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張藝謀、陳凱歌在大檔期正面PK這種事,應該挺能引起吾等吃瓜觀眾圍觀熱情的。
但剛過去這個國慶檔,還真沒什麼討論的水花。
我猜想啊,一來,年輕觀眾可能確實沒有我們中年人那麼在意這二位瞭;二來呢,這次的這兩部新片,聊起來還真是有點難以下嘴。
《堅如磐石》,刪改成瞭那個最大的關鍵詞,看過157分鐘原版的人一通誇,讓我們這些隻能看127分鐘閹割版的一臉尷尬。
要評,隻能基於自己看到的,視頻號的評論裡我已經說瞭,各種混亂的閹割版肯定是沒法及格的。但反過來,原版就一定是傑作嗎?
我覺得真的未必。
隻要這個故事的結尾設定是搶手機+揭秘,原版的上限也就高不瞭多少。現在的創作環境擺在那,真指望電影去觸碰“官商勾結與腐敗從何而來”這種真問題,本來就不現實。
而且想想也能明白,有機會看到原版的人,肯定都是片方或導演主動邀請的,就算沒那麼炸裂,誰又會不識趣地出來唱個反調呢?
閹割過的《堅如磐石》很難評,那到瞭足本還是三部曲的《志願軍》,事情就變得簡單多瞭:
不敢評啊。
但今天本就沒想多聊這兩部新片,我更感興趣的,也更有表達欲的,還是這兩位大導演本身。
看完電影,我心裡有兩個疑問:
為什麼40年來,張藝謀幾乎每部作品都會爭議纏身?
為什麼40年瞭,陳凱歌會選擇去拍《志願軍》三部曲?
這是兩個已經被聊透聊爛聊幹瞭的電影人。但今天,我依然想試著走進他們的內心。
1.
性格底色
一切還是要從性格聊起。
顯然,張藝謀和陳凱歌是性格上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張生於陜西,出身不好,習慣瞭被排擠,內心的底色,是隱忍的、自卑的;陳長於北京,知識分子傢庭,內心的底色,是豪氣的、自傲的。
一個自卑,從不把自己當個人物;一個自傲,胸中意氣風發,腦內揮斥方遒。
這是他們最本質的差別,是後來一切結果的源起。
80年代初,30出頭的陳凱歌(左一)、張藝謀(中)
但作為50年代生人(張比陳大兩歲),他們那一代導演,又有著很深的時代烙印帶來的共同點:
比如,對他們而言,進入北電,選擇電影並非是發自內心的熱愛。
喜歡攝影的工人張藝謀,是為求個人生出路,而陳凱歌,則是考北大失利後的備選。
再比如,在人生的前30年,他們沒有機會積累足夠的電影知識與閱歷。
陳凱歌的父親陳懷皚是導演,但在那個動蕩的年代,能有多少父子傳授呢?倒是知識分子的傢庭氛圍,為陳凱歌打下瞭文藝范兒的基礎。至於張藝謀,攝影愛好就是那個唯一加成瞭。
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們那一代導演,創作的底層邏輯普遍是追求一種高屋建瓴的宏大,而對現實生活,缺乏真正的、腳踏實地的興趣。
與此同時,他們也沒能在入行初期,就掌握如今看來最基礎的商業類型片技法。
當然,這無關高下,也與他們個人主觀意願無關,更多還是時代環境使然。
1988,陳凱歌與謝園攜《孩子王》出席戛納電影節
所以,現在回看,張藝謀、陳凱歌後來很少拍現實題材,更少拍類型片,包括張藝謀這幾年開始涉足類型片後,展現出的駕馭類型片的不足等等,都可以從他們的過往經歷找到原因。
更大的、更深刻的影響還是:
他們那一代導演,初期的創作大多來自一種沖動,一種顛覆與反叛的沖動。
這份沖動讓他們在80年代到90年代初這段時間裡,一鳴驚人,直至一飛沖天,揚名世界。
但沖動的荷爾蒙總會過去,時代的紅利也不會一直眷顧,站在高峰之上,他們或許才發現那個之於導演無比重要的問題:
你是否找到瞭可以一直延續下去的創作規律,又是否找到瞭可以讓自己建立辨識度的個人風格。
現在回看,他們顯然是沒有的。於是後來的30年,張藝謀與陳凱歌一直在變,一直在尋找,一直在拍不同類型、乃至不同風格的電影。
1991,張藝謀與鞏俐宣傳新片《大紅燈籠高高掛》
事實上,如果他們在90年代就意識到瞭這個問題,及時去自我摸索、尋找,我相信以他們的能力,不難做到。
但這裡就要提到,他們50後這代人的一個決定性的特點:
骨子裡,張藝謀、陳凱歌都有著對不被集體認可的恐懼。
這讓他們打心底裡堅信——不管他們嘴上承不承認——創作就必須和主流綁定在一起。
這也是他們第五代,與後來賈樟柯的第六代導演在理念上的核心差異。自我或許很重要,但獲得廣泛肯定、被主流接受,顯然才是張藝謀、陳凱歌心中更重要的那件事。
而以上所有這些主客觀因素加在一起,或許在30年前就已經決定瞭:
張藝謀、陳凱歌當然會成為好導演,未來也會成為國師、軍師、祖師,但他們註定不會成為大師。
2.
中國式大片
80年代起步,90年代巔峰。從90年代末到21世紀初,張藝謀、陳凱歌開始瞭新的創作探索。
現在我們都知道瞭,00時代,是中國式大片的天下。
中國式大片,也可以是古裝大片,或“帶著作者氣質的商業大片”,但它們都不是我們現在經常說的類型片。這其中,張藝謀自然是公認的主力,連著拍瞭《英雄》《十面埋伏》《滿城盡帶黃金甲》。
但實際上,陳凱歌與中國式大片的關系更為綿長。
從90年代末的《荊軻刺秦王》,00時代的《無極》,到10時代的《趙氏孤兒》《道士下山》《妖貓傳》,近20年的跨度之久,可見他本人對這類創作的鐘愛。
那麼,為什麼張藝謀、陳凱歌都不約而同地選擇拍中國式大片呢?
張藝謀與張曼玉在《英雄》片場
表面原因,可能是李安《臥虎藏龍》成功的刺激,但即便沒有《臥虎藏龍》,中國式大片大概率也會是一個必然。
首先,彼時內地經濟發展,逐漸與世界接軌,電影市場自然也在變化,觀眾希望看到更多國產大片。
對於渴望被主流認可的張藝謀、陳凱歌,這樣的轉向就很容易理解。
其次,一個看似不重要、實則關鍵的變化,就是90年代之後,中國現當代文學的全面凋敝。
文學之於張藝謀、陳凱歌生涯初期的一鳴驚人有多重要,無需多言。張藝謀也曾說過,自己平時會讀大量小說,希望找到適合的劇本。那隨著文學滑坡,他們作為導演的前路,也必須迎來轉向。
有趣的是,某種程度上,經濟發展與文學凋敝恰好存在著一定的因果關系,而正是這一起一落,最終共同決定瞭張、陳21世紀之後的起起落落。
陳凱歌、李雪健在《荊軻刺秦王》片場
按現在的主流觀點,過去20年這一批中國式大片,藝術價值遠不及票房貢獻,幾乎沒有留下一部公認的經典佳作。
這其實也是張、陳註定無法成為大師的重要原因。
本質上,他們那一代導演,創作始於沖動,喜好宏大敘事,內心深處都是背對觀眾的。出身不好的張藝謀如此,知識分子氣質濃厚的陳凱歌更是如此。
但中國式大片,逼迫著他們必須轉過身來,面對觀眾。
這必然帶來創作上的一系列的問題,空洞、擰巴、混亂、華而不實。當年的觀眾遠未成熟,看見大導演、大明星、大制作的“三大”招牌就一擁而上,票房數字當然好看。
可回頭再看,這些既不背對、也不面對,而是扭扭捏捏地“側對觀眾”的中國式大片,充其量也就是半部好戲。
張藝謀與章子怡在《十面埋伏》片場
礙於篇幅,我就不具體展開瞭。整體來說,更沉溺中國式大片的陳凱歌,表現也更讓人失望。
相比張藝謀連拍三部,立刻轉換陣地,本人就非常鐘情歷史、哲學等宏大命題的陳凱歌,20年來兜兜轉轉一直沉浸其中。
但結果是尷尬的。
很明顯的是,大部分他做回自己的時刻,電影都是精彩的、引人入勝的,而一旦他開始迎合觀眾,做出某些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處理,電影就瞬間垮塌下來。
這一點,在《趙氏孤兒》《道士下山》《妖貓傳》中都體現得非常直觀,差別隻是程度的高低。
他們兩人身上這種無法背對、又不想面對、最終隻好斜著身子側對觀眾的擰巴,決定瞭他們始終未能建立起真正的個人風格與辨識度,這與大紅大綠的什麼色彩造型,大開大合的什麼宏大表達沒有半毛錢關系。
最終的結果,不僅僅是成不瞭大師。
更是看似與時俱進,實則隨波逐流的不上不下。
這種擰巴有多折磨,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3.
張藝謀不糾結瞭
《長城》應該是張藝謀創作生涯的最後一次擰巴。
那次失敗之後,他得以名正言順地丟掉綁架,做回自己。
後來這幾年,他密集地創作,一部接一部,幾乎每年都有新片公映。另一個變化是,他開始全面擁抱強類型片,算是正式轉過身來,面對觀眾。
這些電影大傢都很熟瞭,我就不再一一細說。隻是在這為張藝謀進軍類型片這幾年,做個簡單小結吧:
一個底線,不碰硬核主旋律。
在主旋律與類型片全面融合的這幾年,張藝謀也拍瞭抗美援朝題材的《狙擊手》,嚴格說,《懸崖之上》《堅如磐石》也可以劃入主旋律之中。
但他還是堅守瞭一個原則,創作的大前提是類型優先,先突出好看,再強調價值觀輸出。
張藝謀與沈騰、張譯在《滿江紅》路演
兩個問題。
一是前面說過的,他的類型片技法確實比較平庸,這也使得張藝謀很難真正成為一個優秀的工匠型導演。
在創作這些類型片時,張藝謀用瞭類似廣告導演的技巧,同時也是發揮自己的長處,就是賦予類型一個很有噱頭的外包裝。
比如《影》是黑白水墨風,《懸崖之上》是從頭下到尾的大雪,《滿江紅》是豫劇配樂+劇本殺,《堅如磐石》則是霓虹美學等等。
但平心而論,這些都不足以彌補他在類型技法上的根本缺陷,比如這幾部電影都存在的一大問題,就是寫實感的全面缺失,強烈的架空感與舞臺感,都還是張藝謀過去背對觀眾時的習慣操作。再比如在“起范兒or煽情”的尺度拿捏上,他也常常顧此失彼,左右矛盾。
具體到最新的《堅如磐石》,都市題材也最能暴露他的短板。從前面的跟蹤戲到結尾的動作戲,都能看到他的類型掌控力和那些牛叉的類型片導演有著明顯的差距(顯然香港和韓國導演更擅長於此)。
這是他這一代導演的先天劣勢,無能為力。
張藝謀在《懸崖之上》片場
二是國內編劇平庸的水平,進一步影響瞭張藝謀在類型片上的發揮。
張藝謀當年崛起,靠的是那一批牛叉的作傢。後來除瞭改編經典,也和嚴歌苓合作過幾次。這幾年決定擁抱類型片,就隻好到處尋找牛叉的職業編劇。
連著好幾部拍下來,隻能說,國內編劇的水平確實也就這樣瞭。
哪怕是固定合作瞭三次的陳宇,看一次覺得還算有點想法,但三次下來,他過於依賴反轉的套路寫法,也已經有點審美疲勞瞭(可能他也快被張藝謀榨幹瞭吧)。
但不管怎樣,張藝謀不糾結瞭,哪怕暴露短板,也要堂堂正正地面對觀眾瞭。
4.
陳凱歌認命瞭
相對的,陳凱歌就要迷(謎)很多。
現在回望,他的創作生涯有過兩次重大震蕩,都足夠有名,一次成功一次失敗。
成功,自然是1993年的《霸王別姬》。
戛納金棕櫚,那是他個人的巔峰,到現在也依然是華語電影的巔峰。牛叉嗎?非常牛叉。但一個人如何面對成功後的人生,可能更為重要。畢竟,彼時陳凱歌也才40歲而已。
但顯然,他飄瞭。
成功把他自傲性格的負面部分盡數激發瞭出來,在這之後,他參與編劇的熱情被充分調動,開始全面幹預劇本。
於是他想要的太多、表達欲過於旺盛的弱點集中突顯,之後的劇本,再也沒有達到過《霸王別姬》的水準。
這直接帶來十年創作生涯的遺憾。
陳凱歌領取金棕櫚
失敗,顯然就是2005年的《無極》。
個人觀點,這部《無極》就是他之前十年居功自傲的一次集中爆發。陳凱歌完全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之中,映後惡評和嘲諷才讓他從夢中醒來,但這次失敗,又直接開啟瞭他下一個十年的遺憾。
上一次,他飄瞭。這一次,他擰巴瞭。
回看他《無極》之後的作品,能看到陳凱歌在嘗試向觀眾低頭示好,但骨子裡的高傲貴族氣還在。
《梅蘭芳》《趙氏孤兒》這樣在他舒適區內的作品,隻能算是半部好戲,比如他試圖讓後者的改編更契合當代觀眾的價值觀,但結果就是兩邊不靠,經典毀瞭,觀眾也不買賬。
再之後的《搜索》《道士下山》,看得出向觀眾示好的部分越來越重瞭,同時卻也越發不倫不類瞭。
終於,直到《妖貓傳》,我一度以為,陳凱歌不糾結瞭,不擰巴瞭,他要做回自己瞭。
沒想到,他轉過身,一頭紮進硬核主旋律的懷抱。
陳凱歌在《妖貓傳》片場
過去四年,先後拍瞭《我和我的祖國》《長津湖》《志願軍》三部曲。
Why?點解?Pourquoi?どうして?왜?
為什麼?
是因為,《妖貓傳》耗盡心力,最終票房口碑也隻能說平平無奇,讓他心灰意冷,就此失去瞭表達欲?
抑或是,進入2018年,中國電影審查開啟新的階段,一直想拍的《少年時代》各種不順,他知曉瞭,自己再也拍不出真正想拍的、真正牛叉的東西瞭?
再或者,真的就如同八卦那般,三個硬核主旋律,交換一次創作主動權?
總之,盡情一舞後,陳凱歌選擇瞭認命。
5.
還是要說回性格…
回到我們開頭的那兩個為什麼。
幾十年來,張藝謀始終不乏爭議,連超生這種如今再看十足荒唐可笑的事情,當年可也是實實在在被追著罵瞭好久。
而陳凱歌這邊,相比於挨罵,好像更多還是被嘲。比如江湖到處流傳的那些,“張藝謀不就是我一攝影師”等段子或往事;再比如這幾年熱度頗高的“阿瑟文學”。
在我看來,張藝謀挨罵,背後終究還是暗藏瞭一份期待;而陳凱歌挨嘲,就純粹是一種失去期待後的圍觀看熱鬧瞭。
事實上,拋開陳凱歌的作品好壞,他這樣內心高傲、不食人間煙火之人,身處21世紀這個解構一切權威的互聯網時代,就必然會遭遇如此命運。
避不開,也躲不掉。
如果在這篇文章最後的升華部分,要對張、陳做一個簡單粗暴的對比,我的觀點是:
陳凱歌比張藝謀更有野心,但同時,他也比張藝謀更加脆弱。
陳凱歌的才華,無需多言。他豐盈滿溢的豪氣、思想力,放眼華語影史也無出其右。
包括這幾年上綜藝,也讓大眾見識到瞭他出口成章、娓娓道來的表達能力,各種電影物料流露出的,他在片場為演員講戲,大段大段的語言輸出,可謂聲情並茂,感染力十足。
好為人師,侃侃而談,就像馮小剛當年寫的,最適合陳凱歌的地方,可能就是象牙塔這種學術聖地。
生在北京,出身知識分子傢庭,知書達理,卻也在邊陲參過軍入過伍見過世面。想來,80年代伊始的陳凱歌,走出校園,是何等胸懷天下,指點江山,豪氣幹雲。直至《霸王別姬》達到一個頂峰。
但他恰恰長在瞭一個時刻劇變的時代。
21世紀以來的這20多年,他一定是別扭的、不適應的。權威被消解,精英被打倒,更別提如他這般,活在自我精神世界,向往唐朝盛世的“古人”瞭。
一句“阿瑟,請坐”,便足以讓他長時間成為全網的笑柄。
而更遺憾的是,《無極》之後,陳凱歌也真的被這個時代改變瞭。
對外,他豎起一堵密不透風的高墻,不願承認自己試圖向觀眾低頭示好,更否認自己過往的電影有任何意義上的失敗。
之前說過的話,做過的事,那個年少的、真實的陳凱歌,一旦被問及,下意識的反應永遠是回避、繞過,實在避無可避,就直接否認。
直到選擇瞭硬核主旋律,投入它的懷抱,帶來瞭超百億的票房,與無數贊美之音。
所到之處,高規格的禮遇,眾星捧月,眾望所歸。
對於被嘲瞭十多年的陳凱歌,對於骨子裡如此渴望認可的陳凱歌,這樣的歸宿,未嘗不是最完美的選擇呢。
30多年前《少年凱歌》中的真誠反思,《黃土地》《孩子王》春雷乍起的思想力與生命力,與這幾年專訪中滴水不漏的答非所問,以及《長津湖》《志願軍》徹底轉向另一極端的宏大敘事。
所有這一切變化,讓我真切看到瞭,大時代會賦予一個個體,何等劇烈的沉浮,與翻天覆地式的改變。
從這個角度,陳凱歌的確更像是吾等普通人的縮影——你我,大抵算是才華大幅縮水版的陳凱歌吧。
曾經,我們也有理想,有欲望,有對未來的種種暢想,後來,則不出意料地經歷社會的羞辱與毒打。
最終,大多數人也不出意料地,紛紛活成瞭自己當年討厭的模樣。
不得不感嘆,陳飛宇太像他爸瞭
那張藝謀呢?
如果說陳凱歌是吾等普通人的寫照,那麼張藝謀,或許可以作為吾等普通人的榜樣而存在。
他沒有陳凱歌熟讀歷史、胸懷古今的才華,也沒有豪氣、自傲的環境與資本,他有的——用一句做作的話形容——就是一顆堅毅的心。
簡言之,兩個字,活著。
所以這也是為什麼,之前《十三邀》對談張藝謀,能感覺到許知遠有一點小小的失望。因為作為知識分子,他希望從張身上看到那種超越時代、胸懷天下的國師氣魄,而非隻是老實幹事的打工人。但張藝謀的人生哲學就是這樣:
人活一世,註定是一段漫長的旅程。人性復雜、人心難測,欲望、野心都是過眼雲煙,所以時代給我什麼,我就接過什麼。
欣然接受一切,然後埋頭做事。
80年代,什麼都是嶄新的,借助文學的力量,沖破一切舊事物;90年代,抵達巔峰,不為所動,文學式微,那就不斷嘗試,尋找下一個出口;00年代,大片上馬,擁抱市場,服務大眾,成為國師;10年代以來,又是幾番嘗試,不變的始終是拍片不輟,步履不停。
張藝謀當然不是大師,他的能力,他的際遇,都不支撐他一路向上。
但可貴的是,他早早認清瞭這些,於是選擇瞭一心向前。
“盡力做好力所能及”的兢兢業業,數十年如一日的做事做事做事,足以讓他成為吾等普通人的人生榜樣。
結語
說瞭這麼多,不過當我們回到電影本身,說真的,對他們兩人未來的作品,我其實已經不再有什麼期待瞭。
但還是會希望他們能一直拍下去。我也相信,隻要身體允許,他們就會一直拍下去。
事實是,不管怎樣,還是要承認,世界范圍內,能數十年一直保持在頂峰水準,口碑從一而終的導演,屈指可數。
希區柯克做到瞭,但那也是他晚年自知功力下降後,主動遠離導筒的結果。
甚至,不提口碑,隻是做到始終在一線持續輸出作品的導演,都少之又少。
從這個角度,我們還是應該珍惜張、陳這兩位咱們自己的導演。如果他們都能如東木、山田洋次那般一直拍到90歲,終是吾等影迷之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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