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期間,最適宜重溫老劇。 在某視頻平臺統計的《春節經典劇集數據報告》顯示,去年春節期間,近10億人次重溫經典老劇。 在懷舊情緒席卷而來的春節,重溫老劇,成為一種新的風潮。 提起經典老劇,你腦海中或許會想到被“甄學傢”們盤包漿瞭的《甄嬛傳》。 事實上。在20年前,還有一部不遜色於《甄嬛傳》、被稱為“宮鬥劇開山鼻祖”的古裝劇: ——《金枝欲孽》。 不少人拿這部劇與《甄嬛傳》相比,兩部都是同類型劇中少見的優秀作品。 《甄嬛傳》原著小說作者流瀲紫曾在媒體采訪中坦言,自己的創作靈感來自於《金枝欲孽》,“這部劇對我觸動非常大,激發我開始動筆寫自己心中的後宮女人的故事”。 圖源:《中華讀書報》專訪流瀲紫 《金枝欲孽》著眼於清朝後宮女性群像,講述瞭四位妃嬪玉瑩、爾淳、如妃、安茜為爭寵而勾心鬥角,最終卻落得“一場空”的悲劇故事。 有網友如此評價《金枝欲孽》,“開山即巔峰,後來幾乎所有的宮鬥劇都受它影響,卻無出其右者。” 如今再度重溫這部劇,發現《金枝欲孽》不僅是簡單的“宮鬥”故事,後宮女性爾虞我詐的計謀背後,內核是對封建社會的批判。 它通過對人性的剖析和洞察,刻畫出瞭鮮活立體、命運無常的女性群像,所展現的深刻立意,在20年後看來仍不過時。 2004年8月,香港無線電視臺推出古裝劇《金枝欲孽》,劇名由“金枝玉葉”引申而來。 “金枝”原意形容花木枝葉美好,後來多指皇族子孫或嬌嫩柔弱的後宮妃嬪,“欲”代表欲望,“孽”則有孽緣之意。 《金枝欲孽》說的正是一群後宮妃嬪爾虞我詐、爭鬥不休的故事: 故事背景發生在清朝嘉慶十五年,此時後宮最得勢的女人除去皇後外,就是深受帝王寵愛的如妃鈕祜祿·如玥。 恰逢三年一次的秀女大選,貌美張揚的玉瑩和溫柔謹慎的爾淳作為秀女入宮,一路結識瞭宮女安茜,以及太醫孫白楊和侍衛孔武,四女二男上演著錯綜復雜的感情糾葛。 四位女主角分別由當時TVB力捧的四大花旦黎姿、佘詩曼、鄧萃雯和張可頤飾演,兩位男性主角孫白楊和孔武,也由正當紅的男演員林保怡和陳豪扮演。 演員鄧萃雯、張可頤、黎姿、佘詩曼‍ 以現在的目光來看,這部劇的妝造不夠精致,細節處理甚至略顯粗糙。 但或柔美或張揚的“小主”們,以自身魅力撐起瞭這些角色,在觀眾心裡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 千禧年後,港劇逐漸式微,這部劇播出後,成為當年香港電視劇的收視冠軍,突破收視率紀錄並包攬多項大獎,風靡至內地、東南亞等地,引發宮鬥熱潮。
向來以“節儉”聞名的TVB,在《金枝欲孽》上投入瞭不少預算和精力。 為瞭表現宮廷場景的真實感,劇組改變瞭傳統的室內拍攝手法,遠赴橫店、故宮等多地取景。 拍攝手法和畫面呈現也經過精心設計,劇中有大量雪景,如安茜和孔武定情、如妃對孔武生情等名場面都發生在雪地裡。 橫店影視城是後宮戲的主要取景點,那裡很少下雪,為瞭還原雪景,劇組用瞭大量化肥代替,效果頗為逼真。 配樂《詠嘆調》亦成經典,沒有一句歌詞,旋律如怨如慕、如泣如訴,腦海裡油然而生一種畫面:巍峨莊嚴卻也充滿壓迫感的紫禁城裡,無數後宮女人的悲涼與孤單。 學者孟梅認為,正是因為《金枝欲孽》的播出,影視界才逐漸明晰瞭“宮鬥劇”的概念: 僅指以後宮為主戰場,以皇後嬪妃之間的爭鬥為主要敘事線索、後妃的成敗直接影響劇情走向的電視劇。 在此之前,香港古裝宮廷劇以“人物戲說和輕喜劇”為主,大多數宮廷劇都有過於淺薄化、娛樂化的特點。 1997年歐陽震華、關詠荷主演的《醉打金枝》 而當時內地流行的宮廷劇,要麼是以《康熙王朝》《雍正王朝》為代表的歷史正劇,要麼是以《康熙微服私訪記》《鐵齒銅牙紀曉嵐》為主的古裝喜劇。 共同點是:都是男人戲,以男性為敘事主角,女性角色隻起到點綴作用。 在《金枝欲孽》中,真正的主角,不再是作為九五至尊的皇帝,而是後宮裡的嬪妃們。展現她們的笑與淚,才是故事的主線脈絡。 身在深宮,命不由己,深深地體現在每個角色的命運上。 即使地位尊貴如皇後,時時刻刻都存在生存危機,她不僅要平衡各方勢力,拉攏人心,為自己籌謀,也小心維護著自己日益衰老的容顏,生怕惹皇上厭棄。 皇帝訓誡皇後,“朕可以廢掉你這個皇後” 最受寵的如妃,多年來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最終也難逃被皇帝厭棄,打入冷宮的命運。 年輕的秀女沅淇,隻因被皇帝多看瞭兩眼,便被自己的姐妹設計陷害,被發配邊疆,病死在流放的路上。 “主子”們都活得如此艱難,更遑論後宮裡的底層。 《金枝欲孽》的可貴之處在於,講述嬪妃爭鬥的同時,不忘描述太監宮女們的故事,讓觀眾得以看見他們如螻蟻、草芥般卑微的命運。 宮女素櫻臨死前還在為烏鴉擔憂 宮女素櫻開局被賜死,她沒做錯什麼,隻是在如妃早產的當天,有隻烏鴉打碎瞭宮裡的送子觀音,被視為不祥之兆,她恰好站在那,被無辜牽連。 宮女主管安茜,前期因不肯在宮鬥中站隊,被如妃懲罰許配給太監鄂公公,命令她與鄂公公對食,斷瞭她出宮的念想。 她們的遭遇,像是證明,在深宮,卑微低賤的身份是原罪。 《金枝欲孽》披著宮鬥的皮,卻以底層人物和女性悲劇為裡,並不旨在談情說愛,而是展現出瞭人性的掙紮和命運的殘酷,讓觀眾看到瞭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也為後來的宮鬥劇奠定瞭“鬥”的基礎。 這部劇之所以能成為全民爆款,學者劉毅還總結出一個原因:它將古代宮廷故事與香港民眾的職場生存現狀,做瞭嫁接式創新。 不少觀眾從劇中看到現實職場的殘酷,“平時做事謹慎小心,朋友間不信任,人與人的口是心非……如同在一個現代公司裡,人人都想往上爬,頂不住的人隻有離開。” 和如今被熱議的多數宮鬥劇不同,《金枝欲孽》不是一部“爽劇”,也沒有開掛的“大女主”。 幾位女性主角中,除瞭如妃身居高位,其它三位女主角:玉瑩、爾淳和安茜,爭鬥多年,最後也隻是“貴人”,無人位列嬪妃,在等級森嚴的後宮中,位置不上不下。 相較傳統港劇裡“非善即惡”的女性塑造,這幾位女性角色,有著更完整、更善惡難辨的特征。 劇裡的大多數女性角色,出場便各懷鬼胎,秀女玉瑩和爾淳一開始就是虛情假意的姐妹,內心欲除對方而後快。 玉瑩雖是湖廣總督之女,母親卻隻是第四房小妾,在府中受盡苦楚。 玉瑩看似地位尊榮,實則在傢族中舉步維艱。剛出場時,她性格張揚,胸無城府,被“好姐妹”傻傻陷害。 正當觀眾為她的“胸無城府”揪心時,才發現,玉瑩並不傻,隻是“扮豬吃老虎”,爾淳設計陷害她,她很快就識破,隻是假裝愚鈍,將計就計; 後期,為瞭陷害宮鬥對手爾淳和安茜,她甚至不擇手段,利用深愛自己的孫白楊。 玉瑩不擇手段的背後,不隻為瞭權力地位,也是為瞭母親,“孝”是玉瑩爭鬥的原動力,隻有她在後宮站穩腳跟,母親才能在府裡過上養尊處優的生活。 佘詩曼演的爾淳,表面乖巧溫順、含蓄內斂,實則步步為營。她在幼時被太監徐萬田收養作義女,從小接受秘密訓練,力求獲得皇帝恩寵。 徐萬田看似對她恩重如山,實際隻把她當作安插在後宮的棋子,幫自己壯大宮中勢力。 她不動聲色接連陷害玉瑩、共同進宮的淑寧,又參與謀害如妃。 但她爭鬥的目的卻是為瞭情義,報答義父對她的恩情,為此,她甘願搭上前途和性命。 囂張跋扈的如妃,看上去最像反派,開場賜死宮女,設計陷害其它嬪妃。 狠辣起來,親生女兒也成瞭她爭權奪利的工具。 在女兒早夭後,她用暖水壺烘暖小格格的屍體,在皇帝面前做戲,隻為博取眼前人的同情,“隻有讓他親眼看見小格格臨死前的一剎,親手摸過小格格死後餘溫,他才會永遠記得這一幕,永遠記得他欠我鈕鈷祿如玥”。 但她亦有脆弱可悲之處,女兒去世後,她在雪地裡放聲痛哭,徹夜抄經祈福,甚至想拿自己的命換孩子的命。 爭來鬥去,最後依然逃不瞭失寵的結局。 唯一能算“好人”的角色,隻有宮女安茜,她為人謹小慎微,八面玲瓏,從不做虧心事。 皇後和如妃都想拉她進入自己的陣營,她隻想熬到25歲平安出宮,和奶奶相聚。不想卷入後宮無謂的爭鬥中。 但隨著皇後和如妃的鬥爭白熱化,為瞭拉她入局,皇後害死她唯一的親人,逼得安茜最終走上瞭復仇之路。 為此不惜背叛愛人和朋友,成為自己從前最痛恨的人。 後來的不少宮鬥劇,都不難看到《金枝欲孽》角色搭建的影子。 《延禧攻略》就曾被指多處“致敬”《金枝欲孽》;《甄嬛傳》的角色設定,也能看出流瀲紫受這部劇影響頗深: 表面慈悲的皇後,實則是陰狠毒辣的最終Boss,盛氣凌人的華妃,像極瞭囂張跋扈的鈕祜祿如玥。 有所不同的是,這部劇裡,嬪妃們爾虞我詐的背後,不是為瞭奪得帝王的寵愛,純粹隻是為瞭向上攀爬。 《金枝欲孽》中的嬪妃小主們,從未對皇上生過半分旖旎心思,爭寵從來隻關乎地位,無關愛情。 《金枝欲孽》其實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故事。 性格各異的“金枝”們,被終生囚禁於紫禁城中,金光璀璨的衣物首飾,代表著傢族榮光,也成瞭永遠束縛她們的枷鎖。 想要愛的,愛而不得;想往上爬的,粉身碎骨;想看看外面世界的,永遠看不到瞭。 越是想要抓緊什麼,越得不到什麼。 每個人的命運,大有“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瞭片白茫茫大地真幹凈”的悲涼之嘆。 “宮鬥”的元素貫穿這部劇的始終,也引起瞭觀眾對宮鬥的思考: 無休止的爭鬥,真的有意義嗎? 這些女性角色無論是輸是贏,似乎都不快樂。 劇中有一幕,宮女安茜成為貴人後,玉瑩、爾淳和安茜三人的鬥爭到達瞭白熱化階段。 玉瑩得知爾淳愛慕太醫孫白楊,而孫白楊卻喜歡自己。 她便設下陷阱,傳信讓孫白楊和爾淳私會,栽贓他們有私情,又故意透露給安茜,安茜向來不願連累無辜之人,她賭安茜會去救人。 爾淳和安茜因故均未到場,玉瑩謀劃失敗。為瞭計劃不被暴露,轉而想毒害孫白楊。 最終,孫白楊明知眼前是毒藥,甘願為玉瑩咽瞭下去,玉瑩被他打動,放棄這次謀害。 表面上看,玉瑩輸瞭,爾淳和安茜贏瞭。然而,對於爾淳和安茜,前者失去瞭愛情,後者認為自己逐漸失去良知。 宮鬥中,每個人都費盡心思想要“贏”,贏的滋味,卻也並不痛快。 宮鬥劇裡,從沒有真正的贏傢。 後宮女性的廝殺和仇恨,不過是封建制度和父權社會下滋養出的龐然怪物。 好在幾位女主角最後都經歷瞭自我覺醒,不再爭鬥,而是嘗試彼此成全。 這在當時頗為難得,20年前的電視劇,很少有女性互助的情節,尤其是以“雌競”為主的宮廷劇裡,女性角色常常會為瞭某個男人爭鋒相對。 《金枝欲孽》少見地拍出瞭女性之間從敵到友,最後甚至甘願為對方犧牲的情感變化。 如妃一開始針對安茜,曾試圖將她嫁給太監為妻,最後卻願意成全她和心上人孔武,甚至放他們離宮,自己孤身留在深宮中繼續和皇後爭鬥。 自16歲進宮,如妃隻學會瞭謀算人心和爭鬥競逐,站在宮墻前哀嘆“不愛宮墻柳,隻被前緣誤。花開花落自有時,總賴東君主。” 這句詞原本指代歌妓仰人鼻息不能自主的命運,卻也道出瞭如妃的悲劇,進入後宮大半生,命運早已不由自己做主。 爾淳愛孫白楊,卻成全他和自己最大的死對頭玉瑩。 最想離開紫禁城的安茜,死在瞭離宮的路上,出宮之前,她把唯一活著離開紫禁城的機會給瞭爾淳。 最後,爾淳帶著所有人的希望離開瞭紫禁城。 曾經的死敵們都化成紫禁城的故土,她背負著所有人對自由的渴望和夢想,終於走出瞭這座困住後宮女人的圍城。 “能離開是最好的”,飾演如妃的演員鄧萃雯曾在采訪中說到,“《金枝欲孽》裡,除瞭皇後,每一個女人都希望離開宮廷,而不是希望能待到最後成為勝利者。” 她認為,宮鬥劇裡很少有愛和真正的自省,所以才會有鬥爭和攀比。 誠然,《金枝欲孽》是部典型的宮鬥劇,講述的卻不隻是宮鬥,還有女性對自我命運的抗爭,以及她們彼此之間時而摻雜嫉恨,時而真摯盼望對方好的復雜情誼。 爾淳離宮前,安茜對她的那句叮嚀,至今依然言猶在耳: “從今日以後,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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