來之城”;與南沙隔海相望的深圳寶安區,則在這年的7月1日“龍門一躍”,從“關外”正式被納入特區之內。

13年來,兩個行政區有著各自的使命和擔當,於是有著不同的發展軌跡;13年來,一海之隔,讓這兩個分屬不同城市的行政區難有交集。

不過,命運的齒輪正在蓄勢待發。明年,隨著深中通道的開通,萬頃沙支線的連接,南沙與寶安的時空距離將極大地拉近。屆時,它們能否借深中通道發生“能量交換”甚至“量能裂變”呢?為此,南沙需要做好哪些準備?

成長

隔海相望,南沙與寶安為何如此不同?

2010年,是“十一五”收官之年。對於寶安和南沙來說,也是一個值得拿出來一說的年份。

2010年7月1日,深圳經濟特區設區三十周年,“關外”寶安和龍崗納入特區范圍,在享受特區一體化待遇的同時,還得到瞭深圳市政府450億元的傾斜政策,用於多項“一體化”建設,占當年全部政府投資的72%。

再看廣州南沙這邊。在南沙設立行政區的2005年到2010年這六年時間裡,廣州為迎接亞運會而拼盡全力,共計投入2100億元,以煥然一新的城市面貌準備迎接亞運會的盛大開幕。遠離市中心的南沙新區,似乎未曾在亞運會的投入中分得一杯羹。

13年彈指一揮間。其間,寶安再次經歷國土空間“瘦身”,從733平方公裡定格至396.64平方公裡,但這並沒有影響寶安成為深圳制造的“流量擔當”。進入大灣區時代,寶安成為“深圳西進”的支撐點。2021年,又因為前海擴容,寶安1/5的范圍加入前海,前海2/3的范圍落在寶安,寶安一躍成為國傢實施“前海戰略”的主戰場。

寶安愛拼能贏,南沙則好運連連。它在地理版圖擴大到803平方公裡的同時,政治能級不斷提升,最終集國傢新區、自貿區、粵港澳全面合作示范區、城市副中心(三區一中心)於一身,成為“立足灣區、協同港澳、面向世界的重大戰略性平臺”。

和寶安靠“三來一補”積累的殷實身傢相比,“後起之秀”南沙不僅起步維艱,而且多年積累下來,傢底仍過於“單薄”。13年前,南沙的GDP隻有488.2億元,而寶安是南沙的5.33倍多,為2603.11億元(含光明區)。13年後,南沙的GDP才突破2000億元,而“瘦身”後不含光明和龍華的寶安,其GDP卻向5000億元靠攏。

如果套用“坪效”來計算的話,寶安單位土地產出GDP從4.09億元/平方公裡增至11.85億元,而南沙至2022年隻有2.8億元。

從產業結構上來看,截至2022年底,寶安第二產業增加值比重為50.4%,第三產業增加值比重為49.5%。以工業立區、亦以工業旺區的寶安,其規上工業企業居深圳全市第一,國傢高新技術企業突破7000傢,連續6年位居全國區縣第一。最火的專精特新“小巨人”企業,寶安有135傢,為深圳全市最多;在深圳市重點發展的“20+8”戰略性新興產業集群和未來產業集群中,寶安90%的國高企業分佈在各個產業集群中,細分領域的隱形冠軍更是層出不窮。

南沙的工業明顯弱很多。截至2022年,南沙三次產業增加值的比例為3.2:44.2:52.6。和2021年比,雖然南沙第二產業增加值的比重提高瞭一些,但也隻有44.2%。

產業

寶安厚實的工業傢底,能為南沙所用嗎?

顯而易見的“落差”,是否意味著南沙也有必要積極去承接寶安的外溢呢?要知道,寶安“能量”之大,已吸引瞭來自全國各地招商人員的關註。去年7月,寶安區科創局有關負責人曾公開表示,現在區內已經匯集瞭全國上百個省市縣的辦事處,這些辦事處裡的招商人員每天都在“挖”寶安的企業。

廣東南方通信建設有限公司研究院院長、廣東省智能交通協會副秘書長傅鵬認為,寶安和東莞一樣,都是從“三來一補”一步一步做起來的。而20年前的南沙,實際上是廣州的一個外延性港口城市,且以農業為主,並沒有完成真正意義上的中國第一輪的工業化。

時至今日,寶安已從相對中低端的勞動力密集型的制造業,慢慢轉變成高端智能制造,這是新一代信息技術革命帶來的勢不可擋的必然趨勢。南沙反而要結合自己的平臺優勢、資源優勢及城市環境優勢,借助寶安制造業的雄厚基礎,形成產業鏈的互補,形成後發優勢。

比較2022年南沙與寶安的工業成績單可發現,南沙規上工業第一支柱產業是汽車制造業。從2004年南沙黃閣一片蕉林地上破土佈局廣汽豐田開始,經過近20年的積淀,南沙的汽車制造業產值近2000億元,占全區規模以上工業產值的51.4%。

反觀寶安,其第一大支柱產業是通信設備、計算機及其他電子設備制造業,總產值高達4300多億元,其中新一代電子信息產業增加值961.89億元。從兩區的主要工業產品比較中亦可看到,南沙是“重工”產品,寶安是“輕工”產品,兩者各得其所,但也有可以進行產業鏈互補之處。

在傅鵬看來,寶安應成為南沙產業升級的大後方。像在新能源汽車這個賽道上,南沙要讓產業鏈進一步躍升能級的話,自然要通過整合上下遊的電子產業鏈供應鏈形成成本優勢,提高產業效率。深中通道開通後,寶安的新一代信息產業的發展,就能給南沙的新能源汽車產業發展帶來較大的助力。

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區域和產業規劃部部長王福強也認為,二十大報告中提出的七大戰略性新興產業,目前隻有新能源和新能源汽車已成為增長引擎,而這正是南沙的優勢。南沙要依托優良的港口條件、寬廣的腹地、向海圖強的時代背景,可以面向國際市場在高端裝備、高端制造方面提前做出一些準備,然後再嫁接寶安、南山的一些電子信息產業的配套服務,這才是兩地最佳的結合點。

傅鵬還認為,無論是政策高度還是產業高度,南沙均高於寶安。南沙不應成為寶安的一個工業的外溢地,南沙是灣區的南沙,而不僅僅是廣州的南沙,是國傢的一個重大創新平臺。作為廣東自貿區三大片區之一、粵港澳全面合作示范區,南沙是大灣區重要的改革創新的重大平臺和試驗田。放眼廣深科創走廊,南沙科學城和黃埔科學城、深圳光明科學城一樣,都是等級最高的科技創新高地,整個中國科學院廣州分院的創新基地都鑲嵌進南沙科學城。

目前,南沙正在向“芯晨大海”發力。“芯”是指“芯”片和集成電路研發制造;“晨”是指承載“晨”光和希望的航空航天、人工智能、生物醫藥等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大”是指高端裝備制造、智能制造、汽車等“大”制造;“海”是指“海”洋經濟。

因此,傅鵬認為,南沙當下要思考的是,如何放下身段,通過深中通道更多地鏈接深圳核心區的核心資源,承接深圳乃至香港的創新外溢,如以南山為中心的全球最高等級的信息科技的創新外溢,前海高端金融資源的外溢,香港的科技研發能力外溢。

如何才能更好地做到區域協同發展,王福強認為,在廣深客觀存在競爭的背景下,試圖通過行政手段推動某一些商業主體在南沙落地,是件很困難的事情。他認為,深中通道開通後,有一些企業大概率會選擇要素成本更低、發展性價比更高的地區,未見得就要選擇南沙。但南沙在國傢戰略和在符合有鼓勵類行業目錄的政策加持下,類似新材料、生物醫藥這些戰略性新興產業、鼓勵類發展方向的產業,就極有可能為瞭享受政策紅利而選擇落戶南沙。

王福強還認為,深中通道開通後,南沙與寶安的聯動將變成必然,但南沙更多的是要靠市場的力量。為此,南沙就有必要從統計的空間、要素的支撐等方面做好準備,與此同時,還要做好營商環境的構建。

廣東省城鄉規劃設計研究院總工程師馬向明持同樣觀點。他認為,在人口周期和產業周期都到來的前提下,南沙更多的是要去傾聽市場的呼聲,並根據市場的需求做好對接。

人居

半小時生活圈,能給南沙帶來人口紅利嗎?

2005年4月南沙行政區成立時,其常住人口不足10萬。5年後的2010年,南沙倍增至26.01萬人。13年過去瞭,至2022年末,南沙常住人口共92.94萬人,離百萬人口尚有一步之遙。如何加快人口向南沙的快速集聚,成瞭南沙“老大難”的問題,不少有識之士為此提瞭不少建議。

作為深圳第一工業大區,寶安一直以較為雄厚的產業基礎,持續不斷地吸引瞭不少人口,穩坐深圳人口最多的區的寶座。時至2022年,寶安比2010年足足增加瞭183.76萬人。

明年隨著深中通道的開通,南沙與寶安必將形成“半小時生活圈”,為各種生產要素的快速流動創造瞭條件,在如此可預見的利好之下,王福強認為,在寶安工作,到南沙居住是有可能的。在南沙-寶安一體化發展的態勢下,兩區之間的生產、生活逐漸融合的態勢必將加速,這也將為南沙城區的提質增效,帶來一個很好的外部推動力。

王福強認為,南沙的硬件設施做得不錯,但醫院、學校通達的便捷度等還是差那麼一點,尤其是配套的生活服務做得不夠好。他說,他近期去霍英東研究院,那邊已存在十多年瞭,但周邊配套的娛樂設施、生活設施還欠缺,找個地方吃飯還要走好遠。同樣,港科廣周圍還都是一片荒地,雖然有一些開放的元素在那兒,但生活的氛圍沒起來。在這點上,傅鵬感受也是如此。他希望南沙能加快資源投放,特別是醫療、教育、商業等資源的精準投放,加快產城融合。

值得註意的是,寶安目前正在高標準規劃建設大空港、“前海·寶中”兩大世界級商圈。像今年深圳主打“首店經濟”,寶安也因為強大的人口基數,成為首店進駐的主力區域之一。寶安高起點建設吸聚人氣的商圈的同時,未來會否借深中通道,吸走南沙的消費人氣起到虹吸作用呢?

傅鵬認為,南沙應該出臺對各層面人口均具有更強的吸引力的政策,這樣才能夠讓南沙未來的發展,更加協調、高速。例如,住房市場是否可以有條件面向大灣區放開?每年廣州中考,省市級高中是否可以額外拿出更多指標專門面向南沙?人才獎勵補貼是否比深圳更有優勢,比如給大專落戶同時也納入補貼?畢竟現在各大城市搶人,也需要大量基礎勞動力和中產。

傅鵬說,這些年南沙區政府把較多的關註度放到總部型企業,特別是央企、大型國企等。但這些總部基地的管理層,甚至大量的中層人員的辦公、生活,都在珠江新城、琶洲這些區域,隻有部分一線人員,可能在萬頃沙這些區域,這自然對南沙的人氣和消費力的影響較大。

今年7月,中央發佈瞭關於促進民營經濟發展壯大的意見,傅鵬認為,南沙有必要把握這股東風,更多關註民營企業的發展。廣東改革開放後的崛起和大灣區的崛起,其底色就是有極度活躍、極度旺盛的民企經濟要素,南沙下一步有必要向那些創新能力和活躍度較高的民企進行傾斜。

據悉,截至2022年,南沙有“四上”民營企業1878傢,占全區2492傢“四上”企業的71.8%。其中,規模以上工業企業466傢,占全區規模以上工業企業數量的66.3%。

反觀寶安,目前擁有民營企業46.7萬傢,99%的專精特新企業、93%的國傢高新技術企業、80%的上市企業都來自民營企業,也讓寶安民營經濟具有“六七八九”的特征,即貢獻瞭全區六成以上的稅收、七成以上的授權發明專利、八成以上的創新載體、九成以上的市場主體。

近三年來,寶安民企成為區域高質量發展的生力軍、中流砥柱,寶安在政策、空間和金融等方面下瞭功夫,這些或許值得南沙關註。

馬向明特別提醒,南沙特殊的地理條件讓民企建廠或多或少增加成本,如防洪的投入等。如何幫助實力還不強的中小企解決這些問題,這是南沙需要積極面對的。

潛力

外資加速流入,南沙能否蓄勢“走起”?

打開“深圳市寶安區投資推廣署”首頁可以看到,這個有著港味十足的名字的事業單位,給寶安冠以“通往世界的灣區核心”的定位,理由是:

寶安擁有航空、海運、高鐵、城際軌道交通、高速公路、地鐵六位一體的現代化立體交通網絡樞紐,世界級跨海超級工程——深中通道將於2024年通車,實現半小時跨越珠江口。寶安鏈接珠江兩岸互聯互通,打通灣區動脈,促進要素便捷高效流通,成為名副其實的灣區核心。

而南沙也同樣有著四通八達的立體交通網絡,承東啟西,“鏈”接全球。特別是隨著深中通道、深江高速、深南中城際等交通基礎設施的建成,更是讓南沙有望從“灣區地理幾何中心”變為“灣區中心”。

南沙方案發佈後,更是大大充實瞭南沙發展的底氣。此前,獨具慧眼的霍英東形象地把南沙比作珠三角的“肚臍眼”。灣區核心可以有多個,但中心或“肚臍眼”卻隻能有一個。不過,南沙要成為名副其實的“灣區中心”,擔當起“門戶樞紐”,輻射帶動周邊區域的聯動發展,目前還處於蓄勢階段。

一直以來,外資都扮演著投資“風向標”的角色,對經濟潛力異常敏感。利用外資也是一個區域對外開放的“風向標”。

為此,南都記者比較瞭2010年-2022年南沙與寶安實際利用外資金額,從中可以看到,外資對於南沙這座未來之城青眼有加:13年來,南沙實際利用外資共計155.47億美元,比寶安高出70.32億美元。特別是去年南沙方案發佈後,南沙實際利用外資飆升75.4%,高達26.89億美元,創下歷史紀錄。

引資規模擴大的同時,南沙引資結構也在優化。近日,南沙開發區金融局推動落地瞭廣州市首筆QFLP基金實際利用外資項目,實際利用境外資金3.34億元並在中國證券投資基金業協會完成備案,主要投向生物醫藥健康領域,支持南沙特色產業發展升級。

“聰明資金”的加速流入,無疑能增強南沙發展的信心。但面對海那邊喊出“灣區核心”的寶安,保持適度的危機感是完全有必要的。

風口從來都不是等來的,而是創造出來的。千百年來,南沙一直寂寞地“嘆”著海風,如今,它需要的是如何主動創造出“風口”,讓自己乘風而起的能力變得更加強大。

(記者 黃海珊 實習生 楊詩瑩 楊曦 實習生 楊詩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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