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北京6月2日電(國際觀察)四問美債危機
新華社記者
美國國會參議院1日投票通過一項關於聯邦政府債務上限和預算的法案,遞交總統拜登簽字後即可生效。
雖然本輪美國債務上限危機暫告緩解,但外界愈發質疑美國巨額債務的形成根源、資金流向、可持續性和巨大風險。這些問題與美元霸權、美國黨爭、美國弊政等問題疊加交織,成為威脅全球經濟和金融安全的“灰犀牛”。
資不抵債、寅吃卯糧、大而不能倒、禍延全球……針對外界高度關註的美債危機四大疑問,新華社記者追根溯源,理清來龍去脈。
6月1日,行人從美國紐約的“國債鐘”前走過。“國債鐘”是一個大型計數器,它實時更新美國的公共債務總額,並顯示出每個美國傢庭所要負擔的數額。(新華社記者李睿攝)
資不抵債,美國為何一再突破上限瘋狂舉債?
自二戰結束以來,美國國會已103次調整債務上限。據美國財政部數據,美國聯邦債務規模已從1990年的3.2萬億美元,一路飆升至如今逾31.4萬億美元,占美國國內生產總值(GDP)的比例已經超過120%。
GDP是體現一個國傢財富的重要指標,如果把它作為衡量一個國傢償付能力的標準,美國已經嚴重“資不抵債”。
所謂“債務上限”是美國國會為聯邦政府設定的為履行已產生支付義務而舉債的最高額度。觸及這條“紅線”,意味著美國財政部借款授權用盡。這一機制設立於1917年,旨在定期檢視政府開支狀況,但事易時移,如今已難實現控制債務增長的初衷,反而愈發成為民主、共和兩黨爭奪選票、謀取私利的例行籌碼。
過去數十年,美國政府在經濟衰退時期,習慣於通過不斷推高財政赤字和寬松銀根,延緩危機到來;在經濟較好年份,則熱衷於多花錢謀求政績,以便收獲更多選票,而惰於推動著眼長遠的結構性改革。這種追逐短期利益的治理方式,將債務提高到空前規模,也使債務問題淪為擊鼓傳花的政治遊戲。
5月31日,在美國華盛頓,眾議院共和黨籍議長麥卡錫回答媒體提問。(新華社發,亞倫攝)
兩黨這次就債務上限問題達成的一致較兩黨先前爭取的方案都更溫和。這種相互妥協體現瞭美國債務問題的一大根源:兩黨“輪流坐莊”體制下,為拼政績拉選票,雙方都希望多花錢。盡管控制債務增長有利於美國經濟長期發展,但沒有哪屆政府、哪傢政黨願意背上削減福利或加稅的“惡名”。
《紐約時報》說,美國不斷膨脹的債務是由兩黨在過去幾十年共同造成。報道估計,本世紀以來,在同為共和黨人的佈什和特朗普執政期間,債務增長12.7萬億美元;而在奧巴馬和拜登的民主黨政府期間,債務增長13萬億美元。
近年來,兩黨爭鬥日益激化,債務上限談判被視作美國選舉政治下的“高光秀場”。在這一聚光燈下,兩黨議員的根本關註點並不在於瘋狂舉債危害,甚至對最終提高債務上限有著“共同默契”,目的是借助最後關頭談判的“極限拉扯”逼迫對方作出更多妥協,為自己撈取更多政治利益。
這是1月20日在美國首都華盛頓拍攝的財政部大樓。(新華社記者劉傑攝)
寅吃卯糧,美國四處借來的錢都用來幹什麼瞭?
開支無度、綱紀廢弛、寅吃卯糧……這是觀察人士提到美國政府財政政策時的常用詞匯。
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2023年4月發佈最新數據顯示,2023財年上半年即2022年10月至2023年3月,美國財政預算赤字達到1.1萬億美元,同比增加4300億美元。赤字擴大主要原因是政府支出增加,2023財年上半年美國政府支出同比增加13%,收入同比減少3%。
政府財政長期入不敷出局面是美國近半個世紀以來寅吃卯糧、開支無度惡習導致的結果,也是美國聯邦政府債務不斷積累膨脹的重要原因。在選舉政治和霸權政策等因素作用下,美國大量財政資源遭到嚴重浪費,用於滿足利益集團和政客私利,不僅瘋狂擴張軍費維護霸權,還持續撒錢討好選民,既要“大炮”、又要“黃油”。
這是5月17日在美國華盛頓白宮拍攝的美國總統拜登。(新華社發,沈霆攝)
一方面,美國國防支出節節攀升。德國斯塔蒂斯塔調查公司統計,自2015年以來美國軍費持續攀升,2021年達到7420億美元。今年3月,美國政府提交的2023財年預算中,國防預算升至8133億美元。預計到2032年,這一數字或將增至9980億美元。
另一方面,美國政客為拉攏更多選票,不斷推動政府出臺缺乏可持續財政支撐的社會福利政策,通過寅吃卯糧式的“撒錢”討好選民,但沒有通過財政改革為這些額外支出尋找穩定財源,而是完全寄望於繼續舉債。
美國全國公共廣播電臺報道表示,近年來聯邦政府財政支出大幅上漲主要原因包括:阿富汗和伊拉克戰爭、應對新冠疫情、人口老齡化帶來的醫療費用上漲,以及政府其他社會服務支出上漲。美國佈朗大學“戰爭代價”項目數據顯示,美國在阿富汗、伊拉克、敘利亞戰爭中投入已超過4萬億美元。
伴隨債務高企,僅債務利息一項就已成為美國聯邦政府的長期財政負擔。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最新數據顯示,2023財年上半年,美國政府僅債務利息支出一項就同比增加900億美元,增幅達到41%。
美國政府問責局今年5月公佈年度“國傢財政健康報告”時明確表示,美國聯邦政府正面臨不可持續的財政前景。如果政策不調整,債務規模將繼續以超過經濟增長速度累積。
這是1月19日在美國首都華盛頓拍攝的國會大廈。(新華社發,沈霆攝)
大而不能倒?美國長期入不敷出、天量舉債為何沒有破產?
如果是企業像美國這樣瘋狂舉債,早該破產瞭。美國之所以能不斷舉新債還舊債,其原因歸根結底仍在於美元在國際貨幣體系中霸權地位。掌握國際貨幣印鈔權,以美國國債裹挾全球,控制全球經濟金融命脈,即便“資不抵債”,隻要美元霸權穩固,美國就依然有恃無恐,這是美國貌似“大而不能倒”的底層邏輯。
作為具有主導地位的全球儲備貨幣,美元在國際儲備中份額眼下接近六成,在國際支付中占比接近四成。依仗美元霸權地位,美國國債得以主導全球債券市場,成為所謂“避險資產”。
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經濟學傢菲利波·戈裡日前在《外交》雜志網站發表文章《美國的債務上限災難》。文章指出,大多數國際貿易以美元結算,美國可以印鈔來支付從國外購買商品的費用,這樣即使形成巨額國際貿易赤字,也不用擔心會出現資金短缺。
長江商學院投資研究中心主任劉勁說,美國政府隻要借的是美元本幣債,理論上就可以通過印鈔來還債。
美國長期維持對外貿易赤字,輸出美元和通脹,同時通過大量發債形成美元回籠的“債務循環”體系。極低的借貸成本,使美國愈發沉迷於濫用霸權、舉債成癮。
“美元在國際交易中廣泛使用,使美國具備以優惠利率用本國貨幣交易和借貸的過度特權。”戈裡寫道。
這一特權讓美國得以綁架一些主權國傢和全球投資者的利益。一方面,不少人相信,美國掌握美元印鈔機,理論上永遠不會出現債務違約;另一方面,外界出於交易活動“安全性、流動性、盈利性”考慮,短期不會主動與美債市場和美元體系切割。
澳大利亞經濟學傢郭生祥指出,正是這種“大而不能倒”的壟斷優勢,制造瞭美國“資不抵債”而不破產的怪象。這也就是美國采取各種手段極力維護美元霸權的根本原因。但是,這種明顯違背經濟學規律和常識的現象,無論如何不可能長久下去。
這是1月20日在美國首都華盛頓拍攝的白宮。(新華社記者劉傑攝)
禍延全球,面對美債禍水不斷外流,全世界該怎麼辦?
多年來,依托美元霸權加持的美債系統,美國不斷收割掠奪世界,大行濫發鈔票、轉嫁危機之惡。
作為美債危機的外在癥候,債務上限政治鬧劇在華盛頓反復上演,向世人展示美元霸權和美國黨爭這對糟糕組合如何禍延世界,也暴露美元霸權的深刻危機。
黎巴嫩“廣場”電視臺網站日前指出,美國混亂的債務上限危機給所謂美國國債“無風險”地位蒙上陰影,暴露出美元未來作為儲備貨幣的脆弱性。
隨著美元海量超發,以及美國大搞金融制裁和長臂管轄的危害不斷顯現,國際貨幣體系多元化趨勢加速演進。美國兩黨在債務上限問題上多次搞邊緣試探,罔顧全球利益,不斷侵蝕為美元背書的美國國傢信用。
美元信用在美債上限鬧劇中遭到嚴重損耗。戈裡指出,嚴重的債務上限危機可能會加速美元霸權衰落,這將是美國自己制造的驚人潰敗。
這是2022年4月20日在美國華盛頓拍攝的美聯儲大樓。(新華社記者劉傑攝)
近年來,美國濫用美元霸權,對各國進行利益收割、對國際金融基礎設施進行武器化操弄,引發越來越多國傢警惕。越來越多的國傢為擺脫對美元過度依賴,通過多元化貨幣儲備、建立本幣結算機制和加強國際合作等探索“去美元化”路徑。全球“去美元化”趨勢不斷強化。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數據顯示,截至2022年四季度,美元在各國央行外匯儲備中占比降至58.36%,是1995年有數據記錄以來最低水平。美國財政部3月發佈的最新國際資本流動報告顯示,今年1月全球至少有16個國傢出售瞭美國國債。賣傢名單上包括美國一些親密盟友。
在支付、結算等領域用其他貨幣代替美元的安排也在逐步展開。近期,巴西總統盧拉公開呼籲金磚國傢用本幣結算;印度和馬來西亞之間宣佈用印度盧比結算貿易;東盟商討轉向以成員國貨幣進行貿易結算。根據環球銀行間金融通信協會的數據,2023年1月,美元在全球支付體系中占比約40%,近年來逐步下降。
烏克蘭危機升級後,美國等西方國傢對俄羅斯實施多項金融制裁,包括凍結俄羅斯在發達國傢央行的外匯儲備、切斷俄羅斯商業銀行的國際業務等,這些舉動引起全球警惕。
美國政治評論傢法裡德·紮卡裡亞指出,美國無法維持世界對美元的信任,美國自己要為“去美元化”負責。
“擺脫美元霸權不是一個容易實現的目標,但這一進程已經開始,且勢頭會越來越明顯,力度越來越大。”土耳其經濟學傢瑪赫菲·埃伊爾梅茲說。(參與記者:鄧茜、熊茂伶、宿亮、樊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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