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要:

1. 現代生產條件下,工業地理中心每過20-30年就發生一次轉移,這是普遍的規律。所以,最近制造業外遷和新興市場曝光率越來越高,雖與中美貿易戰等意外因素有所關聯,但總體上是客觀規律使然。我們對此既不能麻痹大意,也不能對此感到悲觀,中國的崛起受益於這個經濟規律,崛起之後也必然要面臨這個規律的考驗。

2. 越南無疑是下一個工業化的“天選之子”,它有很多明顯的優勢,但是越南的體量決定瞭它即便完成工業化後,占全球制造業比重頂多達到4%左右,其上限是成為一個大號的韓國或是中國的珠三角。印度雖然有種種問題,但它具有全球四分之一左右的勞動力,挑選出一兩億支撐起工業化的產業工人是綽綽有餘的,無疑是下一波工業轉移的重心;加上印度科技人才多,印裔精英與西方資本圈和政界構成瞭一個緊密的利益同盟體,印度對中國的挑戰將是全層面的。

3. 目前新興國傢對中國的挑戰主要體現在技術含量比較低的加工業,由於中國在過去四十多年積累瞭絕對的體量優勢,未來中短期內中國仍舊是亞洲經濟的領導者,印度等國無法超越中國,預計20年後,印度、越南、印尼三國GDP總和將達到中國60%左右。

4. 拜登政府的供應鏈轉移計劃對中國的沖擊將遠大於特朗普政府的貿易戰。中國的供應鏈體系雖然龐大,但是仍處於價值鏈的中低端,具有很強的復制性和可替代性,外遷的西方企業在科技人才豐富的印度等地,較容易培育出新的供應鏈。因此,創造良好的創新條件,塑造一批具有很強國際影響力,占據價值鏈高端的一流科技企業,是應對供應鏈轉移的最佳避險方式。

5. 亞洲新興市場的崛起對中國並非完全是壞事。從經濟上講,中國企業完全在這過程中可以大有所為;從國際大勢來講,亞洲國傢的崛起必然引起西方世界的相對衰落,鑒於中國是亞洲獨一無二的領頭羊人選,崛起的亞洲有助於中國尋找強有力的志同道合者,重塑世界秩序。

文|《鳳凰大參考》特約作者 王明遠

最近兩年中國外部經濟環境出現瞭很大變化,除瞭中美經濟關系日趨緊張外,挑戰最大的莫過於越南、印度等新興市場的日漸崛起。對於這些新興市場對中國的影響到底有多大?樂觀派認為,無損中國的經濟地位,而悲觀派認為,這有可能取代中國作為制造業中心的地位。那麼,中國到底面臨多大程度的挑戰,未來二十年面臨的經濟環境到底如何,本文將做詳細分析。

當下越南制造並不能撼動中國的“世界工廠”地位;但中長期來看,歐美日“產業鏈去中國化”戰略將為越南等新興制造國提供絕佳助力。

二戰後第四波工業化勢不可擋

二戰結束之後,工業化開始向西方之外的地區外溢,東亞日漸成為全球的工業重心。至於為什麼是東亞,而不是經濟基礎更好、與西方關系更密切的拉美、南亞,這是非常值得探討的話題。

簡單來說,從內部來講,東亞雖然落後,但是勞動力素質高、儲蓄意願強、國傢能力強,它們具備瞭工業化的兩個非常關鍵的要素:勞動力、資本,而其他地方勞動力雖然豐富,但是不能轉化為勞動力資本,國傢能力和人民儲蓄意願低,也使得很難聚集起持續不斷推動工業化的資本積累。

全球傳統制造產業鏈分工情況 數據來源:平安證券團隊綜合整理

從國際大環境講,除瞭中國大陸以外的東亞地區,基本都被納入美國主導的亞太秩序中,它們與美國形成良好互動的大市場,之後,中國在改革開放中,也積極加入到這個經濟體系,因此,東亞在戰後70多年時間裡,幸運地成為全球工業化的傳遞者。

從地理和時間上看,二戰後東亞的工業化,前後發生瞭三波。第一波是五六十年代的日本工業化;第二波是60年代中期開始的亞洲四小龍工業化,其高潮是1980年前後,同期菲律賓、泰國和馬來西亞也發生瞭工業化,但是由於文化及政治的原因,這些效果遠遠不及四小龍,長時間停留在半工業化階段;第三波是中國大陸的工業化,這是人類歷史上,最大規模的制造業轉移,中國用短短30餘年的時間,從基礎薄弱的農業國,成為世界工業中心,進而成為重要科技研發中心,這是全球經濟發展史上的奇跡。

在現代生產條件下,工業地理中心每過20-30年就發生一次轉移,這是普遍的規律。從成本上講,當一國用20年左右時間完成工業化後,必然會發生城市化及中產化的社會結構性改變,因此,工資水平也會大幅提高,對資本來說越來越缺乏吸引力。從國際競爭角度來看,尤其是像中國、日本這樣的大國,一旦完成工業化,對西方傳統經濟強權沖擊也是巨大的,仍然站在產業鏈頂端的西方國傢也會積極佈置轉移生產鏈,培育新的經濟合作夥伴,來抵消這些新興國傢的影響力。

富士康2017年在威斯康星舉行新工廠破土動工儀式

因此,最近制造業外遷和新興市場曝光率越來越高,並不是意外的事情,這是全球產業發展的一般規律,最近不遠的將來,會產生與中國高度競爭的經濟體也是大概率的事情,即便是沒有中美貿易戰等一系列意外事件的出現,它也會在這個時間點發生,這是不可避免的歷史規律。

所以,我們對當下發生的變化,既不能麻痹大意,也不能對此感到悲觀,中國的崛起受益於這個經濟規律,崛起之後也必然要面臨這個規律的考驗,這是任何工業化國傢在持續成長中的一門必修課。

誰是中國的競爭者?

那麼第四波工業化重心會發生在哪裡呢?現在有很多被大傢看好的地方,比如說拉美的墨西哥、巴西,非洲的埃塞俄比亞、烏幹達,這些地方勞動力都很豐富,最近經濟表現也不俗。但是,按照全球產業漂移規律,往往遵循就近的原則,拉美和非洲雖然同樣具有勞動力和成本優勢,但是因為供應鏈、市場孤立於亞歐大陸之外,很難受到資本的青睞。因此,未來新興工業化國傢註定仍舊出現在亞洲,也就是當代全球工業中心中日韓的外圍地區。

越南無疑是下一個工業化的“天選之子”,它有很多明顯的優勢:人口近一億,平均年齡33歲,全國一半以上人口是勞動力;是儒傢文化圈的一員,勞動力素質高,政府能力強,現在儒傢文化圈唯一沒有工業化的國傢就是越南瞭;地理狹長,多優良港口,方便加工貿易;在政治上最近奉行親西方的政策,同時跟中國保持傳統友好關系的策略,可謂左右逢源。

越南地圖

但是現在對越南有很多神化的說法,認為它是下一個世界工廠,取代中國的地位,這是不可能的。從勞動力供給上講,越南作為中等規模國傢,能用在制造業上的也就是1500萬人左右,而中國制造業勞動力達2億;從產值規模上講,越南20年後制造業規模最樂觀的估計也就是1.5萬億美元左右(中國2021年為4.86萬億美元),屆時頂多占全球的4%左右。因此,越南的上限是成為一個大號的韓國,或者中國的珠三角,充其量是全球工業品生產的一個大車間,而無法成為世界工廠。

在各個方面,越南似乎都在還原一個我們特別熟悉的時代記憶——上世紀崛起於出口加工紅利的中國

印度也是無可爭議的“天選之子”。很多人說印度政府的能力弱,基建和拆遷搞不定,人口素質也不如中國好。但是我們要用辯證地歷史眼光看,三四十年前中國出口工業園剛剛起步的時候,基礎設施也非常不好,不如現在印度孟買或班加羅爾的工業園。印度的總體勞動力素質雖然不如中國,但是印度一些邦的教育很不錯,能挑選出一兩億支撐起工業化的勞動力還是綽綽有餘的。

班加羅爾街頭

再者印度有自己的優勢,比如他們的科技人才多,在歐美名校的印裔博士數量不亞於中國,印裔精英與西方關系緊密,他們在美國、英國影響力都很大,不乏很多人成為科技巨頭的CEO,甚至在美國還出現瞭印裔副總統。

美國巨頭公司步入“印度裔CEO“時代。《哈佛商業評論》之前的一項研究表明,目前在世界500強企業中,有30%的掌舵人來自印度。

所以,現在印度與西方資本圈和政界構成瞭一個緊密的利益同盟體,這一方面使得跨國公司越來越青睞印度,在這裡佈局新的供應鏈體系,另一方面,也使得印度在發展中能很快形成全層次產業鏈,而不是僅限於比較低水平的代工制造。

莫迪政府於2020年3月起開始推行“中國產業替代政策”,這次政策分為三個層次:第一層次是以“印度制造”取代“中國制造”,第二層次是以“印度資本”取代“中國資本”,第三層次是以“美國+印度”產業合作模式取代“美國+中國”的產業合作模式,印度的雄心和條件可見一斑。

2022年5月中旬的《經濟學人》雜志再次以印度為封面,稱“印度迎來瞭巨大的經濟機會”。

即便說印度很難重復中國的發展速度,但它仍是下一波工業化的重心的不二之選;即便是它的經濟規模隻能達到中國的一半或更低,但鑒於印度也是一個全球性大國,它的經濟騰飛對中國的影響沖擊仍將是全方位的。

印度尼西亞最近的發展成績表明,它也是未來不可小覷的國傢。印尼人口達2.62億,是東南亞最大國傢,也是全球第四人口大國,印尼民族雖然很多,但是與印度不同的是,它的幾個主要民族都是信奉伊斯蘭教的馬來語民族,因此,內部的族裔沖突不是很嚴重。自從1998年蘇哈托辭職後,國傢比較平穩地實現瞭政治轉型,目前國內局勢穩定,對外開放積極,成為外資青睞的地方。

1998年,印尼的GDP不足1000億美元,位居全世界第37位,排在泰國、伊朗、中國香港等經濟體之後。而到去年印尼GDP超過1.1萬億美元,成為全球第16大經濟體,體量與澳大利亞、西班牙相似。未來印尼有望成為全球前十大經濟體。

印尼工業部長阿古斯2021年12月29日表示,制造業已成為印尼從經濟衰退中復蘇的主要驅動。2021年1至9月,制造業實現投資236.79 萬億盾(約合166.7億美元),同比增長17.3%。

至於東南亞地區的其他一些重要大國,如泰國、馬來西亞和緬甸等,對中國的沖擊都不大。 泰國和馬來西亞,這兩個國傢雖然經濟和基礎設施基礎很好,幾乎接近發達國傢水平,但是這兩個國傢各有各的缺點。對於馬來西亞來說,人口少又分散,泰國人口增長率很低,已經邁入老齡化階段,所以這兩個國傢的工業化不會再有大的起色,它們充其量繼續充當東南亞經濟圈的重要配角的角色。而緬甸雖然人口增長快,勞動力豐富,但是政治一直很動蕩,在短期內不會有很大起色。

從經濟數據看新興市場對中國的沖擊

如何衡量這些新興市場國傢對中國產生的影響呢?筆者認為我們要堅持兩個視角:一是全產業領域的視角去比較,不能隻選擇某些行業數據去比較,這種比較很容易讓人產生這些國傢很行或很不行的錯覺;二是用發展的眼光去比較,不能隻看當下數據的差距,還要充分考慮這些國傢處於工業化高速增長期的特點,科學評估未來一二十年後的雙方實力變化。

1. 由於出口加工業在亞洲工業化中扮演瞭關鍵角色,因此,工業化進程中的商品出口額是判斷在全球工業地位變化的一個重要指標。 2012年印度2911億美元,越南1146億美元,而中國為20489億美元,兩國出口額約等於中國的19.8%,而到2021年,印度出口額增加到6696億美元,越南為3363億美元,兩國分別增長瞭1.3倍和1.9倍,而同期中國隻增長瞭0.6倍,兩國出口量總和與中國的比值也上升到30%。

三星在越南的投資超過177億,在當地擁有8處制造和研究設施,而2019年越南工廠為三星貢獻瞭700億美元。

2. 由於亞洲的工業化初始階段主要是外商驅動型,因此,FDI(外商直接投資)總額也是判斷未來工業化前景的關鍵性指標。 2005年,印度、越南和印尼三國的FDI總額為176億美元(越南19億美元、印度72億美元、印尼85億美元),與中國的1041億美元的來說,顯得微不足道,但是到2021年三國吸引的外資總額已經達到1531億美元(越南385億美元、印度835億美元、印尼311億美元),已經相當於中國的85.5%(中國1790億美元),大有即將追平中國的趨勢。

3. 從產業結構上來看,中國及東亞工業化過程中,GDP增長及出口拉動率最大的幾個行業分別是:紡織品及鞋類、鋼鐵、化工、機械、電子通訊和汽車。從新興國傢最近十年的發展情況看,這幾個行業都在迅速崛起,侵蝕中國的市場優勢。

比如,紡織品和服裝方面,中國出口額自2014年達到頂峰後,就不斷下降,目前該領域中國出口額在2900億美元上下,全球比重從近40%下降到30%左右,而印度、越南、印尼、孟加拉四國出口額已經突破1000億美元,成為該領域“中國制造”的強有力競爭者。

越南優勢產業集中在紡織服裝領域

電子方面,中國手機產量高峰期2016年約占全球75%,目前下降到65%左右。 2021年中國手機出口額3108億美元,而越南也達到573億美元。最近幾年,全球幾大手機品牌商或它們的主要代工廠紛紛在印度和越南投資設廠,並且都計劃把未來全球最大制造工廠搬遷到這裡,印度的PC出貨量去年也增長瞭45%,達到1860萬臺(中國5700萬臺)。在傢電領域,越南和印度也成為全球增長最快的產地和市場,現在三星、索尼、松下、海爾、TCL等都在印度建立瞭生產基地,去年印度智能電視產量突破2100萬臺,增長率為55%,份額已經達到全球10%左右。

各國手機產量在全球總產量中的占比變化

位於越南北寧的三星工廠。該公司已經關閉瞭其在中國的所有智能手機工廠,隻剩下一傢。越南組裝瞭三星在全球銷售的大約一半的手機

汽車方面,印尼和印度也在奮力追趕中國。在全球燃油車的最後一波紅利中,中國憑借以市場換技術,誕生瞭一批有實力的車企。但是印度和印尼憑借後發優勢,直接在新能源汽車領域追趕。這方面印度雄心勃勃,因為印度有人才和市場優勢,現在豐田、鈴木、比亞迪和寶馬都正在印度建立新能源汽車零部件或整車制造工廠,印度希望未來可以成為全球新能源汽車生產中心之一。而印尼憑借鎳等有色金屬產量優勢,正在吸引特斯拉前來開設工廠,並且也吸引瞭寧德時代等重要供應鏈企業。

在印度清潔汽車激勵計劃獲得批準後,鈴木汽車和豐田汽車據稱正在討論在印度生產電動車。

2022年4月7日,越南海防港的一處電動汽車組裝車間

根據以上分析,從總量上來說,印度、越南和印尼這些新興國傢與中國差距的峰值在2012年前後,最近這些年雖然還有不小的差距,但差距在不斷縮小。就行業來說,目前技術含量比較低的加工業正在加速向這些國傢轉移,某些行業可能未來5-10年內就可以完成,但是技術含量比較高的行業遷移的幅度相對小很多,不過這些新興市場國傢也有積極佈局與中國PK的趨勢。所以,在新興產業的競爭上,中國的對手不僅有美國、日本、歐盟等傳統對手,未來可能還有印度。

再者,還有很多人關心,未來亞洲的經濟格局將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我們可以做一些簡單的分析。隨著前期工業化,印度等三國的產業政策、配套設施越來越完善,加上外商投資力度進一步加大,這三個國傢的經濟增長率近期有望進一步提升,步入工業化黃金周期,這個周期一般持續20年左右

根據世界銀行等機構預測,以及亞洲先發國傢經驗,越南平均增長率有望達到10%,印度將在8%左右,印尼也會達到6%左右,而未來20年中國的經濟增長率將在4.5%-5%左右。這就意味著20年後,越南經濟總量達到目前的10倍左右,印度是5倍左右,印尼是4倍左右,中國則是2.5倍左右。

數據來源:越南統計局 IMF 中信建投 圖/圖蟲創意

去年中國、印度、越南和印尼四國GDP總額分別是17.73萬億美元、2.94萬億美元、0.36萬億美元、1.18萬億美元,三國總和相當於中國的16.8%。預計到2042年,中國的GDP大約在40萬億美元左右,印度則是15萬億美元左右,越南是4萬億美元左右,印尼是5萬億美元左右,三國GDP有望達到中國60%左右。

所以,由於中國過去四十年積累瞭絕對領先優勢,未來的中短期內,隻要中國不犯下根本性的戰略錯誤,或者國際局勢不發生劇烈動蕩,中國仍將是亞洲的經濟領導者,印度無法取代中國的地位。但是亞洲會從現在的一超多弱(窮),變為一超多強,除瞭中國外,亞洲會有一系列具有較大影響力的經濟大國出現。

供應鏈轉移是對中國最大的挑戰

供應鏈轉移最近幾年逐漸成為越來越熱門的話題。供應鏈對中國崛起起瞭非常關鍵的作用,如果說中國經濟的騰飛階段靠的是勞動密集型的代工業的話,那麼大概進入2010年以後,具有一定技術含量的供應鏈企業的誕生,對於延續中國制造業的高增長,扮演瞭關鍵角色。

特朗普任內為瞭削弱中國制造業,同時為瞭為瞭減少與中國貿易的逆差,提出瞭制造業回歸的政策 ,但是執行起來沒有什麼效果,原因就是美國的企業離不開中國的供應鏈。拜登的民主黨團隊認識到瞭這點,他們看到解決中國貿易逆差和削弱中國制造業的關鍵不是打貿易戰,而是來一個釜底抽薪式的挪移——轉移美企的供應鏈。拜登上任後不久就簽署瞭《關於供應鏈的行政法令》。最近,拜登在訪問日韓的時候,又提出瞭印太經濟框架,其中一項重要內容就是重塑供應鏈。

5月美國總統拜登展開他上任以來的首次亞洲之行,於5月20日至24日訪問韓國和日本。拜登宣佈成立由美國主導的“印太經濟框架(IPEF)”

美國重組供應鏈的如意盤算是,形成一個美國——日韓(或許還有中國臺灣)——印度+東南亞供應鏈系統,來取代以前的美國——日韓中國臺灣——中國大陸的供應鏈系統。由於美國在西方世界掌握經濟話語權,一旦美國企業佈局供應鏈轉移,歐洲企業也就緊跟,就像當年美企把供應鏈佈局在中國大陸,德企、法企也會同步一樣。

很多經濟學傢分析認為,中國大陸已經形成世界上最龐大、最完備的供應鏈體系,因此,美國重構供應鏈的計劃很難實現。筆者認為,這隻是靜態的一個優勢,並不意味著這是中國永恒的優勢。

第一,我們應該看到,中國大陸的供應鏈雖然強大,但是這些大大小小的供應鏈企業都是圍繞西方跨國企業運轉的,一個個供應鏈生態系統的最高獵食者和主宰是西方跨國企業。最終來講,這些西方企業在供應鏈佈局上有主動權,是它們更有權力去選擇下遊供應鏈企業,而不是下遊供應鏈企業更有權力去支配這些西方跨國公司。因此,當這些西方跨國企業開始佈局新的加工基地和供應鏈系統的時候,原來的供應鏈企業可能被逐步剔除出去。

第二,我們從價值鏈的角度看供應鏈問題。我國的供應鏈體系,仍處於價值鏈的中低端,具有很強的復制性和可替代性。 以蘋果為例,在其200傢最重要供應鏈企業中,中國大陸公司雖然數量最多,幾乎占瞭半壁江山,但是都集中於耗材、包裝等價值含量比較低的層面,約占其價值鏈的4%,相比之下,美國和日韓仍然占據大頭。

韓國作為初始成員國加入印太經濟架構。圖為拜登和尹錫悅一起參訪三星集團。圖/法新社

所以,中國大陸的供應鏈雖然強大,但是多數的技術門檻都不太高,在新興市場國傢,尤其是人才非常多的印度,很容易復制,建立起與中國相競爭的供應鏈體系,那麼這將極大促進他們的工業化水平,幫助他們建立起與中國競爭的工業體系。因此,相對於制造工廠轉移,供應鏈的轉移的產生的影響是更深遠的,是更具有致命性的挑戰。

中國如何看待和應對新的挑戰?

雖然中國是個文明古國,但是我們在國際經濟競爭中又是個新手,最近兩年外部的變化,讓剛剛完成現代化成人禮的中國有點措手不及。那麼中國應該如何更安全渡過成人禮後的第一次大考呢?如何避免在經濟環境的劇變中走向停滯、邊緣化呢?筆者認為應該立足以下幾點。

第一,中國要認清自己的優勢和抗壓性,中國有世界上最大的市場、最齊全的工業體系,科技創新也形成一定規模。中國不像過去的挑戰者日本或德國那樣脆弱。因此,對中國未來發展更具有決定性的不是外部環境,而是能否延續過去的發展機制,去繼續釋放市場活力,維持經濟的增長。

中國在產業鏈中的優勢

現在國際上的一些右翼反華勢力,妄圖通過蓄意惡化中國外部經濟環境,讓中國主動與外部脫鉤,進而讓中國封閉化、保守化,對於這些陰謀我們應該保持頭腦清醒。越是國際風雲變幻,我們越應該堅定信心繼續保持開放與合作,繼續完善健全市場經濟制度,這才是中國強大的定海神針,也是反華勢力最忌憚的。

第二,對於美國發起的印太經濟框架等圍堵孤立中國的措施,中國一方面應該繼續高舉全球化大旗,團結全世界一切進步的力量;另一方面也應該構建自己主導的區域經濟框架,來抵消美國主導框架的沖擊。 至於區域框架夥伴選擇上,仍舊應該重點考慮日本、韓國、印度、越南這些美國依賴的“盟友”。從產業上來講,這些國傢與中國契合度更高,貿易量也更大,中國幾乎是所有印太框架國傢的最大貿易夥伴;它們對中美經濟競爭也並非一邊倒的態勢,因此,仍應該爭取這些國傢,才能達到分化對手,甚至做到把對方構建的區域框架的覆蓋或替代。

2020年2月,中國國務委員兼外長王毅和東盟外長親自會晤。圖/路透社

第三,積極心態對待新興國傢的崛起。 我們應該看到,印度、越南這些國傢的崛起對中國並非完全是壞事。從經濟上講,對中國也意味著機會,他們的崛起離不開中國的投資、技術、產品,中國企業完全可以在新興市場大有所為,小米、華為等都是成功案例。從國際格局大勢來講,隨著亞洲國傢的崛起,西方國傢在全球經濟的占比會進一步下降,預計到2050年前後,美國和歐盟經濟產值全球比重會下降到35%左右,而亞洲國傢會上升到50%左右。從文明層面上講,亞洲國傢與中國雖然目前有摩擦,但是不存在那種根本性的東西對抗,因此,亞洲的崛起最終有助於改善中國的國際環境。鑒於中國是亞洲獨一無二的領頭羊人選,崛起的亞洲也有助於中國尋找強有力的志同道合者,重塑世界秩序。

第四,關於供應鏈問題,中國一定要繼續努力創造有利於科技創新的社會環境,培育核心競爭力,塑造一流的中國品牌。 如果中國像日本、韓國那樣,擁有一批在國際上具有很高品牌知名度,擁有價值鏈高端環節核心技術的企業的話,那麼我們也沒必要擔心加工業和供應鏈轉移的問題。

近日,中國通信院發佈瞭《全球5G專利活動報告(2022年)》,其中華為5G專利全球第一。

因為,對於全球頭部企業來講,它們處於贏者通吃的地位,無論供應鏈轉移到哪裡,最重要的獲利者仍舊是它們。然而,如果一國科技創新沒有做好,企業核心競爭力不是很強的時候,發生加工業和供應鏈轉移,就會發生經濟空心化的危險,也就是說高端的沒有做起來,而中低端的被掏空。

因此,我們要趁著加工業和供應鏈轉移的窗口期,把中國的科技企業做大做強,中國工業整體競爭力達到日韓的水平,這樣新興市場更多地是為中國企業創造價值,而不是中國企業的同等水平競爭者。

但是最近中國獨角獸企業數量減少,科技創新風險投資也急劇減少,很多新經濟產業企業都是躺平心態,這是一個嚴峻信號。我們要創造創新的寬松環境,延續中國科技高速發展的態勢,才是最好的避險方式。

作者簡介:王明遠,北京改革和發展研究會研究員,改革開放史研究學者。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歷史系和清華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曾經在中國經濟體制改革雜志社、中國經濟體制改革研究會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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