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很荒謬,誰能想到2023年瞭,熱搜還在揪著楊麗萍不放。

繼被評價“沒生小孩就是失敗的女人”後,幾天前,楊麗萍新編的孔雀舞又被罵上風口浪尖:

“這不是藝術,是低俗。”

即便楊麗萍很快就造型爭議給出瞭回應,這其實是有人給舞者關鍵部位打瞭馬賽克,故意讓他看起來近乎全裸。

事實上,人傢穿瞭肉色緊身衣。

“這是我最喜歡的一段舞蹈,也最難。需要極致的肢體語言。”

評論區依舊不乏冷譏熱嘲、詰問指謫:“不好好穿衣服就不能表達藝術瞭嗎?”

“這要是放在農村歌舞廳,就是色情。”

更古怪的是,這已經不是楊麗萍第一次卷入不雅爭議。

就在兩個月前,她的愛徒和男舞伴的一段貼身孔雀舞,剛剛遭遇過類似質疑。

兩次批評,一次針對舞者、一次針對愛徒,但顯然留言裡所有的暗箭炮火都是沖著楊麗萍本人來的。

批評聲直指她“為老不尊”,在 “博眼球”“搞炒作”“大玩擦邊”。

如此魔幻的一幕,哪怕是互聯網沖浪多年、見慣瞭各種對線罵戰的人,看到後還是會忍不住震驚和感嘆:

“這一次,不把楊麗萍拉下神壇,輿論場怕是不會罷休瞭。”

01

楊麗萍,

“跌入糞坑”

在很多人的記憶裡,上一回“楊麗萍”這個名字如此大范圍地引發熱議,還是三年前的“沒小孩”事件。

屆時61歲的她,視頻裡正在狀態極佳地吃著自己的火鍋。

然而有人卻上來就說她 “失敗” ,“61歲還沒個小孩。”

這種胡言亂語、居高臨下否定藝術傢人生價值的論斷,讓很多人看傻瞭眼。

在群起群懟中,它們漸漸消音。

但當時就有人猜測,圍繞楊麗萍的爭議不會就此平息, 沒成想如今 相似的戲碼果真上演。

眾所周知,“藝術傢的私人生活”永遠比“藝術”更快被指謫,這是傳播界永恒的真理。

在《孔雀》受到非議前,各種稀奇古怪在楊麗萍身上挑刺的風潮,其實就已經開始。

月初,她和好朋友在昆明辦瞭一場烤肉派對,本來氣氛其樂融融。結果視頻分享出去後,網上一批人追著她拷問:

“你不是說自己不吃肉嗎?”

因為年輕時曾在采訪裡表示過,為瞭保持最好的演出身形,自己主食吃得很少,而且不吃肉——

“吃素人設”也和“不生小孩”並列,成為貼在楊麗萍身上的第二大標簽。

然而,這都2023年瞭, 楊麗萍都64歲瞭。

要按法定退休年齡算,人都退休十幾年瞭,現在居然因為吃一點烤肉,就被劃為瞭“人設崩塌”。

評論區不少人回復,楊麗萍年紀變大、尤其退居二線後,其實就不那麼苛求自己瞭,她大方曬出自己吃火鍋等視頻也不是頭一回。

“怎麼這都能被打成蜂窩煤?”

被掛上網的“黑料”不隻吃肉一件,前段時間,她去成都巡演發瞭個“早起頭暈”的狀態。

因為下車時咖啡沒拿穩、掉到瞭地下,助理沖過來幫她撿起後又二次掉落。

這一舉動同樣被指責是 “素質差”“亂扔垃圾”。

即便有人指出這是因為她的指甲太長、根本拿不穩,留言畫風也變成瞭:

“那她上廁所是不是也得別人幫忙擦屁股?”

——而這是楊麗萍所有露出長指甲的視頻裡,幾乎必然出現的評論,也是她的 第三大罪狀。

當年金星就老追著她問怎麼上廁所的問題

如果說像婚育、飲食、留指甲這種私人喜好,人人看見瞭都可以評價幾句,還可以說是街頭巷尾無聊大眾的閑言碎語。

楊麗萍本人估計也不會太在意。

那麼當事情發酵到開始糟蹋起她最珍視的心血——《孔雀》舞時,畫風已經徹底變瞭。

“這孔雀是進入掉毛期瞭嗎?”“臺下如果有未成年觀眾,影響多不好。”

你很難說現在這波責怪《孔雀》演員衣服沒穿好的人,和在椰樹直播間欣賞男模身材的人,究竟是不是同一撥人。

因為同樣呈現瞭流暢的肌肉線條,同樣動作優美舒展,兩者在輿論場的待遇卻天差地別。

一些看過現場演出的人看到這些惡評都傻瞭: 這些瞬間截圖並無限放大、又打碼的照片,和自己剛剛看過的表演是同一場表演嗎?

更多媒體記者檢索後方向,楊麗萍目前正在全國巡演的《孔雀》,大部分場次中, 一米二以下的兒童都是謝絕入場的。

這一回,楊麗萍本人也坐不住瞭。

她出面解釋瞭這部作品真正的涵義:這是一隻被獵人拔光羽毛、被烏鴉害死的雄孔雀,他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把所有最美的羽毛奉獻給雌孔雀,氛圍悲壯、聖潔。

“就像我們每一個人跟世界的關系,赤條條地來,赤條條地走。”

誰能料到呢,一來一回之間,舞者卻成瞭“裸男”,舞蹈語言卻成瞭“低俗”。

可就是這當事人、媒體、現場觀眾的多方驗證,還是沒能打消部分網友的質疑。

更讓人絕望地是,類似於“孔雀臨死前就是光溜溜的嗎”等邏輯奇怪的追問,居然也被點上瞭高贊。

當一件事發展到瞭“你怎麼解釋都不行”的時候,說明它已經無關事實,隻關乎立場。

02

“孔雀仙子”,

本就非尋常人

楊麗萍可能都想不通,怎麼她一點風吹草動,都能會被當回事兒來細細探究。

但這一結果的出現,其實並非全無預兆。

把時間稍稍往回撥就會發現, 也許無論是楊麗萍、還是楊麗萍式的審美與性格,都註定瞭不會被太多人所喜歡。

很早之前就有人擔憂過楊麗萍的特立獨行 :“倘若不是有正兒八經的舞蹈傢頭銜護體,她得被黑成什麼樣啊?”

看看她的名臺詞——“我上輩子可能是隻孔雀。”

“我的初戀是一隻鵝。”

就連機場街拍畫風都跟其他名人截然不同。

其他人是時尚潮牌、潮流穿搭,她呢,穿的是雲南老傢的印花,提的是竹編的菜籃子。

更別提她那留瞭30多年、長達5厘米的古怪指甲;

以及常年焊在皮膚上般的帽子和頭飾——“即便不戴,也會用誇張神秘的繡花頭飾擋住額頭和眼角。”

如此種種,要是剝離瞭藝術傢的光環來看,換成一個村子裡新來的外鄉人,可不就早被當作瞭騙子、瘋子。

可互聯網但凡還有點記憶,哪怕一點點,就知道楊麗萍是何許人也?

是“孔雀公主”的代名詞,是仙子,是不世出的真天才。

從1980年進入中央民族歌舞團,到1988年第一次參加春晚表演,再到後來7次登上春晚舞臺,憑《雲南映象》斬獲瞭中國舞蹈“荷花獎”等多個殊榮……

多少人在聽說過她的名字前,就早已模仿過她的孔雀舞。

而幾十年以來,她在舞蹈界、在媒體面前走的也從來都是“原生態風格”,一副“仙仙”的樣子。

仿佛沒有尋常人的七情六欲、情緒悲歡,她把整個人生都奉獻給瞭舞蹈。

某種程度上,楊麗萍癡迷於一項專業領域、卻在俗世眼光裡顯得有些古怪的性格,其實有點像近年來在網上翻紅的“水哥”—— 他們都有自己與眾不同的“語言”。

水哥,靠《最強大腦》上一場“微觀辨水”一戰成名。

別人看水是水、看芝麻是芝麻,他卻能像放大器一樣,一眼看到上面的每一個紋路。

楊麗萍呢,憑借一支《雀之靈》拿下全國舞蹈大賽第一名,一曲封神。

把大自然視為真正的學校,她可見、可感根須的生長、花朵的綻放,還原生命和自然在時間中的足跡。

可在網友口中,水哥是“智性戀的天花板”,是“清華學霸”。

到瞭楊麗萍這兒,卻和“炒作”“博眼球”等負面詞匯掛瞭鉤。

說到底,還是因為楊麗萍的言行舉止從頭到尾都無法融入到大眾——尤其是東亞社會框定的評價體系。

和水哥不同,楊麗萍甚 至沒有一張學霸文憑。

這隻出自雲南的野生孔雀,成名和成功幾乎全靠天賦——為此一度不受學院派的認可。

一個著名的經歷是,當年剛進中央民族歌舞團時,楊麗萍被要求練過一段時間學院派“基本功”。

但她很快拒絕瞭這種訓練方式,理由是 “這不是屬於我的舞蹈語言”“我的身體僵硬,被束縛瞭”。

學院派因此認為她“基本功很差”,她也不受待見。

她卻滿不在乎,還自己發明瞭一套練法,不參加團體訓練,到瞭晚上自己去排練房、練到通宵。

她就像上學時班裡那個沒有集體主義精神、既不討老師喜歡、也招同學煩的插班生,偏偏成績還特好。

即便後來經過的工作的捶打,楊麗萍社會化得也還是不夠好。

據她妹妹回憶,楊麗萍在雲南工作時,就總愛把動作做到最滿、不懂和大傢保持一致,因此還一度被同事視作“愛出風頭”。

和楊麗萍形成鮮明對照的,是跟她一樣受萬眾矚目、但根正苗紅的科班藝術傢金星。

當年在一檔舞蹈節目裡,有一對舞者表演的效果很好,但因為那場的主題是爵士,他倆跳的物種卻不是爵士。

楊麗萍跟金星產生瞭理念分歧,大吵瞭一架:

金星認為跑題就是不行;而楊麗萍覺得他倆跳得就是很好,因為主題錯過好苗子太可惜,為此還拍瞭桌子。

更別提楊麗萍後來做出的各種選擇,包括但不限於不生小孩等, 你品品,無論這是對外的一種 人設、還是她真實的性格,哪一項“討喜”?

這些與大眾“格格不入”、 徹頭徹尾地不受任何世俗教條規制的跡象,楊麗萍本人未必當回事,因為即便是三 年前那場轟轟烈烈的生育留言風波後,她給出的回應照舊從容、仙氣飄飄:

“隻要自己認為自己過得好,沒有傷害其他人,就可以。”

意思是大傢井水不犯河水,互不打擾,也沒啥。

但她不知道的是, 有時候像她這樣的存在,本身就暗藏兇機。

03

當越發世界緊縮,

天才也失去特權

楊麗萍的《孔雀》舞,讓不少網友回憶起多年前在湖南衛視上也播過一段。

當時的男演員穿得很現在並無太大分別。

那時候,電視上播瞭,觀眾也看瞭,沒人覺得這有什麼“不雅”。

口碑驚天大逆轉的不隻是孔雀舞,還有楊麗萍和金星的爭議。

當年那檔子節目播出時,還有不少人站楊麗萍,覺得她才是真正天賦異稟、不拘一格的藝術傢,金星更像工匠。

但如今再打開互聯網看那段視頻的評論區,你會驚訝地發現 風向一轉,輿論又變成瞭她“自詡高雅”“做作又誇張”。

甚至連她的長指甲也被人津津樂道瞭一番。

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記得,楊麗萍當年還被《射雕英雄傳》邀請演過女魔頭。 劇裡,正是她的超長“原生態”指甲,把舞蹈動作完美融於“九陰白骨爪”中——

貢獻瞭國產劇影史上 形象最狠辣邪魅的“梅超風”。

當時的觀眾可是一片驚嘆、贊頌導演是什麼樣的本事, “竟然能把楊麗萍這樣的藝術傢請來”。

但現在,高贊評論區裡卻隻剩下瞭調笑“這麼長的指甲,她要怎麼上廁所?” “那得隨身攜帶智能馬桶吧。”

就仿佛所有人要把她拉到俗裡去、土裡去。

大概是因為楊麗萍其實一直沒變,變的不過是審視她的時代罷瞭。

事實上,即便是 當年,大眾對楊麗萍的 寬容也更像是“給天才的特權”。

因為諸多獎項和七次登臺春晚的履歷,讓 哪怕當年欣賞不瞭她這種藝術的人,也知道: 那是春晚舞蹈 節目裡“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高深藝術。

更重要的是,那時候的人們也很樂於去欣賞看似高出自己審美的所謂“天才”與“藝術”。

而如今這個時代追捧的是什麼樣的人呢?

是一些草根出身,被時代的浪潮打入逆境、卻從絕地爬起的人,又或者根正苗紅、可復制其成功的優等生。

這些形象都更容易供普通人去投射痛楚和奮鬥幻想。

至於其他人如直播間男模,則能作為愛欲對象供人欣賞與幻想。

回頭看,似乎確實隻有楊麗萍,不接地氣、不食人間煙火。

看看楊麗萍受采訪時說過的名言:

“我是生命的旁觀者,我來世上,就是看一棵樹怎麼生長,河水怎麼流,白雲怎麼飄,甘露怎麼凝結。”

看這話,她已經達到瞭馬斯洛所說的最高需求層次,那是大多數普通人沒見過、也越發難以想象的活法。

楊麗萍是孔雀,是仙子,卻獨獨不是人。

所以當她的人生越發沒有參考價值,廣大網友也就越難與她共情,她仙一般的生活、她所謂的高雅藝術也就越容易討人厭煩。

路過的,再有點惡毒之想,難免就會來那麼幾下,試圖把她從雲端扯入地面。

當藝術變得越發昂貴的時候,審美就越會成為少數人的特權。

據說楊麗萍新編的《孔雀》還有呼籲觀眾保護動物的寓意。一條忿忿不平的留言或許提供瞭這些不滿者的心理切面:

“保護動物?人都沒錢保護瞭,還管動物呢。”

但即便是在大傢都不好過的 日子裡,人總還有選擇向上或向下的權利。

因為誰也不知道,當仙從神壇上被拉下來後。

下一個,會不會就是人拉人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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