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陽瞭”“多喝開水!”
“我發燒瞭”“多喝開水!”
“我嗓子痛”“多喝開水!”
在如今的疫情之下,“多喝開水”似乎已經跟相聲捧哏口中的“那是啊”一樣,成為瞭一句萬能的安慰臺詞。
貓貓也要多喝開水!
成年人體內的水分含量約占體重的60-70%,但對於中國人而言,這部分水分或許都是開水。
開水,就是中國人的命根子。它到底有什麼樣的魔力,讓我們這般如癡如醉?
中國人的命,都是開水給的
早在公元1883年,清朝著名美食傢袁枚的孫子袁祖志遊歷歐洲各國,在總結東西方風俗習慣差異的時候專門強調:
“中土戒飲涼水,以防壞腹,泰西務飲冷水,以為除熱。”
其實,“歪果仁”並非不喝開水,隻是他們的開水往往淪為茶與咖啡的陪襯。在世界上,似乎也根本找不出另一個國傢,像中國一樣對於純粹的開水愛得如此這般深沉。
出於健康的角度考慮,開水的溫度也不應過熱;
超過65℃的熱水不僅會灼傷口腔黏膜,更有著誘發食道癌的風險。
攝影/王晶
如果讓我來給開水下個定義的話,它應該有兩項必要特征:第一是必須要沸騰。喝開水的最初目的,是通過加熱煮沸的方式,殺滅水中可能存在的病菌。
中國人對於開水的追捧,早已超過瞭殺菌消毒的最初目的。就算是達到直飲標準的純凈水,大傢往往也會把它們煮沸後再趁熱喝。所以開水的第二項特征則是要熱,捧在手心裡,暖到心坎上。
熱衷於喝開水,並不是中國人的體質問題在作祟,畢竟與我們人種同源的日本與韓國一年四季也隻喝冰水。喝開水,隻是因為——我們習慣瞭。
福州, 小女孩抱著熱水瓶、
背著新書包奔向福州開往重慶北的綠皮火車。
對於平素冰闊樂、快樂水不離手的年輕人來說,喝開水已經成為瞭我們與長輩間不可調和的矛盾根源。不過最近突如其來的疫情,又把封印許久的喝開水記憶重新拉回瞭現實。
在吞刀片般的喉嚨劇痛之下,一杯35-40℃的溫開水,入口遠比涼水順滑得多。平常一年四季都隻喝涼水的我,在疫情之下也乖乖端起瞭保溫杯。
所以,“多喝開水”並不是鋼鐵直男式的敷衍,它真的代表瞭在疫情下最為真摯的祝福!
寫入中國人血脈的“喝開水基因”
中國人喝開水的歷史,可以很長,也可以很短。
故宮鍋爐房的工作人員用暖水瓶運送開水,
故宮的值班人員飲水就是這麼解決的。
早在距今超過5000年前的新石器時代,農耕與畜牧的不同生活模式造就瞭我國與西方截然不同的飲食文化。
吃慣瞭牛羊肉的西方人,烹飪方式自然以燒烤為主。而我國先民則以大米、黍米為主食,相應地培養出瞭蒸與煮的烹調習慣。在一天的辛勤勞作之餘能夠喝上一口熱騰騰的米粥,這是已然寫入我們血脈中的“喝開水基因”。
我國古代的傳統炊具,功能都是以蒸和煮為主。
制圖/魚一條
在宋朝時,一種名為“熟水”的飲料成為瞭奶茶般的全民“快樂水”。著名的才女李清照就是豆蔻熟水的忠實擁躉,甚至還專門寫詞為它“帶貨”:豆蔻連梢煎熟水,莫分茶。在豆蔻熟水面前,就連茶葉都喪失瞭競爭力。
在宋朝,熟水與香飲子是最受歡迎的全民飲料。
制圖/魚一條
然而在沒有保溫杯和電熱水壺的古代,想隨時隨地喝上一口熱乎乎的開水卻並不是件容易的事,這是一項僅僅局限在上層社會的奢侈享受。
將水燒開需要消耗大量的木柴資源,對於時常連飯都吃不起的窮苦百姓來說,這筆燃料開支無疑是一筆巨大的負擔。
罐罐茶,是一種歷史悠久的茶飲制作方式。
攝影/嚴肅
老百姓們並非意識不到喝開水的好處,而是實在無力負擔。井水、河水,這些既不衛生又不穩定的天然水源就成瞭絕大多數人獲取飲水的唯一渠道。
明朝言官楊漣因彈劾魏忠賢而慘遭陷害,於是“每晨起多飲涼水,以求速死”。在這些上層士大夫的眼裡,飲用未經燒開的涼水,足可以直接與自殺劃等號。他們奢侈的生活,與下層老百姓們之間已經隔瞭一層可悲的厚障壁瞭。
喝開水,救得瞭中國人!
喝開水,不一定能治病,但可以防止人得病。
傳統茶館裡的茶壺。
1932年,一場規模空前的霍亂疫情席卷我國23個省、306個市。電視劇《白鹿原》中那場毀滅性的瘟疫,就是對這場霍亂疫情的真實寫照。在此等危急局面之下,曾在哈爾濱撲滅鼠疫疫情的伍連德博士臨危受命,前往上海組織抗疫事宜。
霍亂通常通過不潔的飲用水傳播。當時的上海還沒有自來水,人們的生活用水通常取自周圍的河流。往往上傢人在洗衣服、倒馬桶,下遊的人們卻在洗菜做飯。
伍連德博士敏銳地意識到,這種混亂的用水環境,已經成為瞭霍亂病情滋生蔓延的溫床。想要消滅霍亂,首要措施就是解決老百姓們的飲水衛生問題。
從古井中打水,依然是許多人的生活常態。
將水燒開,就是最為行之有效的消毒措施。因此,伍連德在上海大力推廣開水房,以極為低廉的價格向周邊居民售賣開水。
這種開水房的構造通常極為簡單,隻有一個灶臺,以及若幹燒水的水壺。因為灶臺的樣子像極瞭老虎,所以大傢給這種開水房取瞭一個形象的別名:老虎灶。
老虎灶的外形,像極瞭一隻大老虎。
制圖/魚一條
據說遍佈在廣東的涼茶鋪子,也是這種喝開水文化的延伸。
在全民喝開水運動的大力推廣之下,上海的霍亂疫情得到瞭極為有效的控制。在這次疫情期間,上海病患的死亡率僅有7.4%,為全國最低。對比之下,就在距離華界僅有數街之隔的英法租界內,死亡率卻達到瞭約30%。
縱觀人類數千年與疾病抗爭的醫學發展史,我們真正消滅的傳染病也不過隻有天花一種。相比醫學的進步,以喝開水為代表的公共衛生事業,才是我們抵禦疾病最基礎的一道防線。
江蘇省南通市,保溫制品公司車間的工人正在精心生產保溫內膽。
對於較早進入現代化的西方發達國傢來說,他們大可不計成本地推廣殺菌與反滲透技術,使得自來水達到可以直接飲用的標準。但在我國,通過煮沸來消毒殺菌的開水才是更符合國情的選擇。
隨著民國時期“新生活運動”與新中國成立後“愛國衛生運動”的推廣,喝開水的習俗與廉價的開水房很快走向全國。全民喝開水,距今也隻有不過短短七八十年的歷史。
茶葉,是開水的最佳拍檔。
攝影/咔咔
自來水與保溫暖瓶的普及,使得隨時隨地在傢喝上一杯溫熱的開水再不是什麼難事。曾經遍佈大街小巷的開水鋪子在上世紀80年代時逐漸退出瞭人們的視野,上海最後的老虎灶也在2013年時關停,成為瞭一代人逝去的童年回憶。
這種記憶距離我們並不遙遠。在上大學時,每天提著暖壺去開水房打水,是比去圖書館、教室頻率更高的“必修課”。
西安,陜西師范大學的開水房門前,
數百個暖水瓶從臺階上一直擺到瞭廣場上。
一杯開水帶來的溫暖,足以驅散寒冬與疫情的陰霾。
所以,今天你喝開水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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