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嚴重列車事故”為何又發生在印度

　　當地時間6月2日，一聲巨響劃破瞭印度東部奧裡薩邦夜晚的寧靜，3列火車先後發生碰撞。“有那麼一刻，我們以為是地震。”當地民眾迪帕克·貝赫拉告訴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

　　這是印度20多年來最嚴重的列車事故：好幾節火車車廂被壓碎，有的側翻到溝裡，旅客的手提箱、包、鞋等私人物品散落一地。印度鐵路部門官員6月5日表示，事故已造成至少288人死亡，火車脫軌是由於電子信號系統錯誤造成，但不排除人為疏失甚至蓄意破壞。

　　英國廣播公司（BBC）評論稱，這是“印度本世紀發生的最嚴重的列車相撞事故”。《衛報》報道稱，盡管印度政府努力改善安全性並更新老化的基礎設施，但印度鐵路每年仍發生數百起事故，大多數鐵路事故都歸咎於人為錯誤或過時的信號設備。

　　執政9年來，印度總理莫迪投入巨資推進鐵路系統現代化，可“最嚴重列車事故”為何又發生在印度？

　　印度發生“本世紀最嚴重列車相撞事故”

　　當地時間6月2日19時20分左右，在加爾各答開往金奈的科羅曼德爾特快列車上，乘客古拉·帕萊正透過窗戶看旁邊經過的另一列火車，突然一陣巨響，他就被拋出瞭火車。帕萊告訴美聯社記者，他蘇醒後，第一眼看到的是鐵軌上扭曲變形的火車殘骸。

　　印度東南鐵路公司公共關系部門主管K·S·阿南德告訴路透社記者，事故發生時，科羅曼德爾特快列車在離開沿海城市巴拉索爾後，收到瞭進入主線的信號，但隨後信號被取消，列車誤入鄰近的環線，以約130公裡的時速撞上停在此處的一列貨車。車廂側翻到瞭另一條軌道上，又撞上瞭對面駛來的從班加羅爾到豪拉的特快列車，3列火車相撞。事故發生時，兩列客運列車上大約有3400名乘客。

　　在聽到巨響後，貝赫拉和其他人趕到瞭事故現場。黑暗中，數百名乘客擠在側翻的車廂裡，拼命尋找出路。居民們打開手機手電筒，開始尋找幸存者。“許多人在尖叫、哭泣。車廂嚴重出軌並損毀，沒有人能下車。”貝赫拉告訴CNN，他從車廂裡救出瞭28人。

　　“當我們打開車門時，我聽到瞭許多人的哀號，他們哭喊著要水、大聲呼救。”幸存者安舒曼說，傾倒的火車車廂堆疊在一起，有兩三層樓那麼高，許多乘客被殘骸壓著，到處都是鮮血，“我們受到瞭難以想象的傷害，太可怕瞭。”

　　事故發生當晚，成百上千的年輕人在附近一傢醫院外排隊獻血，巴拉索爾市及附近地區居民也紛紛趕往現場參與救援。

　　事發地奧裡薩邦宣佈6月3日為哀悼日。當天，莫迪視察事故現場並前往醫院探視傷員時說，這是一起嚴重、令人痛心的事故，任何有過錯的人都將受到嚴厲懲罰，“我們無法挽回不幸離開的人，但政府與悲痛的傢人們同在。”

　　6月4日，印度鐵路部部長阿什維尼·維什瑙宣佈現場救援行動結束，鐵路部門將開始清除殘骸以修復軌道，恢復列車運營。奧裡薩邦消防局局長沙蘭吉說，他們會將車廂一節一節地拉起來，不過找到幸存者的希望不大。當天深夜，事發地的鐵路已開始陸續恢復雙向通行。6月5日，印度鐵路部門官員表示，事故死亡人數升至288人。印度衛生部長曼蘇克·曼達維亞說，超過1000人在事故中受傷，目前仍有100多名傷者需要重癥監護。

　　印度鐵路部部長維什瑙稱，初步調查顯示，本次事故是由於電子聯鎖裝置發生變化，導致瞭信號故障。在鐵路信號中，電子聯鎖裝置為指定區域內的每列列車設定路線，確保列車沿軌道安全行駛。他表示，“根本原因和應對失誤負責的人”已經確定，但拒絕透露細節，技術故障、人為錯誤或蓄意破壞的可能性並沒有被排除。

　　6月5日，印度鐵路部門下令對鐵路信號系統進行全面檢查，要求全國所有地區在一周內提交安全報告。此外，印度政府要求中央調查局 (CBI) 開始對事故進行刑事調查。作為印度最高調查機關，CBI主要調查廣受社會關註的刑事案件，包括謀殺及嚴重金融詐騙案。

　　據路透社報道，6月5日，在奧裡薩邦首府佈巴內斯瓦爾最大的醫院——全印度醫學科學研究所，政府設置瞭帶有逝者照片的大電視屏幕，幫助在此尋找失聯親友的傢庭。阿勞丁告訴媒體記者說，為瞭尋找在列車上的弟弟，他和傢人從距離事故現場200多公裡外的西孟加拉邦趕來。5日晚，他看到瞭自己36歲的弟弟。“我失去瞭我的兄弟，她失去瞭她的丈夫，”阿勞丁指著一旁的弟媳說，“他們的兩個孩子失去瞭父親。”

　　世界第四大鐵路系統

　　印度擁有世界第四大鐵路系統，僅次於美國、俄羅斯和中國。同時，印度鐵路是世界上最大的單一管理鐵路網絡，鐵路總長6.4萬公裡，每天運行1.4萬列列車，運送1300萬名乘客。

　　然而，這套運輸網絡由於管理維護不佳，事故頻繁發生，被路透社形容為世界上最破舊、最危險的鐵路線之一。

　　據印度官方調查，信號裝置故障是此次奧裡薩邦火車出軌事故的“兇手”，但嚴重超載、基礎設施老化、安全管理不力和火車超期服役等是長期無解的難題。印度史上最嚴重的一次火車事故發生在1981年，當時一列火車因颶風天氣在印度東部比哈爾邦翻入河中，造成近800人死亡。最近的一次事故發生在2016年，一列客運列車在印多爾市和巴特那市之間脫軌，造成146人死亡。據印度國傢犯罪統計局數據，在過去的10年中，印度有26萬人在鐵路事故中喪生。其中僅2021年就有超過1.6萬人死於火車墜落、軌道事故或其他原因。

　　莫迪政府執政9年來，已經投入瞭數百億美元資金用以鐵路基礎設施現代化項目建設。2021年，莫迪高調宣佈瞭“國傢鐵路計劃”，提出通過高速鐵路將印度北部、西部和南部所有主要城市都連接起來。據美聯社報道，6月2日事故發生當日，莫迪原計劃為一列往返孟買與果阿的“準高鐵”揭幕，以此顯示印度鐵路現代化進程。

　　然而，現實是印度的列車事故不斷。6月5日，奧裡薩邦又發生一起鐵路事故，一列載有石灰石的貨運列車出軌，所幸無人受傷。當天，印度反對派指責莫迪政府試圖通過對玩忽職守的個人調查來轉移公眾視線，卻沒有為災難承擔責任，也未審視鐵路網絡存在已久的安全問題根源。

　　印度鐵路機械工程服務局前官員斯瓦普尼爾·加格稱，不能隻專註於現代化的列車，而忽略瞭軌道的安全問題。6月2日的事故應該“撼動整個鐵路系統”，促使印度政府關註“安全方面的散漫作風”，“我不指望政府能轉動鑰匙，迅速解決問題。印度的鐵路系統規模龐大，要使其更加安全需要時間。但需要有這份決心。”

　　基建領域憂患重重

　　“致命列車”又發生在印度，也折射出瞭印度的基礎設施現狀與基建困境。

　　2019年，莫迪連任印度總理，在當年8月15日的獨立日演說中，他表示，將加快印度經濟發展，未來5年將印度打造成為一個經濟總量達到5萬億美元的經濟體。他承諾，將在基建領域投資100萬億盧比（約合1.4萬億美元）用於公路、鐵路、橋梁和醫院建設。

　　“印度政府對於鐵路基礎設施的投資仍然不足。”鐵路行業資深人士拉利特·錢德拉·特裡維迪表示，雖然印度政府近年來增加瞭對鐵路的支出，但這些錢主要被用於采購新火車以提高速度和乘坐舒適度，仍在使用的數千列舊火車的安全性同樣也需要得到提高。

　　印度鐵路機械工程服務局前官員斯瓦普尼爾·加格表示，盡管政府對基礎設施和技術進行瞭投資，但6月2日的嚴重事故凸顯瞭印度鐵路系統中仍然存在的缺陷，“我們缺乏人力去建設新的基礎設施。”

　　印度基礎設施落後的困境不僅僅出現在鐵路系統。據《印度時報》6月2日報道，近日，印度馬哈拉施特拉邦賈爾納區村民發佈瞭一段揭露當地不合格道路工程的視頻。畫面顯示，當地新鋪設的一條瀝青公路隻是在一條地毯上澆瞭瀝青。村民要求問責相關承包商、道路工程師和政府官員，但當地官員辯稱這是一項“新技術”，該道路工程的財政支出為6800萬盧比（約合82萬美元）。

　　另據《印度時報》報道，當地時間6月4日下午18時左右，印度東北部的比哈爾邦一座橫跨恒河的大橋二次發生垮塌，這是其在2022年4月因風暴垮塌後的第二次事故。據報道，這座大橋耗資171.7億盧比（約合2.1億美元），總長度3.1公裡，原定於今年11月至12月左右落成。

　　今年3月，莫迪曾表示，基礎設施發展是印度經濟的驅動力，“有必要提高速度、加快步伐，以實現到2047年將印度建成發達國傢的目標。”然而，分析人士指出，短時間內接連不斷的多起事故，預示莫迪距離他想要達到的目標還有相當大的距離。

　　中青報·中青網見習記者 劉胤衡 來源：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