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華僑報》總主筆 蔣豐

我數次到過北陸地區最負盛名的歷史文化名城之一金澤市。作為中國人,一個關聯財富的“金”字,一個潤澤萬物的“澤”字,或許很容易就能感受其中“物華天寶”的味道。文化的相近,相信日本人也會以類似的視角捕捉城市的文化之趣。金澤=兼六園,這是外界對這座城某種根深蒂固的認知和印象。不過,如果隻把眼光停留在人盡皆知的兼六園,那就太可惜瞭。

金澤城公園的南邊就緊挨著兼六園,在綠意中頗有一種奢華,在歷史的厚重中落上文化的積淀。要是把視野在地圖上拉遠拉廣一點,分佈在這片“風水寶地”周邊的,還有十分紮眼的三個紀念館,從南往北分別是室生犀星、泉鏡花、德田秋聲三個紀念館,如同三顆珍珠,點綴在這座城市最具人氣的空間裡。“金澤三文豪”的存在,給這裡註入濃鬱的時代氣息,讓整座城都充滿著文學性。文人的文字讓時空豐盈,而自古以來,讓文人的文字靈動起來的,往往是住在心裡的人生“原風景”。對於立於日本文學史豐碑的三人來說,流淌心田的“水”是文學的源泉。

當地的朋友說,金澤的天氣是易變的,水分充足是要因之一。富含水氣的空間讓城市顯得格外潤澤,猶如金澤市的“性格”。如果給從這裡走向文壇的室生犀星、泉鏡花、德田秋聲三人找個共同點,那一定是“河”。自然的造化之下,兩條性格完全不同的河流流經城市。一條是相對位於東北位置的淺野川,因為水流柔和,被比喻為“女川”。一條是相對位於西南位置的犀川,因河域廣闊、水流湍急,被比喻為“男川”。我第一次瞭解到這樣的描述時,不禁感嘆,文學的浪漫,真的是來自民間煙火。兩條河自成一體,又共同發源於和白山山系連通的山峽,“攜手”註入日本海。這樣的“水之趣”,也連接瞭“三文豪”的鄉土之情。

泉鏡花、德田秋聲均出生在淺野川附近,背靠的卯辰山和灑在河岸的一切,都是築就他們文學高臺共同的“原風景”。德田秋聲的文學碑,建在可以俯瞰淺野川的卯辰山展望臺上。在我看來,這樣的選址有著很深的寓意。或許,兒時的德田秋聲,也像若幹年後他的讀者們一樣,能夠在登高的風景裡看到自己的精神世界。川端康成對德田秋聲“日本的小說始於源氏,飛向西鶴,而又從西鶴飛向秋聲”的贊譽,也可以在這裡找尋到。對於生活艱辛的德田秋聲來說,在淺野川的兜兜轉轉,就是他生活的真實,因此他的筆尖流露出的就是看得見、讀得懂的現實。德田秋聲的自然主義,特別是奠定他赤裸裸地寫真實的自然主義作傢地位的《黴》之中,尤其流淌著這條淺野川。

作為德田秋聲的小學校友,泉鏡花讓金澤的風土人情和審美意識在文字中以他自己的方式遍地開花。22歲的泉鏡花在《讀賣新聞》發表的《義血俠血》,讓人看到瞭淺野川;以幻想為力量的《化鳥》,讓人看到瞭淺野川。日本畫傢小村雪岱為其作品勾勒出的美之中,淺野川是他在現實與夢境之間的母河。

面對犀川,看到不同風景的是室生犀星。作為私生子度過艱難少年時代的詩人,並沒有在現實中沉淪。“犀川”以極強的感情內涵出現在《抒情小曲集》中,讓人忍不住反復去讀讓室生犀星魂牽夢繞的橋邊生活。水是靈性的,詩者筆下的水卻是有生命的。正如室生犀星在《犀川》中所寫,“我曾住在流淌著美麗河流的岸邊”。

故鄉的水有輕快,也有惆悵,是把文學和現實連起來的精神紐帶。三個文豪,兩條河流,一座城市。金澤的“澤”字裡,也應有鄉土之川為本土文學之樹進行精神灌溉之意。(2024年9月30日寫於安徽省蕪湖新華聯麗景酒店301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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