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号界碑的守望者
——全国民族团结进步模范个人、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十师北屯市一八一团六连职工胡拥军36年巡边护边记事
■张金年 胡 强 解放军报记者 杨明月
新疆北部山区,哈萨克族牧民逐草而居。春夏季,他们在阿尔泰山间放牧,到了冬季则转场到气温更高的南部冬牧场。
中蒙3号界碑,就矗立在阿尔泰山上。
这块界碑,是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十师北屯市一八一团六连职工胡拥军每年上山放牧期间最关注的地方。自从16岁接过父亲的马鞭开始放牧巡边,36年来,胡拥军几乎每年都是牧民中第一个上山、最后一个下山的。今年,胡拥军下山的时间比往年早了些——9月,他提前下山,作为全国民族团结进步模范个人,赴京参加全国民族团结进步表彰大会。
胡拥军是哈萨克族,本名珠玛别克。上学时,他取了汉名“胡拥军”。“胡”字取自父亲胡达拜尔干名字的第一个字,“拥军”则是哈萨克牧民对祖国、对人民军队深厚感情的写照——“拥护解放军”。
胡拥军在界碑前敬礼。王范平摄
三代人的兵团情
在216国道通向一八一团的道路旁,一座座铜像引人注目。其中,“五人策马风驰电掣”组雕,是为纪念1952年解放军剿匪斗争而创作的。雕像中,解放军官兵高举红旗,奋勇向前。冲在最前方的哈萨克族青年的原型,就是胡拥军的父亲胡达拜尔干。
胡达拜尔干的家乡是新疆阿勒泰地区青河县,自幼家境贫寒。新中国成立后,解放军二十二兵团骑兵第七师十九团来到这里执行剿匪任务,熟悉地形的胡达拜尔干主动要求担任向导,后来入了伍。剿匪任务结束后,部分官兵就地复员,组建一八一团。胡达拜尔干退役后成为该团职工,在别克多克牧场“三号沟”一带放牧巡边。
胡达拜尔干一生守在边疆,为自己是一名兵团人而自豪。“我们兵团娃娃都知道,兵团人就是要守边戍边。”从小看着父亲放牧巡边的胡拥军说。
1988年6月,胡达拜尔干退休,将护边巡逻的接力棒交给儿子胡拥军。接过父亲的马鞭,胡拥军肩负起护边员的职责,从此在阿尔泰山间往来了36年。
胡拥军的弟弟穆哈买提后来考入警校,毕业后回到一八一团,成为一名边防武警。后来,穆哈买提转改到边境管理大队,和父兄一起,以不同身份履行着守边护边的职责。
胡拥军的儿子达吾然如今正在内地读大学。达吾然告诉父亲:“读完大学,我一定会回到新疆、回到兵团,为新疆、为兵团工作。”胡拥军听了很高兴:“你爷爷是兵团一代人,我是二代,你是第三代。我们一定要一代比一代做得更好。”
胡拥军在巡逻路上。朱新宁摄
帐篷前国旗飘扬
位于阿尔泰山深处的别克多克牧场,夏季雨水充沛,气候温润。每年夏天,胡拥军都赶着牛羊在这里放牧巡逻。
胡拥军放牧的地方,被牧民称为牧场“三号沟”,因邻近中蒙3号界碑而得名。这里距离一八一团部有170公里,人迹罕至。对胡拥军来说,每年来到“三号沟”,比转场、放牧更重要的事,就是负责3号界碑和附近边境线的看护巡逻。
每年上山,胡拥军要带的东西很多:锅碗瓢盆、换洗衣物、馕和面粉……毕竟要在山上待一整个夏天。马匹负重有限,这些物资都经过精挑细选。无论怎么挑选,行李中永远少不了一根旗杆和一面五星红旗。
每当进驻牧场,搭好帐篷,胡拥军就会在帐篷前的空地上升起国旗。
山间风疾日烈,一根木制旗杆大概只能用三五年。胡拥军现在用的旗杆是2022年夏天更换的。那年用新旗杆升起国旗后,他给五星红旗拍了张照片,并设成了自己的微信头像。“这个最能代表我的身份,也是提醒自己在边境要时刻牢记维护国家利益。”胡拥军说。
20世纪90年代,边境线上一度有盗猎分子活动。有一次,胡拥军巡逻时发现一伙带着猎枪、铁夹和动物毛皮的陌生人来到边境线附近。“我一下子就看出他们是盗猎者。”经验丰富的胡拥军没有惊动他们,而是热情地将几人邀请到自己的帐篷吃饭、休息。晚上,待盗猎者们熟睡,他骑上马跑了七八个小时,找到边防派出所报告情况,配合边防警察在盗猎团伙出山前将他们抓获。
据不完全统计,从1988年接替父亲以来,胡拥军共拦阻临界牲畜4000余头(只)、人员20余人,向边民宣讲法律法规200余次,制止违法采挖药材等人员100余人次。
守好界碑守好家
到了这里,即使是最矫健的马也走不动了。前方是乱石堆砌的陡坡,仅有的裸露土地长满了湿滑的野草。马不能走,但人还要继续向前。
52岁的胡拥军从马背上下来,向着巡逻的目的地中蒙3号界碑出发。
由于今年下山比往年更早,放心不下的胡拥军决定再去3号界碑走一趟。经过一个由一块块碎石堆起的石堆,胡拥军告诉记者,这是几十年来,巡边的人堆起来的。“每次巡逻走到这里,都放几块石头。一是作为标记,表明这里是我们的领土,二是祈愿平安。”说着,胡拥军捡起两块石头放在石堆上,“祈愿祖国边境平安、人畜平安。”
2022年夏天,兵团第十师北屯市融媒体中心的2名记者为了拍摄纪录片,曾跟随胡拥军一同前往3号界碑。海拔接近3000米,山路陡峭难行,2名记者比胡拥军年轻20多岁,却跟不上这位“老边防”的脚步。
1个小时后,胡拥军终于抵达了3号界碑。他掏出望远镜仔细观察周边情况,看是否有人员、牲畜过界。
界碑上,字迹鲜红。“每年上山后下山前,我都专门过来为界碑描红。”胡拥军说,“守好界碑,就是守好家。父亲告诉我,我们脚下的这片国土,一寸都不能丢。”巡边路上,胡拥军有时会遇见阿勒泰军分区某边防连官兵,他总是热情地为官兵当向导,还邀请官兵去自己的帐篷里休息。“我们都为祖国守边防,当然是一家人。”胡拥军说。
北屯市融媒体中心为胡拥军拍摄的纪录片完成后,地方电视台经常播放。每次看到这部纪录片,胡拥军的妻子加纳尔总是边看边哭,又忍不住不看。“很多事我以前不了解,不知道他这么苦……”加纳尔告诉记者,胡拥军很少和家人讲放牧巡边的事,她这几年才从其他护边员那里得知,胡拥军好几次差点被“哈熊”吃掉。阿勒泰人所说的“哈熊”是当地特有的一种棕熊,站起来和人一样高。每年夏天,胡拥军的牛羊都要被“哈熊”吃掉几头。
比“哈熊”更可怕的是大雪。2022年10月,还未来得及转场,别克多克牧场突降大雪,胡拥军被困在山上半个月。由于山上没有信号,家人万分担心,联系了警察才把他救出。至于在巡边路上从马上跌落受伤,对于马背上长大的胡拥军来说,更不值一提,“马背上生活,摔跤很正常。”
感受到通往界碑路途的凶险、守望界碑的艰辛,记者忍不住问胡拥军:“准备干到什么时候?”
“只要身体允许,年年都要来。不看到界碑,总觉得少点什么。”胡拥军笑呵呵地说,自己身体还很不错,“再过10年,照样能上来,一点问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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