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的銀行業成為保密的代名詞,該國在全球金融地位得以提升的同時,也伴隨著不義之財的牽連與醜聞滋生的風險。通過一系列積極的收購,瑞信在蘇黎世、倫敦和紐約建立瞭自己的業務,並在全球投資銀行的「金字塔」中站穩瞭腳跟。
最近發生的銀行危機中,無論是矽谷銀行的破產還是瑞士信貸(Credit Suisse,以下簡稱瑞信)的暴雷,它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危機並非突然出現,也不是意料之外。
「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用來形容瑞信再適合不過瞭。
在超過一個半世紀的時間裡,瑞信一直享有全球財富安全港灣的聲譽,曾是瑞士金融實力、穩定和聲望的象征。
然而,這光鮮的一面也被近年來接連曝光的一系列醜聞所玷污,信任逐漸被侵蝕,瑞信也隨著聲譽的破敗一步步走向沒落。
瑞信的倒塌,是一場長達數年潰敗,也是一段瘋狂離奇、臭名昭著的醜聞史。
禍端之始:貪婪——富貴“險”中求
“信用如同一個懦夫,當借錢沒有風險的時候,它就跑出來到處炫耀自己;而風險一旦真的來瞭,它便跑得無影無蹤。”
福兮禍之所伏。瑞信所遭遇的禍端與一系列醜聞的源頭,還要從它的發傢史講起。
19世紀中葉的瑞士,基礎設施尤其是鐵路還非常簡陋,遠遠落後於歐洲周邊的國傢。
這個時候,被稱為現代瑞士工業教父的阿爾弗雷德·埃舍爾(Alfred Escher),決心開拓橫跨阿爾卑斯山國傢的鐵路網絡,將北歐和南歐連接起來,從而使瑞士得以發展。
擴張鐵路網絡和工業化建設需要大量資金,Escher不想依賴於外國貸款。於是,他在1856年創立瞭瑞士信貸機構Schweizerische Kreditanstalt(簡稱SKA)。1997年,SKA更名為瑞士信貸集團Credit Suisse Group(為方便閱讀,文中都統一稱為瑞信)。
兩次世界大戰期間,大量財富湧入瑞士。一是因為瑞士確立瞭永久中立國的立場,二是因為該國1934年的《銀行法》規定:未經客戶同意或未接受刑事指控而披露客戶活動信息屬於犯罪。
在《銀行法》的庇護下,瑞信和其他瑞士銀行一樣,在戰爭期間與軸心國納粹分子交易,並在知情的情況下為其存儲掠奪來的黃金和其他財富。
20世紀60年代,英國政治傢創造瞭"蘇黎世的侏儒"(Gnomes of Zürich)這一短語,用來形容在地下洞穴中藏匿金子的瑞士銀行傢(在童話和民間傳說中,侏儒通常是貪婪的生物,他們囤積財富,制造惡作劇)。
幾十年來,該國的銀行傢們把這個詞作為一種榮譽的象征,在一個以保密為榮的行業工作。
瑞士的銀行業成為保密的代名詞,該國在全球金融地位得以提升的同時,也伴隨著不義之財的牽連與醜聞滋生的風險。
瑞信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迅速崛起,危機的火種也就此深埋。
成立後的一個世紀裡,瑞信處於瑞士經濟增長的中心,從幫助發展其貨幣到為其電網融資,並逐漸成為該國日益壯大的中產階級的首選銀行。
到瞭1978年,瑞信與美國投資銀行第一波士頓(First Boston)達成合作協議,瑞信才正式進入全球舞臺。
通過一系列積極的收購,瑞信在蘇黎世、倫敦和紐約建立瞭自己的業務,並在全球投資銀行的「金字塔」中站穩瞭腳跟。
值得註意的是,在被瑞信收購時,第一波士頓正因垃圾債券市場的崩潰而陷入困境。
在接下來的三十年裡,第一波士頓的高風險文化滲透在瑞信的投資銀行中,瑞信的醜聞史也拉開瞭序幕。
危機降臨:傲慢——醜聞纏身,黑錢勝地
“這是一個關於冒險傢們的故事,他們敢於一切風險,並已承受著巨大的風險,但又固執地認為自己沒有冒任何風險。”
過去幾十年裡,瑞信總是被各種醜聞纏繞著,徘徊遊走於一個又一個危機之中。
以2008年金融危機為分界線,可以將瑞信的醜聞史分成兩個階段,而貫穿始終不變的,則是瑞信一如既往的「傲慢」。
每當因金融醜聞與監管機構發生沖突時,瑞信的態度通常是推諉否認或是敷衍,要麼是我沒錯(下次還敢);要麼是我錯瞭正在改(其實並沒有,下次還犯)。
1977年,瑞信基亞索分行的三名高管(分行經理Ernst Kuhrmeier和兩名副手),在總部管理層「不知情」的情況下,在列支敦士登成立空殼公司,持續數年從意大利吸納瞭約24億美元的非法資金,並且進行瞭失敗的投資,損失約15億美元。這次事件被稱為「基亞索醜聞」。
「基亞索醜聞」震撼瞭整個國傢,瑞信因此遭到洗錢指控,管理層數人下臺。Ernst Kuhrmeier成為「基亞索醜聞」的主要背鍋俠,承擔瞭瑞士銀行業歷史上最嚴重醜聞之一的全部責任。
為瞭挽救受損的形象,瑞信選擇大力推進公關、宣傳和體育贊助,打出“SKA為所有人服務”的口號,試圖重獲公眾的信任。
1986年,瑞信涉嫌通過偽造假名,幫助儲存菲律賓獨裁者費迪南德·馬科斯及其妻子伊梅爾達在其三屆總統任期內從該國盜取的約50億至100億美元資金。
17年後,蘇黎世法院命令包括瑞信在內的銀行向菲律賓歸還6.84億美元的被盜資金。
1895年至1988年間,兩起與國際販毒團夥洗錢活動有關的醜聞曝光,其後果是瑞士當時的司法部長和第一位女性聯邦議員被迫辭職。各種外國金融監管機構指稱瑞士是一個「不受監管的離岸中心」。
此時的聯邦委員會才認為有必要將處理洗錢的刑事立法作為優先事項。又花瞭近十年的時間,瑞士才將涉及洗錢的相關問題和建議轉化為立法,《反洗錢法》(AMLA)直到1998年才生效。
從後續的醜聞中還將看到,瑞士政府在打擊洗錢方面仍然采取消極被動的態度。正如瑞士洗錢報告辦公室(Money Laundering Reporting Office ,MROS)主管Daniel Thelesklaf在兩次采訪中所說:"在洗錢方面,瑞士一貫隻執行最低限度的規定,即迫於國外的壓力而采取的措施。"
1999年,日本當局對瑞信進行瞭罰款並吊銷瞭其執照,原因是在一次「碎紙派對」上,銀行人員銷毀瞭與調查其是否幫助公司隱瞞損失有關的證據。
瑞信一位發言人稱:"我們已經吸取瞭嚴重的教訓,采取瞭糾正措施,並完成瞭懲戒步驟。”
2004年,一名瑞信雇員因涉嫌幫助日本最大黑社會團夥相關至少50億日元的洗錢活動而被捕。
後來,該雇員被無罪釋放,理由是他不知道資金來源。
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瑞信的表現比大多數銀行都好,與本國競爭對手瑞銀不同的是,它躲過瞭危機,避免瞭國傢救助,並且其次貸損失比美國競爭對手更容易控制。
然而,它這次的幸運依賴於兩個中東投資者的大筆投資——沙特阿拉伯的Olayan傢族和卡塔爾主權財富基金(這兩者後來也仍是其最大的股東之一)。
金融危機中的相對安然無恙讓瑞信變得更加傲慢。當其他銀行在危機後的幾年裡被迫清算並縮減資產負債表時,瑞信卻推遲瞭對遺留問題的處理,繼續冒風險,相關醜聞愈演愈烈,一發不可收拾。
一位瑞信前任董事說:"事後看來,管理層認為他們的商業模式是合理的,他們不需要改變。”
2009年,瑞信因在1995年至2007年期間故意規避美國對包括伊朗和蘇丹在內的國傢的制裁而被罰款5.36億美元。
瑞信表示,已經“加強”瞭程序,並正在“內部采取行動”。
2011年,瑞信同意支付1.5億歐元,以解決對其約1100名德國客戶逃稅的調查。
瑞信稱:“通過一個提供法律確定性的商定解決方案,避免瞭一場復雜而漫長的法律糾紛。”
2012年,美國當局指控四名瑞信前雇員在2007年信貸危機期間欺詐性地誇大瞭30億美元的次級債券的價格。
其中一位瑞信前高管Kareem Serageldin是美國金融危機中的唯一入獄者。
2014年,瑞信被罰款26億美元,並承認幫助美國人逃稅數十年,這是該銀行當時最具爆炸性的醜聞之一。
最終,美國有關部門施壓讓瑞士自2014年起單方面披露美國納稅人的賬戶信息。
瑞信表示:"我們對導致此次和解的不當行為深感遺憾"。
2016年,瑞信被指控通過復雜的保險單幫助客戶隱藏資金和逃稅,事後與意大利當局以1.095億歐元達成和解。
對於這次和解,瑞信表示欣然接受。
2016年,美國監管機構因發現瑞信的反洗錢計劃存在「重大缺陷」,對其處以罰款1650萬美元。
瑞信表示,它正在“采取適當的內部補救措施”。
2017年,新加坡金融監管機構對瑞信罰款70萬美元,原因是其在與1MDB有關的交易中違反瞭洗錢規定,1MDB是處於45億美元腐敗醜聞中心的馬來西亞投資基金。
瑞信表示,它認真履行其反洗錢義務,並“堅定地致力於維護新加坡金融中心的高標準”。
2017年,監管機構突擊檢查瞭瑞信在荷蘭和法國的住宅和辦公室,並對其在英國、德國和澳大利亞的員工展開調查,發現有55000個賬戶涉嫌逃稅。
瑞信先表示其正在與當局合作,隨後在英國的報紙上刊登瞭一系列廣告,聲明它“對逃稅行為采取嚴格的零容忍政策”。
2018年,瑞士監管機構在發現瑞信與FIFA、巴西石油公司Petrobras和委內瑞拉國傢石油公司PDVSA的交易中存在缺陷後,命令瑞信改進其反洗錢監管。
瑞信表示,它認真對待其合規職責。
2018年,瑞信銀行傢Patrice Lescaudron被判處五年監禁,他承認偽造客戶簽名,轉移資金並進行未經客戶知情的股票投資,導致超過1.5億美元的損失。他的客戶包括前格魯吉亞總理Bidzina Ivanishvili,後者仍在努力追回自己的資金(2022年3月百慕大法官裁定其應獲賠款5.53億美元)。
瑞信表示,這位客戶經理“在其犯罪活動中沒有得到任何其他瑞信員工的支持”。
Lescaudron於2020年自殺身亡。
2020年,瑞士檢方起訴瑞信,指控其未能對客戶進行審查,也沒有調查與保加利亞黑手黨販毒團夥有關的資金來源。據稱,該團夥在2004年至2008年期間通過賬戶洗錢至少1.46億美元。
這項刑事審判於2022年2月開始,是瑞士歷史上第一次針對該國銀行的審判。在法庭聽證會上,瑞信員工作證說,該銀行知道這些錢——有時是用裝滿現金的手提箱運送的——來自一個與謀殺和從南美洲大規模走私可卡因有關的團夥。
2022年6月,瑞士聯邦刑事法院認定瑞信與其前雇員在此案中負有責任,對其處以約2200萬美元的罰款和賠償金。
瑞信對該判決提出上訴,表示將 "積極為自己辯護",並 "毫無保留地否認在這一遺留問題上對其提出的所有毫無意義的指控",同時“正在不斷測試其反洗錢框架,並隨著時間的推移一直在加強。”
2021年,瑞信被全球監管機構罰款近4.75億美元,並承認犯有電信欺詐罪,且同意免除莫桑比克所欠的價值數億美元的債務,用以瞭結「金槍魚債券」欺詐醜聞。
金槍魚債券醜聞源於瑞信在2012年至2016年間為莫桑比克共和國安排的13億美元貸款。
這些貸款是針對政府資助的投資計劃,包括海上安全項目和位於首都馬普托的國有金槍魚漁場。
然而,貸款資金與實際支出存在巨大缺口,但這些並未向投資者披露,後來發現是瑞信高管為瞭吃“回扣”,暗自將其中的1.37億美元用以賄賂莫桑比克的政府官員,另外還涉嫌挪用公款和洗錢。
這場騙局不斷升級,並最終導致莫桑比克陷入經濟危機。
瑞信表示,它 "譴責任何不合理的意見,並已采取果斷措施,加強相關的治理和程序"。
2022年2月,瑞信的大規模泄密事件暴露瞭參與暗殺、綁架、販毒、走私、洗錢、腐敗和其他嚴重犯罪的客戶的隱藏財富。此次泄密包含瞭世界各地30000名瑞信客戶有關的賬戶細節,總共1000多億美元資金。其中可追溯到 1940 年代的 18000 多個銀行賬戶的泄露信息表明,瑞信在犯罪分子、獨裁者和濫用職權者的賬戶中持有超過80億美元資金。
此時就有媒體猜測瑞信將要倒閉,導致客戶從銀行撤走瞭數十億美元。
一名代表瑞信舉報人的律師認為,瑞信醜聞數量之多表明其具有更深層次的問題,並稱“瑞信鼓勵其從上到下的銀行傢盡可能做到不聞不問,不看不說,在好日子裡埋頭苦幹,並且在大多數時候積極協助人們規避任何可能得法律,以最好地保護管理的資產”。
這種指控遭到瞭瑞信的強烈反對。該銀行在其聲明中表示:“整個行業和瑞士的金融改革一致,瑞信在過去十年中采取瞭一系列重大額外措施,包括在打擊金融犯罪方面的大量投入”並補充說,該行堅持“最高行為標準”。
長期不斷地醜聞累積下來的麻煩與尚未解決的問題,就像一堆易燃易爆的隱患,埋藏在瑞信表面看似正常的運作之下,誰也不知道它們將會在什麼時候被什麼東西點燃。
收拾殘局:混亂——內鬥失控,管理失誤
“沒人知道到底誰真正負責,換言之,沒人負責。”
多年來,光是公開報道的與瑞信相關的醜聞,其數量之多,涉及金額之大已經相當令人震驚。
然而,這隻是一部分,另一部分則來自其內部的高管鬥爭、人事變動、管理決策失誤,drama程度堪比好萊塢劇本。
2020年2月:CEO因間諜醜聞下臺
瑞信首席執行官Tidjane Thiam,曾被廣泛認為是金融界的領軍人物之一,一度被視為將瑞信從泥潭中拉出來的救星,最後卻因間諜醜聞讓本就不好的公司聲譽雪上加霜,他也因此下臺。
這起醜聞也被網友戲稱為“一排樹引發的血案”,從簡單的鄰裡糾紛逐漸升級為個人恩怨、高管內鬥、大打出手、汽車追逐、有人神秘自殺、企業間諜活動……情節非常之離譜和狗血,感興趣的可以去搜來看看,這裡就不展開細講瞭。
△兩位高管的鄰裡糾紛,“一排樹引發的血案”
瑞信多次將這一事件淡化為孤立事件。然而,瑞士金融監管機構稱瑞信在間諜活動的規模上撒瞭謊。根據監管機構的說法,瑞信在2016年至2019年期間策劃瞭七項不同的間諜活動,並實施瞭其中的大部分。
2021年3月:格林希爾破產,瑞信受損
格林希爾資本(Greensill Capital)是一傢英國供應鏈金融公司,通過復雜和不透明的商業模式專門提供短期企業貸款,最終資不抵債,暴雷倒閉。
這對瑞信來說是一記沉重的打擊,它對該公司進行瞭大量投資,在其倒閉後短時間內被迫關閉瞭四隻關聯基金,並一直在努力收回被困其中的100億美元資金。
瑞士金融監管機構FINMA認為,瑞信"嚴重違反瞭其監管職責,未能充分識別、限制和監控多年來與 Lex Greensill 業務關系中的風險",並責令該銀行實施額外的報告和保障措施,還對瑞信前任經理啟動瞭四項強制執行程序。
瑞信指出,監管機構確定的所有要求“正在通過已實施的組織措施加以解決”。
格林希爾事件是瑞信對其風險管理和合規業務進行大規模改革以及後來Archegos Capital 倒閉的一個關鍵原因。
2021年3月:Archegos 違約,瑞信再受損
就在格林希爾破產的三周後,美國傢族辦公室Archegos Capital Management出現違約,引發世紀大爆倉,直接導致瞭華爾街史上最大單日虧損,瑞信損失55億美元,成為該起事件中的冤大頭。
Paul Weiss, Rifkind, Wharton & Garrisson律師事務所在長達165頁的審查報告中提到:"瑞信的虧損是其投資銀行及其Prime Services業務管理和控制失敗的結果。該業務專註於短期利潤的最大化,沒有控制住甚至實際上促成瞭Archegos貪婪的冒險行為。”
事件發生後,瑞信表示它對23名員工進行瞭處理,解雇瞭9名員工,並承諾將風險管理置於其決策的 "核心 "位置。
尋獲與失落
接踵而至的虧損與醜聞終於讓一貫傲慢的瑞信慌瞭,它試圖尋找能夠扭轉局勢的人,卻一再事與願違。一邊是亟待拯救的瑞信,一邊是頻繁登上新聞頭條的人事變動,而後者並未給公司帶來任何好轉。
2021年5月,勞埃德銀行集團(Lloyds Banking Group)前任首席執行官Antonio Horta-Osorio被聘為瑞信新任董事長,以挽救格林希爾和Archegos雙雙失利的局面,並幫助瑞信渡過難關。
Horta-Osorio是英國最著名的銀行傢之一,在全球金融危機中把勞埃德銀行從懸崖邊上拉瞭回來,並為自己贏得廣泛的贊譽。接任瑞信董事長後,他承諾將把更好的風險管理融入瑞信的核心文化,通過營造樹立責任感來整頓銀行,這一承諾最終也決定瞭他在瑞信的命運。
上任不到半年,Horta-Osorio就兩次違反瑞士和英國的防疫規定,一次是公司專機私用飛往馬爾代夫,一次是參加溫佈爾登網球賽。
違規行為曝光後,Horta-Osorio備受指責。這些事件加深瞭那些本就對他的戰略幹預不滿的瑞信高管的敵意,以至於Horta-Osorio幾乎不可能在與他們的拉鋸戰中獲勝。
2022年1月,Horta-Osorio被迫辭職,任職時間不到9個月。在任期間,他曾說,瑞信的危機比他在35年的職業生涯中經營多傢銀行所經歷的任何事情都要嚴重。
Horta-Osorio的辭職標志著他改革瑞信的嘗試結束。這意味著該銀行仍在應對早期一系列失敗的後果,從監管醜聞到投資虧損。
瑞信的問題就像擊鼓傳花,2022年10月,傳到瞭由董事長Axel Lehmann和首席執行官Ulrich Koerner組成的新領導二人組手上,這是瑞信轉機的再一次嘗試。
新任領導組將瑞信回歸到瑞士銀行根基作為最佳前進方向,然後披露瞭一項9000人的裁員計劃,並設法籌集瞭40億美元的新資本。
最重要的是,他們計劃將投資銀行業務剝離出來,並最終將第一波士頓部門(即1990年收購的總部位於美國的投資銀行)分拆出去。
作為此次融資的一部分,沙特國傢銀行通過私募方式購買瞭9.9%的股份,成為瑞信的第一大股東。這位大股東後來也成為壓倒瑞信的最後一根稻草。
2023年2月,瑞信披露的第四季度財報顯示,領導二人組雄心勃勃的計劃未能給投資者留下深刻印象,客戶資金外流已上升至超過1190億美元,該銀行遭遇瞭自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最大的年度虧損。財報公佈後,瑞信的股價下跌瞭15%。
3月,形勢急轉直下,正如後來我們看到的,事態失控並走向崩潰。
升級的矛盾和失控的危機管理演變成為一場場鬧劇,這些鬧劇在系統性恐慌的催化下釀成瞭瑞信更大的悲劇。
喪鐘響起:潰敗——百年基業,毀於一旦
“人們很容易犯下這樣的錯誤:總以為自己足夠強大,根本不會倒下,事實並非如此。”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醜聞帶來的輿論壓力早已讓瑞信不堪重負,當整個銀行業籠罩在危機的陰霾中,人們的恐慌以及因醜聞積怨已久的憤怒如同潮水般湧來的時候,本就搖搖欲墜的瑞信轟然崩塌瞭。
彼時的避風港變成此刻的暴風眼,盡管瑞信已被瑞銀“拯救”,但其信用早已破產。
貪婪、欺詐、腐敗……一次又一次地鋌而走險,當運作良好時,其產生的經濟效益頗為壯觀;當運作失靈時,它產生的效果依然壯觀,隻不過後果卻是災難性的。命運給予瑞信的饋贈,早在暗中標好瞭價格。
我們再次見證瞭一個「大而不倒」的歷史時刻。
這場災難中的悲劇人物Lehmann,一開始被視為瑞信的救世主,最後卻成瞭掘墓人——由他宣佈瞭這傢167年歷史的銀行的終結。
有人問Lehmann,誰應該為這場災難負責?這位瑞信前任董事長的回答是:“銀行已經陷入瞭壞賬、風險和過去失敗的商業模式中。去年秋天的社交媒體風暴,導致大量資本外流。這是多年來積累的結果。”
這種解釋在瑞信可謂是一脈相承。原則始終如一:一傢「健康」的銀行受到瞭「不公正」的對待——無論是負面新聞頭條、不利的市場條件還是「毫無根據」的數十億歐元罰款……反思?沒有。仿佛瑞信多年來的管理失誤、醜聞和失敗策略隻是發生瞭而已。
問題是,這樣的事情不斷發生,人們從中學到瞭什麼?
(張曉泉為清華大學Irwin and Joan Jacobs講席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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