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SOOF
生物创投韭菜多，新瓶旧酒似听过。
当地时间 2021 年 3 月 18 日，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起诉医疗创业公司 uBiome 的两位创始人，称其榨取医保报销、试图骗保 3 亿美元；伪造数据蒙骗法务顾问；误导投资者、骗取 6000 万美元（约合 3.92 亿元人民币）资金。
图源：SEC 官网
这是继 2018 年的医疗独角兽公司 Theranos 高达 90 亿美元（约合 587 亿元人民币）的「坏血」暴雷事件后，硅谷生物创投领域又一起世纪级的惊天诈骗案。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这两家骗子公司用的都是差不多的包装套路，割的也还是同一片韭菜地里的韭菜。
眼看他起高楼
与前任镰刀 Theranos 公司创始人中途辍学不同，本次主角 uBiome 的两位创始人都有着闪亮的教育履历。
创始人 Jessica 本科毕业于斯坦福大学，研究生在牛津大学，专业领域跨多个学科，还有在谷歌、麦肯锡、德意志银行、雷曼兄弟等一流公司的工作经历。创始人 Zachary 博士毕业于自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专业是理论高能物理和生物物理学。
uBiome 的两位创始人
（图源：businessinsider）
常言道，遇事不决，肠道菌群。当时，研究和开发肠道菌群是生物医疗的热门方向（当然现在也是）。
常年陪跑的诺奖最大热门之一，美国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的 Jeffrey I. Gordon 教授便是肠道菌群研究的开山祖师，他在该领域研究的贡献，恐怕需要几本书才讲得完。
Jeffrey I. Gordon 教授
（图源：华盛顿大学官网）
uBiome 这家公司的拳头产品，正是号称「全球首款基于基因测序的临床微生物检测产品」。只需要通过粪便就能检测肠道内微生物、标示出可能致病的病原体、评估人体内的细菌多样性和其他指标，从而生成健康报告。
人体肠道菌群代谢速度快，代谢产物通过肠道排出，大约占粪便干重的三四成。通过粪便来检测肠道菌群，理论上来说是可行的。
早在读书时，创始人 Zachary 对个体差异很大的肠道微生物很感兴趣，多次与同学讨论如何分析肚子里的微生物。这种分析在技术上可行，但对普通消费者而言很难获取渠道，并且价格昂贵，于是他有了创业的想法。
2012 年，Zachary 在一次创业活动上偶遇 Jessica，他们随后以公民科学计划的方式报名参加了加州大学下属的加州量化生物科学孵化器，众筹种子轮 35 万美元启动金，这也是 uBiome 公司的启航之地。
投资人最需要的是什么？一个好故事。
创始人的学历背景金光闪闪，公司的业务领域前卫又热门，uBiome 的故事确实相当性感。
种子轮短短 2 年后，uBiome 喜提 A 轮融资，450 万美金，发展势头强劲。2012 年创立之初，公司数据库只有 2500 份肠道样本。2016 年，这个数量爆发式地增加到 10 万份。
互联网时代，得数据者得天下；得健康数据者，资本更是青睐有加。
2016 年 11 月，uBiome 马不停蹄地启动 B 轮融资，并获得 2200 万的发展资金。拿着这笔钱，uBiome 兴建了获得美国病理学家协会认可的临床实验室。
不到两年后的 2018 年 9 月，uBiome 完成 8300 万美元 C 轮融资，公司对外宣称这笔融资将用于扩大产品组合和增加专利资产，彼时，uBiome 的估值高达 6 亿美元（约合 39.2 亿元人民币）
图源：1888pressrelease
就这样，一家生物医疗科技独角兽明星公司眼看就要冉冉升起了。
眼看他宴宾客
疯狂融资的 uBiome 如日中天，除了吸引热钱，还网罗了不少领域的顶尖人才。
国际头部药企诺华前任 CEO Joseph Jimenez 离职后，经过与 30 多家公司的会谈后，最终选择青睐 uBiome 的董事会。
以科研打假闻名学术圈的 Elisabeth Bik 博士是正儿八经的肠道微生物专家。她在荷兰获得微生物学博士学位，2001 年到斯坦福大学从事肠道微生物的研究，工作到 2016 年。
随后，Bik 来到 uBiome 进行微生物测序研究，直到 2018 年才离开，正式全职无薪从事学术打假工作。
知名打假人 Elisabeth Bik 博士此前也在 uBiome 工作过（图源：wikipedia）
此前大火的区块链技术，时髦的 uBiome 也没有落下。
号称全球区块链十大创业公司之一的 21.Inc，其联合创始人里有位 Matt Pauker，此人斯坦福大学计算机科学本科毕业，也曾担任过 uBiome 的顾问。
随着 uBiome 四处招兵买马，其商业版图飞速扩张，合作名单越来越长。
2016 年，益生元公司 ISOThrive 看中 uBiome 的微生物基因测序服务，与之签约。美国疾控中心也与 uBiome 合作，后者要对至少 1 万份病人的粪便样本进行测序分析，拓展数据库。
2019 年初，法国美妆巨头欧莱雅也官宣与 uBiome 的合作，两家公司将携手对皮肤微生物组群进行长期研究，增加双方对「细菌多样性对皮肤健康影响」的认知，并为欧莱雅集团未来产品开发提供信息资源。
此外，通过微生物组资助计划（Microbiome Grant Initiative），uBiome 向世界各地的知名学术机构和非营利研究组织（如斯坦福大学、牛津大学、澳大利亚国立大学等）的研究人员提供资助，以支持微生物基因组学领域的研究。
图源：prweb
图源：epicos
至此，uBiome 这家公司仿佛一直被好运气伴随，有人、有钱、有名气，政府、投资界、学术界都追捧。
公司旗下的三款主打产品相继上线：SmartGut 肠道微生物检测；SmartJane 阴道微生物检测；SmartFlu 鼻腔微生物检测。
uBiome 官网展示的三款明星产品
一切都如此美好，uBiome 差一点就成功了。
眼看他楼塌了
不少专家认为， uBiome 是人体微生态领域标杆式的创业公司，其发展轨迹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着行业前进的方向和速度。
那时候估计没人会想到，C 轮融资成了 uBiome 的绝唱，8300 万美元也成了这家公司最后的辉煌。
事实上，uBiome 早已暴露疲态，不再是宣传中那个积极的高科技初创公司，更像是一家屡陷骗保、违法、裁员丑闻的骗子公司。
早在完成 C 轮融资前的 2018 年，uBiome 已经出现财务问题，但为了能拿到融资，秘密只有少数人知道。
拿到 C 轮融资后几个月，公司宣布裁员 55 人，占比六分之一。
面对质疑，创始人 Jessica Richman 很官方地回应：「新一轮融资将带来业务调整，公司战略向微生物制药方向转移，裁员是良性的人员调整。」
话音刚落，打脸就来。
次年 4 月，FBI 突击搜查了 uBiome 位于旧金山的总部。特工们直接破门而入，迅速控制现场，要求访问员工电脑收集信息，最后还拖走了整箱的证据。
FBI 的发言人说，联邦特工在 uBiome 办公室的行为是「法院授权的执法活动」。看来，对 uBiome 的调查早就开始了，而且已经启动司法程序。
图源：fierceBiotech
根据 FBI 收集到的证据，uBiome 在为客户提供检测时修改了支付编码，制造虚假诊疗记录，拿着根本没有发生购买行为的发票找保险公司报销。考虑到 uBiome 检测已经纳入美国医保，这种行为涉嫌骗保。
至于公司紧跟前沿的肠道菌群测序产品，技术标准始终没有得到 FDA 的临床级别认证，其宣称的「持续追踪患者体内菌群变化」也属于虚假宣传。后续调查发现，这家公司测的是用户寄来的同一份老样品，压根不存在什么持续追踪，但旧样本始终在进行重复计费。
随后，公司股东大会对 Jessica 和 Zachary 两位联合创始人展开内部调查， 两人被剥夺管理权，专门成立的特别委员会对公司财务进行独立调查，公司各项临床业务暂停，三款明星检测产品也悉数下架。
同年 9 月——此时距离 uBiome 完成 C 轮融资刚好一年——在经历了裁员风波、特工调查、产品下架等一系列打击后，uBiome 向美国破产法院申请破产重组，但法庭强制将其转为破产清算，坚决不让这家骗子公司继续玩下去。
接盘侠很快出现。
2019 年底，美国基因检测公司 Psomagen 和韩国生物技术公司 Macrogen 联合收购 uBiome 的所有关键资产，其中包括微生物组专利组合 246 项专利；匿名微生物组数据；近 30 万个样本；旧金山实验室的设备。
全套打包价下来，只要 705 万美元，仅相当于 uBiome 之前估值的 1%。
不过，有接盘侠，也不代表能渡过难关。
几点吐槽
故事仍在继续。作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看客，笔者个人倒是觉得生物科技创业公司几次暴雷，未必是件坏事。
首先，打击了部分资本的嚣张气焰。
同一波韭菜被相似的故事割了两茬，他们有必要冷静一下，不要觉得自己手里有钱就动不动想改变世界。
第二，也让全世界见证了生物医疗科技领域的高门槛。
生物研究是很尖端很前沿的，跟计算科学和大数据挂钩，那更是高端，全世界都没几个人懂。在这个前提下，资本市场要务实一点，不要不看疗效只看聊效。
第三，让高端骗子害怕一下。
很多沾了点生物边儿的人，听风就是雨，自己还没搞清楚呢，就火急火燎地创业融资，想先 fake it 然后 make it。这种人多半成了骗子，必须 give some color to see see，不然骗子们的脏水还会继续泼向生物医疗技术。
当然，最重要的是，没骗了咱们的钱呐～
图源网络
策划：gyouz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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