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頭前每一扇窗、每一張桌,角色每一句話怎麼說,甚至每個扭頭、轉身的速度,對於導演而言都是考驗,因為這些東西匯總在一起,就是未來一部戲的味道,觀眾是否願意看下去,能否拿捏住這個味道太重要瞭。”
從《激情燃燒的歲月》到《青衣》,從《我的法蘭西歲月》到《士兵突擊》《我的團長我的團》《推拿》《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擁有4部豆瓣評分9分以上的作品,8分以上的劇集也早已達到瞭兩位數,在眾多劇迷心中,康洪雷三個字是優質作品的註腳。
《父輩的榮耀》。受訪者供圖
這位從業30年的導演近日接受中新社記者專訪,談及作為導演最重要的能力,他直言,“其實方方面面都很重要,如果一定要我概括,我認為是細節的堆砌和味道的拿捏,離開瞭這兩點,看上去再好的作品也會出問題。”
27日,康洪雷執導的最新作品《父輩的榮耀》開播,該劇以上世紀九十年代林業改革為背景,以生活在三道溝林場的伐木工人顧長山一傢的生活軌跡為故事主線,通過寫實的筆觸講述瞭二十年來不同時期的林業人追求理想、實現林業生態文明傳承的故事。這一次,康洪雷在觀眾面前徐徐展開的,是一幅兼具厚度和溫度的三道溝林場生活圖鑒。
據介紹,為瞭準確拿捏這部作品的味道,康洪雷帶領該劇主創進行瞭近4個月專註的劇本圍讀,“趙冬苓老師的劇本非常具有文學價值和人文情懷,首先是對它的深入理解,這非常必要。”此後,劇組開始瞭深入吉林林區的體驗,“我們請當地的老林業工人做瞭將近三天的一個類似傳統林業工作入職式的教學。請曾經的老工人講當年他們做徒弟進林場的時候,第一步幹嘛,第一天幹嘛,第一個月、第一年又幹瞭什麼,包括一些實物的展示。此外全劇組主創,深入林區去生活,到最基層林業工人的實地去體驗生活,讓大傢去感受那些最具體的細節。”
“雖然隨著產業的轉型,有些人都搬遷走瞭,但是他們當年的生活痕跡還在。”演員們被要求和當地人一起生活,在康洪雷看來,隻有在這種真正的生活中,才能真正觸摸到《父輩的榮耀》所講述的鮮活生活。
康洪雷在《父輩的榮耀》拍攝現場。受訪者供圖
“實話說,我最初最擔心的就是如何把一幫青年演員帶入到1997年前後東北林區小鎮中常態化的生存共識的局限中去。東北山區的孩子怎麼走路、說話方式、待人接物的方式,這決定著整部作品的味道,我們的故事必須在對的味道上才能開始娓娓道來。我要求演員們穿著人物的服裝去生活,一個目的就是讓他們迅速進入到自己演繹的人物所處的生活常態當中,脫離開自己本身的習慣和生活的好惡。”
經過兩個多月的深入體驗,再次回到攝影機前的演員令康洪雷放下心來,至此,新戲才得以正式開機。
“他們自身的城市痕跡逐漸隱藏,人物的特征逐漸彰顯。再加上劇情、服化道,我感覺,一部有著濃鬱東北林區風格味道的這樣一部《父輩的榮耀》漸漸顯露。”康洪雷說。
在康洪雷看來,不論是誰,“演員離攝影機的要求總是有距離的,隻有在不斷對人物和人物所處的時代、環境深加體驗和揣摩之後,才能拉近自己與攝影機所要求的距離,所以,這個體驗是非常必要的。”
作為一部頗為厚重的年代劇,《父輩的榮耀》以貼近普通人的視角,用細膩的筆觸描摹劇中林場傢庭的日常,以真實的肌理感呈現林業改革下百姓生活的滄桑巨變。
在《父輩的榮耀》之前,《激情燃燒的歲月》《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也都對“父輩”有所聚焦,談及此,康洪雷直言,三部戲都關聯“父輩”更多的是一種巧合,“主要還是因為縈繞著你的一些事情,讓你有話想要說。”
康洪雷認為,《父輩的榮耀》事實上是在講從傳統文化向現代文明邁進當中的當事人的陣痛,他們的糾結,以及毅然決然,“從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習慣者,變成瞭綠水青山之後的金山銀山的受益者,這是一個非常具有先進理念的文明過程,非常有現實意義。未來已經來瞭,不管你願不願意,都需要面對,人們需要學會更好地去面對。”
這樣的故事核心,註定《父輩的榮耀》絕不僅僅是講述父輩奮鬥的年代劇。康洪雷表示,該劇中最大的一個維度是如何用青年人的眼光來回溯、看到傢鄉父輩們的傳統生活模式。“走出去的人在新的環境中奮鬥,發現自己根基的一些東西的分量,於是回歸,在共同的面對中,不僅是回顧,與此同時更關註到瞭當代青年人的共同話題。”
康洪雷在《父輩的榮耀》拍攝現場。受訪者供圖
從軍旅戲到女性題材,從農村戲到歷史題材,一直以來,康洪雷的作品涉題頗廣,談及此,這位資深導演直言,“不想被定義”。
“我在選擇題材上好像沒什麼標準,2000年拍完《激情燃燒的歲月》,同類型題材的邀約撲面而來,但我一個都沒接,而是轉頭拍瞭《青衣》,拍瞭一個委婉略帶傷感的女性故事,然後是《民工》,再以後是一個警察的故事《一針見血》,再往後又接一個女性題材的《有淚盡情流》,那以後,就是《士兵突擊》《我的團長我的團》,後來的《我的法蘭西歲月》《推拿》《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功勛》也都不是同質化的。”康洪雷坦言,“我這麼做並不是驗證自己有多少能力,而是好奇,我願意在一些陌生領域裡去探討去探尋,讓自己保持高度的興趣。陌生的領域、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物、陌生的故事,是一種挑戰,有挑戰的東西才讓人有積極的欲望。”
“不論題材本身還是拍攝環境,或者人物,隻要是有挑戰,對我來說都是興趣點,順著這個起點我可以有更多的發現。我好像是這樣的一種創作方式。”康洪雷說。
2014年拍完《推拿》之後,康洪雷曾選擇有意識的離開,離開北京,離開輿論圈,甚至離開工作的中心,那期間,康洪雷拒絕瞭很多題材邀約,把自己還原到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但是並不意味著我離開瞭這個行業,我不斷地去讀書,不斷地去學習,去看其他導演們拍攝的東西,所以某種程度上說,我也始終沒有離開,隻是看事情的角度變瞭。”
“其實說這些話都是有野心的,是等待一個更好的時機,等待一個興趣點,等待志同道合的人,雖然這是被動式的方式,但我認為方式是很健康的。”康洪雷說。
在《父輩的榮耀》中,康洪雷無疑等來瞭“志同道合”的制作團隊,在康洪雷看來,更為難得的是,他們的“年輕”。他坦言,“這一次其實很大程度上打動我的正是這個團隊的年輕。作為一個老導演和一幫90後的年輕人能有一次愉快的合作,我問自己有沒有這種可能?事實上,這一次的合作非常愉快,我發現自己和他們之間沒有鴻溝,可以說,我在他們身上又找到瞭更多的自信。”
對於年輕團隊,他不吝溢美之詞,“現在年輕人在認知、工作方式上都更先進,我看到我們青年影視團隊,真的就是從傳統模式向更精細化邁進,讓我特別感動,他們真的是有未來的。”
多年來,康洪雷一直很重視扶持團隊中的年輕創作者,此番《父輩的榮耀》擔任導演的劉翰軒便是從《士兵突擊》開始參與拍攝工作的一位年輕導演。在康洪雷看來,一名電視劇導演的成長學習中最重要的就是“經歷”,“在不同的藝術實踐當中的經歷,擔任不同的崗位,需要從底層工作幹起,熟悉影視創作當中的每一個工藝流程,這個基礎上才能談創作,做一個有心人,我就這麼過來的,每一個臺階都體驗過,當你獨立工作的時候就能做到遊刃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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