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知識產權保護高地上的檢察身影
——上海市檢察機關涉外知識產權檢察工作素描
上海長樂路，金發碧眼的外國友人騎著共享單車駛過老居民區，這是時下正流行的“City Walk”；外灘，“Hi魔都”的歡迎語閃耀，萬國建築博覽群璀璨奪目……東西方文化交融，一切都展示著上海作為國際大都市的獨特魅力。
數據可以更加直觀地透視上海建設國際經濟中心、金融中心、貿易中心、航運中心、科技創新中心的速度。2023年，上海實際使用外資突破240億美元，創歷史新高；口岸貿易額達10.7萬億元，占全球貿易總額的3.6%，保持全球城市首位；上海港集裝箱吞吐量達4915.8萬標準箱，連續14年排名世界第一。
頻繁的國際經濟往來，同時催生瞭海量的跨國法律需求，知識產權保護又尤為受各方關註。
據瞭解，2021年1月至2024年7月，上海市檢察機關共受理知識產權案件3602件8255人，其中，涉外知識產權案件1910件4454人。這些案件的涉外因素包括權利人為外商投資企業、案件相關權利關系涉及國際法律規則、被告人為外籍等。
三年前，為進一步深化改革創新，上海提出建設國際知識產權保護高地。這對檢察官來說是一道艱深的考題——知識產權案件往往因專業技術壁壘導致辦案難，再加上涉外因素，如何才能從紛繁復雜的法律事實中準確找到實質法律關系？怎樣才能服務好市場化法治化國際化營商環境建設？
引子
一個跨國公司知識產權
在中國得到有效保護的故事
今年5月23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山東省濟南市主持召開企業和專傢座談會。座談會上，與會的德國博世（中國）投資有限公司總裁徐大全簡要講述瞭企業知識產權在中國得到有效保護的故事，並對上海司法機關打擊知識產權犯罪、保護創新、營造良好營商環境表示感謝，認為這為博世中國研發基地落地上海奠定瞭基礎。
7月23日，《檢察日報》記者在上海見到瞭這個故事的親歷者之一——上海市長寧區檢察院檢察官史曉俊，他為我們講述瞭故事背後的一起侵犯商業秘密案。
2022年初，博世公司向公安機關報案稱，公司耗時多年、花費巨資研發的產品，投放市場沒多久，市場上就出現瞭功能相近、價格低廉的競品。頗為蹊蹺的是，曾在博世旗下子公司擔任主要技術負責人的王某某、鄭某某幾年前跳槽，去的正是生產競品的海雲公司（化名）。
博世公司是在汽車與智能交通技術領域具有全球影響力的跨國公司。如何高質量辦好這起案件？
審查逮捕階段，長寧區檢察院與公安機關密切溝通，指引博世公司通過公證方式固定侵權產品的獲取路徑，並提供對案涉秘密點載體采取保密措施的情況。同時，深挖犯罪線索，發現海雲公司法定代表人張某某除與王某某、鄭某某合謀侵犯博世公司的商業秘密外，還存在非法使用其原先所任職的某公司商業秘密的行為，遂要求公安機關將其追訴到案。
經多方取證查明，任職期間，王某某、鄭某某合謀利用職務便利竊取存儲於博世蘇州公司的智能助力器樣機並將其帶至海雲公司。此外，鄭某某通過郵件外傳、拍照存儲等手段非法獲取相關圖紙、客戶技術文檔。2023年1月12日、5月23日，王某某、鄭某某及張某某因涉嫌侵犯商業秘密罪被移送長寧區檢察院審查起訴。
“我們在審查起訴階段又瞭解到，博世公司在商業秘密被侵犯後，為重新恢復計算機信息系統安全、升級數據泄露防護系統開展瞭若幹工作。通過調取對應書證材料，最終追加認定補救費用並計入其損失金額。”史曉俊介紹。
今年4月15日，法院以侵犯商業秘密罪分別判處被告人王某某、鄭某某有期徒刑一年八個月，各並處罰金20萬元。4月29日，法院以侵犯商業秘密罪判處被告單位海雲公司罰金500萬元，判處被告人張某某有期徒刑三年，緩刑三年，並處罰金50萬元。
依法辦案
平等保護中外當事人合法權益
7月29日在北京召開的大檢察官研討班要求：“依法規范辦好涉外案件和刑事司法協助案件，平等保護中外當事人合法權益。”
“一方面，當中外權利人的知識產權在我國境內受到侵害時，檢察官應將其視為具有相同訴訟地位的被侵權主體，嚴格依據我國締結的相關國際條約、協定以及國內法律依法認定侵權犯罪事實，精準追究責任，幫助挽回損失，在程序、實體兩個維度做到依法平等保護；另一方面，我們對本國或者外國籍犯罪分子實施的侵犯知識產權犯罪行為也依法平等進行處理，同責同罪同罰。”上海市檢察院知識產權檢察部主任謝飛說。
知名品牌產品遭遇“假貨”“盜版”是最頭疼的問題。近年來，上海市檢察機關通過依法打擊此類侵權犯罪行為，維護權利人合法權益，提升外商投資信心——
今年1月，上海市閔行區檢察院檢察官就倪某某等銷售假冒註冊商標案出庭支持公訴。
閔行區檢察院辦理的倪某某等銷售假冒“AirPods”“AirPods Pro”等“蘋果”品牌註冊商標案，精準打擊侵犯“電子化商標”的新型侵犯商標權犯罪；
虹口區檢察院辦理的李某某、馬某某等22人假冒“先正達”“富美實”“巴斯夫”等品牌農藥註冊商標系列案，明確涉外案件審查思路，確認相關權利人在我國境內對上述商標均享有相應品類的商標權；
楊浦區檢察院辦理的某網絡平臺銷售盜版《新概念英語》案，針對9名被告人的一系列侵權行為構成犯罪產業閉環，全鏈條打擊侵犯知識產權犯罪，凈化市場環境。
值得一提的是，上海市檢察機關面對境外主體侵犯中國企業知識產權的行為，同樣予以堅決而有力的回擊。
2022年2月，曾任職C科技有限公司的工程師鄭某某接受瞭從事咨詢中介的某外國獨資公司的電話訪談。在明知實際咨詢方系境外組織的情況下，仍將掌握的C科技有限公司先進工藝研發進展和投產規劃、現有產品實際產能等商業秘密通過咨詢中介公司非法提供給境外的組織、人員，並從中牟利。
2022年11月，浦東新區檢察院以為境外刺探、非法提供商業秘密罪對鄭某某提起公訴。2023年7月，法院以為境外刺探、非法提供商業秘密罪判處鄭某某有期徒刑二年六個月，並處罰金1萬元。與此同時，國傢安全機關也會同相關部門對涉案咨詢中介公司進行公開執法。
“刑法修正案（十一）增設第219條之一‘為境外竊取、刺探、收買、非法提供商業秘密罪’，司法機關應堅持總體國傢安全觀，嚴格把握新罪名的構成要件，嚴厲打擊境外組織對我國高新技術企業的商業間諜犯罪活動，依法保護我國自主知識產權，助力提升國際競爭力，維護我國國傢安全和利益。”辦案檢察官如是說。
履職有序
保障權利人實質性參與訴訟
上海市檢察機關平均每年受理涉外知識產權案件約500起，在知識產權總辦案量中占比超過一半。怎樣才能做到規范化辦理，真正實現高質效辦案，是他們一直深入思考的問題。
“上海市檢察機關聚焦建立高效的知識產權綜合履職機制，結合知識產權案件的專業性特點，深入推進知識產權檢察專業化建設，圍繞權利人實體權利與訴訟權利的保護探索出一系列創新、特色工作機制。”上海市檢察院知識產權檢察部檢察官陸川告訴記者。
“每案必告知”“每權利人必告知”是上海市檢察機關作出的承諾。原來，上海市檢察機關針對知識產權權利人類型多元化、涉外資企業較多的實際情況，在全國首創知識產權權利人權利義務中英雙語告知制度，實現對中外權利主體訴訟地位、訴訟權利等方面的平等保護。
例如，在徐匯區檢察院辦理的夏某銷售假冒註冊商標的商品案中，權利人系註冊於盧森堡的門窗領域全球知名企業，承辦檢察官依法告知權利人訴訟權利、認真聽取主要訴求，並及時與對方溝通訴訟進展、事實認定、定罪量刑等情況，做到案件辦理公開透明，切實保障權利人的知情權和參與權。案件判決後，盧森堡大公國駐上海總領事館發來感謝信，對檢察機關專業的辦案能力以及為營造公平競爭環境所作的努力表示由衷感謝。
在權利告知基礎上，上海市檢察機關註重在辦案過程中進一步保障權利人實質性參與訴訟程序。例如，建立檢察官與犯罪嫌疑人或被告人、權利人、鑒定專傢和律師圍繞案件辦理的“四見面”制度，為防止權利人商業秘密二次泄露而制定《侵害商業秘密案件保密工作指引》並落實律師保密承諾制度，等等。
隻有規范辦理涉外案件，夯實案件證據基礎，厘清權屬關系，才能高質效辦好涉外案件。靜安區檢察院在辦理某實業有限公司、朱某侵犯“芭比娃娃”玩具著作權案時，先後克服瞭兩道“涉外難關”：一方面，針對權利人主張作品的內容模糊或者不確定的情況，辦案檢察官開展自行補充偵查，調取權利人主張被侵權作品的設計圖紙、創作資料及出版聲明等書證，並按照境外取證要求，規范調取公證書、使領館認證等證據材料，確保境外證據的合法性和真實性。另一方面，針對權利人、犯罪嫌疑人及公安機關分別提交的鑒定意見相互矛盾的情況，檢察機關對刑法打擊的復制行為與著作權法中規定的改編行為如何界分、作品比對的具體方法、類似案件國際判例等專業問題進行深入研究，最終秉持客觀公正的立場依法作出準確認定。
追贓挽損
探索犯罪嫌疑人向權利人
合理賠償機制
與其他刑事犯罪不同，侵犯知識產權犯罪具備很強的經濟屬性，能否在辦案過程中幫助權利人追贓挽損，是衡量辦案“三個效果”的重要因素。
“我們立足恢復性司法理念，在打擊侵權犯罪的同時，註重對權利人損失的賠償和權利‘恢復’，對有調解意向的雙方當事人，由檢察機關依法審查，綜合考慮侵權損害情況、主觀過錯、侵權持續時間、影響范圍等因素，在起訴前促成犯罪嫌疑人向權利人合理賠償。”陸川介紹，2019年至2023年，上海市檢察機關累計促成犯罪嫌疑人向權利人賠償5.28億元人民幣。
例如，在上海市檢察院第三分院辦理的某智造股份有限公司、方某某等人侵犯商業秘密案中，檢察機關安排被告單位與日資權利公司座談，並特聘商業秘密領域法學專傢作為調解員，促成權利公司與侵權公司通過有償使用、專利返還、合作經營等方式一攬子解決民事糾紛。判決生效後，檢察機關持續跟進瞭解雙方履行判決情況並進行實地回訪，日資權利公司對檢察機關為維護企業合法權益和良好法治環境所作的努力表示感謝，並進一步擴大在華投資規模。
人才培養
專業化隊伍是辦案的底氣
“This lecture directly pertained to the research topic of my master's thesis. Thank you for organizing such an engaging session, it was truly memorable, and I gained valuable insights and knowledge.”（本次課程與我碩士論文的研究課題直接相關。感謝組織這樣一場精彩且令人難忘的講座，我從中獲得瞭寶貴的見解和知識。）一位參加聯合國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同濟大學聯合培養知識產權碩士項目的外籍學生在課後這樣評價。
原來，2024年上半年，為貫徹習近平總書記關於“全面加強知識產權保護工作”“激發創新活力推動構建新發展格局”的重要指示精神和加強涉外法治人才建設的要求，上海市檢察院與同濟大學聯合研發開設“知識產權刑法保護”中英文課程，由上海市三級檢察機關院領導、資深檢察官和檢察官助理擔綱主講，與高校教授共同從理論與實踐兩個維度介紹中國知識產權刑法保護制度。
“班內除中國學生外，還有來自俄羅斯、南非、伊朗等國傢的學生。剛接到講授任務的時候，我深感壓力與責任。整個備課、授課過程，既是在向國內外學生展示我國知識產權檢察工作，也是對自身的一次歷練，從中發現瞭我們辦案中需進一步提升的地方。”上海市檢察院第三分院檢察官王新新說。作為授課團的10名成員之一，她用全英文講授瞭《著作權侵權案件中的檢察實務》。
以授課團為代表的涉外法治人才，或許正是上海市檢察機關每年能夠高質量辦好500餘起涉外知識產權案件的底氣。
據瞭解，上海市檢察院自今年4月成立知識產權檢察部以來，加強核心技術領域案件辦理力量，謀劃與知名大學法學院聯合培養專業人才，全力推動打造一支專業化的知識產權檢察隊伍。
跨國交流
擴大知識產權檢察“國際朋友圈”
時光荏苒，記錄上海涉外知識產權檢察工作的步履不停。
今年5月，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前總幹事弗朗西斯·高銳參觀上海市檢察機關知識產權保護研究中心。
今年5月，世界知識產權組織前總幹事、中國政府友誼獎獲得者、上海市政府決策咨詢特聘專傢、同濟大學上海國際知識產權學院名譽院長弗朗西斯·高銳訪問上海市檢察院第三分院；
2022年，上海市檢察院與中國外商投資企業協會優質品牌保護委員會共同舉辦“知識產權權利人實質性參與訴訟的路徑與邊界”圓桌論壇；
2021年，上海市檢察機關受指派參與最高人民檢察院與IP Key（中國）聯合舉辦的中歐知識產權檢察官最佳實踐小組研討，與歐盟知識產權局、歐盟檢察官組織等16位歐洲知識產權司法執法專傢進行深度交流；
2018年，上海市檢察院獲2017年度全球反假冒國傢公共機構最高貢獻獎；
…………
近年來，不斷有知識產權相關國際組織和知名學者到訪上海，上海市檢察機關也始終與外國企業、知識產權權利人保持長期高效的溝通，讓“知識產權檢察”這張名片在國際上閃亮，不斷為國際知識產權保護高地建設貢獻檢察力量。
來源：檢察日報·《涉外法治》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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