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憶的右手大拇指在一疊A4紙上摁下一個鮮紅的手印。
“過戶完成瞭。”手印按罷,房管局的工作人員友情提示道。
這是2023年末的一天,在親朋好友一面倒的反對聲中,26歲的單身女士劉憶一口氣劃走瞭幾乎全部積蓄,30.5萬元,全款買下瞭第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這是一套位於河南商丘市中心的二手小復式,55平米,每平米價格低於均價近1000元。
按照劉憶舅舅的說法,這就是筆所有人都知道的“虧本買賣”,買定離手後這套房子的價格還會再跌。當地不動產交易中心數據從統計學上印證瞭舅舅的觀點:在這座三線城市,2023年,商品住房成交量及均價持續下跌。
然而即便下行的行情如此,像劉憶這樣單身女性購房者數量卻在不斷增加。
就艾瑞咨詢發佈的2023年房地產行業洞察報告顯示,2023年3月,女性購房需求增長較快,其中以18-34歲的年輕年齡段、及單身女性的購房需求提升顯著。另就58同城、安居客發佈的《2023年女性置業調查報告》,在有置業規劃的女性裡,有近一半的女性選擇計劃在1-2年內買房,有26.1%的女性選擇在1年內買房。在商丘房產中介李龍眼中,這群撐起房市半邊天的女性,“很喜歡買一室、兩室的小戶型,或者復式住宅”。
逆市買房那一晚,經常失眠的劉憶睡得特別香。而這些任性年輕人的故事,也正在全國各地的房市中絡繹上演。
“我要買房瞭。”自2020年大學畢業開始實習,這句將來進行時就成瞭劉憶的口頭禪,她已經忘記向多少人提起過。
她在一傢教培機構的商丘分校區做數學老師。“雙減”之前,她一人最多時帶9個班,每月收入接近2萬。到瞭暑假,學生紮堆補課,她一個月最高能賺不到4萬元,高出當地居民年人均可支配收入1萬元。所以,從拿到轉正工資的那個月開始,她就覺得買房的願望不難實現。
可是,無論表達多少次願望,在她傢始終沒有人投贊成票。一開始,反對的理由是女孩不需要自己買房。
“你女生哪怕有很多錢,也不應該買房子……大不瞭嫁一個房子多的。”媽媽對她說。劉憶總是語速極快地反駁這些說辭:“房子再多也是人傢的……人傢讓我走我就得走。”
反駁的聲音總被淹沒在一種當地默認的價值觀之下——隻有結婚成傢,女性才能擁有獨立於原生傢庭之外的住房。劉憶生活在一個五口之傢,除瞭爸爸媽媽之外,還有親弟弟和弟媳。幾年前,劉憶一傢拿到瞭拆遷補償後購買瞭一套住房,全傢人搬瞭進去。每次聊到結婚話題時,姥姥對她說,“女孩總是要嫁出去的”,“父母的都是兒子的”。
按一傢人的意思,這套住房註定是弟弟的,劉憶隻是暫時“借住”。
“哪有女生買房的?”廣東潮汕人陳小燕買房時也遇到瞭如出一轍的反對聲。她今年28歲,在四川德陽一傢企業做文員,每月薪資約3000元。
得知她要買房,全傢最反對的人是弟弟。他對陳小燕進行瞭“電話轟炸式”的勸說,直呼姐姐是個“奇葩”,說潮汕村子裡從沒有女孩獨自買房的先例,她年紀“已經這麼大瞭”,要“趕緊結婚”,隻要“男方有房就行瞭”。
在一線城市上海,當30歲的楊婉靜第一次表達想買房的意願時,爸媽也表示難以理解。“你不想和媽媽住在一起嗎?”媽媽略帶哭腔質問,聽起來很受傷。
沒過幾天媽媽又來問她買房的事,說:“小姑娘不要這麼辛苦,沒有嫁出去和爸爸媽媽住在一起不是挺好的?傢裡有吃有喝……”
楊婉靜是獨生女,爸媽關系並不融洽。她每天下班,迎接她的不是傢的溫暖而是父母的冷戰。她嘗試過很多次從中調停,無解,爸媽一度鬧到要離婚。她想盡快脫離這樣的環境,“早點有自己的房子,早點清靜”。
年輕女性的買房意願是堅定的。眼見勸退無用,反對的傢人們開始結成“勸退聯盟”,用不斷下行的樓市來做遊說的論據。
楊婉靜的爸媽有明確的分工,一個假意去踩盤探底,另一個打情感牌。2023年底,爸爸對她說:“我替你去看瞭房子,蘇州河邊上,地段好,你考慮考慮。”楊婉靜還以為爸爸要支持他,笑意剛剛噴湧而出卻聽到一句:“好是好,就是把我賣瞭也買不起。”此時媽媽又補一句:“我們隻有你一個女兒,我們的房子以後不都是你的嗎?”
在潮汕,陳小燕的弟弟和媽媽開始聯合起來勸退。幾年前,弟弟結婚,父母傾盡積蓄在他的工作地支持他買瞭一套房。此刻,弟弟表現出“房奴”的懊悔,說即便獲得瞭父母支持,也不該買,“還有幾十年的房貸要還。”他還特地查瞭資料說,疫情後,四川德陽房價大跌,2023年這座小城核心區域的商品房跌瞭超過8.5%,這幾年他的房子也跌瞭20多萬元,當下買房,她肯定也會面臨同樣的處境。
“你掙瞭幾個錢啊,就買房。我有個朋友買房瞭以後都虧瞭幾十萬,賣都賣不出去!”劉憶的媽媽和舅舅也曾如此“轟炸”她。舅舅負責吐苦水,說自己就是買房“受害者”——幾年前他在商丘買瞭一套恒大的期房,“三四年還沒交房”,成瞭爛尾樓,“現在商丘空置的新房到處都是,賣不掉。買瞭就是跌”。
在二線城市江西南昌,00後女孩李婭楠也在糾結買房。據聚匯數據顯示,這裡的二手房均價在2023一年間跌去兩成,自媒體到處都是 “南昌樓市徹底崩瞭”的文章,勸人謹慎購房。
李婭楠實地看房時,媽媽正好打瞭一通電話來問她在幹嘛,得知她的動向媽媽起初勉強說瞭句“挺好的”,但還沒等女兒介紹完情況,緊接著連珠炮似地提醒她“朝北別買”,“下雨天會發黴,這房子有蟲子”,媽媽的語氣越說越激烈,直呼“買瞭之後就會虧的”,到最後大喊:“別買啦,你是要氣死媽媽啊!”
“我不願意再等瞭,管它房價漲跌。”李婭楠說。
女孩和傢人們誰都無法說服對方,她們開始獨自行動,看房踩盤。既然得不到傢庭的支持,她們決心自己承擔房款,哪怕傾盡積蓄。
“效率高一點,最好收集好瞭十套適合我的房源再推給我。”去年5月開始,劉憶頻繁發信息給中介,“如果你覺得沒辦法達到這個要求,可以換個同事來(跟進)。”
這是劉憶大學畢業後的第4年,她銀行卡裡的存款已經超過瞭30萬元。彼時,商丘住房均價每平米約6500元,劉憶掐指一算,如果按照首套房首付比例20%來算,她能完全靠自己貸款在當地買下一套100平米的房子。
除瞭工作和生活,劉憶幾乎和房產中介軟件黏在一起,上班的間隙看,下班在路上看,晚上失眠的時候也看。很多次她睡不著瞭,就從床上爬起來,把燈打開,坐在床上開始刷房源。
她覺得這個過程有點像是做錯題集,她會把中意的房子逐個截圖,到瞭某天再拿出手機備忘錄,總結每套房子的優缺點。商丘不大,房源有限,一個晚上,她可以把目標區域的所有掛牌房源都刷完,等眼睛從手機上移開,窗外已經天亮瞭。
去年11月,驀然刷到手機裡的一套小復式,劉憶感覺像戀愛瞭,能聽見自己的心臟撲通撲通跳。
這套房子建面55平米,樓下客廳,樓上臥室,兩層加起來,實用面積達到110平方米。照片裡,陽光穿過一樓的落地窗,將木質地板照映得溫暖舒適。最吸引她的是一個小露臺,抬起頭就可以看到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她開始幻想著以後在一樓做直播、做手工的情形;二樓的臥室要裝成公主房,掛上粉色的蕾絲裝飾。
這套房的掛牌單價是每平米6000元,在她的預算承受范圍內,她馬上和中介約瞭那套房子,第二天就去看房。
李婭楠也是光速下單。去年她在南昌看中瞭一套41平米的二手公寓,產權隻有40年,上一任的房主在2015年買下的。墻壁已經有些泛黃、開裂,抬頭還能看見空調漏水的黃色痕跡。李婭楠卻很滿意,迅速克服瞭房市看跌的心理障礙,“相當於一個男孩子買個車而已,車到手,價格直接腰斬,我房子不可能跌到十萬元一套吧?”
她在房子裡轉瞭好幾圈,站在開放式廚房對面的窗戶前,向外遠眺綠化和高樓。中介告訴她,房子隻要23萬元。她的腦子立刻高速運轉起來:首付13萬元,貸款10萬元,月供隻要1300元……結論是,“完全沒壓力”。
她已經開始想象把墻重新刷白後的樣子:投影儀放在床旁邊,桌子上還擺上一束花……
在四線城市四川德陽,手握21萬元積蓄的陳小燕,瞄準瞭總價70萬元左右的新房。這些錢她已經攢瞭整整10年,她可不想一腳踩進爛尾樓的坑,所以買房的第一需求是“安全不暴雷”。
她找到熟悉當地房市的親戚,對方推薦瞭一個小開發商的樓盤,位於德陽市中心,周邊有政府政務中心、學校、超市,未來還會規劃一條直通三星堆博物館的地鐵。親戚說“這個老板有點實力”,2023年保證交房。
她在售樓大廳隻待瞭半個小時,對著沙盤圖凝視片刻後決定,“就買這裡瞭”。她綜合評估瞭樓盤的優劣勢,認為它在將來“不會跌,會漲。”
在鳳凰網瞭解的25個單身買房案例中,八成集中在二三四線城市——這些地方的房價相對友善,大概是當代年輕人可以自力更生買房的極限,而在房價動輒大幾百萬的一線城市上海,獨立買房對於收入的要求很高,執行起來要困難得多。
楊婉靜在一傢外企做財務分析工作,一年稅後收入約30萬元,公司在老靜安區。她想買在公司附近,可即便父母支持她買房,替她交大部分首付,她未來幾十年每月還要用一半收入來還貸,隻能在這個區域買得起60平米左右的“老破小”。她遲疑瞭。
很多買房的年輕女性,從看房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做好掏錢的決定瞭。“更像在找,哪套房子明顯寫瞭自己的名字。”上海靜安區一名房產中介林路肖回憶起近幾年遇到的單身女性買房的案例,“從看房到決策,速度很快。看起來像沖動消費,但實際在看房之前就醞釀瞭很久。”
事實上,在2023年看房前,劉憶的買房大計醞釀瞭十多年。
她還記得小學五年級時最喜歡收集商丘日報的廣告宣傳頁,那年北京舉辦奧運會,各式風格的商品房從商丘拔地而起,宣傳頁裡一大半是房地產廣告,她特別愛看上面畫的平面戶型圖,她要數一數有幾間臥室,比一比陽臺大小、廚房朝向。
“如果是我的傢,要怎麼安排這些房間啊?新房子聞起來是什麼樣的味道呢?”那時,小小的她坐在隻有20平米的傢裡如是幻想著,空氣中彌漫著汽油味和修車師傅的汗味。
劉憶傢裡做修車廠生意,爸媽租瞭個大院子。因為占地面積大,要和好幾個房東簽租約,一旦其中一個房東不願意再續租,劉憶全傢就要重新找地方經營。此外,修車廠很容易對破壞房東環境,在劉憶的印象裡,房東經常在租期還沒結束就決定收回房子,好幾次,對方和父母親發生糾紛,甚至拳打腳踢。
“你把我們傢造成什麼樣瞭?”房東大聲斥責父親。上初中的劉憶,經常站在一旁看著一切,一言不發。
因為糾紛不斷,劉憶經常搬傢,整個小學階段,她因為搬傢連續換瞭三所學校,每次剛交到要好的新朋友,就被父母帶離瞭原住址。“沒有穩定的住所,沒有穩定的朋友”。
房子不是自己的,父母沒有改造居住環境的意願,甚至連修修補補都不樂意。商丘下大雨時,房間水漫起來,劉憶和弟弟把盆子當船坐,漂浮在自傢的房間裡。劉憶沒有書桌,她總是趴在床上寫作業,因而小時候就有瞭頸椎病。
她常跑去住公寓樓的同學傢寫作業。那是一套格局簡單一室一廳,沒有電梯,爬上三樓。下午五點,剛放學,她和同學回到房間,陽光透過窗灑在書桌上,很安靜。那時她暗暗下定決心,將來一定要有一套像這樣的房子。
除瞭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在一些女孩心裡,房子是可以把傢人捏到一起的空間。李婭楠就是這麼想的。小時候,爸媽離婚後,爸爸曾經回來請求復婚,媽媽向他提出買一套房子的要求。爸爸沒有答應。最後媽媽為瞭和女兒有個地方住,嫁給瞭繼父——對方有套房子,可以收容母女倆。
15歲,李婭楠開始外出打工攢錢,她想著有一天和媽媽不再為瞭住房而勉強生活,她一定要買房,把媽媽接出來。那時她和四個工友擠在十幾平米宿舍住,夜裡,在呼嚕和磨牙聲中,她開始搜索“南昌房源”,“看起來很漂亮的公寓要十幾萬元”,她說。那時她的工資剛過千元。
陳小燕也在九年前開始為買房存錢。那時,一個已婚的朋友哭著告訴她“一定要有一個自己的傢”,那天男方醉酒後打瞭她,還讓她“滾出我的傢”。這件事情對她沖擊很大。她想起自己每次回老傢的感受,鄰居的孩子們不認得她,老人們陸續去世,傢鄉似乎不屬於自己。結不結婚,也“是時候買房紮根瞭”。
從種下意願開始,買房就註定是一場精神拉鋸戰。前半程是為瞭突圍傢人的反對,後半程的進擊還是落在瞭“錢”上。
“這相當於我以後都要被這份工作綁住瞭,現在大環境不好,誰知道將來裁員的事情會不會落在我頭上?”楊婉靜說,她擔心失去工作後,就算把房子租出去也不夠還貸,“不見得讓父母用養老金還貸吧”。她瞭解過疫情後房租一直在跌,同事也勸她並不一定要買房才能獨立出去,也可以租房住。
“但是租房還要交給別人租金,相當於幫別人還貸款,不劃算,”楊婉靜想瞭半天,嘆口氣緩緩說道,“我的收入不算差,但放在上海還是沒有勇氣獨立買房。”
去年她瞭解到,在上海獨自買房的單身女性不在少數,一篇關於上海老洋房的報道講到,買主超過九成是女性。“可能我再存一年的錢,更有底氣。”她說,最後“還是錢的事”。
在房價相對更低的城市,女性在買房的後半程也遇到瞭困難。2021年,“雙減”後,劉憶的公司裁掉瞭三分之二的員工,學生數量少瞭一半,工資也減瞭大半。其時她工作一年,存款已經有十多萬,收入減少大半。還要盡快買房的話,就必須開始省吃儉用,哪怕是買支筆都得貨比三傢。
為瞭賺錢,李婭楠同時做過許多工作,酒店前臺、美容師,甚至瞞著媽媽做酒吧酒水銷售,“受瞭很多委屈,都是為瞭錢”。
前些年工作,李婭楠隻要掙瞭錢就全部打給媽媽存著,後來有一次,媽媽沒和她商量就把她的存款用來和親戚合開瞭一傢店鋪,從那以後,她就開始自己存錢瞭。7年時間,她的賬戶存下瞭10多萬元。2023年,她回到老傢南昌,隻要想消費,就拿著去買黃金,這是一種既能消解消費欲望,又能存下錢的行為,一舉兩得。
陳小燕的攢錢方法是存定期。每個月的3000多元工資,她能拿出2500元存進定期的賬戶裡,堅持瞭九年。提到怎麼能用500元過一個月時,她顯得很平靜:“日常開銷盡量減少,隻住宿舍,吃飯就吃食堂和泡面。”
可就算十年如一日摳門生活努力攢錢,到瞭一次性付房款時,還是可能“踩空”。
決定買房的前夜,李婭楠賣掉瞭手上所有的黃金,湊瞭湊現金,發現還差3萬元才夠交首付。她硬著頭皮去找媽媽借。那晚在繼父傢裡,母女兩人交談到凌晨一兩點。最後,媽媽還是以房子采光不好、買瞭就會跌,拒絕瞭李婭楠。
她從繼父傢裡奪門而出,蹲在馬路牙子上,邊打電話邊哭。
“我支持你買房,我覺得一定要有個自己的傢,如果你需要,我這給你3萬元,你不著急還。”電話那頭朋友承諾道。
那晚坐在車裡回傢的路上,她看著窗外,反復對自己說:“我有自己的傢瞭。”
劉憶把價格談到瞭31萬,簽下合同。成交以後,她第一個反應是打電話給媽媽,果然被罵。
“稅誰交?啥時候交房?最多隻值30萬!”媽媽把舅舅派去瞭現場,好說歹說,房東退回瞭5000元。爭執過程中,劉憶站在舅舅身後不敢說話,生怕引起糾紛,導致交易無法完成。
房子的成交最終依然沒有讓所有人滿意。但好在,劉憶終於有瞭自己的房子。合同上寫,這套房子將在2024年4月交房。
按完手印,她去洗瞭個頭。“終於可以放開手腳消費瞭!”她頓瞭頓,又改口說,未來還要錢來翻新房子,還是要“小心翼翼花錢”。
李婭楠在朋友的資助下,瞞著媽媽拿到瞭房本。
簽合同前,她打電話給外婆要戶口本。她謊稱自己掉瞭身份證,要重新辦。外婆問:“你是身份證不見瞭還是想買房?你說實話,我不跟你媽說。”
“想買房。”李婭楠回答。讓她覺得意外的是,外婆沒有責備她,反而偷偷表示支持,還問她缺不缺錢。“要好好對媽媽,你是單親傢庭的孩子,媽媽很辛苦把你養大。”外婆說。
房子裝修完以後,李婭楠才告訴媽媽。讓她意外的是媽媽後來的變化。如今,這位母親隔三差五開始向親朋好友誇贊女兒,“婭楠長大瞭”。
陳小燕回憶起買房那天的窘迫。6點下班後,她才去售樓處。她的存款放在不同的銀行和app裡,她問銷售,能不能分批轉賬,銷售說“可以”。於是她當著銷售的面緩慢地“東拼西湊”,微信5萬元、銀行卡2萬元,零錢通2萬元......
簽完合同後她長舒一口氣,走出售樓處。“人生中最開心的一天。”她笑著向鳳凰網回憶道。
快樂一直持續到瞭交房時刻。拿到鑰匙那天,陳小燕發現自傢地板的材料被替換成瞭劣質的材料,她和同期的業主開始維權,但開發商“留瞭一手”,提前去住建局申請通過瞭修改方案卻沒告知業主。此外,開發商為瞭節省成本,水電也沒有接進房子裡,隻接到房門口,這相當於裝修時成本要自己再掏1萬元左右。
不過,陳小燕顯得心態良好,她說:“沒辦法,維權是很正常的事,現在買房大傢好像都要維權。”
現在,她每月要還2000多元的房貸,裝修費用估算還差30萬元,她要重新吃食堂和泡面瞭。
剛剛過去的春節,陳小燕直接搬進瞭還沒來得及裝修的毛坯房。她在水泥墻上貼瞭窗花和對聯裝飾。窗外煙花燦爛,這是她有生以來在自己的房子裡過的第一個年。她拍瞭個視頻,從床上坐起來,床塌瞭,她扶瞭扶,帶著笑意出門放煙花。
她知道,新的人生開始瞭。
文中劉憶、李婭楠、陳小燕、楊婉靜、李龍為化名
作者 鄔宇琛 | 編輯 燕青
排版 魏蔚 | AI制圖 高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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