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個有趣的詞條，悄悄沖上熱搜：
「中式恐怖」
點開一看，沒想到是有關沉浸式情景劇《又見平遙》的爭議。
主要原因是表演中一個名為「選妻」的片段。
面容姣好的女演員在臺上舞動雙手，旁邊響起句句嚴苛的標準：
腳要是三寸金蓮，掌紋不能有斷裂，臀部必須豐滿...
讓人覺得不寒而栗。
除此之外。
有不少人表示，讓女演員衣著暴露在臺上扭動，更讓人不適。
由此，引發瞭網絡上對於其他片段中存在「消費女性」「辱女」的討論。
一部已經上演十年的節目，為何突然被人拉出來審判？
今天，咱們就來聊聊這件事兒。
《又見平遙》於2013年面世。
作為一個沉浸式的大型情景劇，一直因為不錯的體驗感而頗受好評。
一是演出將清朝末年的晉商故事，展現得十分有代入感。
二是這個表演真的足夠養眼。
裡面最經典的兩個片段：「選妻」與「鏢師死浴」。
前者香艷。
腕白膚紅，指如削蔥
杏眼橫波，眸剪秋水
腰鼓纖細，緩擺楊柳
豐臀顯翹，放折扇不掉
...
後者帶感。
健碩的男鏢師在360度全方位透明的浴桶中清洗身體。
流動的水滴劃過象征力量的肌肉。
如此場景，讓不少網友戲稱這是中國自己的「瘋馬秀」和「魔力麥克」。
一開始，這樣大量展現演員身體的橋段並沒有引起什麼爭議。
可到後來，有觀眾開始質疑：有必要讓演員穿得這麼少嗎？
尤其是「選妻」的片段。
故事裡講的是，一傢票號的東傢決定傾傢蕩產去沙俄救人，此舉使平遙百姓受瞭感動，並決定給尚未成親的他舉行選妻。
於是紛紛推出自傢的嫡女、妹妹。
這結親的雙方，明明都是正經人傢，姑娘們也都是黃花大閨女。
可舞臺上，卻要讓女演員穿著肚兜在臺上扭動腰臀。
而且，像是什麼「手掌不能有斷紋」「肚臍要長得好看」「臀豐才多子」的奇葩封建標準，竟以一種香艷的形式表現出來。
這真的合理嗎？
怎麼看都像是用消費女性身體的方式來博取眼球。
再加上，還有人在網上以「男性福利」的名號定義這一情節。
更激起瞭許多人的不適。
實際上，《又見平遙》在上演初期，就因為這些戲份引起過爭議。
當時的說法，主要是圍繞是否「少兒不宜」這一點展開的。
後來更是有人洋洋灑灑寫下一篇文章，來痛斥《又見平遙》用軟色情來玷辱晉商。
還表示裡面所謂的「選妻標準」根本沒有歷史依據，是一種帶有惡意的杜撰。
相同的事情在該劇導演王潮歌身上，也不是第一次發生瞭。
在她最新一部沉浸式情景劇《隻有河南·戲劇幻城》中，有這麼一段：
李傢村的女性們穿著肚兜一邊說著「俺配蒸饅頭」一邊搶著蒸饅頭。
這一情節與「選妻」一樣，讓不少觀眾感到費解。
當然，對於這些爭議也有不同意見。
一些人看來，這樣的表演隻是一種表達方式，而並非擦邊。
那麼，藝術表達與色情擦邊的邊界線究竟在哪裡？
這就讓魚叔回想起楊麗萍身上的那些爭議。
她的舞劇《孔雀》與《春之祭》都因為表演者的著裝及男女舞者間過於親密的動作，被網友口誅筆伐，上趕著「掃黃」。
但，那些所謂「有傷風化」的照片，隻是一些片面的，從特殊角度、特殊時機拍攝下來的。
更有一些營銷號為瞭賺取流量，故意給男舞者的隱私部位打碼，造成一種錯覺。
楊麗萍也曾從舞蹈藝術本身出發作答。
《孔雀》裡的那段「親密戲」，就是要用極致的肢體語言，呈現孔雀的生離死別：
那段舞蹈是最喜歡的，也是最難的。
少瞭其他的裝飾，需要演員用極致的身體、肢體語言進行表演。
事實上，如果你看過那段舞蹈，根本感受不到的任何下流或不雅。
有的，隻是自然生命所迸發出的力量。
可《又見平遙》呢？
在舞臺上扭動的女子，並沒有表達出更多的內涵，反而和旁白一句句衡量標準形成呼應，造就一種停留在女性身體之上的凝視。
而這種現象，在許多影視作品中也不少見。
今年年初，張藝謀的電影也深陷「消費女性」「辱女」的爭議。
《滿江紅》中對於幾位妓女角色形象的展現，就是凌亂的頭發和不蔽體的衣衫，被指帶有色情意味。
這也不是張藝謀第一次被說瞭。
我想誰也忘不瞭《滿城盡帶黃金甲》中，那一排排快要溢出屏幕的飽滿胸部吧？
細想一下，這樣的畫面在表達女性是承載帝王欲望的客體同時，也極大地給銀幕外觀眾造成強烈的視覺刺激，達成一種情欲奇觀。
而且，後者是更明顯的。
現在一提起這部電影，人們能想到的好像也隻剩下這些。
在魚叔看來，是色情擦邊還是藝術表達，觀眾的反應最為直觀。
就像年初的《黑暗榮耀》中空姐惠廷的那場裸戲。
哪怕演員事後特別針對這場裸戲作出解釋：
隻是做瞭必要的工作，扮演瞭必要的部分所需要的角色。
但特意回應本身就證明，這一片段已經成為人們觀劇的需求。
還有《邪不壓正》中的許晴。
專門的翹臀展示，特別的酥胸鏡頭，都成瞭人們對這部電影津津樂道的點。
至於《又見平遙》。
「選妻」「洗澡」更是已經成為它的關鍵詞和宣傳噱頭。
當然，這些並不就等於色情文化。
可也並非必要的存在。
說到底，還是為瞭吸睛而已。
這時再回頭看看那些將其稱之為「福利」的文字，背後的意義也就無須魚叔多言。
然而，色情擦邊還不是爭議的核心。
實際上，《又見平遙》最大的問題，是它的表達出現瞭偏差。
有不少人表示：
這是一個發生在清末的故事，劇中很多對女性的描繪，其實是為瞭批判封建糟粕對女性殘害。
為什麼要選妻？
是因為要保證一個傢族的香火不能斷。
而且不僅不能斷，還要有「好香火」。
於是才會有這樣一條條嚴苛的條件，去挑選女子。
將女性作為承載血脈的器物去展示，本該是一件令人厭煩且不恥的事情。
但，你在「選妻」的段落中，卻感受不到這樣的情緒。
看到的隻有以獵奇、娛樂化的方式去展示女性身體。
比起批判，更不如說是進一步對此舉的美化。
而且，很容易被大傢忽略的一點是：
《又見平遙》的故事核心，是宣揚晉文化中的「信」和「義」。
可這些都是獨屬於男性，且建立在女性的犧牲之上的。
就像「鏢師死浴」的橋段。
何為死浴？
因為這些鏢師要走上一去不復返的救人之路，所以要幹凈上路。
可這個沐浴的重點並非「洗」，而是「擦」。
每個鏢師的浴桶旁，都有一個專門挑選出來的喜慶姑娘。
她們要伺候鏢師擦拭身體，還要被抱起讓這些鏢師在赴死之前，有一次最後的「安慰」。
一切結束後，鏢師們就可以在眾人的稱贊中，英勇離去。
那這些女孩們呢？
在魚叔看來，這就是一次慘無人道的女性獻祭。
可如此殘忍之事，全在曖昧的燈光和交錯的身影下，以及旁觀者舉起的手機中被消解瞭。
好的諷刺是什麼？
魚叔不得不再一次提起張藝謀。
他的早年影片，還是有不少對封建陋習進行批判的佳作。
《大紅燈籠高高掛》裡，就是通過「點燈」這一民俗來展現封建女性的不易。
通篇沒有任何花哨的手法。
而是用一種冷靜自持的鏡頭，去記錄下一個女子在深宅大院中的變化。
同時，通過氛圍的營造，給人帶來一種毛骨悚然的可悲與無奈。
這就像那對敲腳的小錘，輕巧卻直指要害。
前段時間，國產片的強暴戲也被許多網友吐槽。
強暴戲的存在，目的本是為瞭表達女性受到侵害的痛苦與恐懼。
但在很多作品中，卻令人作嘔地將其轉成瞭情欲看點。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前段時間上映的《拯救嫌疑人》。
明明是男人在實行暴行，卻將鏡頭對準受害者。
還帶有挑逗意味地由下到上掃過受害者裸露的雙腿與半遮掩的身體。
然後還逼迫觀眾目睹受害者被凌辱虐殺的過程。
直接將強暴畫面色情化，將兇殺現場奇觀化。
比起故事中的暴徒，這樣的鏡頭才是最大的加害者。
這個時候再回到開篇的「中式恐怖」。
魚叔倒覺得，比起鬼魅可怕的封建奇俗。
這樣一個個用娛樂包裝糟粕，用奇觀美化痛苦的故事。
才是真正的「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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