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1000多年前,廣州是海上絲綢之路的一個起點;100多年前,這裡打開瞭近現代中國進步的大門;40多年前,這裡成為改革開放的熱土;今天,廣州正在積極推進粵港澳大灣區建設,在高質量發展和中國式現代化建設中發揮領頭羊和火車頭作用。

  2018年10月24日,習近平總書記在考察廣州市荔灣區西關歷史文化街區永慶坊時指出,城市規劃和建設要高度重視歷史文化保護,不急功近利,不大拆大建。要突出地方特色,註重人居環境改善,更多采用微改造這種“繡花”功夫,註重文明傳承、文化延續,讓城市留下記憶,讓人們記住鄉愁。

  留下一條街,護好一座城,守住民族文化根脈。在廣州,腳下麻石路,抬頭青磚房,一旁潮流店,耳邊粵曲揚,新舊文化交融與碰撞,老城區煥發新活力。一個又一個文化新地標,成為世界瞭解廣州的新窗口。

  今天的廣州,世界歷史文化名城成色更足,成為厚植中國式現代化文化根基的一張靚麗名片。

  ▲“小蠻腰”廣州塔與珠江兩岸城市璀璨燈火交相輝映(6月10日攝)。新華社記者劉大偉攝

  ▲廣州越秀公園內的五羊雕像(6月13日攝)。新華社記者鄧華攝

  ▲廣州市恩寧路騎樓街一角(6月14日攝)。新華社記者盧漢欣攝

  ▲廣州珠江江畔的白鵝潭大灣區藝術中心(6月12日攝)。新華社記者鄧華攝

  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強曉玲 鄧瑞璇 胡夢雪

  “文化是建築的靈魂。”85歲的建築設計大師何鏡堂這樣認為。

  就在幾天前,剛剛由他主持設計的廣州海心橋,榮獲2023“世界人行橋獎”唯一金獎。他說,文化地標,丈量一座城市的真正高度,標識著城市的精神傢園。

  “廣州的城市特質是尊重。”對於年輕的“城市守護官”葉嘉良來說,廣州是自己成長的城市,在城市發展越來越同質化的時候,“我們有責任尋訪具有廣州特質的老建築並將它們建檔保留下來”。

  “這裡就是我的另一個傢。”參與城市微改造項目的“新廣州人”芮光曄,在一邊參與共同締造,一邊和居民交換“生命經驗”中,見證瞭一度有些破敗的古村向城市歷史文化高地的轉變。她說:“我能感受到一種文化和情感的彼此認同。”

  何鏡堂、葉嘉良、芮光曄……他們年齡不同,身份不同,卻共同對一座城市傾註著摯愛。

  廣州,這座珠三角核心城市,1982年即被列入第一批國傢歷史文化名城。

  2200多年來,廣州一直以傳統中軸線為原點,中心不改,城址未移,層疊,更替,發展,演化……如今古城仍是省、市政府所在地,仍是繁華熱鬧的煙火人間。

  千年古城根脈傳承不斷,文脈包容不減,商脈長盛不衰。

  26片歷史文化街區、792處文物保護單位、828處歷史建築、1206處傳統風貌建築散落在廣州全域。三條中軸線,串聯起廣州的前世今生。

  主持設計中國國傢版本館廣州分館、廣州城市規劃展覽中心、海心橋等一系列公共文化建築的何鏡堂始終認為,好的建築離不開地域性、文化性、時代性。

  歷史文脈,遍及尋常巷陌

  “幾乎沒變!隻是樹更高瞭。”

  通寧道一處不寬的院落前,葉嘉良掏出平板電腦,指著上面的一張老照片,跟記者講述著眼前樣貌百年未變的老房子。

  幾乎每個周末,葉嘉良都會背著一個大大的雙肩包,行走在廣州的老城區,對照手中泛黃的黑白照片,找尋依稀可辨的老建築。

  “80後”葉嘉良是一名網站主編,出於對自己城市的熱愛,業餘時間走遍瞭廣州的各個角落,為一幢又一幢的老建築驗明正身,記錄整理。

  “我們腳下這一條條普通的街道,在大唐就已經是商貿中心。”葉嘉良說,“作為海上絲綢之路的一個起點,廣州城址一直未變。”

  至今,廣州北京路依然留存著千年王宮遺址、千年古道遺址、千年古樓遺址、千年水閘遺址、千年藥洲遺址,距地表下三米處,層層疊壓著五朝十一層的路面。

  位於北京路374號的南越王博物院王墓展區,是以南越國重要考古遺存為依托的大型考古遺址類博物館。這裡集中展現瞭秦漢時期嶺南地區政治、經濟和文化的發展狀況,承載著嶺南文化兩千餘年的歷史底蘊,是中華文明多元一體格局的重要見證。

  “廣州是一個包容的城市。實幹、通融、敢為人先、創新等嶺南文化特征,也體現瞭中華文化的特性。”曾主持設計南越王博物院王墓展區的何鏡堂,對於南越文化有著更深層次的理解,“我們以紅砂巖的現代手法來設計博物館,展現瞭2000多年前南越國的文化積淀,陳列的是一種歷史,是一種真品。”

  開放,是廣州的“歷史關鍵詞”。不少地名,都記錄著這座城市兼容並包的輝煌歷史。比如,曾有“金山珠海,天子南庫”美稱、位於荔灣區沙面與文化公園北面的十三行。

  廣州十三行創立於清代康熙年間,是清政府特許經營對外貿易的專業商行,擁有通往歐洲、拉美、南亞、東亞和大洋洲的貿易航線。在清政府隻允許廣州“一口通商”的政策下,十三行一度壟斷瞭當時海上絲綢之路的進出口貿易。

  行走在人民南路歷史文化街區,置身廣州最精華的騎樓街之間,葉嘉良引導記者按建築指示牌的二維碼索引,打開手機掃一掃,瞭解這裡的百年故事。

  1921年2月15日,廣州市政廳正式成立,這是廣州正式建市的開始。廣州市政廳成立後,規定“廣州市為地方行政區域,直接隸屬於省政府”,這標志著廣州成為近代中國第一個城市型的行政區。

  舊稱太平路的人民南路,是古代廣州對外貿易的南大門,是廣州古今商業發展和對外貿易的見證地。民國初年,這裡修建瞭當時廣州最寬的馬路,因其東接古城,西通西關,南抵珠江,自建成起就是商業的黃金地段。

  如今,站在街區南部的西堤放眼望去,嘉南堂、新華旅店、大同酒店以及曾30年獨享“廣州第一高樓”的15層現代建築愛群大酒店,依然是珠江之畔壯麗的一線江景。

  在廣州東山的培正路附近,有一座名為《“東山少爺”“西關小姐”》的城市雕塑,雕塑傢許鴻飛以藝術的手法,向人們講述瞭老廣州人掛在嘴邊的兩處代表性街區。

  20世紀20年代,廣州城市發展重心漸漸東移。原來荒涼的東山,慢慢聚集瞭一些華僑、教授、醫生、實業傢等。東山不僅有西式風格的建築,愛穿西裝的“東山少爺”更是時尚青年的代表。

  西關,誕生於清朝同光年間。到20世紀初葉,西關富裕士紳的青磚大屋,鱗次櫛比。“西關小姐”是指出身西關,具有開放意識的知識青年女性。後來,她們中不少投身革命、獻身科學。

  被稱為“五大僑園”的逵園、春園、隅園、明園和簡園,就是東山洋房中最具代表性的建築。如今這幾棟老園子或為紀念館、私人美術館或做咖啡廳,成瞭年輕人的打卡勝地。

  在老建築中感受文化之美,也吸引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參與城市歷史文化的挖掘與保護。受邀擔任廣州“名城守護官”的葉嘉良說:“廣州的城市特質是尊重,尊重建築、人文、社區、習俗。”

  活化利用,保留街巷肌理

  站在越秀區詩書路69號對面,葉嘉良停下瞭腳步。這棟看似普通的鵝黃色二層半高小樓,記錄著一件被視為“廣州歷史文化名城保護裡程碑”的故事。

  城市化高速發展之下,不少城市一度選擇“推土機式”大拆大建,將高樓林立作為發展指標。作為改革開放的橋頭堡,廣州的歷史名城保護也面臨傳統風貌和歷史環境延續、老城功能迭代更新、再開發高度和強度控制、人居環境改善等“焦點選擇”。

  2013年6月,詩書路69號附近,包括金陵臺、妙高臺兩棟民國建築在內的幾棟老房子被開發商連夜拆毀。據考證,金陵臺、妙高臺是1946年由香港商人興建的園林化住宅,而這個時期的建築在廣州數量並不多。

  “因為未過百年,這些建築當時並未列為文保單位。”葉嘉良手裡的幾張照片,留下瞭當時頗讓人心驚的場景:煙塵彌漫中,挖掘機和斷壁殘垣形成鮮明對比。

  事件發生後,立刻引發瞭包括學者、文保志願者、媒體從業者在內的眾多廣州市民的熱議。文保法律政策如何完善?歷史建築該如何保護?城市發展與賡續“城脈”應如何平衡?——歷史建築的保護,成為很長一段時間廣州市民持續關註的熱點。

  傾聽民聲民意,政府要求開發商原址原樣重建金陵臺,並在全市進行文化遺產尤其是建築遺產線索的普查。隨後,《廣州市歷史風貌區保護辦法》《廣州市第一批歷史建築名錄》陸續公佈,詩書路的不少民國時期建築都被列入保護名錄。

  2021年,歷時九年的越秀山明城墻修復“棄樓保墻”之爭,終於畫上句號。被指危及城墻安全而險遭拆除的民國老樓,最終實現瞭與明城墻共存,並一同修復。

  對歷史文化名城保護的方方面面,廣州政府部門堅持開誠佈公、因勢利導,將輿論聲音視為名城保護不可或缺的力量,盡最大可能凝聚社會共識。

  廣州不斷修訂完善《廣州市歷史文化名城保護條例》,並持續出臺促進歷史建築合理利用、歷史建築修繕監督管理與補助、文物活化利用、城市更新中加強歷史文化保護傳承等多項政策。2021年,廣州還在全國率先制定《廣州市關於在城鄉建設中加強歷史文化保護傳承的實施意見》。

  讓城市留下記憶,讓人們記住鄉愁。用“繡花”功夫對傳統街區進行微改造,讓老城市煥發新活力,成為廣州近年來城市歷史文化遺產保護的新路徑。

  有著“廣州最美騎樓街”之譽的恩寧路,代表瞭西關地區近代商貿與市井文化。趟櫳門、滿洲窗、鑊耳墻……昔日的西關大屋和沿街騎樓,體現著廣府建築中西合璧、革故鼎新的鮮明風格。

  然而,經過近百年的歲月沖刷,恩寧路一帶也成瞭危舊樓房的集中區域。在尊重居民意願的前提下,政府決定以“繡花”功夫進行改造,活化現有建築使用功能,保留街巷肌理,引來老字號、傳統產業與非遺文化等業態,讓這片承載著鄉愁記憶的街道得以活化重生。位於恩寧路歷史文化街區的永慶坊,如今已成廣州的熱門打卡點。

  “廣州在城市發展建設中,非常重視人的宜居。”廣州市政協原副主席郭錫齡說,尤其是在道路交通建設方面,無論是公共汽車、地鐵、橋梁等線路設計的多次調整,還是無障礙通道的佈置,甚至是行人過街天橋坡度的設計,無不是考慮到人的方便,註重以人為本。

  此外,強調綠化的重要性、治理污水改造河湧等,都體現著廣州人“講究實用,既要面子更要裡子”的特質。

  在保護中發展,在發展中保護。廣州利用各類遺產空間,通過創意活化,讓城中村、老廠區等存量空間,成為提升城市活力和滋養社會創新的新場所。

  位於海珠區新港中路397號的T.I.T創意園,是廣州市中心區“元老”級別的產業園。

  漫步其中,仿佛置身於一個懷舊的公園:成蔭的綠樹、交叉的小路、十多年前手繪的黑板報、錯落分佈的20世紀舊廠房、紡織機械廠老設備和鍋爐的造景、滿墻的爬山虎……

  事實上,這裡是廣州的一處新潮前沿之地。在一棟棟廣州市歷史建築或傳統風貌建築中,匯聚著眾多知名企業與上市公司——微信總部、女裝品牌MO&CO、藥師幫、易車、愛范兒……園區的創意空間內,經常舉辦藝術與時尚品牌展覽,成為眾多文藝愛好者的打卡地。

  產業園的前身是建於1956年的廣州紡織機械廠。2007年,這個有著51年歷史的工廠全面停產,伴隨著城市產業的調整,悄然退出舞臺。

  留下的廠房與園區,是推倒重建還是活化利用?最終,廣州輕工集團旗下新仕誠企業發展股份有限公司,選擇將舊廠區改造成以服裝時尚產業為主導的產業園,幾番更替後,逐漸明確瞭“時尚+科技+創意”的定位。

  十多年過去瞭,T.I.T創意園不僅沒有在歷史衍變中失色,反而人氣不減。2021年實現營收230億元,稅收額突破20億元,租金也比最初翻瞭幾番。

  “園區內的物業長期保持滿租的狀態,很少有空置。”新仕誠總經理劉詠東說,盡管租金比一江之隔的珠江新城的一些產業園更高,但很多企業是這裡的“忠實租客”,不願搬走。

  為瞭更好地服務企業、留住人才,園區還在社區文化打造上下足功夫。“我們會不定期舉辦音樂節、籃球賽、電競賽等活動,增加員工的歸屬感,為他們營造更好的人文環境。”

  基於T.I.T創意園的成功運營,廣州輕工集團決定將其復制到廣州市更多區域,後續又打造瞭T.I.T文創園、T.I.T智慧園等園區。

  事實上,在廣州,如同T.I.T創意園一樣的舊廠房改造的產業園不在少數。比如,由珠江鋼琴集團舊廠房微改造而來的珠江鋼琴創夢園、南方報業傳媒集團舊樓改造而成的289藝術園、由珠江啤酒廠改造而成的珠江·琶醍啤酒文化創意園等。這些分佈在廣州城區各個位置的園區,如同一顆顆明珠,不僅留存著城市過去的記憶,也點亮瞭城市今天的文化、創意、旅遊等產業。

  從T.I.T創意園沿江西行,在珠江三段水道的匯合處,是廣州市內江面最寬的一段,這裡叫作白鵝潭。

  江波浩渺,白鵝潭邊,沙面島上,一棟34層的白色賓館,如同玉屏一般矗立——這是新中國第一傢五星級酒店白天鵝賓館,也是中國改革開放的一座裡程碑。

  這座由中國人“自己設計、自己建設和采購、自己經營管理”的高級賓館,由愛國港商霍英東與廣東省旅遊局共同投資,1983年正式開業。賓館向全社會開放,不論消費與否,大傢都可以進來參觀、拍照,感受賓館內飛瀑流澗、花艷草翠、中西合璧的園林式設計。

  40年來,白天鵝賓館見證著城市日新月異的變化,也見證著廣州歷史文脈的傳承。

  白天鵝賓館所在的沙面島,保留著有百餘年歷史的歐陸建築群,被譽為“萬國建築博物館”。在這個占地隻有0.3平方公裡的小島上,國傢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建築多達54處。

  如今,這裡很多塵封的老建築正在敞開大門,通過修繕活化,化身博物館、文藝空間、咖啡館等,讓市民在百年古建中感受城市的根脈。

  在年輕人聚集的咖啡館、博物館對面,附近的老人們也在一幢三層歐式建築中,享受著自己的愜意時光,這裡是沙面街綜合養老服務中心。

  長者飯堂、日間照料、康復訓練、老年教育、多功能活動……多元、便捷的服務,讓老有所養、老有所得落地有聲。

  榕樹下,一些長者悠閑地聊天、下棋、揮拍練習羽毛球。一旁經過的很多遊人感嘆:“老人傢在這麼美麗的地方安享晚年,福氣呀!”

  歷史與現代交織、時尚與溫情並存,是廣州城市發展始終未曾消失的人文之情。

  全面保護,從“點”延擴到“面”

  “權叔早!”上午十點,在泮塘五約“石井人民公社泮塘第三生產隊”舊址,人們與80歲的李聲權打招呼,他正忙著讓大傢就坐。暌違三年的五月五龍船會即將開賽,發紅榜前,鄉親們有不少細節要商議敲定。

  同樣期待的還有一旁的芮光曄。2016年6月,泮塘五約被列入廣州首批微改項目,芮光曄以社區規劃師的身份參與其中。

  “泮塘夏日荔初紅,萬樹虯珠映水濃”,泮塘五約悠久的歷史、優美的環境曾令鄉人引以為豪。五代時期,南漢國主在此修造花塢。清代中後期,這一帶更是“紅雲十裡,八橋畫舫”的名園薈萃之地。

  然而,這片保留瞭完整清代格局、肌理和典型樸素風貌特征的鄉土聚落,一度經歷瞭黯淡時光。

  “劃龍舟的水都是黑的!”村民李世亮回憶。破敗空置的老舊住宅,“臟亂差”的人居環境,初來乍到的芮光曄和微改造團隊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受傷”的社區,“街坊們對街區環境意見很大。”那時的泮塘五約已失去瞭社區的整體認同,老街坊僅剩四分之一,亟需一場改變。

  深入走訪傾談、舉辦溝通分享會、繪制歷史復原地圖……微改造團隊從喚起鄉土記憶入手,“撬動”居民參與社區規劃。“面向老人傢,我們積極聽取他們對祠堂建設的訴求,年輕人則更多以活動來收集他們的意見。”為和村民打成一片,芮光曄還“跨界”搞起醒獅旗設計、辦起舊照片展覽,和他們一起研究社區歷史和故事。

  隨著公共空間討論的沉淀和深入,多主體共同願景下的保護、活化與發展成為可能。2018年8月,“泮塘五約微改造共同締造委員會”宣告成立。多方共同參與下,一個個建議“開花結果”——拆除與荔灣湖之間的圍墻,修整廟前廣場,恢復傳統風貌景觀;一個個想法又“生根發芽”——修繕活化李氏敦本堂、完善歷史文化遺址標識、打造鄉情館……

  廣場一側,鄉親們自發開辟瞭一片“五秀園圃”,栽下五種泮塘傳統的水生植物:蓮藕、馬蹄、菱角、茭筍和茨菇,寄托一片鄉情。年輕人“開墾”瞭線上園地,利用公眾號傳播泮塘五約的文化和歷史。新春醒獅大拜年、三月三北帝誕、五月五扒龍舟……這些老人傢津津樂道的節令民俗,也成為他們的牽掛和責任。

  “從老到小都有瞭傳承歷史文化的意識。”權叔欣慰又感慨。今年,見證過老龍舟兩次大修的他不再堅持下水,把重擔放心交給“後生仔”。閑下來時,他喜歡看著門前鬱蔥生長的“泮塘五秀”,回憶水上生活的古老情趣:“這個社會是進步、發展的,我最大的希望就是將有歷史價值的東西保留下來,再擴大一點。”

  仲夏時節,地處珠江新城核心的獵德村,也傳來一聲聲震撼人心的龍舟鼓,將飄散的鄉情再次歸攏。從泮塘五約、獵德村,到恩寧路、永慶坊,城市的發展並沒有讓歷史文脈消逝,而是以更雋永的方式流淌、延續。

  2023年,廣州就修訂完善《廣州市歷史文化名城保護條例》公開征求意見,提出強化全市域、全要素保護,擴充保護對象,擬將工業遺產、農業文化遺產、水務遺產以及歷史名園和古樹名木等納入名城保護體系。廣州歷史文化名城的保護理念、保護方式從“點”走到瞭“面”,從關註建築風貌到關註街巷肌理,關註有機更新,關註人的情感和體驗。

  今天的西關一帶,青磚屋、鑊耳屋、宗祠等歷史建築和傳統民居和諧共生,富有年代感的老建築被活化為書店、咖啡屋、民宿、琴舍……

  每到周五晚上,五年級的宇軒和小搭檔就會來到修整一新的廟前廣場練習醒獅。敲鑼的是他72歲的爺爺,年過而立的李世亮則在一旁負責打鼓。“生於斯,長於斯,我們無比希望傳統能在新一代中繼承下去。”看著宇軒有板有眼的動作,李世亮想起瞭自己的童年。

  城市的意義,在人們的彼此映照、文化的縱橫舒展中完滿。

  從北方傢鄉來到廣州紮根的這些年,芮光曄一邊參與共同締造,一邊和居民之間交換著“生命經驗”。

  每逢年節,這位“新廣州人”都會帶寶寶一起來到泮塘,與鄉親們熱鬧團聚。今年初,她參與推動的《泮塘五約口述史》編纂成書,“這裡就像我在廣州的另一個傢,盡管很多事早已超出設計的范疇,但我感受到一種文化和情感的彼此認同。”

  許鴻飛也在雕塑作品的環球之旅中,回望這座城市的獨特面孔:西關的古樸街巷、東山的歐式建築、提起來仍然“好味”的早茶店、新建的摩天大樓和藝術展館……“廣州是一個悠閑而包容的地方,朋友來來往往,喝茶聊天,彼此之間沒有距離感。”他希望在藝術創作中,繼續傳遞這份親切、快樂與陪伴。

  “發展太快瞭!”廣州本土作傢、茅盾文學獎獲得者劉斯奮感嘆,幼時居住過的沙面島仍是翠洲古樓、綠樹掩映,而多年前他剛搬到珠江新城時,周邊還有些冷清。在他看來,嶺南文化以其務實的品質、包容的胸懷和不斷進取的態度,始終不變地保持著獨有的活力和創新精神。

  從西漢南越王墓博物館、中國國傢版本館廣州分館、白鵝潭藝術中心到海心橋,何鏡堂用建築丈量文化的起承轉合。“之所以對廣州充滿瞭設計創作熱情,是因為我對這座城市一直傾註情懷,好感滿滿。我走遍的全球各大城市中,廣州最為獨特,人們相互包容,彼此融通。”他說。

  夜晚的海心橋畔,流光溢彩。老人們攜手散步,孩子在玩鬧,二沙島上一群年輕人彈琴唱起歌。當訓練的龍舟駛入珠江的夜色裡,新老中軸線的脈搏在此時無言交握。

  這是廣州城市精神的表征,也是廣州守護歷史文脈的福報。(實習生王璐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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